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蔺小九】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重生之庶女殊途》 文案: 本文又名为《穿越庶女重生记》《重生之不做侯门妇》《杨家庶女奋斗记》…… 杨葭,不想穿越的人穿越了,不想重生也重生了,这日子怎一个苦闷哟? 杨家小八娘握紧拳头,既然老天爷你玩我,那我也不客气了,誓不走从前庶女侯门妇攻略之路,我只走种田流!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种田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葭 ┃ 配角: ┃ 其它:重生,庶女,穿越,宅斗 ☆、豪族喜中生变故   才进了十月,北风就呼呼地吹了起来,夹杂着冰粒子的雪花儿打着旋儿飘落,没一天功夫,屋脊、光秃秃的树枝、起伏的山地都铺上了一层白皑皑的毯子。天寒地冻的,也就一些贫苦的农人或者小贩们还出门去寻些活计。不想这几日里却是稀奇,雪花不断但是往城南而去的人却不少,有些自城外来城里做小买卖的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城南的新川侯赵家祖宅里办喜事儿,新川侯府的嫡长孙周岁快到了,当家少夫人心慈且为小郎君祈福,布施米粥馒头三日呢。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赵家萧氏少夫人慈善的名头更是传扬开来了。   而即便此时新川候府的侯爷赵霖一去世这侯爵就到了头,但是赵府也是大名府里最尊贵的人家,一是赵家的二官人如今任福建路转运使,二则是赵家豪富,赵君侯前头夫人大杨氏自娘家带入赵家七间玲珑阁,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大小十七八间铺子遍及北地,就是汴京城里都有着两家铺子呢;三则是赵家的下一代也都是争气的,赵侯爷的长子,赵家大郎君,也就是萧氏少夫人的夫君,据说文武双全,在州府的科举考试中已经得了名次,居然来年去汴京参加大举,金榜题名自然是稳稳妥妥的。赵家的大娘子嫁的人家也是极高的,夫婿乃是同平中书、枢密副使窦肖大人家的孙子呢。   这样的人家,在汴京城里王孙权贵满街走的地儿自然算不得什么,但是在这大名府里,确实是一等一的无人敢冒犯的人家。所以这嫡出长孙满周岁,早在大宴宾客之前的正日子里前几天,赵府门前来送贺礼的人就络绎不绝了。   这日辰时末,却见赵府的中门大开,身披着纯白无一丝杂色白狐裘斗篷的俏丽女子被一群丫头婆子簇拥着等在了门前,赫然就是赵家少夫人萧氏。能让萧氏来亲迎的客人,这身份若不是赵家至亲长辈就是权贵妇人了。   直到一对马车队浩浩荡荡地驶过来,她才满脸激动地迎了上去:“阿娘,女儿可将您给盼来了!”   马车的帘子被挑起,马车厢当中坐着的贵妇人一瞧着了女子,就抹着眼角激动地要下马车,当看见萧氏要跪拜,她哪里舍得,一把拉起她道:“沁娘可别拜了,快让阿娘好生看看……”   母女俩难得见面,还是身边的丫头们劝了半天才劝住了。   “好沁娘,阿娘看见你差点忘记了,你三姨妈也来了,快去给你三姨妈见见礼。”萧杨氏看着女儿通身的富贵派头,一脸的笑容,想起跟来的送礼的妹妹,脸上的笑容才淡了些。   萧氏嘴角的笑容加深,她对这个三姨妈也不是很待见,不过面子上却是半点也不给人落下口舌来,又是一番亲亲热热的唱作表演,哄得后面简陋得多的马车里的杨三娘和她的女儿宁姐都笑眯了眼。   当夜,赵府自然是大开家宴给亲家母和亲家姨妈接风洗尘的,正院子里说笑之声直到深夜方才笑听。   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侯府西边极为偏僻的一进院子,却是少有的冷清,虽则院子里也有几个丫头婆子走动,但是与其他地儿的热闹繁华相比,却是孤冷森然。   “夫人,该吃药了。”穿着浅蓝色布裙的丫头翠枝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走进里间,听见床榻里传来女人的咳嗽声,忙快步上前。   “我这病是好不了了,吃药也不过是浪费罢了。”还给萧沁娘那狠毒的女人挣来孝顺的好名声。杨葭靠着被褥半依靠在床上,看着翠枝叹了口气说道。   “侯爷都发话了,饶是人参灵芝,只要是能让夫人好转的,都紧着来。就是看着侯爷这般疼您的份上,夫人也该好生保重才是呢。”翠枝拿着汤药一勺一勺服侍杨葭喝着药,她心里眼里都是觉得侯爷是极其重视夫人的,并没有瞧见杨葭在听见她的话时,眼中讥笑讽刺的光芒。   赵霖疼自己?杨葭心中冷笑,三年前自己也是深信不疑的,两年之前才发觉这不过是她杨葭自欺欺人罢了,赵霖的心里头有的只有长姐杨芷,以及杨芷生下的一双儿女,她杨葭不过是个来给他暖床兼照顾儿女的工具罢了,杨家的庶女,甚至没有资格给他生孩子。   杨葭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下神才缓缓开口道:“听小雀儿说今日府中人人都加菜了,不知是来了什么贵客?”   “是少夫人的阿娘,夫人您的二姐、三姐到了。对了,之前少夫人院子里的方嬷嬷来传话,说夫人您喝了药早些休息,明日亲家夫人、姨夫人都要过来探望您呢。”梅枝忙道。   杨葭的眉头动了下,轻轻点头示意知道了,待房中丫头们都退了下去,她才抓着被子无声地笑了起来——杨兰,你终于来了,我等着你来的这一天可是等了快一年了!你们人人算计我,让我嫁进了这赵家来做了十三年的牛马,待得你女儿在赵家立足稳了,便想除掉我?难道我就该引颈待戮?   而此时此刻,客院正屋的内间里,萧氏正和母亲杨家的二娘杨兰说着私密话。此时的她脸上没有了平时柔和的笑容,而是一阵恼怒之色,她扯着杨兰的衣袖道:“阿娘,母亲遗言要分三间玲珑阁的铺子给杨葭,这可是值数万两银子呢,如今家中用度极大,郎君来年还要去汴京科举求官,还有咱们小郎,处处都是用钱的地儿,每年分得她千两银子的红利就很多了。可是不分给她,她说要闹出去。阿娘,你帮我想想法子吧。”   杨兰也早没有了白日里的慈和,眉眼间有些阴冷道:“早就让你除了她,你不听。现在知道麻烦了吧?”   “阿娘,以前除了她,夫君那里还好说,侯爷那儿不好交代呢。如今这两年里,侯爷去瞧她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只是我为了让人说我孝顺,她院子里的人一直没削减,如今想动手都不好动手。”   杨兰白了女儿一眼道:“你婆婆,也就是我大姐,最讲究名声和风度,她是想着让杨葭这个庶妹在赵家照顾阿纲和娇娘这么多年,所以分三间铺子给她。其实依着杨葭庶出的身份,若非你外祖母和我长姐的仁慈,她一个小小的庶女如何能嫁进候府成为二品的侯夫人?再说了,她的同母姐姐,也就是杨六如今一年有一百两银子的进益就高兴了。所以一年分她千两银子已经是阿纲和你极孝顺了。明日我去见见她,若是她坚持要那三间铺子,阿娘帮你想法子除了她。”   萧氏听罢,露出了满脸的笑来,“我就知道阿娘最是疼我了。”   “对了,你三姨妈比你婆婆还要绵软,你和杨葭的事儿别在她面上露出了苗头,让她知道你是个孝顺媳妇就成了。”杨兰想起同母妹妹杨茵神色有些复杂,叮嘱女儿道。   “阿娘放心吧,三姨妈那人最好糊弄了,我今日不过是嘴上多说了几句好话,她便全都相信了。再说了,我在外头的名声那可是极好的,孝顺长辈体恤夫婿还友善待乡邻父老……这满大名府里,哪个不知道我的好名声?”萧沁娘自得地说道。   杨兰放心一笑,“我的女儿果然是最最聪慧的,这女人呀只要名声好听了,背后再耍手段做了什么,就算有人说了什么,那些愚笨的百姓也只会以为是诋毁你,不会有人会相信的。”   +++++++++++++++++++++++++++   次日雪停天晴,阳光极其灿烂,杨葭看着阳光从窗户纸边偷过来,眯了眯眼,真是个好天气,这样的日子,最是适合会客见友了。喝完丫头送上来的鸡汤,才懒懒地起身道:“翠枝、翠梅,服侍我更衣梳妆,今日乃是府里的大日子,我岂能不出去?”   翠枝只当夫人是不在和侯爷闹别扭了,欢欢喜喜地答应了。倒是翠梅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自家夫人的心思,却也什么都没有说,她们这些做丫头的,知道得太多了,并不是什么好事呢。   赵府正厅里,新川侯赵霖难得一见地亲自出面待客,自从十年前赵家阖府自汴梁城搬回了祖籍大名府之后,让他亲自出面待客的次数可是屈指可数的。   赵霖年过四十,唇边留有短须,身着赤色绣花圆领长袍,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簇花巾,腰系一条玲珑嵌宝玉带,脚上更是穿着金线抹绿皂厚底朝靴。嘴角含笑,说不出的富贵气派。   “不过是小子周岁,怎么敢劳两位大人亲自上门?真是折煞老夫了。”赵霖对着大名府知府童卫及另一位不曾见过的人抱拳作揖道。   “赵侯爷太过客气了,下官来引荐一下,这位乃是秦衙内。”童卫和赵霖的关系平淡,且秦歇这人贪婪无度,他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赵家,童卫的神色自然平静。   赵霖脸色一变,所谓的秦衙门秦歇近几年来的名声可谓沸沸扬扬,他乃是秦淑妃的从兄,殿帅府秦老太尉的侄儿,这样的家势做靠山,为人极为贪财的秦歇为夺人钱财已经逼了好几家人家破产远离汴京避祸了,就是赵霖远在大名府都有所耳闻,如今看见秦歇突然出现在自己家中,他如何不惊?   “原来是秦衙内,竟然能莅临寒舍,真是让人惊喜。莫非秦衙内是同老夫亲家窦枢密副使家有旧所以才上门道贺?老夫小孙可真是有福了。”赵霖点出他并非只是空有爵位的闲散侯爷,他赵家在官场也是有靠山的,你秦歇想打我赵家的主意怎么也得思量三分。   秦歇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难得的长得格外的清秀,若非是名声在外,谁也想不到这样俊秀的俏郎君竟然是极其贪财之人。只见他轻描淡写地道:“赵侯爷误会了,我和窦副相家素无来往,今日来府上,也是受人相邀的。其实若非我有事往邢州而去,也没有功夫冒着天寒来大名府的。赵侯爷还是请尊夫人出来吧,交接完了,我也好快点回京去。”   赵霖闻言大惊,请来秦歇的竟然是养病两年极少外出的继室杨葭?她怎么请来的秦歇?她又想干什么?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当着秦歇和知府的面,他只得让奴仆去请杨葭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阿桥偷偷开新文了,再不好好写阿桥自剁手~~希望妹子们多多支持··· ☆、恩仇方了又重生   杨葭的出现比厅中众人意料得快,她看也不看赵霖,只对着秦歇微微屈身拜谢:“多谢秦郎君亲自走一趟。”随即将手中的半块玉珏放在了秦歇面前,“这是秦娘子当日送给我之物,今日就物归原主了。”随即又拿出一块赤红珊瑚印章和一本账簿放在了桌子上,对着童卫屈身一拜道:“妾身身有宿疾,只恐是早年少积福缘之故,这些日子里妾身想了又想,决心将妾身名下所有的嫁妆,其中有六百亩良田,四家铺子,折合银子六千两,全都舍了捐给府库,大人修路铺桥也好建造学堂也好,救济孤寡老幼也好,全凭大人和州府诸位老爷做主。”   童卫眨了眨了眼,他虽然知道赵霖和夫人近年来生了龌龊,但是这杨夫人一开口就是将嫁妆全给捐了出来,还真是出人意表呀。他到底是接还是不接呢?   “夫人,你这是病糊涂了,怎么说起了你的嫁妆来了……”赵霖维持不住温和的表象,喝止道。   杨葭抬头看了一眼赵霖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我杨葭一生无儿无女,便是一个养子也无,这些嫁妆最后还不是被人得去了?我捐了出去也算是我自己积德了,难道不行吗?”   “母亲这话说得可不对,夫君虽不是你亲生的,却也是你的儿子,这么些年来也是极为孝顺的,母亲这样说将夫君置于何地?”却是萧氏和丈夫赵纲出来了。   “就是呀,八妹,你这样闹成什么样子?不说丢赵家的脸,也将杨家的脸面给丢尽了。”却是杨兰跟着女儿女婿也到了,看见杨葭一身素净的打扮半点也比不上自己身上的珠罗玉翠,眼中闪过一地嘲讽。   杨葭扫了一眼这些所谓的“亲人”,什么分辨的话也没有说,而是对着童卫一拜道:“大人乃一府之长,定是熟悉本朝户律的,女子的嫁妆自己可以随意处置,如今我已决定将之全部舍出,还请大人成全。”   童卫看秦歇点了点头,这才苦笑着应下了,随即又想虽然得罪了赵霖,但是有了秦家做靠山未尝不是好。   而杨葭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赵霖一家人气愤,恨不得捂住了她的嘴。   “秦衙内,当日妾身应嫡母之命,在嫡长姐过世之后嫁进了赵门,这十三年来孝敬长辈养育孩儿,也算是实现了当日应下长姐姐之事。当年长姐应我,若是我能抚养继子赵纲成家立业且我也无子嗣,便送我三家玲珑阁铺子为酬以作我的养老之资,如今赵纲身有功名且已经娶妻得子,而妾身至今无一儿半女。只是得了三间玲珑阁也无用了,因为妾身身患绝症,故而妾身将这三间玲珑阁送予秦衙门,以偿令母当年之义!”   “不行!大姐当年虽有这一说,却是弥留之际深思恍惚之时,怎么能算数?你如今虽无一儿半女,但是身为二品的侯夫人,锦衣玉食不愁,玲珑阁乃是大姐之陪嫁,将来是纲儿的财物,岂能给你?”杨兰忍不住了,第一个跳不出来说道。   杨葭看见赵霖眼中的冷意,再看当做亲生儿子养大的赵纲低着头面无表情的样子,冷笑一声,只将当年大姐杨芷所书的字据拿了出来,放在了秦歇面前。她要报复赵家人,要杨兰和萧沁娘的算计成空,已经不耐烦在内宅和她们斗了,三间玲珑阁,价值至少五万两,而赵家如今拥有十八家分铺,加上赵家在大名府的资产,不下七八十万贯的家资相对的却是赵府在官场之上的后继无人,他们想守住这份家产?妄想!   杨葭的盘算,赵家众人也就赵霖猜出了一二,他冷冷地盯着杨葭:“这十几年来我待你不薄,你竟然如此狠心?早知道如此我当日便不该答应你大姐娶你过门!”   “哈哈哈哈……”杨葭指着赵霖笑出了眼泪,“伪君子!待我不薄?我狠心?到底是谁狠心?我十几年无子是谁害的?我当日小产是谁害的?可惜赵娇娘还以为是她害了我,却不知是替你这狠毒之父背了黑锅!也好,幸好孩子没有生下来,不然有你这样衣冠禽兽的父亲,我如何放心?”   杨葭疯狂的笑着,既已撕破了脸,她也不再藏着掖着,将真相揭露在众人的面前,赵纲闻言惊讶万分,因为当日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姐姐娇娘的嫁妆才置办得不是很厚,他还偷偷地怪继母,谁曾想背后的黑手竟然是父亲?就算是亲生儿子,他都有些胆寒了。   “杨夫人,你这三间玲珑阁我收下了。你放心,这铺子到了我的手上,必定更赚钱。”秦歇不耐烦看赵家的伦理大戏,抓起杨葭奉上的东西,离开前看了一眼赵家正厅上方的匾额“厚德堂”,“我看着厅该改称为厚颜堂才是。”   童卫跟着呼和了几句,赵霖确实是厚颜无耻。不过杨夫人这样做,还有活路吗?他虽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却也忍不住回头看了杨葭一眼,却见那女子不再疯狂大笑时,神情平静而恬淡。心里一动,不竟想到,这杨夫人虽是杨家庶女,嫁给了赵霖这等伪君子,却也是可惜了。   当天,赵门继夫人小杨氏去世,十天后,小杨氏尽捐所有嫁妆做善事被传得人尽皆知,而赵家的破烂事也被人翻出来说,一时间,赵家多年攒下的好名声没有了,两年后,赵家十八间玲珑阁易主,再半年后,赵家最后一任新川侯去世,界此,大名府扎根百年的赵家就此落败。   杨葭看着这一幕,还是非常欣喜,虽然做了阿飘,但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她从来都不是让人欺负不敢还手的软包子。看着赵霖闭眼,她冷冷一笑,你赵霖也有今日?   只是看着阳光穿透身体,笑容终于凝固,这穿越的十来年,她又得到了什么呢?穿越的最初,她刚刚看完始点女频的大神某本庶女大作,那个时候的她,从来没有想过会走上罗十一娘一样的路,在嫡出的长姐重病去世之后,嫁给身为侯爷的姐夫。   但是事情的发展往往不由人,她最终还是嫁给了新川侯赵霖,成为了其他庶出姐妹眼中的幸运儿。她只得认命,学习穿越前辈们,善待长姐所出的两个孩子,笼络姐夫夫君赵霖,原本以为终究会得到幸福,哪知道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精心的骗局罢了。   死去的长姐虽也算计了自己,所谓三间玲珑阁作为补偿,不过是因为她早早就知道,自己嫁给赵霖是绝对不会有孩子的。而赵霖,却是那个最狠心的人,享受着自己的温情相待,却不不曾将自己当做过妻子。因为在赵霖的眼中,丫头小妾可以生孩子,因为威胁不到嫡长子赵纲的地位,所以唯独自己不可以生孩子。   杨葭轻轻飘着,看着衣着没有了从前精致的赵纲,神色复杂。他并不是坏,不过是凉薄罢了。在他的心中,自己这个继母,不过是他生母的庶妹,身份低微,能够做侯夫人照顾他们兄妹,是天大的福气!妄想生下和他们兄妹争夺家产和地位的孩子,就是最大的错……   其实并不是所有的穿越庶女可以做罗十一娘,只是如今一切都结束了。现在杨葭最想的,消散了也好,穿回现代去也好,就是不要再做什么侯门妇了。由着风卷走自己,只是突然被卷入一阵漩涡风眼之中,顷刻间神智模糊,当再睁开眼的时候,她发觉自己又回到了穿越的最初,成为杨家八娘的时候,不由得苦笑连连。   浅蓝色绣着粉色花朵的帐幔,床外小桌上灯光柔和的小小的鎏铜八角宫灯,正坐在床边踏板上睡着的大丫鬟小梅时,心里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失望来,她重生了,又回到了大名府魏县的杨家大宅里来。随即又重重叹了口气,总比重生在嫁给赵霖那个伪君子之后好,不然还得想法子和离呢。   “呀,八娘子醒了怎么不唤婢子一声?”小梅听见床榻里的动静,忙睁开了眼,看见杨葭正坐起了半个身子,忙起身挂起了薄帐,取过一边叠起来的小袄伺候杨葭穿了,嘴中还唠叨个不停:“前些时日五娘、六娘几个只吹了吹风就得了风寒,这都半个月了还不见好转,娘子可不能也病了。”   “好了,我知道了。我就是睡不著,想坐会儿罢了。”杨葭打断了小梅的唠叨。脑中回忆着这个翠梅的讯息——比自己大三岁,在“前生”自己嫁给赵霖前,被大夫人放出去配了人。   “小梅呀,和我说说话吧。”杨葭看着身上盖着的薄被,又没有睡意,想了想,和小梅搭起话来。   小梅却没有和主子聊天的兴致,她笑了笑劝道:“八娘还是早些睡吧,大夫人今日才到了府,明日一早可要早起先去给大夫人请安呢,小心迟了惹得大夫人责怪,就是吴姨娘都要受落挂呢。”   小梅口中的吴姨娘是杨葭这身子的生母,只是吴姨娘最骄纵的是六娘杨艾,最疼的是六郎杨冰,对性子有些懦弱又寡言的次女虽然不算忽视,但比杨艾、杨冰就差了点。杨葭从前传来之后和吴姨娘相处得不多,感情也不是很深,如今听见小梅这样说眨了眨眼,只是道:“大夫人回府?大夫人是为了三姐出嫁回来的?”   小梅奇怪地看了杨葭一眼,假笑道:“娘子早就知道了,怎么还来问婢子?八娘还是早些歇着吧,免得一会儿魏妈妈起夜看见了,又过来闹。”   杨葭嗯了一声,心里却骂了起来,竟然重生回到了刚刚穿越之时!前世的庆丰十年的三月初三,大夫人为送三姐杨茵出嫁而从扬州到家的日子,不正是自己穿越的时候吗?   杨葭镇定心思,淡淡地看了小梅一眼道:“放下帐子,歇着吧。”   小梅愣了一下,看已经躺了下去的八娘子,有些不确定方才那眼神是八娘子有的,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八娘子性子温和得近乎懦弱,也许真是自己眼花了呢。翠梅摇了摇头又躺回了脚踏之上。   而杨葭听见小梅的呼吸变得沉重后才轻轻地翻了一个身,抓着手中丝滑的被褥,脸上尽是不满,该死的老天爷,竟然又让她回到了杨府,怎么就不能让她回去现代呢?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重生啦,宅斗啊宅斗啊宅斗啊~~~希望妹子们多多支持啊,明天见··· ☆、杨葭雷霆驱刁奴   鸟雀声声中,杨葭睁开了眼,好半天才意识到自个已经重生了。   床榻外的小梅早就醒了,只是习惯性地躺着不动,她只当帐子里头躺着的还是从前和善绵软的八娘子,听到帐子里有了动静,这才懒懒地伸了个懒腰起身穿着自个的衣裳边说道:“八娘子可是醒了?今日倒是早。不过也免得一会儿被六娘子训斥。”   杨葭前一次刚穿过来的时候,因为不了解情况,颇为纵容了小梅这丫头一段时日,还是后来很用了点手段才将她给压得服服帖忒的。这一次她自然不会在纵容这丫头了,淡淡地道:“六姐姐是我的姐姐,她训斥我也是为了我好。以后这些话我不想再听到。”   小梅挂帐子的动作一顿,脸色涨得通红,她诧异地看着杨葭,半天才开口道:“八娘子可是昨夜没有睡好?怎么一早就这么大的火气……”   杨葭狠狠地横了小梅一眼,“怎么我这个主人还说不得你了?”随即抬头对着门口扬声道:“沈嬷嬷,小桃,还不快进来服侍我起身?”   穿越前不过是二十岁的大二学生,但是穿越的十来年,地主阶级的腐朽生活方式杨葭还是适应得不错的。重生回来,她更加不会亏待自己的,所谓的谨小慎微、性子腼腆,只会让大夫人记在心中,以后成为长姐继室的最好人选——她才不要呢。   沈嬷嬷提着一只黑漆藤条食篮进来,身后跟着十二岁的圆脸小丫头小桃,沈嬷嬷放下手中的食篮,瞧了一眼撅嘴一脸委屈的小梅,心中暗自诧异,八娘子向来倚重小梅,今日竟对她发火了,还真是稀奇。不过她作为八娘子的乳娘,早就看不惯小梅了,只愿杨葭是真的恼了小梅才好。心里想着,已经对杨葭福了福道:“八娘子,可是小梅这丫头做错了什么,你将事情告知给二夫人就是了,自有人罚她,何必生气弄得不快?”   杨葭早知道沈嬷嬷和小梅不对付,听了她这话点头道:“你说的是,你这就带着小梅去二婶娘那儿去,就说小梅这丫头我使唤不了,之前我还忍着她,可是昨日夜里我要喝水,她不但推脱不起身服侍我,更是抱怨我事儿多,一点也没有五姐省心。”   小梅闻言脸上的委屈变为愤怒,她瞪着杨葭尖声道:“八娘子,你为什么要冤枉我?我根本就没有做过……”   沈嬷嬷心里欢喜不已,冷笑地睨了小梅一眼暗道你也有今天,挽起袖子就拉着小梅出了门,小梅不过十四岁,还是半大的姑娘,自然不是壮实高大的沈嬷嬷的对手,当即就被拉走了。   杨葭淡淡一笑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小桃,这个丫头倒是个憨厚老实的,可惜前世自己刚刚穿越没有多久,因为所谓的“低调”,在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儿时并没有出头护住这个明摆着是被人陷害的丫头,只是在她被赶出府时给了十两银子而已。   “呆丫头,还不快来过来伺候我梳洗?”杨葭想着赶走了小梅,正好让老老实实的小桃做贴身的大丫头最好不过了。   “是。”小桃回神,行动格外地小心,也怕自己被发作呢。“八娘子最喜欢的淡雅颜色的衣衫,您看这件鹅黄色的裙子可好?”   杨葭却指着一叠衣裳里唯一的一件银红色短襦长裙道:“就这件吧,我看五姐、六姐她们穿这个颜色的衣裳也挺好看的,我也想试试。”从衣服的颜色就看以看出真正的杨家八娘子的性格,从前她处处学着,最后竟真的学了个十成十,却是害了自己。   大夫人不喜欢性子肆意张扬的人,她就要做这样的人。何况,既然再次重生了,她也不想再委屈自己了。由着小桃服侍自己穿上衣裳、梳着头发,她看着铜镜里头少女清秀婉约的面庞,挑眉一笑,将一身的沉静气质破坏殆尽,她笑得越发肆意了。   小桃虽是个老实的,却被八娘子的改变惊吓得不轻,感觉八娘子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八娘子可起了?”清脆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屑,房门已经被人不客气地推开了,却是杨六娘杨艾身边的丫头红蕊,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杨府丫头的标准制服月白色裙子湖水绿色的腰带,不过就算如此,那腰带好似格外地长了一截,不但将纤细的腰肢缠得极紧,显得腰肢极细,多出的两端绑成了万字结,走动间在身前飘荡,竟也多了一分味道。   “八娘子怎么还在梳洗?六娘子说让您动作快些。”红蕊不客气地道。   丫头的态度正好说明正主的态度,杨艾好强要胜,性子霸道不说,对自己这个胞妹也是呼来唤去的,红蕊有样学样,对自己也不大尊重。   杨葭冷冷瞥了红蕊一眼,对着小桃感叹道:“幸好母亲回来了,她肯定没想到她随着父亲去扬州不过五年时光,府里的丫头们都变了样,都想踩着娘子们一头呢。一早见了娘子也不行礼,说话更是没个尊卑。你说,我要不要告诉母亲一声呢?”   小桃呐呐不敢说什么,而红蕊更是和方才小梅一样的反应,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不过她比小梅聪明,当即就低头屈膝对着杨葭福了福,又将杨艾的话客气婉转地说了一遍。   杨葭深深地看了红蕊一眼道:“果然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比小梅强多了。你去告诉六姐,她若是怕迟了,便先去夫人处请安吧,不必等我的。”   红蕊心里头膈应得慌,应了一声就匆匆穿过中间两姐妹共用的起居室,回了对面的东厢杨艾坐卧的房间,将杨葭突如其来的改变也说了。   杨艾的长相和杨葭有三四分相像,只是因为她霸道的性子,整个人感觉比杨葭更加张扬夺目。她并没有将红蕊的话放在心上,在她眼里,同母妹妹杨葭并没有什么分量。她每日的乐趣是和刘姨娘所出的五娘子杨芊争斗,看谁的衣裳更漂亮,谁的首饰更夺目,谁弹得琴最动听,谁写的大字最得先生夸张……   “八娘性子还能变到哪里去?我让你去打听杨芊今日的穿戴,可打听清楚了?”   红蕊忙笑道:“六娘子,大夫人可是不喜欢刘姨娘的,待五娘子也是平平,她今日不会和娘子您争的。”   杨艾满意了,笑道:“要是母亲留在家中不去扬州就好了,杨芊就再也张狂不起来了。”   杨葭若是知道杨艾的话,定会喷她一口血,大夫人是不喜欢刘姨娘这个贵妾,她不但是正经的二房良妾,且她还是老夫人娘家的偏枝侄女儿,而自己和杨艾的生母吴姨娘却是大夫人做主让大老爷纳的,但是要真得大夫人喜欢也不可能。这世上,还没有喜欢小妾姨娘的正室大妇。若是大夫人在家,不过是杨府内宅里头的女人们争斗得更加激烈而已,恐怕是没有一天安生日子可过了。   梳妆打扮好了,杨葭打开食篮,杨家庶女的份例菜,一碗黑米粥,两只小馒头,一碟小鱼干,一碟青菜。杨葭笑了笑,最开始穿来的时候,她还疑惑过,杨家身为魏县豪族,在整个大名府也是有名的,怎么日子这般俭省?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杨家祖上的传下来的庶出子女的份例定制。   杨家先祖乃是大周开国之时世宗皇帝身边的大将杨光义,后得封侯爵官至清源军节度使。不过如今大周建国已过百年,祖上的侯爵早已经到了头,但是因祖上历代有人出仕,这杨氏也赫然成为当下大名府的世家大族了。只是开国之时的定例在那个时候还算好,但是如今国富民安一派盛世风光,杨家的小娘子还领着这个份例,比杨家某些大管事婆子等的用度还不如,说出去只怕也没有人会相信了。   杨葭在穿越之前还是蛮重视口腹之欲的,简单来说就是一吃货,所以穿越后海曾因为这简单的吃食想了法子闹过。如今再次回来,她却看得很淡了,净手后夹起馒头就着黑米粥慢慢悠悠地吃了起来。她的吃相很优美,毕竟做了十三年的侯夫人,一些习惯已经成了自然。她更是并没有浪费一点粮食,而是将饭菜一扫而光,让一边伺候的小桃惊讶不已。   如今世家大族的女人都不再像前唐一样以丰腴为美,而就是小家女子,也都如此,婀娜苗条乃是她们最爱得追求。如今看见八娘子全都吃光了,她还是轻声道:“八娘子少吃些吧,太夫人都那儿要设家宴,给大夫人接风洗尘。您这会儿吃多了,中午吃不下怎么办呢?”   杨葭笑着摇了摇头,将最后一口黑米粥咽下,所谓的锦衣玉食到最后也不过是那么一回事,而且后来卧病在床的那两年她才算明白,什么样的日子才叫好日子——简简单单的日子才是好。何况,她若是没记错的话,所谓的接风宴,她不吃饱饿肚子可没人心疼的。   杨葭漱了口出了房门,不见对面厢房里有动静,知道杨艾定是已经往大夫人那儿去了,也不再多想,缓缓地正院而去。   “八妹。”小娘子娇娇弱弱地声音让杨葭的脚步一顿,她偏头一看,竟是三房所出的七娘子杨芙。她和自己同年,不过年长三个月而已,性子懦弱无争,和杨葭素来要好。   “七姐。”杨葭忙行了礼,看着七娘的打扮格外的素雅,想起老实懦弱的七娘前世的嫁了个书生后只得一女后又丧夫守寡,最后还是带着孩子回了魏县,孩子也夭折了,日子过得很艰难,后来更是在二房院子里的大树上吊死了。事情还闹得沸沸扬扬的……杨葭不由挽着她的手道:“七姐昨日可是又熬夜做功课了?你的身子单薄,还是多多休息才好呢。”   “多谢八妹的关心,你知道我的天资不高,若不夜间多用些功,白日里又要惹得先生责罚了。”杨芙摇了头淡淡地笑了,她看着杨葭身上少见的桃红色裙子,不由得道:“八妹的衣着打扮素来淡雅,怎么今日格外的隆重?”   “母亲才到家,如是太过素雅了总有些不讨喜,穿着这样喜庆,母亲瞧着也高兴嘛。”杨葭笑道。只是心里却有些奇怪,杨芙虽然是三夫人嫡出,但是三房乃是庶出,故而在府里还没有自己几个正房庶出的有体面,说话做事更是软得出水来。今日瞧着杨芙只是外表像小白花,内里也不是那么绵软么。   姐妹俩说着话就到了正院西侧的园子里,此时乃是春光明媚的三月,一园的花木姹紫嫣红,再有各色的蝴蝶嬉舞成双成对,如此春光让入园的人整颗心都飞快起来了。   小石径边的垂柳下,两个年龄相仿的美丽少女正在对恃,她们的丫头也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左边的少女正是杨葭同母所出的杨六娘杨艾,她一身大红色的襦衫,同色的百褶裙,外头还罩着浅紫色披帛,头上的金玉头面闪闪发光,若非神色太过趾高气扬,任谁都要赞一句好个娇俏的小娘子。杨艾的对面站着的乃是刘姨娘所出的五娘杨芊,一身金色描边的玫红色罗裙,外罩着嫩绿色的及地长的披帛,头戴着花冠,腰悬明玉珰,硬是生生压了杨艾一头。   杨葭暗道,只从杨家娘子们的名字就看以看出嫡出庶出良妾出、婢妾出的地位不同了,也不知道杨艾还争什么?就算是的夫人也并没有将吴姨娘以及她所出的儿女们放在心里头,同有老夫人做靠山的刘姨娘一脉争斗,完全没有胜算嘛。   作者有话要说:  嗯,第三更,求支持求撒花求评论··· ☆、杨家大房齐亮相   “八妹,五姐和六姐快吵起来了,我们过去劝劝吧。”七娘语气紧张地说,不待杨葭反应过来,就提着裙子插入到了杨芊和杨艾之间,一脸关切地劝道:“五姐、六姐,今天是大伯娘归来咱们过去请安的日子,你们这样,岂不是对大伯娘不敬?”   杨葭眉头皱了皱,杨芙的态度真是奇怪,她平日里躲着杨芊和杨艾都来不及,从来是能避则避的,今日竟然往上面撞?眼珠子转了下,终于还是记起来前世的时候,劝架的那个人貌似是自己?   心中转过一个猜想,杨葭仔细打量着杨芙,若是自己的猜想没有错,那还真是有意思了,这重生也是扎堆的吗?   “六姐,我们是妹妹,该尊重五姐才是。你又想惹得吴姨娘被老夫人责罚吗?”杨葭上前不由分说地扯着杨艾的胳膊就往前走,不管怎么说,都是吴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自己既然打定主意走庶女的路,不想过得太苦逼,这生母和同母姐姐及弟弟都好好的比较好呢。   杨芙看着走远的六娘杨艾和杨葭,眼中闪过一丝疑窦来,很快掩饰下去,低着头软绵绵地对着五娘杨芊小小声地道:“五姐姐,刘姨娘是大伯父摆了酒席正经纳的二房姨娘,六姐姐的生母吴姨娘不过是大伯娘抬举起来的,你何必和她一般见识呢……”   “要你多事?”杨芊的眼睛长在头顶上,高傲地顶了杨芙一句就甩袖子走了。   杨芙低着头咬着唇泫然若泣地站在原地,别提多委屈了。好半天,还是她的丫头枣儿神色复杂地上前道:“七娘子,就说了不要往大房凑了,直接去桂园给老夫人请安就好了嘛。现在还要去给大夫人请安吗?”   杨芙突然抬起头,一点儿也没有之前小绵羊的神态,冷冷地瞥了枣儿一眼道:“做丫头的要记住分寸,你若是想和八娘身边的小梅一样的下场,不妨再多点了嘴。”   枣儿咬着唇神情怨恨地看着杨芙摇摇晃晃地往大夫人的风荷院而去,跺了跺脚忍住心里的不满才小跑着跟了上去。   位于杨家大宅东路的荷风院可以算得上是杨家最大也最气派的院落了,因为大房官人杨华多年在外做官,大夫人魏氏也带着抱养在身边的儿子五郎杨凌及亲身的幼女十娘一道在外,故而荷风院虽有人打扫却极为冷清,如今女主人带着孩子终于回来了,这热闹也回来了。   “放开!”杨艾甩开杨葭,不高兴地道:“你就是胆小,她杨芊也是庶女,同我们一样,你让着她,她还以为你怕了她呢。”   “六姐,五姐的生母刘姨娘可是良家出身,还是老太太娘家的远房侄女儿,咱们姨娘呢?可是卖身给魏家的丫头,得了大夫人的青眼才被父亲抬做姨娘的。就算我们都是庶女,可她确实比我们的身份好听。六姐也别总是和她争了,就算胜了,有个什么意思?”杨葭郑重说道,希望杨艾还能清醒点。   杨艾并不是不知道妹妹说的话,可是要她承认自己不如杨芊,她就是不甘愿!都怪吴姨娘,干什么要卖身做丫头?不过更为恼火的是,她什么时候轮到八娘来说教了?她瞪了杨葭一眼:“我可是你六姐姐,还用不着你这个妹妹来说教。”   说完扭着腰肢仰头就进了荷风院,丫头红蕊也学着杨艾的样子轻蔑且不满地瞪了杨艾一眼。   杨葭的脸一黑,心中的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她可不是什么圣母,不过是瞧着都是吴姨娘所出的份上这才提点几句而已,既然杨艾脑子被面糊住了,那自己以后也就不会再多事了。   只是入了荷风院,穿过石板路,绕过抄手游廊,看见正房门前站着打帘子的妇人身影,杨葭的脚步顿了顿,这才上前福了一福道:“吴姨娘。”   原来这个穿着湖水绿色褙子下身系着粉色束腰裙的妇人,正是杨艾、杨葭以及六郎杨冰的生母吴氏,她侧身避开杨葭的行礼,嘴上还在道道:“八娘子怎么才来?也不和六娘子一道?还有,你怎么这幅打扮?不是说了大夫人最喜欢女孩子随着性子穿着吗?”   “吴姨娘!”杨葭猛然出声打断了吴姨娘的唠叨,“姨娘僭越了!”所完也不理吴姨娘变了的脸色,就进了屋,对着正搂着一穿着大红色纱裙长得极为白胖的j□j岁女童坐在正中胡床上的魏夫人行礼:“给母亲请安。”   魏夫人今年四十三岁,但是保养得宜,看脸容像是三十出头的人一样,只是终究是上了年纪的人,且生育了四次身子比年轻女子看起来丰满许多,穿着紫金色的团花褙子,下身则是胭脂红色的团花绸裙,头上只插着一根展翅衔金珠的凤碧玉钗,黑压压的头发是时下妇人最常见的元宝髻。白净的圆脸上时刻带着微笑,看着很是慈爱可亲。当然了,这都是表象,重生回来的杨葭知道,大家出身的魏夫人,绝对不是表面上的慈爱,起码对着小妾和庶女不是。   “是八娘吧?这四年不见,可都长成大姑娘了。”魏夫人满脸温和地道,又对着怀中的十娘杨蕙道:“还不快见过你八姐姐?”   杨蕙不愧是嫡母亲自教养的,起码面上的规矩极好,笑盈盈地道:“九娘给见过八姐。”随即偏头摇着大夫人的胳膊娇声道:“阿娘,想不到家中的姐妹这么多,我都不想再去扬州啦。”   魏夫人点了下杨蕙的额头,眼里的慈爱可是半点也不作伪:“说什么傻话?你姐姐们都大了,不需要你祖母和二婶娘多操心,所以才留在家中的。你以为她们在家里就不需要学功课吗?还不一样每日里要上半天的课,琴棋书画女工等,都可是不能少的。”   “哦,原来都要上学呀!”杨蕙有点失望地道。   母女亲亲热热的样子,杨艾、杨葭两个庶女瞧着也就罢了,三娘子杨茵同是大夫人嫡出的,却是一脸的艳羡,看大夫人对十娘的亲热而对自己淡淡的,她就垂下了头。   “给母亲请安。”杨芊的到来打断了一室的温馨,她此时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和杨艾对峙的时候的高傲,不过头还是高扬着,“三哥书院里今日月例考,所以没能回来给母亲请安,还请母亲勿怪。”   “三郎好学上进那是好事,我怎么会怪他呢?等书院放假了,他回来了再来请安就是了。不过三郎住在书院之中,这衣食用度还是要用心些,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尽可来和我说说。”魏夫人脸上依旧淡笑着,不过杨葭发誓她没有看错杨夫人眼中闪过的光芒。   “多谢母亲的好意,二哥和三哥都在苍山书房学习,二婶娘对二哥和三哥是一样的,不缺什么的。”杨芊心中暗哼,回答的语气却格外的骄傲,她的同母兄长杨冼乃是长房的庶长子,但是在杨家长房里的大排行里却只排第三,良妾刘姨娘所出,好学上进,喜读书,是杨家孙辈中最得老夫人喜欢的孙子。   魏夫人的神色一点变化也没有,依旧是一脸的微笑,但是杨葭却莫名地觉得有点冷。她若是没有猜错的话,魏夫人其实已经动怒了,看来杨芊倒霉的时候不远了。   魏夫人摸了摸幼女白胖的脸颊,柔声道:“今日一早不是吵着代阿娘将礼物给姐姐们吗?喏,给你三姐、五姐、六姐还有八姐的。”待杨蕙蹬蹬蹬地跑了过去,她才笑着扫过杨茵和几个庶女道:“都是江南流行的物件,你们女孩子也好戴着讨喜。”随即问着胡床边隐形人一样的沈嬷嬷道:“什么时辰了?老夫人这个时候应该起了吧?”   这主仆俩说着话,下面的女孩子们已经每个人得到了一个匣子,杨葭打开看了一眼,是一只羊脂玉雕的牡丹花样的簪子,顶上牡丹花的花瓣儿栩栩如生,还算是值钱。杨葭笑了笑,拿着匣子起身脆声道:“母亲赏的可真是好东西,多谢母亲了。”   魏夫人看向杨葭,心里有些疑惑,不是说这个庶女很是懦弱少话的吗?今日看着倒是个有心思的人,比杨芊和杨艾这两个清高傻样儿的倒是强了不少。   “你们既然称我一声母亲,我给你们东西也是应该的。”魏夫人的目光落在了脸色赤红咬着唇一脸怒气的杨芊身上:“五娘这是不满意也我给你送得东西了?沈嬷嬷,你去将我那黑金雕漆的盒子取来,让五娘自己挑件她喜欢的……”   “不用了!”杨芊气得将手中的盒子用力地摔在了地上,一对半月形的赤金绞银丝的耳环滚在了地上,“母亲这是打发叫花子还是觉得我只配戴这破烂玩意儿?”   “五姐还真是威风,竟在母亲面前发起火来了,难道你以为母亲不敢罚你……”杨艾看了看大夫人的脸色,幸灾乐祸煽风点火地说。杨葭赶忙掐了杨艾的胳膊一下,这个蠢货,她是想大夫人的火也烧到她身上吗?   “大……大伯娘安,大伯娘快别气了,五姐姐其实并不是怪您的,她只是用惯了金玉宝石所以才产生误会的……”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的杨芙,娇娇弱弱地将五娘扔在地上的耳环给拾起来,走到了魏夫人身前,面色恭敬地说话了。   杨葭眼角的余光一扫,看见吴姨娘也没有声息地摸了进来,手上还牵着一个白白胖胖看着可爱的四五岁的男童,正是吴姨娘所出的六郎杨冰。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求收求评呀~~新文收和评是动力呀··· ☆、满堂欢笑暗潮涌   魏夫人随夫外任几年,对几个庶女的样貌都记得不大清楚了,更不要提杨芙这个隔房的侄女了。只是听她的话,很快就知道她的身份,二房只有一个庶女十一娘杨荨,和自己的十娘同龄。眼前这个侄女虽然娇娇弱弱的样子,瞧着却有十二三岁了,应该是三房的侄女杨芙了。当即笑得格外的温柔,亲自牵着杨芙的手打量着,“这是七娘子吧,想不到已经长得这样好相貌了,同三弟妹倒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这性情也好,你五姐姐的性子,我虽不常在家中却也是听过的,自然不会误会了她去。”   魏夫人又褪下手腕上一串紫檀木佛珠给了杨芙,又让沈嬷嬷去将送给杨芙的礼物给拿来了,也不容杨芙推辞,便将携着她的手一道出了门,不但不理会撒泼的五娘子,竟是将她所出的三娘子杨茵也给忘了。   “五姐姐真是好威风呀!当着嫡母的面儿还这般有气势,若是传了出去哪个还说杨家五娘子知书达理?”杨艾笑得格外地灿烂,扯了吴姨娘牵着杨冰也走了。   杨葭看杨茵尴尬无措的样子,上前道:“三姐,大夫人已经走了,我们快些跟上吧。”   杨茵起身,不高兴地瞪了杨芊一眼,这才讪讪地和杨葭一道跟了上去,边走还边说道:“八妹,你说阿娘怎么就恼了我呢?明明是五娘没有了尊卑犯了错。”   杨葭诧异地抬头看了眼杨茵,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这么明显的事儿,大夫人被一个庶女给踩了面子,作为嫡母虽可以罚五娘子,但是才回家太夫人是个什么态度还不知道,所以能够出面替大夫人找回面子的就是三娘子这个嫡女了!作为姐姐,她可以言辞训斥五娘子,还可以将方才的事情给递到太夫人那儿去,太夫人就算再抬举刘姨娘,也要罚一罚太夫人,同时也不会恼杨茵,杨茵毕竟是养在太夫人跟前的,情分总归不同的。   杨茵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杨葭:“八妹怎么这样看我?”随即又有些急切地道:“若是八妹知道缘故,还请告知我呀。”   “三姐,大夫人是五姐的嫡母,可却是你的生母,方才五姐姐那样子对大夫人无礼,三姐姐你该出头维护大夫人才是。”杨葭想了想还是说了。她记得杨茵这个嫡姐同前头的杨兰不同,确实是个心善的人,只是怎么有种拎不清的感觉?不过想想魏夫人所出的四个女儿,大女儿杨芷嫁给了新川侯赵霖,二女儿杨兰则是嫁进了洛阳大族萧家,成为老二房的嫡长孙媳妇,都嫁得不错,而杨茵所嫁的人家,却是同是魏县大族的康家,和前头两个女儿完全不能比,就可以看出魏夫人心中这个三女儿的分量了。   “呀?阿娘是因为这个恼了?可是,可是……五妹这个人素来都是这个样子,祖母还赞说她是性子直率,天真爽朗。我若是骂了她,祖母肯定会不高兴的……”   杨葭都快抚额了,难怪魏夫人这个亲娘不喜欢杨茵了,这样的性子,任谁都喜欢不起来。当然了,为人和善是很好,但是混得比庶女还不如,杨葭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太夫人将一个嫡女教导成这样,真的好吗?也难怪魏夫人不放心将小十娘留在家中要带在身边自己教导了。   桂园既然以桂为名,自然在亭前院后种了不少的金桂树,若是在秋天自然满院金桂飘香了,不过如今乃是阳春三月,桂树虽葱郁,却没有了前面园子的明媚春光。   桂苑里,刘氏太夫人正靠坐在右边起居间里正中的那张宽大的雕花填漆胡床之上,她如今快六十的人了,却因为保养得好,头发丝没有一个白的,皮肤上也不见老人们常有的斑纹,不过眼角额头的皱纹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站在太夫人身边伺候的,正是杨大官人的二房良妾刘姨娘,她三十来岁的年纪,穿着一件水红色的高腰束胸百褶裙,身子有些丰腴。   太夫人接过刘姨娘奉上的羊乳,待缓缓用了,才看了一眼刘姨娘道:“你的心思我知道,可是如今魏氏在家,按着规矩你该先去她那儿请安才是,怎么来了我这儿?”   刘姨娘接过小丫头奉上的茶盏扶着太夫人漱口了,这才笑道:“太夫人还不知道我吗?我是伺候太夫人您习惯了,一时没有改过来。等一会儿见了大夫人,我定给她赔礼,明日一定先去给她请安的。大夫人一向宽和,想来是不会怪罪我的。”   太夫人瞪了刘姨娘一眼道:“人家宽和,那是她的气量!你做姨娘的,也该守着规矩,没得让人以为我这个婆婆眼里没有正经儿媳反给你这个姨娘撑腰呢。”   “这是怎么了?可是谁一大早惹得祖母生气了?”却是一穿着粉色掐花褙子,撒花长裙的小娘子从后头的暗门进来了,头上戴着小小的花冠,两边又各插着垂着珍珠的步摇,既显得青春娇媚,又不失贵气。正是养在太夫人身边二房嫡出的四娘子杨茹。   太夫人一见杨茹,笑容立刻就堆满了脸上,让她坐在了身边笑道:“这家里头这么多女孩儿,就数四娘你最孝顺了。没人惹你祖母我生气,我是提点刘姨娘呢,你大伯娘回来了,她的规矩也要改改了。”   杨茹偏头扫了一眼刘姨娘,妩媚的凤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轻蔑,待再回头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她笑挽着太夫人的胳膊撒娇道:“祖母也别太担心了,刘姨娘一向伶俐,大伯娘又是个宽和的人,再者,怎么样刘姨娘也是姓刘呢,不会有事儿的。”   杨茹笑嘻嘻地说着,片刻就逗得太夫人笑声不断,将刘姨娘冷落在一边了。而刘姨娘虽脸上还挂着笑,眼中却是冷意难掩,双手握成了拳,尖尖十指都将掌心给刺破了。这一刻她最恨的人,不是大夫人魏氏,而是同族的姐妹,二夫人刘氏和四娘子杨茹。   大房一大家子到来的时候,正是太夫人被杨茹哄得高兴的时候,因此看大房众人的脸色也不差,受了大夫人和十娘子杨蕙的大礼,又赞了几句杨蕙的言行举止不错,这才笑对大夫人道:“三娘子的嫁妆,公中所出的都已经置办妥当了,我这个做祖母的再贴她五千贯钱作为压箱钱,一会儿你看看嫁妆单子,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描补一下就是了。”   魏夫人恭敬地谢过了太夫人,看四娘子得太夫人喜欢的样子,心里暗恼杨茵的不争气,同为养在老夫人身边的嫡女,怎么差这么多?   “呀,还是太夫人这儿热闹,我竟来迟了!”女子银铃般的嗓音响起,门帘子已经被小丫头挑起,却是一身绛紫色对襟襦裙外罩薄纱披帛头戴明珠,腰束玉带的妩媚妇人一摇一晃地进来了,正是二夫人刘氏,也是太夫人嫡亲的娘家侄女。她身后还跟着一穿着青衣长裙俏丽的小妇人,明媚的大眼不掩光华,乃是大郎杨冯的妻子尹氏,出自书香之家,才进门不到一年。   “给大嫂见礼了。”二夫人笑吟吟地对着魏夫人福了一福,便亲热地道:“大嫂跟着大哥在任上几年,风采比往昔更甚了,可见江南的水土是真的养人。”   魏夫人看着这个娇媚如二十好几的弟妹,心中百般不是滋味,面上却是笑道:“弟妹还是这么会说话,江南的水土再好,哪里及得上咱们大名府呢?不但人杰地灵,就是女人家也是有名的好。看二弟妹的容颜,和大郎媳妇走在一起,不知道的人哪里会想得到是婆媳?只当你们是姐妹呢。”说完便让尹氏上前,又是一顿好夸。   杨葭站在女孩儿堆中,听见魏夫人和二夫人打机锋,眉头挑了挑,倒是惊奇一向沉着有着官夫人气派的大夫人,竟在二夫人面前失了冷静了。不过想想也不稀奇,只看大夫人进门连生三女,不得不看着夫君纳了老夫人娘家的远房侄女儿为良妾,而二夫人进门却连生两子,又是太夫人的亲侄女;如此一比,可不就处处矮了二夫人一头?难怪这般了。   杨葭看几个姐妹们都围着太夫人说笑,她看了一眼笑得慈眉善目的太夫人,并没有上前,而是看向被吴姨娘牵着的六郎杨冰,才四岁的小人儿,父母的基因都不差,自然长得白胖可爱,加上头发绑成了两个小包包,黑黑的大眼,红唇白齿,这是太可爱了!杨葭偷偷地对小六郎做了个鬼脸,心里头已经在叹息,这样可爱的小人儿,竟有人下得了手去。前世的时候,就在杨葭被魏夫人选定为新川侯继室人选之后,年仅七岁的杨冰不慎在花园里落水而亡。现在想想,不过是碍了某些人的利益罢了。   杨冰看见杨葭对自己做鬼脸,不由得也笑了。他虽然小,却也知道杨艾和杨葭是他的亲姐姐,对他最和善了。不过八姐最胆小了,一个虫子就吓得哭了。他想起了不久前将杨葭吓哭的事情,对着她也做了一个鬼脸,还走到了杨葭的身边背着双手仰头道:“八姐,一会儿陪六郎去花园里玩吧,六郎给你抓虫子哦。”   这小子!难道以为自己看不到他眼中的得意吗?杨葭敲了敲六郎的额头笑嘻嘻地道:“抓蛤蟆算什么本事?八姐可是会抓鸡呀、蛤蟆呀……你想得到的东西八姐都能变得出来哦。”哎呀,忽悠小朋友什么的,最有趣了。前世刚刚穿越的时候,她怕自己穿帮谨言慎行和杨冰的接触比较少,后来虽然熟了,小孩子已经搬去了外院启蒙了,她却得留在内院里,虽然是亲姐弟,接触却极少。如今,杨葭却不担心什么,和杨冰说说笑笑起来。   这边姐弟说得开心,却有人看不顺眼了,杨茹笑盈盈地道:“八娘今日这个倒是奇怪了,陪着小六郎说笑,她以往可没有这样呢,小六郎倒也和她说得来。六娘啊,小六郎平日里不是同你最亲近吗?”   杨艾被杨茹这一挑拨,脸色立刻就不好了,瞪着说说笑笑的杨葭和杨冰,就差没上前将两人给强行隔开了。   杨芙看着杨艾气呼呼的样子,再看杨葭今日里不同往日的做派,垂眸掩饰住眼中的轻蔑来。   而若是有心人来看,肯定得感叹,一屋笑声,看着亲亲热热好不热闹,却是各有成算各有心机,暗潮不断呀。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求留言求收藏···嗷嗷嗷,好冷··· ☆、杨清心急露马脚   杨茹其实是随口说一句而已,她乐得看大房庶女的笑话。当然了若是杨艾冲动当场发作起来,她自然可以出面调解展示她的姐妹之情了。不过她却没有想到杨葭竟牵着杨冰上前,将杨冰推进杨艾怀中还笑嘻嘻地道:“四姐说得对,六郎平日里和六姐姐最亲了,我这个姐姐羡慕得很,今日怎么着也得亲近一回才是呢。”   三娘子杨茵天真至极,立刻就相信了杨葭的话,忙道:“就是,我往日里也很羡慕六娘和小六郎的亲近呢,可惜我住在了祖母处,再过不久又要出阁,以后想亲近都没机会了……”说着就伤感起来了。   就是杨葭都有些无语,这样子的话说出来,倒像是老夫人故意让杨茵不和庶弟亲近一般。她算是彻底明白杨茵做为大夫人嫡出之女还混得这般惨还真不是没有原因的。   杨茹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虽飞快地掩饰住了,杨葭、杨艾以及杨芙却都瞧见了,却都没有多说什么。人若要得到别人的尊重,必须得自己有点本事才成。无论是这古代深宅里还是千百年后所谓男女平等的后世,都是一个道理的。杨茵作为嫡女得不到看重,虽然大夫人当年的轻忽有点责任,但是更多的却是杨茵自己造成的。   又过了片刻,杨家二老爷杨清,字善恩,咳,合家奴仆当着面却只敢称呼其为二官人,正领着长子杨家大郎杨冯到了。只是两人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杨芊,让屋中的女人们神色有些猜测了。   本朝文武并重,杨清于习武之上并无天赋,和其兄一样走了读书之路,本朝科举同唐朝相似,设进士科以及其他三书、三史、明经、明法等科,进士科以外的各科,常合称“诸科”。进士科最为重要,但定为三年一大比之后,每次榜上有名者仅仅三百人,故而许多人便弃进士科而攻诸科。杨清也是如此,二十年前,他参加了大名府举行的明经科的考试,榜上有名,只是来年春天礼部的大比中却落榜了,又过了三年再以极后的名次被录取,经过吏部授官为益州眉县从七品的知县。自小便是纨绔子弟的杨二老爷,怎么可能做好一县父母官呢?当年便因为乡绅纠纷差点被打后,次年便辞官回了大名府,便再也没有出去做官了。   只是虽然没有再做官,他却依旧喜欢被人称呼为“官人”而非老爷,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犯了,便得不到好果子吃。   杨大郎不但外貌肖父,就是性子也差不多,也不是爱文喜武之人,不过却在魏县名头极好,也不知道是谁传的,什么杨家大郎才高貌好云云。今日,这两父子都穿着差不多式样的苏绸直裰,只颜色不一样,外罩玄色薄纱褙子,因在家中并未戴帽子,只带了幞头花巾,两人腰系均系了式样不一的玉环,且因相貌不俗,倒很是能镇住人。若非杨葭已经知道这位叔父和堂兄的为人,大概也会同一些小丫头一样,被他们的外表给骗了过去。   “给阿娘(祖母)请安。”父子两人行礼的动作如出一辙,看着倒是如行云流水般很是好看,让太夫人露出了高兴至极的笑容,就是皱纹深了两分都不在意,笑道:“你们父子俩一道过来算不得稀奇,怎么还和五丫头一道过来的?”   “大郎本来是该去和文友讨论文章的,只是今日得了好消息,便推了文会。正好我碰上他的小厮,问了两句,心里大喜,便和他一道来阿娘这儿请安了。正好在前面园子里碰见了掉眼泪的五娘,我这个叔父便关心了两句,带她一道过来了。”杨清笑道,随即看了一眼对面的大夫人又一揖:“见过大嫂,大嫂一路辛苦了。”   魏夫人的笑容却有些疏淡:“谢二叔挂心,我们一路先是走水路北上的,倒是不辛苦。”   “三娘子是大嫂的亲生女儿,给她送嫁,再辛苦想必大嫂您这个做阿娘的也心甘情愿的。不过关心嫡女的时候,大嫂也该好好待五娘、六娘以及八娘几个才是,她们这几个丫头,尤其是无娘子在家中跟着先生学习琴棋书画以及各种规矩礼仪,哪个先生没夸过?就是老夫人也称赞过她的。若是五娘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大嫂好好和她说,想来她也会知错能改的。”杨清摸着短须言辞“温和”地给侄女儿出头。   魏夫人的脸色当即就变得赤红,她早就知道二房对大房不怀好意,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第一个发难的居然是杨善恩。她忍住心中的惊骇,举起袖子半遮着脸语带委屈道:“二叔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说我苛待庶女了?二叔可知五娘当着她姐妹们的面说了什么?”她的目光扫过几个女孩子的身上,杨葭默默地退后半步,她才不做这个出头的人呢。却没有想到杨艾居然开口噼里啪啦将事情都说了。   杨葭扫过吴姨娘变得苍白难看的脸色,心中叹气,杨艾太想踩下杨芊了。这么做固然能够取悦大夫人,但是却得罪了二房和刘姨娘,也许连上面坐着的老夫人都得罪了?杨葭飞快地瞥了一眼老夫人难看的脸色,垂下了头。   魏夫人不再看杨善恩,而是对着二夫人道:“弟妹,若是你们房里十一娘也这么对你无礼,你会怎么做?恐怕早就被罚了禁足抄孝经百遍了吧。”   杨家十一娘杨荨,乃是二房唯一的姨娘周姨娘所出,周姨娘三年前难产而亡,故而杨荨这几年里就像是透明了一样,基本上若是没有人提及,就没有人会想起杨家还有位十一娘。   二夫人脸色变了变,情感上她不喜欢刘姨娘母女,但是利益上,当然大夫人才是她的敌人。她微微笑道:“大嫂说得极是,可是十一娘被教得极为恭敬孝顺,是绝不可能对长辈不敬的。倒是五娘子,大嫂真是得好好费心了,虽然方才是她无礼了,可这五年没有嫡母教导犯了这目无尊长的错,也就难怪了。”   杨葭心里暗暗称奇,二夫人的嘴皮子还真是厉害,一席话不但替二老爷推脱了,还是将过错给推到了大夫人身上。杨葭突然忆起前一世来,她当时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些呢?   “好了,五娘不敬嫡母,便罚她禁足半个月抄写孝经五十遍,你现在就回房好生反省吧。”太夫人打断了争执,出言道,随即又看向刘姨娘,心中的不满也升了起来,当初让儿子纳她就是为了生儿子,也是看重了她的性子好且家道中落了。谁能想到这生了儿子享受了杨家的荣华富贵,心也大了。   “刘姨娘,五娘这不好的地儿多半是学的你的,以后你少往五娘的屋子里去,莫要带坏了她。”   刘姨娘半句反驳的话也不敢说,含泪应下了。   太夫人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一屋子的儿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大儿子争气,如今是五品的扬州知府,不是没有再往上走的可能;而大儿媳出自比杨家还要显赫三分的魏家,魏氏三个叔叔一个哥哥都在朝为官,其中一个叔叔更是做到了开封府尹的位子,就算为了大儿子和整个杨家好,也不可不给大儿媳脸面的。老二的心思她这个做娘的自然清楚的,只是他也太心急了,今日这一举动还真是难看,顿时,太夫人心里对杨清有些不满了。   杨清是太夫人亲生的儿子,又常年在跟前侍奉,太夫人眉头皱了下瞒得过别人瞒不过他,他心中一紧暗道今日突然诘问大嫂太露痕迹惹得老娘不喜了。忙出言挽救道:“啊,倒是因为五娘的事儿差点忘记了一件大喜事儿,恭喜阿娘,您就要抱曾孙了,大郎媳妇有孕了。”   众人的目光顿时都落在了尹氏那还平平丝毫看不出不妥的肚子上,太夫人当即就忘记了对杨清的不满,惊喜道:“可是真的?这可真是大好的消息!”又招过尹氏坐在她的身边,笑眯眯地看着她的肚子道:“可有什么不适的感觉没有?以后想吃什么想用什么都只管和你婆婆说,若是她那儿不便了和我说也是一样,千万不可委屈了我的曾孙儿。对了,你年纪轻轻,得有经验的婆子在身边服侍才行……”   “多谢太夫人挂心,孙媳知道的。只是孙媳身边并不缺人,我乳娘贺妈妈在,还有夫君的乳娘谢妈妈也跟着伺候,婆母也将她院子里的王妈妈派了过去。孩子还小,若是再忙不过,我再来祖母这边来讨人就是了。”尹氏带着一点点羞涩地拒绝了太夫人的好意。开玩笑,有个婆婆弄来的婆子就罢了,再来一个太婆婆给得婆子,她倚重谁都会惹得另一个不快,还不如不要呢。   太夫人也是个聪明人,也知道尹氏的顾忌,便拉着她的手说了一些小心及禁忌的事儿,又嘱咐杨冯道:“你媳妇有孕了,你就搬去书房住吧,一来让玉娘好好安胎,二则你也好好用功,今年的秋闱你便要下场了。你可是咱们家的长孙,可要为你兄弟们做好表率的。”   杨冯嘴角含笑地看着尹氏应了太夫人的话,这幅孝顺孙子兼好丈夫的样子,惹得除了杨葭之外的众娘子们心里都羡慕起尹氏玉娘来,觉得她定是菩萨供得好财嫁了这么一个好郎君。只有杨葭在心中嗤笑,道貌岸然、衣冠禽兽、人模狗样啪啦啪啦……   “好了,请完了安,你们该干什么的干什么去吧,女孩子们也该去棠棣院学习了。”太夫人留下魏夫人、二老爷夫妻,让小辈们都散了。   “从棠棣院下了学,六娘和八娘去我那儿下,我给你们每人做了一双新鞋子,看合适不合适。”吴姨娘牵着杨冰的小手,赶上了杨艾和杨葭,丢下了一句话。   “八妹,真羡慕你呢,吴姨娘这么关心你们姐妹。哪像我阿娘,将我丢在家中不管不问的……”杨芙咬着嘴唇一脸羡慕又伤感的样子。   杨葭笑了下,深深地看了杨芙一眼,没有接话,只是道:“我们快些去棠棣院吧,今日上的是书法课,若是迟了,邹先生定会罚我们的。”说完就匆匆跟上了前头走远的杨茹、杨艾几人,脑子里已经在想,她如今的书法造诣和十二岁的本尊是完全不同的,如何才能蒙混过去而不惹人怀疑呢?   作者有话要说:  都六章啦,求收求评呀,0评什么的,真是打击人~~~~ ☆、位子引出的事故   棠棣院在杨家老宅的东侧紧邻二房所居的松影院,从老夫人所居的西路桂园过去,要经过后头一座玲珑小巧的阁楼,那里正是三娘和四娘所居的地儿,围着阁楼的是一溜七间重榴歇山顶的抱厦,比杨葭姐妹四个住的地儿宽敞得多了。难怪还没有到月洞门前,杨艾、杨芙的脸上就露出了艳羡之色来。   二夫人所出的九娘子杨芸更是摇着四娘子杨茹的胳膊娇声道:“四姐姐,今日我同你一道住吧,我可想你了呢。”   四娘子轻轻点了点杨芸的鼻子,笑道:“阿娘同意了,我才答应。你先去和阿娘说说吧。”随即又看了三娘一眼道:“等三姐姐出嫁了,这玲珑阁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住了,着实寂寞了些,倒是可以和祖母说说,看让哪个姐妹搬进来同我作伴呢。”她笑着瞥了一眼才随着魏夫人回老宅没几日的杨蕙,笑眯眯地道:“倒是十娘,若是不和大伯娘去扬州,一定能够住进玲珑阁的,里面大姐和二姐的屋子都没有动过呢。”   杨蕙眨了眨眼,杨艾和杨芙几个眼睛都亮了,杨葭只是想笑了笑低下了头,这同老夫人的桂院只一道九曲廊相连的玲珑阁,素来只有杨家的嫡女居住的,早年老夫人所出的唯一的女儿杨月娘,现在已经出嫁的大娘子杨芷和二娘子杨兰,就没听说过有庶女住进去过。前世在确定要嫁给赵霖为继室后,她曾搬进玲珑阁住了三个月,但是也不过如此罢了,不是自己的也带不走,有什么好争的?她看了一眼仰头和杨茹说笑的杨蕙,暗道被嫡母用心教导的十娘果然就不一样,比三姐都要会来事。   不说杨艾和杨芙都起了想搬进玲珑阁的心思,穿过杨宅中路荷风院后头的曲曲折折的廊庑相连的亭台楼阁,再过了后花园,便到了被辟做娘子们学习的棠棣院前。进了院门后绕过正中的山水大石壁,迎面是三间格外大气歇山顶的敞厅,正中敞厅的横楣上挂着醒目的“棠棣之华”鎏金黑漆匾额,匾额下面是一架巨大的独扇的紫檩边木雕山水琉璃屏风,左右偏厅由靠着墙各摆着一排黑漆交椅。整个敞厅的风格和杨府正院荷风院相近,格外地大气,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小巧雅致。   出了敞厅,是一个不小的院子,院子中花木疏落,树荫葱郁。其中铺着一条石子小径,小径的尽头就是杨家小娘子们读书习字学画弹琴的地方,三层石阶之上,是一溜五间比前面敞厅要高出半截的屋子,当中挂着一块“贞静”的匾额。不过里头传出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声音以及廊下站着的三个小丫头,将整个院子的静寂打破,。   “娘子们来了。”三个小丫头一瞧见杨家姐妹们的身影,忙屈膝行礼。屋中的人听到动静,也都出来了,三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穿衣打扮虽然不及杨家姐们们光鲜,却也算得体。她们三人乃是杨家老二房、老四房的孙女,这两房同杨家宗房走得近,故而也将嫡出的姑娘也给塞进来一块儿学习。   杨葭暗想道,原来千百年前的国人就知道了“蹭学”这门功课了呢。杨蓉,二老太爷家大郎的嫡三女,十三岁,爱说爱笑,向来同四娘杨茹交好。她笑眯眯地和姐妹们打过了招呼,就拉着杨茹的手道:“茹姐姐,我舅舅昨日里让人送来了两盆绿玉牡丹,看样子不日就要开了呢,姐姐不是一向喜欢牡丹吗?下学后一起去我家看看吧。”   杨茹双眼一亮,放开了九娘杨芸的手,也不顾一边眨巴着眼睛的肥妞杨蕙,同杨蓉去了一边嘀嘀咕咕起来。而杨蓉的堂妹,二老太爷家二郎的独女杨萩眼神一暗,不忿地鼓了鼓脸颊,看向陌生的杨蕙,猜到她的身份,便和杨蕙交谈起来,一会儿竟也亲亲热热的,一点也看不出生疏。而老四房的杨芝,学诗词书画最为认真,性子清高目下无尘,还和杨芊极为交好,今日不见杨芊,只是同姐妹们淡淡地打了声招呼,便进了屋子。   杨葭心里暗暗发笑,才女么,无论什么时代都有清高这毛病呢。只是在瞥见杨艾瞧杨芝不怀好意的目光时,心中一堵,这个六姐又想打什么主意?真是不让人省心。   屋子里并没有和外头男子们上的书院一样贴着孔夫子的画像,只是正中挂着一副风雪夜归图,乃是出自杨家祖上某位姑奶奶之手。画像下一张样式简朴的黑漆长条桌,其上放着笔墨纸砚,桌子的左则放着一叠书。方桌右侧放着一张同样简朴的交椅。这里自然是邹先生能够坐的地方,至于杨家的娘子们,屋中摆着十六张姜色方桌,分作四排摆设,每张桌子后放着马蹄足月牙登,杨家娘子们自然是坐在这里了。   咳,本朝的女子的地位虽然并不低,可以骑马射箭蹴鞠,读书写字谈诗作画也可,但是身份地位还是低于男子的。先生为男子,自然坐交椅,女孩子们是女子又是学生,虽然是东家娘子,却也只能坐凳子了。杨家自认是官宦世家,对小娘子们的要求自然也是严格的,不肯让人笑话了去,自然不会搞什么特殊化的。   杨葭寻了第三排靠里的一张桌子坐了,这才看见窝在最后的桌子上几乎将自己藏起来的二房庶女,排行十一的杨荨。她听到动静,缓缓地放下笔,对着姐妹们一一叉手行礼,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众人多是嗯了一声就不搭理她,杨葭也不知道和这个像隐形人一样的堂妹说什么,只回了一句:“十一娘今日又来得这么早呢。”就坐到了她惯常做的位子上。幸好屋中摆了十六张桌子,也幸好杨家前头几位娘子出嫁了或者即将出嫁(三娘子杨茵)不用来上课,不然只是这不够坐的位子就要起争执了。不过显然杨葭放心得太少了。杨艾没有坐她一贯坐的位子,而是坐在了杨芊的位子上,对冷眼怒目的杨芝哼了一声道:“这儿今日空着,我难道就坐不得”   “这里是芊姐姐的位子!”杨芝并不怕杨艾,冷声道。   “这屋中的位子明明是随便坐的,谁将这位子指定给杨五娘了吗?是太夫人还是大夫人,还是二婶娘?反倒是你,不过是个占了我们家好处的外人,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的?”杨艾很不客气地道。   杨芝气得脸都红了,腾地站了起来,恨恨地道:“哼,我是个外人,你就很高贵了?不过是婢生庶女,一幅眼睛长在头顶的样子!我不屑与你为伍!”说完就甩手走了,同正要进门的邹老先生相撞也只是屈膝行礼什么也没有说就跑远了,她的小丫头自然跟着一道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邹先生冷着一张脸道,他四十来岁的年纪,乃是二老爷杨清的挚友,据说若非二老爷诚心相请,他是断然不会答应来杨家教导一群小娘子的。当然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就有待商酌了。   一屋子的女孩子都安静下来,最后还是四娘杨茹大义灭亲,不满地看了杨艾一眼将事情的始末都说了。   邹先生的脸更加冷了,拿起桌上的一只戒尺黑着脸打了杨艾的左掌心十下,对她的眼泪装作看不见,“大家娘子,对着同族姐妹也如此娇横无礼,看来这书中的道理没磨透,练字也更是没有上心,不然不会心性如此。今日起,每天抄写女则十遍!”   杨艾应了声是,眼泪汪汪地坐下,趁着邹先生转身的时候,偷偷地向杨茹投去了一个怨毒的目光。   “没见过杨艾这么笨又没有眼力的人……”杨萩坐在杨葭隔壁桌子后,她的低声嘀咕让杨葭听了个分明,再看杨芙、杨蓉以及杨芸等人的目光,都是j□j裸的轻视。杨葭低头揉了下额头,咬了下牙——果然性格决定命运,前世的杨艾过得那样惨,绝壁同她将杨家上下人等全都得罪了还没有眼力有关系。杨葭又看了一眼杨荨,也许像十一娘这样老实本份沉默如隐形,才是庶女才该守的本分?起码麻烦会少很多……   杨葭又想,是什么造成了杨艾这幅性子呢?虽然她不是心思恶毒,不过是争强好胜牙尖嘴利,但是只这样,就让她以后绝难说到好姻缘,这一辈子在姐妹中也抬不起头了……大夫人或者有责任,但是吴姨娘的责任却更大,她可是亲娘呢。只能说是吴姨娘不会教孩子了。想到这里,杨葭眼神一暗,不行,杨艾已经这样了,杨冰不能让吴姨娘也给教残了,自己得想想办法才是……   不说棠棣院里的小姑娘们已经开始跟着邹先生习字,却说杨芝带着小丫头气得不轻地离开,碰见杨家的小人好奇的目光,更是生气,也不顾阻拦就回了同杨家宗房只隔着一条巷子的老四房的宅子,一路撞进了老四房老太太周氏的院子里,“祖母,祖母……你要为我做主呀……”   而老四房的老太太周氏,正坐在屋中的一张三面雕花的榻上,一个穿着绿色衫子下面系着褐色裙子的丫鬟正恭谨地把手搭在周氏的太阳穴上轻轻按着,动作非常娴熟。而周氏正闭着眼,听见外头孙女的声音,赫然睁开了眼,眼中有着年轻人都少有的锐利精光来。她虽年过五十,却因为保养极好,头发还是黑鸦鸦的,不但梳了发髻还戴着簪了两朵新鲜杏花的发冠,眼角虽然有着细微的皱纹,但是一点也没有松弛斑点什么的,白皙光嫩,让她看起来好像才四十岁一样。听见最疼爱的孙女委屈的声音,她的凤眼上挑瞬间带有一丝说不出得凌厉,让正按着她太阳穴的小丫头吓得不轻,顿时用错了力。   “奴婢该死,老太太恕罪……”小丫头慌张地跪在地上,不敢想老夫人的责罚。   周氏冷冷地瞥了小丫头一眼,不悦道:“下去吧,去将娘子请进来。”   小丫头出去了,杨芝跑了进去扯着周氏的袖子委屈道:“祖母,你可给我做主呀,我今日都被说成是赖着脸贴着去宗房上学的,我们家难道就差了不成?祖母,您单独给我们请先生吧,我不要再去宗房学了,不然都被当成和打秋风的亲戚没什么两样了……”   周氏脸色一变,拉着杨芝坐到身边,细细问明了情况,才冷笑道:“杨艾不过是个婢生女,你干什么自降身份和她计较?不过这丫头这样说了,指不定老长房许多人都是这样想的,哼,咱们家何必仰仗他们?放心,一会儿我就去长房,寻我老嫂子说道说道,这教孙女可不是表面上学了琴棋书画就是名门闺秀了!”   杨芝嘟着嘴不依道:“可是祖母,难道我还要去长房么?那些姐妹们都是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的,太讨厌了。”她这个样子,一点也没有在长房里清高的样子,若是长房的人看见了,不知道会多惊讶呢。   “这个事儿,我要再想想……”周氏的话一落,胳膊差点没给杨芝给摇断,“好好好,祖母答应你就是了,正好吴王府来了人,他们家新添的小郡君满月,你和祖母一道去汴京做客,正好在那里给你物色两位好先生。”   周氏说着,看着容貌同自己年轻的时候极为相似的孙女,心里一阵熨烫,对于长房的刘老夫人和那一堆小娘子顿时都厌恶起来,打定主意要刘老夫人好生教导下那些女孩子该守的本分是什么。   杨葭自然也不知道,作为杨艾的同母妹妹,她再次被台风波及到,杨艾受罚,而她陪罚,禁足了半个月才能出门,而且之后在府中的各项待遇比嫡出的几个姐妹更加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看到有人说人物关系不清楚,嗯,我这里就放出来呀···   [img=http://ww4.sinaimg.cn/mw690/e2f56b93jw1e8ucxjlgaej20f40hlgo7.jpg   最后求收求评论···\\(≧▽≦)/ ☆、杨家芙娘不信命   邹先生教授杨家小娘子们习字,从没有想过能出个大家来,但既然被重金聘为先生,他自然也不会敷衍了事的,样子还是要做做的。将历代著名大家的书法特点一一讲述后,便道:“东晋的卫夫人,她身为女子,字体却筋骨铮铮为大多男子所不及,其中又揉入女子的婉约,最适合女子临摹的;其次便是前唐大家褚遂良褚公的字,不但继承了两晋二王的玄妙飘逸,又开隋唐书法的雄浑大气,自成一体。你们只需学有三分形似,便算有成了。当然其他的书法大家,像是前朝的欧阳询、虞世南、颜真卿、柳公权等大家的字,最重筋骨,笔力雄浑至极,并不大适合女子学习,非一朝一夕能有所成的。当然了,如若你们自己想临摹,先生我也不会阻挡的。”   邹先生扫过堂下的八个女学生,看她们叽叽喳喳了一会儿,大多挑了卫夫人或者褚公的字帖临摹,唯独杨芙和杨葭选了欧阳询的字体临摹。他的眼神闪了闪,在杨芙的身上多停留了瞬间。杨芙婀娜娇弱,容貌妩媚妍丽,在杨家一众娘子中最为出众,据说是极像杨三官人的。至于杨葭,他记得她是大房的庶女,在学堂之中表现一向平平,长相在姐妹中虽然也算出挑,可是性子绵软懦弱,他平时并没有多注意,倒是真没有想到她竟也会选学欧体。   杨葭看着手上的欧阳询的字帖《卜商帖》拓本,虽不是真迹,却也是古物呀!若是前世才穿越过来的杨葭,定会战战兢兢犹如捧着千两黄金在手。如今心里虽然依旧有些激动,面上却一派地平静。她甚至窃喜起来,之前杨葭还没有来得及临摹大家之字,故而如今挑了一个与之前风格截然不同的字体来临摹,就算有些改变也能说得过去了!   “啪”一阵闷声响起,杨葭只感觉到背后一痛,便听见了杨芙急切的声音:“呀,八娘快别动,砚台掉在你背上了!”   而杨葭已经感受到了背部的濡湿感,她伸手一摸,一手黑乎乎的墨汁!去你妹的!杨葭心里已经开始骂了起来,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真是对不住八娘,我的桌子不小心晃动了一下,砚台就摔了出去……”杨芙泪眼朦胧地说,好像比杨葭还委屈。   杨葭深深吸了一口气,强笑道:“既然七姐姐是无心的,我自是不怪你的。”眼角扫过看热闹的杨茹等人,向正坐在交椅上对着一副真迹入神的邹先生行礼道:“先生,八娘如今这个样子太不雅了,请容许八娘今日早退。”   邹先生突然被打断了心思,心中不快,冷着脸扫过杨葭,起身看见她背上大块的墨汁,这才道:“怎么弄的?课堂之上如此敷衍,是不将我这个先生放在眼中么?”   杨葭低头不语,她可以算是“受害者”,但是也是打断了邹先生入神的“祸首之一”,在他的眼中和那个挑事之人一样都该受罚。只是杨芙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她是真的不小心,还是故意的?也不是杨葭故意将年纪都不大的姐妹们想成心思复杂之人,而是经过前世十几年的穿越时光,她早就看清了,这古代的孩子真是太早熟了,她不得不多想想。   “先生,是七娘不小心晃动了一下桌子,这才摔翻了砚台弄脏了八娘的衣裳。都是七娘的错,先生可责罚七娘。不过,可不可以让七娘先给八娘赔罪,亲自送八娘回去换衣裳呢?”杨芙泪眼汪汪的,瘦削的肩膀微微抖动,看起来可怜极了。   杨茹等姐妹们乐得在一边看热闹,没有人出言求情,而邹先生眼神闪了闪,也没有立即出声应下。还是杨艾先出声叫道:“八娘这身衣衫可是第一次穿,你这墨汁泼上去就算洗干净了也不能再穿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只送八娘回去换衣裳算什么赔罪?至少得赔件衣裳给八娘才是!”   杨葭抬头看向杨艾,不管怎么说,这个便宜姐姐还是知道站在自己这个同胞妹妹一边的,也不算一无是处了。   “六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等晚些时候我去找找看赔八娘一件差不多的新衣裳……”杨芙握着拳头,心中却在暗骂邹先生,为什么还不同意?难道他已经将自己当做目标,就是不肯放过自己?   邹先生瞧着娇娇弱弱的杨芙,想到的却是同这张脸极为肖似的却冷若冰霜的容颜,只觉得整个身子都发热了,尤其是下身那活儿竟有战起来的趋势……他忙咳嗽一声又假做严肃道:“这临摹习字最是要求专心致志,怎么会晃动桌子翻了砚台?还弄脏了隔得不近的姐妹的衣裳?杨七娘,你这分明是故意的。哼,我虽然不是教导你们规矩礼仪的嬷嬷,却也容不得你这等不友爱姐妹的行为!你先送杨八娘回去,晚些再回来领罚。至于杨八娘,今日就不必再过来了,自己将字帖临摹十张便是了。”   杨芙身子微微一抖,宽大的袖子遮住了已经握成拳头的小手,心中大恨,面上却是躬身应了。   杨葭只是觉得有些怪异,却想不出其中的门道来,又不喜欢墨汁同衣物上的熏香夹在在一块的臭味儿和濡湿的感觉,遂出声道:“谢谢先生,弟子去了。”   姐妹俩出了棠棣院,两人的丫头桃儿和枣儿都迎了上来,杨芙却是搀扶着杨葭的胳膊不松手道:“是我对不住八娘,不让我亲自送八娘回去,我心里不安。”   杨葭总觉得奇怪,她不过是弄脏了衣裳又不是伤到了什么地方,为什么定要扶自己回去?只是看杨芙的神态,自己坚持她指不定就哭了出来。笑道:“七姐姐,你真不必如此,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不对,八娘你就不要推辞了。”杨芙坚持道,又看后面跟着的桃儿和枣儿离着有五步远,这才咬着唇低声道:“八娘,有时候我真羡慕你,虽然大伯父和大伯娘在外头,但是有吴姨娘关心你,哪像我,阿爹阿娘外任多年,将我丢在这儿不管不问的……”   杨葭没有想到杨芙说起来这个来,看了一眼一身半旧不新裙子面色含忧的堂姐,心中也有些奇怪,她记得前世的三叔父杨任极少回故宅来,还是庆丰十四年太夫人过世的时候才带着三婶娘王氏以及堂兄杨净回来过。而之前的若干年,就是七娘杨芙出嫁,三婶都没有回来送嫁。就好像七娘不是亲生的一样……   杨葭心中默默沉思着,低声安慰道:“七姐快别这样说,三叔父和三婶娘也许有不得已的苦衷呢?七姐姐若是想他们,不妨多送些书信过去,说不定明年三叔父和三婶娘就派人来接七姐姐你过去任上呢。”   杨芙眼中闪过一丝冷冽之色,神态悲切,嘴中却是说道:“借八娘的吉言了。”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父母是绝对不会来接她的,前世里自己害怕至极,也曾让人给远在长安的父母去信,可是得到的却是斥责自己不守规矩的回信,便没有半句给自己撑腰的意思。他们心里头并没有自己这个女儿,由着人作践自己,弄得自己不过二十岁就凄凄惨惨地死了,如今自己重生回来了,自然是不会再对他们抱有什么期望的。这一次,她要自己改了前世的命,避过那衣冠禽兽的毒手,代替八娘嫁给大姐夫成为二品的侯夫人!   杨葭自是不知道杨芙的心思,一行人进了同杨艾共住的小院子,杨葭让着杨芙进了屋,请她在临窗的炕上坐了,方才道:“七姐姐,我哪敢让你服侍我换衣裳?若是母亲知道了,定要责备我的。你还是请坐尝尝我这儿的新茶,母亲才赏了我一斤六安瓜片,姐姐尝尝。”这才唤了小丫头沏茶,留沈嬷嬷陪着杨芙,这才跳开米粒大小珍珠串成的帘子,绕过一架单扇的紫檀木雕绛色纱绣牧童骑牛吹笛的立屏,进了内室。   杨芙喝着茶水,眼光打量着杨葭的屋子,暗道她的这个屋子和自己的倒是极为相似,就是里头的摆设都是差不多的,她的心里有些不好受起来。不过转念又一想,八娘再怎么样都没有自己可怜,自己抢了八娘的姻缘,事后再做补偿给她说一门好亲事就是了。   这样一想,杨芙心里顿时好受起来,和沈嬷嬷东扯西聊了几句,心里却在盘算,一回儿经过花园的时候假装落水,然后装病,正好可以避开那衣冠禽兽……正出神间听见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帘子一阵晃荡,吴姨娘脸色极其不好的进来了,她瞧见杨芙在,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是七娘呀,你这是来和姐妹说话的?”   杨芙忙下了炕叉手行礼才抱歉道:“方才在棠棣院里,我不小心打翻了砚台弄脏了八娘的衣裳,所以才陪着她一道回来的。姨娘,一会儿回去,我定赔八娘一件新衣裳……”   “既是不小心的,就不用赔了。这个时辰还早,七娘还是请回吧,若是耽搁了你的功课就不好了。”吴姨娘道。   杨芙不是不识趣的人,行了礼就出了屋子,只是在院子中脚步略停,听见屋中传来的吴姨娘的斥责声,眼神微沉。   杨葭才换了好了衣裳,转头就看见吴姨娘进来将桃儿给赶了出去,不由得皱眉道:“姨娘这又是怎么了?”   “你还问我?你这个死丫头,你六姐同老四房的芝娘争吵你为什么不拦着?你可知道四老太太方才过来了?你们姐妹怎么就不能省心一点啊?”吴姨娘气得差点就掉出了眼泪来。   杨葭一阵无语,这又关自己什么事了?可是看着一屁股坐在罗汉床上掉眼泪数落女儿不争气的吴姨娘,想到自己也算是做了她十几年的女儿,只得安慰道:“姨娘,六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也许太夫人这次罚了她,她会明理些呢?”   “那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四老太太出身高,她既然找我们的不是,你祖母怎么会轻轻放过?幸好三娘一个月后就出嫁,不然还不知道你姐姐会遭什么罪……你呀,以后要时时看着你六姐,再闯祸就没有人能帮她了。哎,这次你六姐连累你要禁足半个月,就是我也要罚两个月的月例。这样一来,你阿弟的日子都不好过了……”吴姨娘红着眼哭道,想到不听话的大女儿,再看小女儿也没有了好脸色了。   “姨娘若是担心六郎,这些日子不妨常送他过来我这儿,正好我也可以教他认识一些简单的字。姨娘,六郎四岁了,三哥和五郎这么大的时候,都启蒙了呢。”杨葭无视吴姨娘的抱怨,赶紧将杨冰的事儿给提出来。   吴姨娘抹着眼泪瞧了瞧杨葭,有些动心,最终还是没有下定决心,而是道:“晚上我去探下大夫人的意思,若是她同意了,我便将六郎送过来。你可要好生带他,这可是你亲弟弟呢。”   “知道了姨娘。”杨葭无奈点头道。   “对了,七娘怎么来这儿了?你少和她来往些,别看太夫人待她和你们差不多,内里却是很不同的。毕竟三老爷不是太夫人所出的。”吴姨娘想起杨芙,忙叮嘱道。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我都被自己的人设吓到了,衣冠禽兽神马的最讨厌了……   然后,第八章了,求收求留言呀,要鼓励才有动力呀o(≧v≦)o~~ ☆、抽丝剥茧费思量   杨葭看丫头们都在外室,便拉着吴姨娘问起了三房的事儿来。虽然决定了要做安安分分的庶女,但是不代表对这府中的事情还是懵懵懂懂的,犯了什么忌讳惹了什么人生恨还不知道那就糟糕了。   吴姨娘也小心地瞧了下珍珠帘外,见只沈嬷嬷守在门边,便道:“你看七娘在你们姐们的长相可算得上是最出挑的了,她这长相可不像她阿娘,而是像她阿爹你三叔呢。说起来,你三叔我也只见过一面,那是真真正正的玉人呀!当年不知道让多少小娘子生了春思了……”   杨葭顿时好奇起来,前世三叔父带着三婶娘回老宅的时候是庆丰十四年,三叔父蓄了老大一把胡子,完全看不出来长什么样子。只是那身材却不错,完全不像中年发福的男人挺着大肚腩。   “原来三叔父生了极好的相貌,他的生母一定特别美丽了。”杨葭深思道,再则让三叔父回到老家还留一大把胡子的原因,也许和这位过世的太姨娘有关?   吴姨娘本就不大想说的,只是看着杨葭晶晶亮的眼神,难得这么过少话的女儿同自己亲近,便低声道:“你三叔父的生母乃是一位极其有名的歌伎,据说是你祖父的同僚所赠的,长得国色天香。你祖父惊为天人,没等你祖母点头应允纳妾就在外头纳做了妾氏。等到你祖母知道的时候,你三叔父都已经出生了。居然当年你祖父极其宠爱这位姨娘,差点就因为这个姨娘弄得被御史参奏说宠妾灭妻呢。也许真是红颜薄命,就在你三叔父七岁的那一天,这个太姨娘生了重病去了,你祖父也差点跟着去了。只是那个时候,你阿爹才刚刚娶了大夫人,仕途才刚刚开始,若是他撒手去了,咱们家恐怕就没落下去了。”   杨葭点了点头,心想照这样说来,太夫人是绝对不可能喜欢三叔父的,还很可能因为他的生母而恨屋及乌呢。难怪太夫人对七娘忽视得彻底。   “后来你祖父就将你三叔父送去了群英书院进学,一去就是十年。后来你三叔父参加州府的进士科解试,得了头名后,你祖父含笑而逝,还让人将他的尸体火化,分一半和你三叔父的生母葬在一起。当时这事儿闹得很大,你阿爹当时气得不轻,同你三叔父的关系极为不好,反倒是你二叔父,却是站在你三叔父的一边……”   吴姨娘说到这里,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来,脸色猛然一变,腾地站了起来,抓住杨葭的手道:“以后你不但要少和杨芙来往,也少和二房的姐妹们来往,尤其是看好你弟弟,少往二房那边凑!”   “姨娘,你想起了什么?”杨葭被吴姨娘的样子勾起了好奇心,“少同七姐来往我明白是为了不惹恼太夫人,但是二房同我们却是一家呢,亲近他们不行吗?”   “你别问了,总之姨娘不会害你的,你记住就行了,少往二房的人跟前凑!”吴姨娘厉声说道。   杨葭只得点头应了,可是心底却好奇得不行。甚至有些后悔前世的她在杨府的三年过得太过小心了,竟对杨府深藏的一些事儿完全没有察觉到。   等吴姨娘离开了,杨葭靠在罗汉床上将她说的那些信息一个字一个字掰开来想,还真让她YY出一个可能来——三叔父长相肖母人称玉郎君,那个时候的他应该是雌雄莫辨比真正的女孩子更多了一份英气,却也更加美丽。这种美丽就是二叔父都抵挡不住,故而做出了一些出格的行为来。如此深恨三叔父的太夫人为了自己的儿子,便捏着鼻子由着三叔父离开了老家去了汴京城参加礼部的府试,最后还真的考中了前三等的进士,被陛下授了官?!   杨葭被自己得出的结论吓到了,难道是自己前世看多了搅基卖腐的文?所以吴姨娘一说三叔父貌比潘安什么的她就YY上了?不过,若不是这样,以祖父为三叔父生母着迷的情形来看,太夫人一定是深恨的,对于三叔父怎么可能好心地放着他离开?由着他在外头比二叔父还风光?毕竟祖父已经去世了,作为嫡母,要拿捏庶子那是极其容易的,除非太夫人不得不放三叔父离开……   杨葭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不然就说不通了嘛。而且,只有这个才会让吴姨娘神色大变,不许她们和二房太过接近……想到此处,杨葭心中一动,也许二叔父私底下的“怪癖”并不仅仅是他男女不忌?他还好玩稚儿?!   杨葭顿时忆起了前世的一件事情来,再联想七娘这一日的表现,只怕事情会有不一样的发展了。不管七娘今日是不是故意弄脏自己的衣裳脱身,她都要觉得同情。再想到一身华服外形风度翩翩的二叔父,还有文采风流,被人称作是名士的邹先生,他们的内里却是一肚子的龌龊,她不禁磨了磨牙,还真是衣冠禽兽呀!   正想着,就见一个穿着半旧不新的青色褙子的十来岁大的小丫头匆匆跑进屋中:“沈嬷嬷,八娘子可在屋中?方才外头传来消息,说是七娘子在花园里落水了,被救起来的时候就剩下一口气了,可吓人了。”   杨葭脸色大变,杨芙落水了?来不及细想,忙出了内室匆匆道:“快带我去瞧瞧……”   “不行呀!”沈嬷嬷去一把拦住了杨葭:“娘子忘记了?太夫人的意思是娘子自今日起禁足半个月呢。你现在过去,若是撞见了太夫人,岂不是又要受罚?”   杨葭脚步一顿,想到之前的分析杨芙落水应该是故意的才对!便停下来对着沈嬷嬷道:“那就劳嬷嬷去探望七姐了。”   沈嬷嬷笑了,有些踌躇道:“娘子快别这样说,只是这探望是否带些药材过去?像是人参之类的……”   杨葭深深地看了沈嬷嬷一眼,“我这儿有没有人参嬷嬷是知道的,再说了七姐如今是个什么情景都不知道,怎么能乱用人参呢?”这个沈嬷嬷虽然忠心,却也贪吝,留还是不留还真是个问题呢。   荷风院里,魏夫人不满地看着三娘杨茵良久才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是我亲生的女儿,是这杨家长房尊贵的嫡女,怎么就养成了这样一幅软糯性子?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不说让你和杨茹那丫头争个高低,起码也得比你那些个庶妹们强吧,但是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你嫁去了康家岂不是被婆婆捏在手里揉捏的份?”   杨茵垂着头扯着衣角,就是不吭声,心中却在想着,在婆婆面前立规矩是应该的事儿,不由着婆婆揉捏,难道要对着来?   魏夫人看女儿这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是很头痛。她十六岁嫁进杨家,十八岁生长女杨芷,二十岁生杨兰,再过了六年才怀孕,千秋万秋不知道拜了多少菩萨撒了多少善银出去,却还是生下了一个女儿。而婆婆早年就盼着抱孙子,二房的孙子倒是抱上了,还一连抱了俩,但是大房却是只有孙女儿。若非大周刑统婚律明确规定官员年过三十无子方可纳妾,只怕丈夫早就纳了一屋子小妾了。而当杨茵下地时,丈夫正好三十岁了,婆婆也不经自己的同意,从她娘家物色了刘氏为妾。自己先是忙着和刘氏斗,抬了吴姨娘为妾,谁知太夫人想让自己将杨冼记在名下当做抵触子!然后又是忙着和老夫人斗智斗勇,根本没工夫教导三娘,竟让她养成了这幅性子!   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这样绵软的性子看来是改不过来了,只得想法子给她几个厉害的陪嫁婆子和丫头,再嘱咐一下大女儿,看在侯府和杨家的面上,想那康家也不敢怠慢三娘的。   “三娘,我要你记着一件事,那就是你的嫁妆千万得捏紧了,绝对不能让康家的人骗了去!你就算要孝敬你公公婆婆,也得挑着有人在场的时候!还有,万事长个心眼,婆婆不同于亲娘,妯娌也不同于姐妹,姐妹就算有些小心思,也不会害你性命,妯娌可就半点顾忌也没有的。”   杨茵心里不相信,人和人之间真诚以待,就算是婆媳妯娌也能亲如一家的!阿娘这样说,难怪平日里祖母很少提及她嗯。她这样想着,面上就带出了几分,让魏夫人看着嘴角直抽,对杨茵是彻底失望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有些失望地道:“你去赶你的绣活吧……”   等杨茵走了,她才对着陪房心腹嬷嬷林嬷嬷苦笑道:“你说三娘子这性子可怎么得了?康家九房的情形可是复杂得很,只怕她被人坑了还傻乎乎地不知道呢。”   林嬷嬷同意魏夫人的看法,“若是嫁期还远,夫人您带着三娘在身边教导一段时日应该就后了。如今却只能想法子给娘子的陪房找些厉害的,身契更是得夫人拿着,放在三娘子那,指不定被人骗了去呢。”   魏夫人点头道:“你说的极是。也不知道老夫人这几年是怎么教导孩子的,五娘一副目下无尘的清高劲儿,六娘更是蠢笨冲动,八娘也是个狡猾的。到是四娘杨茹,竟然被教导得不差,不管她内里怎么样,只看言行举止,四娘确实是最出众的。”   魏夫人说到这里,嘴角一勾浮现出讽刺的笑容来,“说不定她还是怪我当年不肯将杨冼记在名下的事儿呢?”   林嬷嬷忙劝道:“这事儿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就算老夫人心里有气也都过去了。我倒是没觉得四娘子比咱们大房的姑娘强多少的,就是和七娘子相比,也不是特别突出的。”   “七娘子,杨芙……”魏夫人想起这个侄女,喃喃道:“她的容貌越来越像她的父亲了……”随即脸色就变了,抓着林嬷嬷的手低声惊呼道:“你说,老二那恶癖会不会又犯了?毕竟杨芙和三老爷长得太像了!”   林嬷嬷一阵心惊肉跳,正要说话,却听见门外有小丫头禀事:“大夫人,花园里传来了消息,说是七娘子落水了,被人救起的时候人事不知。”   魏夫人双眼中闪过厉色,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忙带了林嬷嬷和几个丫头浩浩荡荡地去了出事的地儿。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了,还这么冷,呜呜呜呜,留言呢花花呢?大吼一声,妹子们,收藏吧撒花吧··· ☆、骨肉至亲忙谋算   魏夫人到的时候,七娘子已经被送回了房,她只看到了二夫人的陪嫁妈妈陈嬷嬷指挥着小丫头看住了落水得地儿。暗道这老二媳妇的消息还真是灵通,不愧是掌了几年家的人。   “见过大夫人。”陈嬷嬷一瞧着魏夫人,忙过来行礼,只是也就脸上有几分恭敬之色,却并不将魏夫人放在眼里。   魏夫人眼中闪过厉色,这个老东西不过是跟着刘氏后头威风了几年,如今竟然不将自己这个的夫人放在眼中了!可见这老二和刘氏两口子平日里对大房定是早有微词的。   “我听说七娘落了水了?这可是咱们杨家的小娘子,伺候的人都干什么去了?”魏夫人神色突然转厉,冷光直盯着陈嬷嬷:“娘子们身边伺候的人都是二弟妹吩咐的,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看定是你们这些老东西阳奉阴违,不然怎么就出了这事?”   陈嬷嬷吓得不轻,肥胖的身子啪地跪下了,满脸被冤枉地样子叫道:“大夫人,您可不冤枉了我,这分明是七娘子自个不小心,怎么能怪得了我们这些下人?不单是七娘子,就是其他娘子身边伺候的婆子丫头,那可都是经心挑得麻利得用的,不然二夫人就是头一个放不过我的。”   魏夫人大怒,这个陈嬷嬷还胆敢在她面前喊冤?就算真的冤枉了她,她也该乖乖受着!脸上的神情越发冷了,冷冷扫了陈嬷嬷一眼,转头对着林嬷嬷吩咐道:“你去见二夫人,就说什么时候这杨家的奴仆比我这身为宗妇的大夫人还有颜面了?竟然口口声声说我冤枉了她。我看是二夫人这几年管家理事太过宽厚了,惯得这样个下贱东西一个个都忘记了尊卑!”   林嬷嬷冷冷地瞟了陈嬷嬷,果真是不作死不会死,还真当这杨府变成了二房的了呢。忙屈膝行了礼,转身去传话了。   二夫人刘氏正在七娘的屋子里,还不等大夫诊完脉,她瞧着床榻上那张小脸,心中一阵恶心,忍着不适吩咐人小心伺候着,就带着丫头出了屋子,让拥挤不堪的屋子顿时松快了不少。   “夫人,想来七娘子不会有事的,您快别担心了。若是累到了您,那就是七娘子这个侄女儿的不是了。”说话的是二夫人如今最看重的大丫头青草,她一见刘氏的神色有些不对,立刻说道。   刘氏赞许地看了青草一眼,还没有说话就见来杨葭让过来看望七娘的沈嬷嬷,脸上闪过不耐之色,嘴里却是道:“你们八娘子倒是个有心的。”   沈嬷嬷忙行礼赔笑道:“多谢二夫人的夸赞,我们八娘确实是个善心的呢。”   刘氏眼中露出讥诮之色来,这么个蠢东西,留在八娘身边倒也不错。她摆了摆手让沈嬷嬷进了抱厦,就被青草几个丫头簇拥着出了小院子,一路左行往东,并没有将七娘子落水的事儿放在心上,自然也不打算将这事儿和太夫人禀告的。刘氏心里头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婆婆兼姑妈当年不知道有多恨三老爷的生母,连带着也厌恶着三老爷的。若不是姑妈后来投鼠忌器,也不会任由三老爷带着妻儿在外逍遥的。七丫头是三老爷的种,就是死了,太夫人也不会多说多管的。   不过,二夫人这次明显猜错了,其实太夫人心里头很生气,她听着常嬷嬷说杨芙落水的消息后,脸色就冷了下来,吓得一屋子的嬷嬷和丫头们都战战兢兢起来。好半天她才对着之前报信的二等丫头冬雪道:“你去看看二夫人可在七娘子那儿,让她速来我这儿,就说是我要她过来商量四娘子的事儿。”   等冬雪去了,太夫人让丫头们都退了出去,独留下了常嬷嬷在,面色不豫道:“你说七娘落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望是真的意外了,不然还不如真的毁了那张脸……”   常嬷嬷是伺候了太夫人大半辈子的人,这杨家的事儿不说件件都清楚,起码自太夫人嫁进杨家后这几十年的事儿都是门儿清的,自是明白太夫人当年吃了什么苦,知道太夫人心中最大的忌讳是什么。她忙劝慰道:“太夫人,这十几年里二官人也改了许多了,早年那是他年轻不经事儿,如今二官人打理着杨家内外的生意和铺子,同外头的达官显贵们结交,谁不赞一声?想来这事儿还真是意外呢。”   太夫人摇了摇头苦笑道:“希望如你所说的吧。只是我的心中总是有些不安,甚至有些后悔当年逼迫老三夫妻将杨芙给留在老宅。本来是想着捏着一个杨七牵制下老三夫妻,让他们不敢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那知道这杨芙竟越长越像她那个贱货亲祖母和老三……”   常嬷嬷忙抚着太夫人的胸口,见她不再气了,这才端了一杯温茶奉给太夫人喝了方开口道:“太夫人您这是操心惯了二官人才这样的。不说二官人这么些年大改了,就是七娘,她如今快十三岁了,明年替她说一门亲事,后面及笄后就嫁出去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太夫人一听笑了,看着常嬷嬷道:“还是你看得透彻,许是我真的想多了。不过七娘上面还有四娘、五娘及六娘,五娘和六娘倒也罢了,她们俩是庶出的随便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嫁出去就行了,倒是四娘,容貌、规矩半点不输大娘子,还略胜一筹,这样的品貌,嫁入高门才是最好的。只是二郎辞官后身上虽有功名,却并不是正经的官人,四娘要想嫁得好,还得借助大郎夫妻才成。”   太夫人口中的大郎二郎,自然是她的两个儿子杨华和杨清了,她宠次子,但是却更加倚重做官的长子,唯一不合意的事情就是长子长媳并没有生下一个嫡子来。当年为了让儿子不绝后,强压着儿子纳了娘家的远房侄女为妾,弄得本来和睦的婆媳关系生了嫌隙,至今都没有修补好。现在让她和大儿媳妇低头说二房孙女的事儿,她还真不好开口。   常嬷嬷知道太夫人的顾忌,且她也明白就算魏夫人没有亲生的儿子,就凭魏夫人娘家的势,加上几个女儿都嫁得好,魏夫人在杨家的位子也是稳稳的。常嬷嬷这样的人精自然不会一味地奉承太夫人而得罪魏夫人的。眼珠子一转,生出一计来,忙笑道:“太夫人不好开口,让其他人开口就是了呀!眼见三娘子出嫁在即,二娘子嫁得远也不知能不能回来给三娘子添妆,但是大娘子的夫家新川候府可是在大名府里的,离咱们魏县坐马车也不过三个时辰的功夫罢了,大娘子是肯定要回来贺喜的。到时候您在大娘子门前稍微露点口风,她素来孝顺您,定会和大夫人说的。”   太夫人一想,也觉得有理,点头道:“而且娘家姐妹们都嫁得好,她这个侯夫人在候府里也更有脸面不是?芷娘一向是个识大体的人,她定会和魏氏说的。”   这边主仆俩觉得事儿准能成,却不知道外头二夫人刘氏被魏夫人让林嬷嬷传的话气到了。刘氏觉得魏氏是指桑骂槐,说是责骂奴仆们,其实是骂着她呢。再说了,打狗还有看主人,陈嬷嬷再不济也是她的人,魏氏竟然当众责骂她,岂不是打她这个二夫人的脸?   刘氏从来都不是蠢笨的人,且运气极好,嫁入杨府二十年里可谓一帆风顺的,先是连生两子生生了压了大夫人魏氏一头。太过得意了的她,甚至还生出过继小儿子给大房的心思。没奈何太夫人在大老爷三十岁那年立刻就抬进了娘家族妹给大老爷做小妾,不出一年还真生出一个儿子来!如此一来,她就歇了这心思了。不过瞧着婆婆和魏夫人因为纳妾之事生了嫌隙,她也乐得看热闹。后来又因为大伯一家外放做官,这府里内外都是她打理,可谓是风头无二,一时间还真的就忘记了魏夫人的要脸面且斤斤计较的性子。   刘氏冷冷看着跪在跟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一眼泪的陈嬷嬷,想起之前被八娘杨葭给打发的梅儿也是这老货挑的,脸上的厌恶再也掩饰不住,腾地站了起来一脚踹到了陈嬷嬷的身上:“哭什么哭?大嫂说的难道错了?谁给了你的胆子同大嫂叫起来了?你这样的刁奴,分明是故意败坏我的名声,挑唆我们妯娌不和的……”   “夫人快莫要生气了,这样子丢夫人脸面的奴才丢给大夫人处罚就是了,若是您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得了?”穿着打扮都不及陈嬷嬷的李嬷嬷突然说道,她和陈婆子都是二夫人的陪嫁丫头,后来都嫁给了杨家的管事,只是她的男人憨厚多年只管着车马房,不及陈嬷嬷的男人在账房里做事得脸,也让陈嬷嬷了压了她一头。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踩陈嬷嬷一脚,她怎么会放过,忙逮着机会出声劝道。   刘氏本想狠狠地罚了陈嬷嬷,但是想到她男人还在账房里做事,一个弄不好怕是会出了纰漏,只得忍着气道:“今日你犯下大错本该罚你打发了出去不许再进府的,只是念你这几年也算是有些功劳,便革了你半年的月例钱,打十大板子,还不快滚?”   陈嬷嬷先是心中一松,后又生出了惧怕怨恨来,她这几年跟着二夫人狐假虎威,何曾吃过半点苦头?如今要受板子,这可真是比罚月钱还痛苦的事儿。可惜她知道二夫人正是盛怒的时候,也不敢再哭喊哀求,只得随着丫头去了让执刑的婆子打。   刘夫人哼了一声,端起炕桌上的白瓷茶碗一口将里头已凉的茶水给饮尽了,这才气道:“真是些不省事的东西……”随即看向李嬷嬷道:“幸好你还算是个有分寸的。”   李嬷嬷心中一喜,忙陪着小心道:“当不得夫人的夸,我这也是记着先太太的嘱咐,绝不做些下作事儿带累夫人。”   刘夫人知道李嬷嬷口中的先夫人是她娘家母亲,目光更柔了,平复怒气道:“你是个不错的,以后你就替了陈婆子管起这松影院得事儿来,将一干奴才都给我盯紧了。”   李嬷嬷忍住心中的狂喜,忙磕头应谢表忠心不提。又奉承了好几句这才出了刘氏的屋子,才下了廊庑,就看到一个才留头的小丫头恭敬地领着墨绿色褙子系着粉色裙子的一丫头过来了。她定眼一看,见是太夫人院子里的二等丫头冬雪,不由得笑了,只因冬雪的阿娘也是从刘家出来的下人,同李嬷嬷的关系不差。猜着太夫人打发冬雪的意图,李嬷嬷脚步一住,忙一脸是笑地迎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啦,求收求留言,~~o(>_<)o ~~看到一连几章留言为0时,阿桥玻璃心了,嘤嘤嘤%>_<% ☆、太夫人老而弥坚   “这不是冬雪吗?前些日子还听见你阿娘说起你呢?”李嬷嬷笑着道。   冬雪对李嬷嬷抿嘴笑了下方肃容垂手屈身道了声万福:“李姑姑好!我阿娘可还好?这些日子桂苑的事儿多我没法子告假回家去瞧瞧,也不知道阿爹、阿娘还有我家大郎怎么样了。”   “你阿爹如今有子万事足,大伙都说他看着像年轻了好几岁了。你阿娘也还好,虽忙着照顾你家大郎,却也记挂着你们姐妹呢。冬雪得空就回家去瞧瞧,你们家大郎长得可好了。”李嬷嬷笑眯眯地说,这有着关系不拉近那是傻子。   冬雪心里头高兴,也就给李嬷嬷低声透了点太夫人的意思,“太夫人请二夫人过去,同四娘子的婚事有关。”随即抬头笑道:“劳姑姑禀告二夫人,奴婢就在这儿等着。”   李嬷嬷心中一凛,感激地看了一眼冬雪,请冬雪去了厅里头候着,这才匆匆去了二夫人歇息的东厢。   刘氏一听李嬷嬷的话,脸色就变了变,心中纳闷不已,早前不就说好了,等三娘嫁了后,请四老太太带着四娘上京,在汴京城里寻一贵婿的吗?怎么现在要说四娘的婚事?   “冬雪没有在说其他的?”刘氏可还指望着女儿嫁高门权贵呢,随有些焦躁地问。   “冬雪只是说,太夫人听说七娘子在花园里落水后脸色就很不好,将一屋子的丫头都赶了出去,独留下常嬷嬷说了好一些会儿的话。”   听得和七娘子落水有关,刘氏的脸色也变了,也顾不得换衣裳装扮了,披上轻纱罩衣就出了房门,一见冬雪就强挤出笑容道:“哎呀,让你久等了,我们这就走吧。”   冬雪可不敢得刘氏的夸,屈膝行礼就伶俐地带路,一行人匆匆出了花木葱茏暗香浮动的松影院,径直向西行,行至荷风院后的抱厦前时,刘夫人的脚步才微微顿了顿,眼角看向比松影院更加敞阔大气的荷风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桂苑的红柱绿椽廊下正站着几个同冬雪穿着打扮无二的三个丫头,正是太夫人身边的其他三个二等的丫头,春柳、夏荷以及秋月,三个丫头一看冬雪和刘氏来了,忙迎了上去,春柳福了福道:“二夫人,太夫人说让您来了就进去呢。”   刘氏点了点头,轻轻扶了一下发上的榴花团簇金步摇抽下来,递给了春柳,扫过四个丫头道:“这金步摇就给四位姑娘烫几壶酒吃了。”说完不待春柳推拒,就一脸浅笑地挑开了纱帘进了屋。   虽碍着有李嬷嬷和刘氏身边的青草、红叶几个丫头在,春柳几人不敢多说什么,心里却是腹诽不已,这二夫人平日里都是从来没有将她们这几个二等丫头放在眼里,还明里暗地在太夫人面前损着几人,就是担心她们入了几位小郎君的眼。如今倒是想着来笼络了,谁稀罕呀!   不说丫头们的小心思,却说太夫人正靠坐在罗汉床上喝着茶,一边的大丫头绿痕正笑说着亲戚们送来的贺礼单子,一见刘氏进来了,忙住了嘴行礼。太夫人也放下茶碗,示意绿痕避开才让刘氏坐了道:“让你过来,是想和你说说四娘的婚事。四娘只比三娘小八个月,之所以还没有说人家,正是想要给她说门上好的亲事。”   “姑妈,之前咱们不是商量好了,让四娘随着四老太太一道上京择贵婿吗?可是有什么不妥当?”   太夫人横了儿媳兼侄女一眼道:“之前是我没想周到。四老太太上京是回娘家,她带着他们家的芝娘名正言顺的,带着咱们家四娘像什么样子?再怎么说四娘也是咱们长房嫡出的娘子,跟着四老太太回汴京,岂不是自认咱们长房不如他们老四房了?方才四老太太来咱们家,明着是为芝娘出头,实际上却是露出了咱们家死皮赖脸巴着他们家的。”   刘氏气得脸一红,强道:“这是什么话?咱们家怎么就巴着他们家了?大老爷是正五品的扬州知府,二老爷是也是有功名在身的,还有咱们家大郎也是才华横溢,迟早会做官的!咱们四娘跟着她上京那是给了他们四房面子了!四老太太凭什么这么说?会不会是她因为六娘惹了芝娘,她才迁怒咱们四娘的?”   太夫人看刘氏将事情都推在六娘的身上,脸色一沉喝道:“糊涂!难不成她不带咱们四娘上京你还要和她吵一架了?再怎么说她出身吴王府是事实,面上咱们都是姓杨的,在大名府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宗亲和睦才是最要紧的。至于六娘,她确实太放肆了些。你大嫂这么多年不在家,几个小娘子本该都是你来管教的,怎么如今都是一身的毛病?五娘不敬嫡母,六娘不友爱姐妹,七娘落水,八娘?闷声葫芦一个。九娘子更是被你惯得无法无天假小子一个,还有十一娘,满府几个人知道咱们家还有一个十一娘?”   这么多年刘氏多是被夸赞的多,被责骂的少,如今猛然被婆婆一通责怪,顿时受不了眼眶立刻就红了,委屈道:“姑妈这是怪我了?几个小娘子,我是克扣了她们的用度吃穿了还是弄了狠辣嬷嬷折磨她们了?再说了,大房的几个小娘子,我这个做婶娘的去管教怎么都名不正言不顺,本想着几个庶出的娘子都是有亲生姨娘看着,哪想到她们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再说我的九娘,我是宠了她一些,毕竟是我三十岁上头得的她,如何不多疼些?就是姑娘您还不是因为这个多疼她一些?而十一娘,就凭她生母周氏那贱人生前做的事儿,我没有要她的命,好吃好喝得供着就是大度了……”   刘氏越说越觉得自己为整个杨府付出了不知多少,越说越觉得委屈。她这二十多年顺风顺水惯了,早年未嫁时的伶俐都被宠掉了七七八八。竟然当着太夫人数落到二老爷杨清的身上了。   “官人的性子姑妈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不知道使了多少手段才有了今日的局面,表面上我看着是风风光光的二夫人,可是内里,却大多是独守空房的。为了官人的名声,我还一点儿也不不能张扬,从前回娘家,对着阿爹阿娘的询问都说姑姑待我好,官人也待好,绝口不提官人的那个怪癖……姑妈还想要我怎么样?这些年我还要打理府中的内外事务,大伯大嫂甩手出去做官,丢下十来间的玲珑阁,是呀好大一座金山呀!却是肥了那些掌柜,我却连句好话都没有,还被大嫂怀疑墨了她的银钱,我容易嘛我……”   太夫人气得一个倒仰,抓起了罗汉床边小几上的茶杯冲二夫人丢了过去,“还不快快闭嘴!你是要气死我才甘心呀?”   刘氏看着衣服上的茶叶沫子,停止了哭泣,呆呆地抬头看向太夫人,看她脸色气得青白一片,也吓得不轻,心中暗自懊悔,今日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   却说外间纱帘处立着的绿痕将屋中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心中自然是翻起了巨浪,脸色一白,就悄悄地出了屋,这才平静了些。抬头却见春柳和冬雪两围了上来,她忙嘘了一声摇了摇头,“想继续做太夫人屋中风风光光的丫头,而不是被卖到什么肮脏地儿,就什么都别问。”   春柳眼眸闪了闪,心中却更是像有耗子在挠,更是好奇了。反倒是冬雪,忙老实点头应了。   屋中的婆媳对话却还没有停住,太夫人看着刘氏苦笑道:“你这个傻子,你自问下,自你嫁进杨家来我何时亏待过你?待你可是比你大嫂还要好的?不说二郎的怪癖,只说他辞官之后虽有功名却不再是官身,以咱们家的地位,他却是纳了十几二十个小妾都没人多说一句话,可是他有吗?一个周姨娘还是你同意才进门的。就凭着这点,姑妈我待你不薄了。好,就当是我没有教好儿子应该承担的,你如今是杨门妇了,心里头该想着的是杨家的家风杨家的门第,好生教导儿女方才是正理!如此一来,你就是想和你大嫂争这宗妇的位子也还说得过去,现在这样暗地里使手段算什么?”   养儿都是债啊!太夫人想到小儿子的怪癖心中也是堵得慌,可是儿子都快四十的人了,她总要给儿子留些脸面不好再说教。且这几年儿子也算收敛,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名声传了出去,认为小儿子还算是知道分寸,心里这才好受些。   “再则,你大嫂的娘家三叔正为开封府尹,她同这叔叔家的堂兄弟姐妹们一向交好,这次三娘出嫁,想必她三叔家也是有人来道贺吃喜酒的,而你大嫂在三娘出嫁后并不回扬州,而是先带着九娘回娘子,很有可能要去汴京,先和一些夫人们来往,好替大郎任满后的官职探探路子。四娘是她嫡亲的侄女,带着四娘上京不比跟着四房那老东西上京好?”   “呀!三娘嫁后大嫂不回扬州了?姑妈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刘氏惊喜道,在她心里头,大房二房还没有分家,她之前对魏夫人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魏夫人带着四娘这个亲侄女儿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太夫人揉了揉额头,看着刘氏沉不住气的样子,心里暗悔从前太过信任刘氏太纵容她了才弄成这样子,看来以后得时常敲打她一番才成。   “你和二郎之前给魏氏难堪,就算告诉了你们有用吗?过几天大娘带着孩子回娘家,我会让大娘去和魏氏说说的。所以这些天,你和二郎对魏氏态度恭敬些,别再挑事了。”   “是。”刘氏忙笑着应了,又想说几句好听的话哄哄太夫人,却被太夫人不太高兴地拒绝了。   “好了,今日我也累了,你回去吧。七娘那儿看着点些,怎么也是我杨家的小娘子。”太夫人疲惫地摆了摆手叮嘱。   刘氏并没有察觉到太夫人态度的转变,她出了屋看了一眼站得远远的绿痕几个丫头,矜持地笑了下就带着自个的婆子和丫头转过了垂花门出了桂苑。   杨葭正在自个的屋子里南床下的长案桌前描着红,写了三张纸还不见沈嬷嬷回来,便搁下了笔在笔架上,起身对着外间炕上正在做着针线的小桃道:“让百灵去打探下,沈嬷嬷怎么还不回来?”   小桃是个嘴笨的,听了杨葭这话忙放下手中的针线道:“八娘不知道,百灵这小丫头是个憋不住的,方才就和六娘子那边的小铃铛一道跑出去了。”   杨葭点头,神色间却是有些异样,她想起了前世才穿来不久,秉承着穿越女低调才是王道的想法,很是不喜欢喜欢四处打探消息八卦的小丫头百灵,找个机会打发了她。如今再想想,这样的人却是有必要的,起码能让自己在这府里头不是聋子瞎子呢。   正想着,就看见门帘子一晃小白灵气喘喘地跑了进来,两只小丫髻上的红色发带也跟着一飘一晃的,承得小百灵更加可爱了。   “八、八娘子,前头的姐姐们都在传说太夫人责骂了二夫人,二夫人从桂苑出来的时候眼眶都是红得呢。”百灵说着自己打探来的“大消息”,双眼亮晶晶的等着杨葭的夸赞。   杨葭失笑,转身从靠墙博物架上的一小匣子里抓了七八个钱打赏了她,才道:“我可是让你去打探沈嬷嬷怎么还不回来,七娘子的情况如何了,这些没打探到可是要受罚的。”   百灵笑嘻嘻地道:“这个我早就打探到了,七娘子如今还昏迷着,听说只要晚上不发热就没有大碍了。大夫人去瞧了七娘子,看她身边没个得用的嬷嬷,又碰见沈嬷嬷在七娘屋中,便发话留沈嬷嬷照顾七娘几日。”   杨葭心中若有所思,点头让百灵下去了,这才分析起七娘落水、太夫人责骂二夫人、魏夫人探望七娘留下沈嬷嬷三件事情中的关联来。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妹子说杨家的姑娘实在太多,搞不清谁是谁,咳,简单点开区分,就是嫡出的名字都是美好的名贵的字眼,像是嫁给新川侯的大娘子叫杨芷,二娘子嫡出是杨兰,三娘子也是嫡出,但是却是大夫人的第三个女儿,所以是杨茵;四娘子是二房嫡出,所以是杨茹,美好得意思嘛。至于五娘子杨芊,草木很繁盛,意思虽好却是草呢。不过总比六娘的杨艾、八娘的杨葭好嘛,虽然都是庶出的,但是五娘的生母刘姨娘是贵妾嘛,名字自然是比纯粹是草的六娘、八娘寓意好。至于十一娘,杨荨,荨麻啊,那就是杂草了-_-|||   PS:再贴下杨府人物关系表,继续求收求评··\(≧▽≦)/·· ECHO 处于关闭状态。 ☆、六娘暴虐闯大祸   棠棣院中,自七娘杨芙送杨葭离去不见人回来,这课就说得不怎么精彩了,才到午时他便布置了功课便让散学了。   别人倒还罢了,唯独老二房的杨蓉发觉了其中的异常,这丫头自去年邹先生来杨府后,就对他产生了难以言说的好感,而这也是她愈加亲近四娘子杨茹的原因之一。她暗自猜测是不是因为杨芝和杨艾吵架所以邹先生才生气的呢?越想越觉得有理,而杨芝不在,她自然将火气对准了杨艾了,正咬着牙想在四娘杨茹面前挑唆几句,就看见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红绣突然出现了,屋中本叽叽喳喳小说说笑的小娘子们也立时安静下来。   红绣对邹先生恭敬地福了福,这才道:“先生可是下课了?”   邹先生并不认得红绣,只是从她身上的衣着知道该是杨府中的大丫鬟,只是不知是太夫人身边伺候的还是大夫人身边的了。猜测中已经点头道:“今日授课已毕,你是何人?来棠棣院有何事?”   红绣恭敬地道:“婢子乃是太夫人身边的红绣,来棠棣院来传太夫人的话。太夫人交待过,得等邹先生散了学婢子才可入内。”   邹先生对杨府的太夫人还是有一丝忌惮的,点点头后并没有出去,反而退回了大堂之中。   红绣虽然觉得邹先生一个外人站在这儿听太夫人说给孙女们的话不太妥当,但是见他没有避开的意思,也不好开口赶人,便不再犹豫,扫过几位神情各异的小娘子们,这才开口道:“老夫人说了,六娘子对手足姐妹无友爱之心,还毫无规矩在学堂里和姐妹拌嘴,太没有规矩了,罚净肠胃三日,抄写女则一百遍,明日起开始禁足至三娘子出嫁前日结束。”   红绣一口气说出了太夫人对六娘的处罚结果,杨艾的脸色立刻就变了,青白一片,眼泪更是在眼眶里打转。而其他的小娘子们,都不怎么喜欢杨艾,听到杨艾被罚得这样重,她们虽然脸上没有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但是眼中却分明是这个意思,一屋子的姐妹竟没有一个人求情。可见杨艾的人缘多么差了!   而杨艾却不晓得反省,她的心中又是委屈又是不忿,她不就是和杨芝那丫头争了几句吗?祖母干什么要罚自己?跺了跺脚,也不理会桌子上的书本和笔墨纸砚,撅着嘴就冲了出去。   “六姐姐虽然有错,可受这样子的惩罚是不是太重了……”最后呐呐开口的还是才回到家没几日的十娘子杨蕙,她虽然年纪不大,对杨艾这个庶出姐姐的印象也不怎么好,但是总归是大房的女孩儿。   红绣一笑,“太夫人说了,她罚六娘子这么重也是为了她好。现在教她懂得规矩,知晓进退,总比以后嫁人被婆家责骂丢杨家的脸好。”   一屋子的小娘子听到“嫁人”、“婆家”字眼都脸红低下了头。   红绣又对邹先生福了福道:“八娘子也被罚禁足一月;还有七娘子方才在花园里落水晕厥;太夫人说了这段时日府中事务繁多,断断续续会有客来,娘子们要为长辈们分忧,还要时不时见客,所以明日的画课之后,学堂暂停两月。”   邹先生只想着七娘子落水之事,他来杨家教授小娘子书法,除了杨清奉上的重金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杨芙,如今杨芙落水肯定一段时间不能来上课,他也不耐烦教授这些小丫头片子。只是心中终究是不高兴的,皱眉道:“好好的小娘子怎么会落水?尊府的奴仆真是太失职了。”   红绣可是太夫人身边一等的大丫头,平日里听着的奉承可不少,突然被人这样说理自然是又羞又恼的,她在太夫人身边见多了各色人等,对邹先生这种自诩“风流士子”的人最是瞧不上眼,什么曾为了一幅前唐的名画,便将怀孕的美妾赠人的;什么时候和二官人杨清以及其他的几个所谓文人开“文会”招了哪家勾栏瓦子的花魁作陪等底下人传的流言都是从来不断得。   丫头怎么了?丫头再低贱也是人,总比这些道貌岸然个的家伙干净!红绣掀了掀嘴皮笑肉不笑地道:“先生这话可不对,谁敢保证事事顺遂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就算尊贵如天家也不敢保证的,何况是我们杨府?”   随即不再理会气到的邹先生,转身对着娘子们福了一福,就径直离去了,丢下一屋子又惊又喜的女孩子们,除了杨蓉有些担心邹先生,其他的小娘子们对于这么久不用来上学自然是高兴的,哪怕每日里还是少不了做功课。   邹应在一群学生们面前丢了脸,气得脖子都红了,一个贱婢,竟然敢讥讽他?摔了袖子当即就气哼哼地离开了。   四娘子瞪了一眼门外探头探脑的小丫头菱角,看她领着一群小丫头小跑进来开始收拾笔墨纸砚了,她才吃吃笑了道:“想不到红绣姐姐连邹先生的面子也敢落,果然是祖母身边的人呢。”   杨蓉却咬着唇不忿地道:“就算是伯祖母身边的人,也太没有规矩了点,邹先生可是您阿爹的友人呢。”   杨茹眼光闪动深深地看了杨蓉一眼,这个杨蓉,她的那点小心思以为瞒得过人?杨茹心中嗤笑,却什么都没有说。自从邹先生开始进府教授她们书法,二夫人就特地叮嘱过她,待邹先生面上尊敬就好,更要看紧十娘,若是有什么不对,要快快回报给阿娘。杨茹并不知到夫人这么说的原因,但是在她阿爹阿娘之间,她明显更加相信她阿娘二夫人一些的。   “四姐,一定要去看七姐吗?”九娘杨芸最是好动,难得散了学,她才不想去看杨芙的晦气脸,还不如去花园子里扑蝴蝶抓虫子呢。   “你呀,就知道玩。等探完了七娘你再去玩也不迟呀。”杨茹点了点妹妹胖乎乎的嫩脸,回头对着一屋子的妹妹们道:“不如我们一道去瞧瞧七娘吧。”   去了杨芊和杨艾那两个刺头,众人都是杨茹为首,众小娘子们忙应了留下小丫头收拾笔墨纸砚,遂一道往荷风院后的小抱厦里去了。纵是像杨萩、杨荨等觉得什么礼都不备空手去探不像话,也不敢多说什么来。   杨葭盘腿坐在南窗下的胡床上正想着事儿,就听见对面屋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以及杨艾的叫骂声。   杨葭脸一皱,忍耐了片刻后听到叫骂声更响了,还夹杂着小丫头的哭泣和尖叫声。虽然杨葭知道杨艾素来要强脾气不好,也时不时冲丫头婆子们发火,但是今日这小丫头的叫声也太凄惨了点。   她侧耳一听,听到对面尖叫的是杨艾另一个大丫头绿蕊的声音,“血,好多的血,死人了……“   杨葭脸色一变,赶忙下了胡床穿上了鞋子撩开珠帘打开房门穿过厅堂去了杨艾的屋子,果然一地狼藉,平日里娇俏的红蕊此时跪倒在地上,额头上一个大血洞,血汩汩地直流!一屋子的小丫头都吓傻了,就是杨艾都吓到了,她没有想到小熏炉会砸破红蕊的头。   杨葭不敢耽搁,眼明手快地掏出帕子就按在了红蕊的额头上,抬头吼道:“还发什么呆?还不快去回了大夫人和二夫人?”   绿蕊哆哆嗦嗦地反应过来,正要动脚,杨艾却反应过来,大喝一声道:“不许去!”随即眼神闪躲地看着杨葭道:“你是想害死我呀!祖母才重重责罚了我,若是知道我打破了红蕊的头,定不会放过我的。你是我妹妹的话,就不许将事情张扬出去!”   杨葭气极反笑,之前说杨艾只是掐尖要强还是高看了她,她分明就是愚蠢之极!近身服侍的得用丫头额头破了一个大洞,不说快些让人去通报理事的夫人们请大夫,还想瞒下来?   “六姐,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红蕊好歹服侍了你这么多年,难道看着她流血没命吗?”杨葭冷声道,随即对着跟着自己跑过来得小桃道:“你是我的丫头,现在就去给我禀了大夫人去,再迟点怕红蕊没命了。”   本朝立国之前天下大乱,人口十不存一,世宗皇帝一统天下之后,为了鼓励耕种增加天下户口,便强令释放奴婢,驱僧道还俗。甚至还在律法中更改了前唐的人口良贱之分,权贵之家的奴仆也不再像前朝一般能够被主家随意打杀的。六娘子虽然骄纵,却并不是不晓得这个道理的。只是她已经被罚得极重了,若是这个事儿再传出去了,太夫人会不会关她更久?   杨艾想到三姐出嫁,府中宾客盈门,她却要呗关中见不得人凄凄惨惨的,她如何甘心,当即就继续喝道:“说了不许去了!不就是破了一个洞吗?拿帕子捂住了就是了,私底下让向舅妈去请个铃医进来瞧瞧就是了。”   满屋子丫头的脸色都变了,谁不知道平日里红蕊最得六娘子的脸,可是六娘子却这么凉薄,这样的主子是个人都会觉得心寒了。   杨葭只喝着小桃快点去禀告,又让绿蕊几个回神的丫头取水的取水拧帕子的拧帕子。她心中只是苦笑,重生前做了十几年的杨八娘,还不清楚杨艾的心性吗?自私凉薄至极……   “你装什么好人?红蕊是我的丫头,我打了她那也是她服侍不尽心,要你管?你给我滚回你屋里去!”杨艾心中一急,居然用力地推了杨葭一把。   杨葭的手掌撑在地上一阵剧透,她拿起来一开,手掌上扎了好块碎瓷片儿,鲜血直流。杨葭心中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那根理智的弦猛然断裂,她猛地扬起完好的右手掌,对着杨艾就挥了过去,一声响亮的耳光声打懵了杨艾,也将满屋子的小丫头都惊呆了。   杨艾缓缓地摸着自己有点疼的左脸颊,意识到自己是被妹妹给扇了耳光后,她的气息也跟着粗重起来,她死死地盯着杨葭,突然一脸凶狠地哭喊着向杨葭冲过去:“死丫头,你竟敢打我?你这个没有的东西,扫把星,混账玩意,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住手!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你们这是要我的命啊!”却是听到散学不见女儿过去的吴姨娘折返,她瞧着大女儿一屋子的狼藉,一个丫头满头血地晕倒在地上,两个女儿快要厮打在一块儿,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有晕过去,尖声叫了起来。   而才隔着一道粉墙小院子里,来探七娘病的众小娘子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她们立时就双眼冒起了光,这杨六娘又闹事儿来了,又有热闹可以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杨五娘这样性格的小丫头,阿桥曾经见过的,自卑又自强,容不得她人的一点点反对意见,脾气又暴躁,闯祸了明明害怕还是想拼命地掩饰下去····哎哟,杨家姐妹真热闹呀··   最后求收求评呀··· ☆、嫡母快刀斩乱麻   杨葭姐妹几个,除了已经出嫁的大娘子和二娘子外,嫡出的要么养在太夫人跟前,要么跟着嫡母。唯独几个庶出的女儿以及三房的七娘子被安排住在了现如今的地儿,本是荷风院后的一处抱厦里,同荷风院只隔着一片小竹林。因为杨家的规矩,庶出的小娘子满七岁之后便不再跟着生母住,故而这一溜小院子便被辟做了庶出的小娘子们的住处。既然是抱厦,便是真正的小巧,五娘杨芊和七娘杨芙住着东侧的小院,而六娘杨艾和八娘杨葭则住着西侧院。两处小院子只隔着一道粉墙,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立时就瞒不住人。   吴姨娘本就不是个有成算的女人,瞧着杨艾屋子里的情形吓得不轻,一嗓子将去探七娘的几位小娘子们都引了过来,即便丫头们都没跟着进去,但是依旧将本就不是很宽敞的屋子挤得水泄不通。   四娘杨茹闻着血腥味儿皱了下眉头,再看杨艾的脸色,哪里猜不到红蕊的头是她打破的?她本就不喜欢杨艾这个堂妹,当即就指着几个小丫头道:“还不快叫婆子来抬着红蕊回屋?”等众人让开了抬走了红蕊,她才不满地对着吴姨娘道:“这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儿?好端端的红蕊的头怎么被打破了?”她又撇了杨葭一眼,更是怒声道:“呀,八娘这是受了伤?那个这么大的胆子敢对八娘你动手?”   杨茹凤眼一横,冷冷地盯着绿蕊历声道:“还有六娘这屋子里是怎么一会儿事儿?花瓶、瓷器等碎了一地,这些可都是公中的财物!可是你们这些丫头打砸了的?”   杨艾的脸色又青又白,瞧着一屋子姐妹轻蔑嘲笑的目光,再听着杨茹这刺心的话,怒气又上冒正想呛声却不想被吴姨娘的尖叫声打断了:“八娘,八娘你怎么了?别吓我啊!快,快扶八娘出去请大夫!”   杨葭其实是在装晕,脸色惨白,双眼无神猛地摔倒在地的样子将一干姐妹都惊吓住了,就算是“见多识广”的吴姨娘都没有看出来。这一手装晕的绝活还是她前世在新川候府病重的时候练出来的。而且她这一晕,六娘的事儿可就和她半点关系也没有的,她杨葭只是个被胞姐无辜迁怒的小可怜罢了。   今天这事儿要是被太夫人知道了,那后果?所有人得额头上都开始冒冷汗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得报给大夫人和二夫人才能处理,八娘又晕倒了,我看我们还是各回各屋吧。”杨茹干笑着道,她被养在太夫人跟前,自是知道太夫人面上虽慈和,内里却是有雷霆手段的。   众姐妹也知道其中的道理,自是纷纷附和,假笑着和杨艾道了别就带着丫头们撤离了。却撞上了铁青着脸带着一干丫头婆子从竹林另一头过来的大夫人魏氏。   众小娘子和一干丫头们忙上前行礼,杨茹暗道还好自己机灵退了出来,若是现在还在杨艾那傻瓜的屋中,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呢?九娘杨蕙更是有些害怕地跑到了魏夫人身边拉着她的衣襟害怕道:“阿娘,好可怕,六姐姐的丫头流了好多血,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懂……还有八姐,她的手伤了现在还晕倒了。”   魏夫人素来疼杨蕙这个老来女,看她吓得不轻的样子,忙安抚了她两句让林嬷嬷亲自送杨蕙回荷风院,这才看杨茹几个小娘子淡淡地道:“都是家中姐妹,谁的名声坏了其他的人也落不得好去。好了,都散了吧。”   魏夫人匆匆进了杨艾的屋子,指着正被陈嬷嬷拉着劝说的杨艾厉声道:“还不快给我将这逆女给捆了!”   杨艾眼中闪过惊惧之色,正想说什么,却又被上前来的老婆子塞了一大块烂布在口中。陈嬷嬷是杨艾的乳娘,她和绿蕊见大夫人竟连六娘子都捆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哀哀哭求了起来。   “你们也别自己无辜!六娘养成今日这样的性子,少不了你们这些刁奴在她跟前挑唆拐带!今日六娘子有错,你们更是有错!我们府上是不敢留你们这些个刁奴了。”魏夫人冷笑着说,冲着几个壮实的婆子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她们都给我绑了!一会儿去回了二夫人,看府中奴仆的名册,伺候六娘的这些的人的家人也全都卖了,卖去冀州!”   一屋子的爱爱哭泣之声没了,魏夫人才冷声道:“吴姨娘人呢?”   “夫人……”却是吴姨娘在杨葭住的西屋中听到魏夫人来了,就心神不宁,待听到魏夫人让人绑了大女儿后,也顾不得“晕厥”的杨葭,白着主一张脸就过来了东屋。她却不知道,她一离开,杨葭的睫毛就动了动。   吴姨娘看见被绳子捆着嘴巴也塞着的锦衣玉食长大的女儿,再也忍不住了,跪在地下膝行到大夫人的脚下,嚎啕大哭道:“夫人,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较好六娘,才让她养成这样的性子。六娘她已经知错了,你看她真的知错的……求你饶过了她这么一回吧……”   魏夫人嫌恶地踢开吴姨娘,眼色中闪过一抹复杂,毕竟吴姨娘当年并不是自愿给官人做姨娘的,是自己急需一个和刘氏打擂台的人,所以才强行让她给官人。但是这一点点的愧疚很快就被厌烦给取代,这么多年里,自己对吴姨娘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刘姨娘该有的,自己都没有少了她的份,她还生了个儿子……是了,也许正是因为她生了个儿子,才纵容着杨艾这样闹!记得五年前的杨艾还是个讲规矩的孩子呢。   “你也知道是你的错?六娘今日的所作所为传了出去,你说她以后说亲谁家愿意?当初我将你给了官人做妾就是看你行事妥帖,如今年纪大了,反倒没有了脑子!你若是这样下,六郎我可是不放心让你再照顾了!”   吴姨娘是真的唬到了,若说杨艾是她头生女偏爱的话,那六郎杨冰就是她的命根子了,“夫人饶了奴婢这回吧!六郎是妾的命啊。六娘做了错事,夫人您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妾一句话都不多说了,求夫人将六郎留在妾的身边……”   魏夫人心中冷笑,越发觉得吴姨娘是得了儿子这才失了规矩的。不过她已经抱养了没有了亲娘的五郎杨凌,自是不愿意再养一个杨冰的。冷哼道:“你知道轻重就好!”偏头对着狼狈不堪眼中依旧闪着桀骜不驯目光的六娘冷冷道:“之前我只当你是掐尖好胜,那知道你行事这般歹毒!丫头是下人做错了禀告了我或者二夫人,我们自会为你做主,动手打骂奴仆哪里还有丁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传出去了,我们杨府在大名府的名声都完了!”   “嫂嫂说得极是。”却是二夫人刘氏得了消息赶到了,她冷冷地瞪了杨艾一眼,便笑着对魏夫人道:“嫂嫂,我已经让李妈妈领了咱们家惯常请的秦大夫去瞧那破头的丫头了,想来没有性命之忧的。”   魏夫人心中纳闷,本以为刘氏会阴阳怪气地嘲讽一番,没想到她竟没有胡来。心念一转这才笑道:“多谢弟妹了,还是弟妹想得周到。”   刘氏忙笑道:“当不得嫂嫂的谢,这本就是我该做的。”说着又叹了口气道:“也是我的不是,这几年嫂嫂陪着大伯在外头,家里的几位小娘子我这个婶娘本该管教一番的,不想弄成了这日这些事情来。”   魏夫人心中生疑,面上神色却如常,笑了笑才道:“六娘的行为实在是太过了,若不好生管教迟早要连累家中其他的娘子,以我看来,将她送至惠觉庵里去磨磨性子才成。弟妹以为呢?”   刘氏既已得了太夫人的话,多顺着魏夫人一些,自然不会反对的,点头道:“嫂嫂是六娘的嫡母,这样做爷是为了她好,真真是个慈母呢。”   惠觉庵就是杨家的家庙,里面的尼姑秉承苦修求道,在杨家只有犯了大错的人才被送进去的。吴姨娘听到杨艾要被送进去,早就唬得嘴唇都白了,却害怕儿子被带走一句反对的话都不敢说,只缩着身子看着地上睁大眼挣扎的杨艾默默流泪。   魏夫人和刘氏妯娌俩也不留,自有人将杨艾的东西收拾好连人带东西送去庵堂里,她们俩去了西边的屋里瞧了才悠悠转醒的杨葭。   杨葭早在魏夫人和二夫人进了门的时候,就偷偷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喵喵的,疼得她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这看在魏夫人和刘氏的眼中,自然是小娘子受了大委屈了。   “母亲,二婶婶……”杨葭装作要起来,却被魏夫人按住了,她看了看杨葭受伤的左手叹息道:“好孩子快别动了,你放心,一会儿我就让珍珠给你送一瓶玉肌膏来定不会留什么疤痕的。”   杨葭对魏夫人的感观极为复杂,前世里自己嫁给赵霖或多或少同魏夫人有关。不过前世的臭自己前世就报了,不提也罢。且撇去这件事情,魏夫人在对待庶女上已经算得上是贤良了,并没有将庶女当猪养好卖个好价钱送去巴结权贵的工具呢。   “呜呜呜……多谢母亲……”杨葭嘤嘤嘤地哭着,心中暗自给自己一个高分,这演技觉得算得上天后级了。杨葭继续咬着唇瓣梨花带雨地道:“六姐她,母亲,其实六姐并没有想伤我的,是我没有站稳……我这伤会很快好起来,定会赶得及给三姐姐添妆送嫁的……”   杨艾继续留在府中,吴姨娘的境况堪忧,自己也会被牵连,所以杨艾必须被送走!自己这样一说,魏夫人是绝对不会姑息的。   “八娘你就别为六娘开脱了,她的性子满府上下谁不知道?她继续留在家里头的,只怕你三姐姐出门子前都别想安生了。”刘夫人抢着道。   什么叫三娘出门前都不安生?刘氏这是故意咒三娘么?魏夫人心里有气,又安慰了杨葭两句,只见一个一二岁的小丫头在屋中伺候,有些不满地道:“我们家的规矩,小娘子定亲之前,伺候的人有七个,两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一个乳娘,两个粗使的媳妇,怎么八娘你屋里只这么一个丫头?”   杨葭暗道小梅被自己打发了,沈嬷嬷被二夫人强行借给七娘了,这大丫头自然只剩下小桃一个了。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这目光却是飘到了二夫人身上去了。   魏夫人对刘氏更加不满了,这大房的庶女哪里轮到刘氏来作践?眼中冷芒乍现,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叮嘱了杨葭好生养着,便携着刘氏的手“亲亲热热”地离开了。而倚着床栏坐着的杨葭,瞧着着悠悠晃动的珠帘露出了狡猾至极的笑容来。   作者有话要说:  祝妹子们月饼节快乐~~~~   转眼又是一年中秋啦,阿桥在努力,也希望妹子们继续支持阿桥O(∩_∩)O~~~大滚求收求评呢·· ☆、太夫人重嫡轻庶   夕阳的余晖从薄纱窗透进屋中,给屋子里镀上了一层暖暖的色调,太夫人听着绿痕低声秉着魏夫人是怎么处置六娘之后,叹了一口气,这姨娘庶出的子女都是乱家的根本,若非大儿媳妇进门连生了三女,自己也不会逼着长子纳妾的,那么大房也不会这么多庶出的孙子孙女了。   绿痕和红绣身为大丫头,近身伺候了太夫人快六年了,自是知道太夫人的心病的,两人也没有多劝,只红绣笑道:“都这个点了,婢子方才回来的时候瞧着春柳那丫头在煮茶呢,定是太夫人您最喜欢的阳羡紫笋,好茶自然得配好点心,咱们绿痕做的玫瑰糕正好呢。”   绿痕点头道:“是呀,前些时日太夫人您还提起呢,婢子就亲自收了些玫瑰花儿,早上才做好想着明日个给太夫人您尝尝鲜,没想到红绣嘴巴这么碎竟然说出来了。”   太夫人极其看着这两丫头,不然不会留着她们到二十岁还没有放出去配人,她笑看了两个丫头一眼才道:“好,知道你们俩贴心能干,我一个老太婆子就尝尝鲜罢了,若是还有多的,给四娘子那留点,对了,八娘受了伤,也给她送去一些。”   待红绣和绿痕撩了帘子退了出去,太夫人才对着林嬷嬷摇头道:“今日可真是事连着事儿,五娘不尊重嫡母,六娘也是个没脑子的……庶出的就是庶出的,上不得台面!”   “太夫人您啊就是面慈嘴硬,五娘子和六娘子是有些没规矩,但是只要好好教导两年,定会脱胎换骨的。再说了这庶出的也不是个个不好,您看八娘就不错。还有三郎,可是您瞧着长大的,可是咱们魏县人人称赞的小郎君呢。”   太夫人叹气道:“八娘,也就是吧惹事而已。”顿了顿又道:“若是三郎是从魏氏肚子里出来的就好了……哎,魏氏什么都好,可惜没给我生出一个嫡孙来。”   “话都不能这样说,三郎、五郎及六郎还不是要唤大夫人一声母亲的?再说了,大夫人如今已经是五品的诰命夫人,咱们家的大娘子是侯夫人,二娘子嫁去了洛阳萧氏,萧家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本族,三娘子的夫家虽然比不上大娘子、二娘子,却是咱们大名府传承了百年的康氏。这不都是福分吗?许是这些福气太重了,这才折损了大夫人的子孙运呢。”   太夫人也知道林夫人说得有理,想到再过几日便要归宁的大孙女并两个曾外孙,脸上这才有了笑容。   “咱们家大娘子是个有福气的,新川侯当日为了芷娘能顺利生产,便离了汴京回了大名府,如今身边更是没有添什么小妾姨娘,疼爱芷娘满大名府都传遍了。也幸好咱们芷娘没有学她阿娘,生了女儿后生下了小郎君来。”   “是呀,咱们大娘子那可是最有福气的,没有公婆辖制不说,官人疼爱并子女双全,年纪轻轻就是二品的侯夫人,这样的福气满大名府都找不出几个来呢。”林嬷嬷笑眯眯地附和着。   太夫人这才将之前的烦闷都抛开了,而绿痕并红绣在外间听见了老夫人的笑声,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人这才各自端着茶具及玫瑰糕进了内间。   太夫人净了手,看着白瓷茶杯中漂浮着的形色如紫笋的贡茶,笑着饮了一口才舒心道:“这茶是二娘子让人送来的?她倒是个孝顺的。这茶可是只供给宫里和几家王宫吃呢,不要说普通人家了,便是一般的官宦人家就是有钱都买不到,她那儿估计也是皇后娘娘赏的,竟送了一斤回来。”   太夫人这话实是夸孙女在婆家立住了脚,二娘子杨兰的夫婿虽然不是萧家长房的子孙,却是二房的长子,而二房的太爷和长房的太爷乃是同胞兄弟,而去年才被天子立为皇后的萧氏,正是萧家大房的小娘子,故而这杨兰的夫婿也可以说是皇后娘娘的堂兄呢。   “可惜了洛阳太远了,不然二娘子也带着小娘子小郎君回来了,不知道多热闹呢。”林嬷嬷忙接过话头道。   “这大娘子要回来了,也不知道住处收拾好了没有……”太夫人收起了笑。   “晚点儿大夫人二夫人她们过来给您请安,您问问不就知道了?想来大夫人二夫人心里都有数呢。”红绣忙道。   太夫人却没有做声,她担心的是一个和尚有水吃,两个和尚就没有水吃了。等晚了大夫人和二夫人等人来请安,将怎么处置六娘被轻描淡写地说了下,太夫人只抬了抬眼皮子道了声知道了,便对一屋子人道:“这次大娘子也要回来,除了娇娘一道回来,还有至今没有来过咱们家的小郎君呢,他可是新川侯府的嫡长子,就算新川侯的爵位到了顶,这身份也是极其尊贵的。”   太夫人笑呵呵第说着,她不像那些眼光短浅的人,赵家爵位五代是到了顶,但是看同新川侯府一样开国之初得了爵位的人家,只要子孙争气,都是能够再得天家的恩典袭一两代的,所以只要大娘子好好教导小郎君,就算将来科举或者武举都走不通,也是勋贵呢。   “是。”魏夫人忙应了,大女儿不但是整个杨家上下眼里最出席的娘子,也是她最为疼爱且得意的女儿呢。“母亲,那芷娘和两个小外孙的住处是安排在她从前的闺房呢,还是媳妇将荷风院里呢?说起来,我同芷娘也有五年没见呢,小郎君三岁了,还没有见过我这个外祖母呢……”魏夫人想起多年不见的女儿和外孙外孙女,也忍不住抹眼泪。   自然是住在玲珑阁好了,正好让四娘和大娘子亲近一下嘛。刘氏正想说话,便看见太夫人狠狠地瞪了过来,要说出的话立刻吞了进去。   太夫人当然知道二儿媳打的是什么主意,只是三娘住在玲珑阁里,人进人出的吵到了大娘子和两个孩子怎么办?她看向魏夫人道:“你说得是,想必大娘也很想你这个阿娘,你便将荷风院的耳房按照大娘的喜好收拾出来吧。对了大娘没出阁前用过的那些家什器物等,大部分都收进了库房里,明日你就去开了库房给理出来,大娘子瞧着心里也熨烫。”   魏夫人心中一喜,不管太夫人想什么,能够和女儿外孙外孙女亲近,她自然是高兴的,谢过太夫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回了荷风院。   一等魏夫人走了刘氏才忍不住低声抱怨道:“姑妈,为什么不让大娘子住在玲珑阁呀?也好和四娘姐妹多亲近亲近呀。”   太夫人真是有点恨铁不成钢可,无奈道:“你就不多用点脑子呀,大娘心里最相见的人自然是她阿娘了!再说了,大娘这次回娘家又不是住一日两日的,又大半个月呢,你还怕她们姐妹没有亲热的时候?”   刘氏忙应声道:“是。”   而晚间,“禁足”的杨葭,看着桌子上一溜的小瓶子的药膏,叹道:“这若都是银钱多好呀。”   “八娘子……”小桃鼓着脸颊看着杨葭,八娘子可是大家闺秀,怎么能将银钱挂在嘴上呢?   “八娘子,其实这些小瓶子也是顶值钱的。”小百灵突然道,随即又长叹了一声:“若是六娘子还在,东屋这个时候定会闹腾起来,现在冷冷清清的还真不习惯呢。”   杨葭白了小丫头一眼,“平日里都嫌吵闹,现在又嫌冷清,你个小丫头都比我这正经娘子还讲究呀。好了,天色不早了,你歇着去吧,这里有小桃伺候着就行了。”   那知小百灵却磨磨蹭蹭地就是没下去,等杨葭看向她才咧嘴笑道:“八娘子啊,婢子也算是个伶俐的呀,这端茶倒水针线什么都不差的,除了嘴巴碎了点……”   杨葭扑哧一笑,她知道小百灵这是自荐想做伺候她的大丫头呢。她对小百灵也是极满意的,小百灵的阿娘是府里的洗衣妇,她阿爹则是门房那儿当差,虽都不起眼,却是下人们中小道消息集中的地方。   “百灵啊,你想要升做一等的大丫头也不是不行,就要看你这段时日的表现了。若是这半个月里府里的大小消息都打听得到,等半个月禁足期过了,我定会和母亲说,让她同意提你为一等丫头。”   百灵听说用力地点头,双眼晶晶亮,“八娘子放心,府里头哪怕一根草被风给吹动了也休想瞒过婢子去。”   杨葭扑哧一笑,让百灵下去了,这才收了笑容问小桃道:“沈嬷嬷天黑的时候回来了一趟?她说了些什么?夫人们都发话让她这段时日伺候七姐的,她怎么就跑了回来?”虽然她们的住处离得不远。   小桃也不解地道:“婢子也不知道沈嬷嬷回来做什么,不过她将太夫人身边绿痕姐姐送过来的玫瑰膏拿走了三块走了,绿痕姐姐统共才送了四块过来呢。”   “算了,沈嬷嬷这性子……”杨葭摇了摇头,沈嬷嬷是自己的乳娘,虽然对自己有些感情,但是她本性贪鄙,只要外人出得起价钱就很容易被收买,这样的一个人,还是长长久久地离了自己身边才好。至于七娘留不留她,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而隔壁小院子里的七娘杨芙,正躺在床上咳嗽着说不出的可怜,她听出神地听着枣儿说着白日的事情,当听说杨艾被捆着送去了惠觉庵后,嘴角泛起了轻蔑的笑痕来。只是在听到杨葭得了太夫人身边大丫鬟送的玫瑰膏,脸上的笑顿时没有了,整个人都变得阴冷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章节送到,求收求留言呀,满两百收,阿桥双更哦···O(∩_∩)O~~~收藏我吧··· ☆、春日客从远方来   最是一年春好时,无论是妩媚精致的江南,还是天高地阔的北地,文人墨客、高门大户的少年郎君以及女郎们纷纷呼朋唤友出外游玩踏青。当然了,对于那些出身寒门的人来说,自是没有了这个闲心逸致的,为了生计不得不在田间地头忙活着,同农人们一样忙碌的,还有商户们,只要瞧瞧官道之上不绝的商贾、骡马嘶鸣声便知道了。   这日往大名府去的官道之上,除了行商们,有一家子人格外的引人注意。这家人并没有携带大宗的行李,也有一匹骡子拉着一辆堆着陈旧行李的板车,赶车的是一个装着灰白短袍的老家人,旁边押车的是一对三十来岁长得极为壮实的夫妻,后面跟着一辆简陋至极的马车,车夫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岁,容貌却是和前面那老者极其相似,显然是父子了。马车的一边跟着一老一年轻的两个妇人,哦,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高高壮壮的姑娘,只见那姑娘还时不时地搀扶那年轻的妇人一把。   “招弟,谢谢你。”那妇人抬头朝着姑娘低声道谢,却让路过的诸多人瞧见了面容,虽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之貌,却是清秀可人,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好似泛波的春水,格外的引人注目。   招弟飞快地看了马车一眼才低声道:“夫人言重啦。”还没有离她口中的夫人走远了一步,就被一边的老妇人拉远了,“小心被老夫人瞧着了。”   那夫人心中一酸,眼中也泛起了点点的泪光,一身孱弱的气质惹人怜惜。虽有些商队里的打杂汉子多瞧了两眼,却碍于人来人往的不敢放肆。只是这一幕被马车里头的老妇人瞧见了,顿时就一脸的怒色。   “呸!水性杨花的贱人,若不是看在她好歹生养了玥娘和珩娘一场的份上,当日就该让她和老爷一道去了!”老妇人枯瘦的身子上穿着一件团花寿字福纹的衫子,花白的头发丝丝不漏地梳成了元宝髻,发髻上并没有什么名贵的头饰,只一根沉木簪子一把银篦子。高额长脸薄唇,在阴冷的神色下越发显得刻薄了。   “祖母快别气了,若是实在生气,便让她带上帷幕盖头吧,免得丢咱们宋家的脸!”十四岁的少女柔声地劝着老妇人,好似外头那夫人和她半点关系也没有一样,其实她却是那夫人的女儿,老妇人口中的玥娘。   “祖母,阿娘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啊?若是怕出了岔子,不如让阿娘也上马车里来吧……”这话却是老妇人左手边的十来岁的女孩儿,和之前说话的少女相貌竟有七八分的相似,一看就知道她们是姐妹。   “哟!二娘子可真大方!这车里已经挤进来了这么多人,方才小郎哭闹不休指不定就是这车厢里头太挤太闷了呢。”却是一穿着丁香色褙子皮肤白皙容貌妖娆的妇人,她怀中还抱着一个两三岁白白胖胖的小郎。   “哼,嫌车中闷挤,不如陈姨娘下车去步行?放心我阿娘定会好生照顾阿弟的。”后说话的女孩子呛声道,在她心里头,祖母再不喜欢阿娘,再冷言冷语,阿娘也是正室大妇,何时轮到陈姨娘一个妾来撒野了。   玥娘也冷冷瞧了一眼陈姨娘,她不喜欢生母的窝囊,却更厌恶陈姨娘,面上却是担心地对着老妇人道:“祖母,我看每次阿弟哭的时候,都是陈姨娘嘀咕的时候,要不还是让孙女来抱着阿弟吧,祖母您也可以和阿弟多亲近一些呢。”   陈姨娘敢踩外头的夫人,却不敢对两个小娘子横眉,只得装作老实样子道:“小郎睡着了呢,换个人抱只不能弄醒了他又要哭闹呢。”   老妇人也没有答应孙女,却也冷冷地看了陈姨娘一眼才对着左右两个孙女教导道:“明日咱们就到了魏县了,我娘家杨氏乃是魏县大族,最是讲规矩的,你们得处处留心些,莫要让人笑话小家子气。”   宋玥娘抱着老妇人的胳膊奉承道:“祖母放心吧,之前阿爹在的时候,我和妹妹也是大家闺秀呢,不会给您给宋家丢脸的。”   老妇人又让珩娘保证了一遍,才和两个孙女说起了杨家的人口情况来,“你们记住了,奉承好大房,交好二房。大房有权,绝对不可得罪,但是以后咱们住在杨家的话,这管事的可是你们二表婶。”   “记住了,祖母。”玥娘和珩娘异口同声应道。只是玥娘心里头却在想着杨家的几个小郎君们,若是杨家真是如祖母说的那样子富贵,自己也可谋算一番呢。而珩娘,却满心的忐忑,祖母厌恶阿娘,希望进了杨府会好些了。   次日正是三月二十,天和日丽,二老爷、大郎一早出门同友人“踏青赏古”去了,至于女眷们,就是太夫人也带着一干孙女儿去了园子里赏花,连一向不大爱走动的大奶奶尹氏也扶着两个丫头来凑趣。当然了缺席的人也不少,五娘杨芊和八娘杨葭还在禁足,六娘杨艾已经被送去了庵堂,七娘杨芙因落水伤风了。不过少的这些人都是不大得太夫人看重的,能来的都是嫡出的,便是太夫人不想承认,这脸上的笑容没断过也不能不让人多想的。   “八娘子,四娘子、九娘子及十娘子在放纸鸢呢,引得老二房的蓉娘子和萩娘子也都来了呢。”   “八娘子,老四房的芝娘子、老五房的莲娘也都来了,还带来了皮球,她们准备蹴鞠呢,还定下了彩头。”   “八娘子,四娘子、九娘子及萩娘子一对赢了,太夫人赏了她们每人一个小玉虎呢。大夫人正好也在,竟赏了所有参加蹴鞠的娘子每人一支金步摇,是玲珑阁今年最新的款式呢。”   ……   “八娘子,太夫人问大奶奶胃口可好,听她说了想吃乳糖圆子,便嘱咐厨房的人给大奶奶做呢,二夫人和几位娘子都有份,也不知厨房里给不给咱们送。”   百灵一整天里从花园里往小抱厦里来回跑,也不知道来回了几次,她不累,杨葭都有点替她累了。这次等她一停下话头,杨葭就对小丫头画眉道:“还不快给你百灵姐姐端杯茶来吃?她今日腿都快跑断了吧。”   画眉笑嘻嘻地出了帘子去端茶,百灵的脸有点红,鼓着脸颊看着杨葭笑道:“婢子这也是想将外头的事儿都告诉给娘子嘛。”   “好了,知道你辛苦了,不用再来报了。”杨葭摆了摆手,对着小炕桌对面的六郎道:“你可想吃乳糖圆子?”所谓的乳糖圆子便是大周的“汤圆”,糯米产量极低,馅儿用芝麻饴糖加了牛乳,这个时节也就大户人家能吃得起。   六郎连连点头:“八姐,我都乖乖猜了好半天字了,我累了,想吃乳糖圆子。”原来午睡后,杨葭让小桃去了吴姨娘那儿将六郎带了过来,姐弟两个玩了快一个时辰的猜字儿的游戏。   “小桃,你拿五十个钱去厨房,若是有多的,就让厨娘给你盛一碗来,也不要多,就四颗便行了。”杨葭便道。   待小桃和小百灵都离开了,杨葭才笑眯眯地对六郎道:“八姐对六郎很好吧?以后六郎每天都来八姐这儿玩吧,八姐给你做纸鸢,好不好?”   “好。”六郎笑眯了眼,觉得八姐这儿比姨娘那儿更自在也更好玩呢。   等小桃从厨房里端来了圆子,杨葭瞧着小桃的神色不太对,放在心里,等六郎吃完了四颗圆子,她替他揉了会儿肚子才让六郎的乳娘和两个丫头带着他回吴姨娘处,方才开口问小桃。   “八娘子,婢子方才去厨房,说是六郎也想吃圆子,只是莫厨娘说煮好的都给太夫人、两位夫人、大奶奶及诸位娘子端去了,一颗也不剩下了。婢子便给了她二十个钱,让她又给煮了四颗,她也没有推脱,便又揉了四颗圆子下了锅。正好五娘子身边的静水、七娘子身边的杏儿也进了厨房,也都是要圆子的。莫厨娘就说没有了,静水当即就吵了起来,就是杏儿都不依不饶的,也不知道怎么推搡的,竟打碎了两只碟子,婢子见情况不妙,便端了煮好的圆子跑回来了。”   小桃说完还担心地道:“八娘子,婢子这么做是不是错了?若是惹得大夫人、二夫人的责罚可怎么好?”   杨葭失笑,杨芊的性子只比杨艾好那么一点点,她身边的丫头也是清高无比吃不得亏的,静水吵起来一点也不奇怪,不过杨芙竟然也让人去了厨房?同她平日的软糯一点也不相衬呢。到了这个时候,杨葭敢肯定杨芙肯定是重生了。按照重生文的一贯套路,前世嫁得不如意还早早去世的杨芙这世里,自然会想尽方法谋个好姻缘了。   难道杨芙打起了取代自己前世的姻缘,嫁给赵霖做继室的主意?杨葭敲了敲桌子,若是她真能将这婚事谋过去,岂不是少了自己许多的功夫?   正沉思着,却见门帘一阵晃动,却是百灵一阵风似地又跑了进来,“八娘子,八娘子!前头来了客人了,守着二门的婆子告诉我,说是嫁去延安府宋家的老姑奶奶一家子到了,太夫人夫人她们带着娘子们都去了桂苑见客呢。”   老姑奶奶?杨葭顿时想起这老姑奶奶应该是去世祖父的妹妹,嫁的是延安府宋家,比杨家还要显赫些的家族,毕竟显宗皇帝的宋皇后便是出自延安宋家,不过如今也没落了。早年老姑奶奶极为风光,丈夫是华州转运使、儿子也中了进士授了官。可惜树大招风且一家子都太不懂得收敛,得罪了不少人,同族人的来往也少,很快被人抓住了把柄失了势,老姑祖父一并而去,表叔宋进也病死了,孤儿寡母连延安府的祖宅都没有守住,便千里迢迢地来了大名府。   这位刻薄阴狠的老人,杨葭还是颇为有印象的,她和她的儿媳及两个孙女,在杨府可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来。虽然宋玥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是因为这件事儿,才让杨葭察觉了外表是美帅中年叔叔的二老爷、大郎,内里却是龌龊至极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没有虫子,我明天抓了,好累···求收求留言~~~   最后,非常感谢杉杉妹子给我找出了诸多的虫子,太感谢了,亲一个╭(╯3╰)╮   我每次修改都没有发觉,还沾沾自喜自己虫子少,真是,羞愧倒地~~~阿桥会更加努力的,请妹子继续支持阿桥啊~~O(∩_∩)O~~~ ☆、一样姨娘两类人   却说厨房里头吵闹成一团,静水插着腰一巴掌挥开枣儿,指着莫厨房和在厨房里干活的婆子们大骂道:“你们这些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咱们五娘子虽然不是大夫人生的,可也是这府里的主子,满府的主子都有乳糖圆子吃独独漏了我们五娘子,哼!虽然大老爷不在家,刘姨娘还在呢,太夫人也在呢,断然容不得你们这样糟践我们五娘子,我今儿话放在这里,你们不给我们娘子做,我也不会让你们不好过。”   莫厨娘作为大厨房的掌厨,可不是一般的仆妇,她每月拿的银子可是整整十两,同大夫人、二夫人的月银一样多了,便是太夫人也要赞她烧得一手好菜呢,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道:“五娘子自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高贵至极,哪是我们这些下人敢造次的。不过今日这乳糖圆子本是为大奶奶做的,太夫人特地让人送了两贯钱来厨房,说是园子里的夫人娘子们都有份,确实没有提到还在禁足的五娘子呢。五娘子要想吃也好说,要么学八娘子拿钱来;要么去寻太夫人议论去!”   莫厨娘笑着说,斜睨了枣儿一眼道:“枣儿姑娘也是要为七娘子出头的么?”   早儿本就是懦弱惯了的,她也只是碍于杨芙的突然变脸这才不得已来厨房的。她飞快地看了静水一眼就陪笑道:“莫大嫂子说笑了,我们娘子本就不太喜欢吃糯米做的东西,不好克化呢。大嫂子忙吧,我先回去了。”说完看也不看静水一眼,一溜烟地跑了。   莫厨娘这才冷眼瞧着静水讥讽笑道:“静水姑娘要不要也回去问问你们家娘子呢?”   静水气的嘴唇发紫,突然捂着脸大哭起来:“好呀,你们都卯足了劲儿欺负我们五娘子,你们等着……”跺了跺脚就跑走了。   厨房里的婆子丫头们都看傻了眼,一个婆子看向莫厨娘道:“老姐姐,这丫头这样一路跑回去,让人都看见了,不是让人误会咱们欺负她,不将五娘子放在眼中么?”   莫厨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哼,就凭她?咱们何时没有将五娘子放在眼里?府上的规矩,不是份例的膳食和点心,任何时候任何人来厨房要吃的,可都是要另给钱才给做的,便是到了太夫人面前去说理,我也不怕哩。”   众人一想很有道理,笑着奉承了莫厨娘几句这才散去。而此时的后遗症便是府上的下人愈发不将庶出的几个娘子放在眼中了。   静水捂着脸一路哭跑回杨芊的屋子,也没注意屋子里多出了个人来,跪在杨芊面前哭泣道:“五娘子,可不得了,厨房里的那些老货根本就不将您放在眼里,莫说驳了婢子的话不给乳糖圆子,更是斥骂了婢子,还说娘子您不如八娘子识大体,呜呜呜呜……婢子给打了不要紧,却容不得她们这样打您的脸呀……”   杨芊的性子虽比六娘杨艾好,但也是有脾气的,听了静水这些话,再看她一脸眼泪的样子,怒道:“还真当我是好作践的呢……”   却被一只柔白的手按住了,正是穿着粉色褙子的刘姨娘,她深看了女儿一眼,就皱眉看向静水,眸子里闪过异色,却突然微笑着扶起静水,还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道:“是个忠心的丫头,知道你是为你们娘子抱屈,快别哭了。看脸都花了。”   刘姨娘说着取下手腕上戴着的一只通体翠绿的翡翠镯子给了静水戴上,“好了,今日这事我和五娘子会有计较的,这镯子拿着。你也辛苦了,今日就歇着吧不必过来伺候了。”   刘姨娘的话才说完,她的大丫头思雨便上前扶着静水道:“好妹妹,姨娘这镯子可是从前大官人特地送的,上好的翡翠镯子呢,平日里姨娘可宝贝了,想不到竟赏了妹妹,可见妹妹真是个忠心的。走,我扶你去歇息,也给我说道说道你平日是怎么伺候五娘子的。”   静水心花怒放,真没有想到竟得了这样的好处,摸着那镯子只感受沁骨的凉意,知道是上好的镯子。忙给刘姨娘磕头了,这才和思雨出了屋,回了后头丫头们的住处。   刘姨娘的目光则扫过伺候杨芊的另外的大丫头香儿及乳娘孔妈妈的身上,见香儿脸上的艳羡,而孔妈妈则是满脸的嫉妒贪婪不忿后,一颗心便沉了沉,暗自后悔这几年里只关心儿子杨冼,竟忽视了女儿了。   “姨娘,现在该去找那些婆子理论吧。”杨芊性急道。   刘姨娘安抚道:“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还是仔细打听清楚了才好,可不能只听静水的一面之词。你呀,都十三岁了,该长点心眼了。”说完偏头对着另一个丫头立秋道:“你去厨房那儿打听打听,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立秋忙行礼出了屋子去了。   刘姨娘又让几个小丫头都避到了外头的厅中,又和颜悦色地让孔妈妈和香儿去寻对面西屋的杨芙的人说话,“也好让我和五娘子安心讲点体己话,免得被人偷听了去。”   孔妈妈和香儿满脸笑地应了,暗道也该好好表现一番,说不定也能得刘姨娘的赏呢。   等屋中只剩下了母女俩,刘姨娘猛地沉下脸道:“静水这丫头留不得了!孔妈妈和香儿也不是个能干得,也得想法子打发了才好。”   杨芊大吃一惊,“姨娘,你方才还夸她忠心赏了她镯子呢,怎么说她留不得?还有孔妈妈,她虽然嘴巴碎了点,却也是个忠心的,香儿心思多,针线也做得好,我屋中的好多活计都是她做得呢。”   刘姨娘伸出手点了点杨芊的头道:“你呀,你听听方才静水的话,句句撩拨你去厨房和那些婆子闹。你是府中尊贵的小娘子,那些婆子是什么人?不过是签了契画了押卖身进府的下贱人,你和她们闹岂不是降了自己的身份?吵赢了也丢脸,吵输了更丢脸。若真气不过,也该让丫头或者孔妈妈出面去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杨芊明白了,连连点头道:“姨娘说得极有道理,是我没想仔细。”   “你再看看六娘的下场,就算以后回了府,她这辈子是别想翻身了。你啊,要记住你是府中的小娘子,不管心里头怎么不服气,面上都得尊敬家中的长辈,尤其是魏夫人,她是你的嫡母,你要想嫁得好人家,面上必须得做足了”   杨芊不太服气地咬住了唇,摇着刘姨娘的胳膊道:“阿娘,我这不是没习惯嘛。以前她没回来的时候,便是太夫人都高看阿娘你一眼的,如今却人人不将我们母女放在眼里。”   “快别喊我阿娘了!”刘姨娘忙止住她郑重嘱咐道:“我看你平日聪明伶俐,想不到内里却是个糊涂的!你三哥以后要做官可不能留下不敬嫡母的名声,你呢,要想许得好人家,更是要大夫人出面才成。姨娘我虽然出身良家,但是你舅舅家不过普通的农户人家,认识也都是乡下人,对你们兄妹俩什么都帮衬不上的。你们俩能靠的唯独你们阿爹和大夫人!”   杨芊叹气,抱着刘姨娘叹气道:“若是姨娘是阿爹的正妻该多少啊!”   刘姨娘苦笑道:“说什么傻话呢。当年你外祖父早逝,你外祖母一个妇道人家拉扯着你两个舅舅和我连饭都吃不饱,就差要卖儿卖女了,这样的家世如何配得上你阿爹?你祖母择了我给阿爹做妾,也就着我有宜男之相的……”   她猛然住嘴,在没有出阁的女儿面前说这个不好。“姨娘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如今只指望你三哥和你了。大夫人虽然不喜我,但是面上也不会苛刻你三哥和你的,况且我始终和太夫人一样是姓刘,太夫人也不会让她苛刻你们的。但前提却是你们兄妹争气,若和杨艾那傻子样,莫说太夫人了,连你阿爹夜也不会多看我们母子三人一眼的。”   刘姨娘想到从前才入府为妾三年生下一子一女,好不风光时,本来稳重的自己都被那些奉承话给弄得轻浮张扬了,狠狠地下了大夫人的几次脸后,便被大官人冷落了,而这冷落一冷就是十多年,若非自己生了儿子,若非自己和太夫人沾亲带故的,只怕早就落得二房周姨娘的下场了。   杨芊看刘姨娘的神态,想到几年不见的父亲,神色也有些黯然,用力地点了点头道:“姨娘放心,我会记住你的话的。”   “你身边的那两个丫头都是你二婶婶给分派过来的,她可是没有安好心呢,天天就想着占大房的便宜。你啊,该留意的地方还真不少。”   “有姨娘你在嘛……”杨芊在刘姨娘怀中撒娇道,一点也没有在人前的目下无尘的清高样子了。   这边母女细话,不难看出刘姨娘并不是个没见识的人,起码比同是做妾的吴姨娘要有脑子几分,她的一儿一女比吴姨娘所出的孩子下场都好点(前世穿越的杨葭的下场也不怎么样)也就不难理解了。   西边屋子里,杨芙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穿着湖水蓝色的春衫神态慵懒地靠在铺着绣着春燕叼泥的春毯的胡床上,笑听着沈嬷嬷和孔妈妈几人说笑,还时不时地插上几句话。心中的心思却是转开了,自己要讨好大夫人,这个刘姨娘势必就要远着点的,让丫头们套套话也是好事呢。不过,杨芊是个有福气的,刘姨娘再怎么样也都将杨芊这个女儿放在心上了,哪里像自己,这么多年了,阿爹阿娘就没有多过问一句。   枣儿没有端回乳糖圆子,杨芙苍白的小脸只是叹了下,在孔妈妈来了之后才低声叹道:“我是个没福气的,下人不将我放在眼里不稀奇,想不到她们连五姐姐的脸也打,真是……刘姨娘倒是好性子,竟没让五姐去闹。”   “谁说不是呢?还不是因为大夫人回家了,若是之前哪里有这样的事?”孔妈妈语带不忿的道。   杨芙笑了笑,又引着孔妈妈和香儿几个说了不少抱怨的话,心里却乐得慌,还真没有想到,杨芊身边的人这么容易套到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刘姨娘真是聪明人,比吴姨娘强多了···然后阿桥今天双更,庆祝收藏过百,噼里啪啦噼里啪啦,谢谢妹子们支持!阿桥会更加努力的··· ☆、小杨葭未雨绸缪   杨葭不晓得隔着粉墙的小院里刘姨娘正在教女,堂姐杨芙在想着小心思,她正在为来杨家投亲的宋家姐妹烦恼,因为她突然记起来了,宋玥娘和宋珩娘两姐妹后来被安排住进了对面的东厢杨艾的屋子里,吴姨娘还眼泪巴巴地去大夫人那儿求了一回,自然被驳了。而自己却秉承着低调谨慎的风格,保持了沉默。想到宋玥娘后头做出的那些事情,杨葭脸色变了变,得想个法子让宋家姐妹住不进来才成。   “桃儿,你去吴姨娘的小院看看,看姨娘有没有空,让她过来一趟,就说我有要紧的事儿和她说。”   待桃儿去了,杨葭才起身下了罗汉床,去了中间和杨艾共用的大厅看向冷寂的东屋,半晌没有说话。   吴姨娘的小跨院真的不大,也就三间屋子一个倒座房,她自是住在西间,让儿子住了东屋,中间的起居室里也是收拾得颇为精致,她是大夫人身边的丫头出身,大事上没有什么见识,但是这收拾屋子还是有些心得的。她正搂着白白胖胖的儿子说话,听说女儿给儿子娶厨房要了乳糖圆子给儿子吃了,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来。   “姨娘,我明儿还去八姐那儿玩。”杨冰鼓起白胖的脸颊道。   “好好,我们六郎想去就去,想吃什么玩什么就和你八姐说啊。”吴姨娘忙道,又和儿子说了半天话这才不舍地让乳娘带了儿子回屋去睡觉,她才歪在罗汉床上为送走的女儿杨艾担心起来。   “胭脂啊,你去将我那黑檀木小匣子打开,取一锭小元宝(一锭小元宝,即十两银子)给八娘子送去,六郎若是过去她那儿,可不能委屈了六郎。”吴姨娘吩咐小丫头道,她虽然更疼儿子一些,但是心里也是有两个女儿的,大女儿如今不在府里了,可也不能让小女儿贴钱的。   “嗳。”胭脂是吴姨娘身边的唯一的大丫头,长相虽然不错,但是右边嘴角却长着指甲片大小的一颗黑痣,生生让一个清秀的姑娘变成了无盐女,幸好手脚勤快人也老实,吴姨娘用着也格外地放心。   胭脂回里屋取了一锭小元宝放进了腰间的荷包里,还没有出门便撞上了来请吴姨娘的小桃。吴姨娘听了小桃的话,动了下眉头,下了罗汉床就让胭脂跟着一道去了杨葭那儿。   “哟,刘姨娘这也是来瞧五娘子的?”吴姨娘眼珠子一转,看着带着丫头出了抱厦的刘姨娘道。   刘姨娘看吴姨娘的打扮,粉色的对襟罗衫,湖水色的宽袖褙子,与罗衫同色的八褶裙,头发上插着发簪还带了朵粉色的绢花。刘姨娘笑了笑,吴姨娘的小心思也能猜到七八分的,不就是想让大夫人记着旧情,等三娘子嫁了,带着她和六郎母子俩一起去大官人任上么?可惜了,明明长着一张明媚的脸,却没有什么脑子,大夫人怎么可能带着她去?   心里暗道愚蠢,脸上却是堆满了笑,刘姨娘道:“是呀,我来瞧瞧五娘子,她前几日受了责罚,怕她心里都有怨气。吴姨娘也是来看八娘子的?八娘子是个乖巧的,比五娘子可懂事多了呢。”   吴姨娘眯眼笑了,自己孩子被人夸奖了她自然是高兴的。“八娘子就是太懂事了,要是分点给六娘子就好啦。好了,我也不和刘姨娘多说了,下次我们俩再好好儿说说话。”   等吴姨娘带着胭脂随着小桃进了杨葭姐妹的小院,刘姨娘这才带着思雨和立秋缓缓地入了夹道,待过了小竹林,思雨才低声道:“姨娘,您看吴姨娘那轻狂的样子,早前大夫人没有回来的时候,待你恭恭敬敬的,如今却一脸的得意样儿。也不想想她一个丫头出身的妾,那里及得上姨娘您?”   “就是呀,就六娘子做的事儿,大夫人也不可能带吴姨娘去任上的。”立秋道。   刘姨娘微微一笑,自己是良家出身的妾,摆了酒席写了纳妾文书聘进府里来的,就是月例银子也只是比大夫人、二夫人低二两,拿的是八两银子的月钱,比吴姨娘硬是多出了三两来,由此就可见自己的地位高出吴姨娘一大截的。只要自己不犯淫、杀、不孝等大罪,便没人能随意地将自己赶出府去的。而吴姨娘,如今虽然生了两女一子,大夫人若是要将她给卖了,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好了,我是妾,吴姨娘也是妾,这话可不能胡说了。至于吴姨娘的打算,明眼人都知道是不可能的,就她还在做白日梦。不过,她这样子傻乎乎的,不正好吗?”刘姨娘突然浮出了一个想法,也许正是吴姨娘这眼皮子浅好拿捏的样子,大夫人当年才抬举她的?   “对了,方才有小丫头叽叽喳喳说着咱们家有客人来,立秋你去打听一下,是什么人来了。”刘姨娘顿住脚步道,心中却在叹息,自己纵使比吴姨娘的地位高,但妾就是妾,还不是不能出去见客。再想到儿子三郎过几日就要回家了,若是这客人里有年轻的小娘子,她这个姨娘自然该多留心一些才成。   另一头,杨葭和吴姨娘说了她的担心,吴姨娘当即就委屈地掉泪:“这可不行!你六姐又不是不回家,她的屋子怎么能给外人占了?不成,我得寻大夫人说去。”   “姨娘打算怎么说?只哭几句就成了吗?”杨葭总算知道杨艾的愚蠢无知遗传自哪儿了,暗中摇头。正色道:“姑祖母家有两个小娘子,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二岁,看着都是知书达理的样子,而祖母又最喜欢这样的小娘子了。再则,我也听说祖母和姑祖母的关系很好,六姐短时间又不会回来,她的屋子被祖母给了宋家表姐妹们居住,姨娘敢去驳了祖母的话吗?”   “那,那可怎么办?你六姐姐可是太夫人嫡亲的孙女呢,难道还比不上两个外八路的侄孙女?”吴姨娘傻眼了,眼泪更是流个不停。   杨葭叹了口气,看向吴姨娘给的那锭小元宝,这终归是这个身子的生母,便道:“姨娘,咱们当然不能由着他人占了六姐的屋子的,不然府中人只怕会连我和六郎也看低的。所以,姨娘需这样求大夫人……”   吴姨娘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人,听了杨葭的嘱咐后也没有细想,点头道:“你说得对,你六姐是有不是,屋子让给姐妹居住也是应该的,十一娘如今都八岁了,还住在二夫人的倒座房里,也太不好看了点,我这就去和大夫人说去。”   杨葭也没有留吴姨娘,看她带着胭脂匆匆走了,心里一松。她算是比较了解大夫人的为人的,这两日里二夫人的一些举动肯定让魏夫人起了不满了,正好让杨荨搬到六娘的屋子来,不就是向大家说二夫人苛待庶出的十一娘吗?大夫人为了出气肯定会答应的。   大夫人的屋子里,她正在和老夫人身边的秋月说话,原来老姑奶奶一家来了,太夫人让大夫人理完事儿就过去见客呢。   “老姑奶奶家的两位小娘子一位小郎君倒是长得不差,玥娘子和四娘子差不多大,珩娘子则和八娘子一般年纪,看着倒是知书达理进退得宜的大家闺秀,太夫人瞧着很喜欢呢。”秋月透出一句话道。   大夫人点了点头,笑看了秋月一眼,拔下头上戴着的一支牡丹花样的金钗递给了秋月,温声道:“听说秋月你嫂嫂快生孩儿了,这支金钗就当我给孩子的洗三礼吧。”太夫人身边的丫头,大夫人打赏从来都不吝色,反正她和娘家嫂嫂一道入股开的玲珑阁,正是做珠宝首饰等生意,自是不吝色这些个东西的。   秋月大喜,给大夫人磕头道谢后就走了。   大夫人揉了揉额头,对于丈夫的这个姑母,她还是知道一二的,不过全家都来投奔,还真是想不到。“我曾听官人说过,当年姑母出门子的时候,也是十里红妆,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呢,没想到如今临老了竟带着孙女孙子来投。宋家也是延安府的大族呢,还是宪宗皇帝的后族本家,如今竟这样了……”   “可不是呢,竟说败落就败落了。”林嬷嬷也道,“只是这宋家来投,当真留他们住在府里么?他们一家子人不多,主仆上下加起来也不过十来口忍,算起来吃穿花费不了多少,但若是长久地住在府里头,这花销也不小了。而且老姑奶奶是长辈,若不和太夫人一样的份例又不说不过去,还有两个小娘子年纪也不小了,到时候说了人家准备嫁妆,自然是府里头给置办的,少说也要个千儿百两的,还有小郎君若是大了要进学,也不是一点半点的花销的。夫人,当真要留着他们住在府上?”   大夫人笑道:“你倒是会算。若我有个儿子,自然会担心的。不过我又没有个儿子,等三娘子嫁了,给十娘子的嫁妆置办妥当了,这家业就算败去大半后给了五郎也不少了。所以啊,现在担心宋家人在咱们家长住的不是我,而是二夫人呢。”   林嬷嬷一笑道:“还是夫人看得明白。”   瞧了眼一边柜子上摆着的麒麟头形状的铜滴漏,大夫人起身:“好了,伺候我梳头换件衣裳,我去桂苑里见见这位老姑妈去。”却见帘子被挑起,却是吴姨娘一脸泪地进来了。   “妾给大夫人请安。”吴姨娘跪下道,“大夫人,妾反思了一夜,知道六娘子错了,她去了惠觉庵磨磨性子也好,免得以后出了门子给大夫人您丢脸。”   魏夫人淡淡地看了吴姨娘一眼,嘴角露出几分讽刺的笑容来,“吴姨娘可是真的想清楚了?若是真的想清楚了,就好生教导八娘子和六郎吧。”   “是。”吴姨娘起身,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赔笑道:“夫人可是要换衣裳出去?让妾伺候夫人吧,这几年夫人在外头,妾时常想念呢。”   大夫人从来没有将吴姨娘放在眼里,又有前日杨艾那样子的闹腾,大夫人对吴姨娘可是失望彻底的,淡淡地大:“让你伺候我岂不是跌了六郎的脸?有珍珠和翡翠伺候我就成了,你有什么事儿说吧。”   吴姨娘对着珍珠、翡翠笑了笑,也就没有去争着伺候大夫人换衣裳,才一脸羞愧地道:“六娘如今离了府,一两年里是回不来的,她的屋子空出来了,八娘方才寻了妾去,说是东屋空荡荡的,晚上都有些不安枕。妾就想着,要不要将十一娘给挪到六娘的屋子来住呢?按理说咱们杨家的小娘子,满了七岁就给搬屋子了,但是十一娘还住在二夫人的倒坐房里,怎么都不太合适。妾就想着,让十一娘搬去六娘子地屋中住吧。”   大夫人捻起梳妆台子上一支粉色珍珠攒成的石榴花样的钗子插在了发间,闻言有些惊讶地看向吴姨娘,嘴角噙笑道:“你倒是真的想明白了,也好,我就依了你。一会儿我去太夫人那里见客,晚点我再和太夫人提一提的。”   吴姨娘心中大喜,忙笑着谢了大夫人,又连声夸赞大夫人容颜娇美如二八娇娘,弄得大夫人都有些受不了,赶了她回去。   “这个吴姨娘!”大夫人摇头嗤笑了一声,随即又道:“她那草包样儿肯定是想不出这么个主意来讨好我的。”又唤了小丫头红玉去打听了,这才被丫头婆子们簇拥着出了荷风院往桂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嗯,妾也是分类的,杨葭的生母吴姨娘,丫头出身的妾,地位真的不高~~~而且本文的背景,大家应该看得出来,比明清早啦,虽是架空,大体上相当于北宋仁宗时期吧··   最后,求收求留言,要阿桥卖萌吗?妹子们,戳我收藏我吧O(∩_∩)O~~~~ ☆、旧情难敌利益深   却说桂苑里头,太夫人和宋老太太姑嫂俩三十多年没有见面了,乍然相逢,自是抱着好一通大哭。太夫人年轻的时候是个隐忍的性子,当年丈夫极其宠爱那歌伎出身的美妾,每次都是小姑子出面护着她。太夫人一直念着小姑子的旧情,对小姑子一家还是颇为关心的,只是两家实在离得有些远,往来不方便,也就一年通个一次书信送上一次年礼罢了。   “盈娘,去年年底没有信来,我就担心得很,本想着今年找个时间让二郎走一趟延安府的,没想到你们竟过来了。你怎么,怎么这个样子呀!”太夫人看着白发苍苍瘦得刻薄的小姑,不由得又落了泪。   宋老太太看到大嫂子的神情不似作伪,心中一松,脸上却越发悲苦了,嘴里头却没有说着诉苦的话,而是劝着太夫人道:“嫂嫂也莫要为我哭了,这都是命啊!如今你外甥去了也有两年了,只丢下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在延安府生计艰难,实在没有法子,这才带着孩子们来投奔嫂嫂,还请嫂嫂给你孙女孙儿们一个饭吃,我也就能放心去了……”   太夫人自是知道宋老太太是故意这么说的,但是心里头还是跟着难受的,当年娇养的小姑子那性子可是一等一的烈,如今也被逼成这幅摸样了。忙喝道:“盈娘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杨家还能慢待了你们去!放心吧,你侄儿侄媳妇都是孝顺的。”   宋老太太擦了擦眼眶,就指着自己的孙女玥娘和珩娘以及抱着小郎的高氏让他们上前磕头。   “嫂嫂,这是你外甥媳妇高氏,寒门小户出身上不得台面。”宋老夫人指着高氏给太夫人磕头后,这才指着两个孙女道:“这是我的孙女儿,玥娘和珩娘,这是我的小孙子宝哥儿,才两岁,是你外甥的遗腹子,若是他早些来,咱们家的田产也不至于被族人占去了大半了。”宋老太太叹息道。   “好、好!“太夫人看着玥娘和珩娘,虽然衣饰寒酸,却容貌清丽,态度端庄,比五娘、六娘都要强上两分,不由喜道:“盈娘,你这两孙女教得真真好,还有小郎,也长得白胖可爱。你放心吧,既然回家来了,万事不用多想的,一切自有你侄儿侄媳妇打点的。”   太夫人瞧着玥娘和珩娘,确实很喜欢,给了两人一人一只镶绿翠金步摇做见礼,又给了宋小郎两个赤金的挂着十个小银铃铛的手镯,口中说道:“我也是他们的祖母,就莫要推辞了。这金步摇真是今年时兴的样式,小娘子不打扮得气派一些如何见人呢?可别推辞了。”   太夫人一般给客人家的孩子的见面礼都不是这样的,今日给宋家孩子这样子,也不过是看他们家实在是太寒酸了。不但宋老夫人晓得这点,就是二夫人刘氏及杨茹等几个小娘子都是知道的,只是心里怎么想的,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了。   太夫人又听宋家两个小娘子说在家中喜爱读书,也时常做针线,便又让红绣去取了两块黄心玉石镇纸给了她们,一个雕做猴子抱月样,一个雕做小童骑牛养,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价值更是不菲。让一边的二夫人、四娘子、九娘子都有些不平起来。   九娘子杨芸的性子最野,和小郎君一样上树掏鸟都偷偷干过,也不是很喜欢读书,但是那两只玉石镇纸她却很喜欢,早就向太夫人讨要了两次都没有得到,如今见太夫人给了别人,不由得红了眼,冲到她夫人跟前撅嘴道:“祖母偏心!我之前向您讨了两次你都不给我,今日竟给了外人”   太夫人笑容变淡,冷冷地瞥了二夫人一眼,二夫人尴尬一笑,忙将九娘子扯了回去,冷声斥责道:“什么外人,那是你宋家表姐!还不快给你玥娘表姐和珩娘表姐赔礼?”   宋老太太在来杨家之前,就让老仆去街上将杨家如今的情形打听了下,知道大侄儿媳妇常年随着大侄儿在外任上,府中的事务多是二侄儿媳妇打理。而这个二侄儿媳妇又是嫂子的娘家的侄女,她本来还嘱咐过让孙女们讨好二夫人的,但是现在她却明白怕是行不通了。   “嫂嫂,这镇纸太贵重了,玥娘和珩娘如何受得起?九娘子既然喜欢,便给了她吧。”刘老太太又对孙女们喝道:“还不快将东西给了你们表妹……”   “盈娘你怎么就和我推辞起来了,九娘子这个孩子可不缺这些个东西的,既是我给孙女们的见面礼,收下就是了!”太夫人忙拦阻道。   宋老太太心中暗自得意,又推让了半天,这才让两个孙女收下。随即看向在场的四娘子、九娘子以及十娘子道:“嫂嫂的孙女儿一个个都像朵花样,哎哟,我们杨家的娘子果然就是好呢。可惜我这个姑祖母没用,家道中落,见面礼有些轻,你们可别嫌弃啊。”   竟然是一人一只小荷包,上面绣着不同的图案。当然了没有出现的庶出娘子们也是有份的,太夫人看那小荷包只是一般苏缎做的,只是上面绣着的花儿栩栩如生,知道定是玥娘和珩娘亲手做的,忙对对着孙女们道:“礼轻情意重,你们还不快收下东西谢谢姑祖母?”   杨茹心中嗤笑,真是一家子穷酸,这样子的荷包亏得拿得出手!面上却半点不显,和妹妹们一道谢过了宋老太太收了小荷包。   宋老太太叹息道:“不是值钱的玩意儿,只是都是玥娘和珩娘敖了几个晚上亲手做的。”   太夫人忙又赞了赞宋玥娘和宋珩娘,“我几个孙女儿都及不上你的两个孙女呢,这针线做得真真好。”   杨茹暗嗤一声,她们杨家的小娘子学习针线女工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有针线房里的媳妇们,房里伺候的丫头也会做,何须她们动手?祖母这到底是夸宋家姐妹还是故意指宋家穷了呢?   而宋玥也在打量着杨家诸人的衣着、神情,早在进了杨府后,她就为杨家的富贵咋舌,自己家还没有败落前也及不上呢。随即想到杨家大表姐是侯夫人,二表姐嫁去了洛阳萧家,她便释然了。只是看着杨家的大丫头和婆子都比自己一家穿得体面,她心里就酸酸的,却也更加地坚定了要在杨家谋个好婚事的想法。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一阵问大夫人好、大奶奶好的喧闹声,太夫人便笑了起来道:“是你大侄儿媳妇魏氏来了,还有大郎的媳妇尹氏,这么多年了,妹妹你当年出门的时候,你大侄儿还没有娶妻呢,如今却都是做祖父母的人啦。”   宋老夫人笑道:“是嫂嫂你有福气才是,他们做祖父母了,您不也做曾祖母了不是?”只是瞧着比自己年长好几岁的嫂子看起来远远比自己年轻不说,还儿孙满堂得享富贵,想当年这嫂嫂还要自己出头护着呢,如今自己却是落魄至此,她心里的滋味又怎么能好呢?   “母亲,想必这就是姑母了。”大夫人进了门对太夫人福了福,便看向宋老夫人忙叉手行礼,嘴中说道:“侄媳来迟了,不曾去迎姑母,还请姑母莫要见怪。”   宋老夫人看着魏氏的穿戴,虽比不上二夫人刘氏一身珠翠的行头,但硬是比刘氏看着更气派。她可不敢真受大夫人的大礼,忙扶起她道:“大侄媳快别多礼了,我也听说了,三娘子要出阁了,你不忙才怪呢。”遂又喊了宋玥娘和宋珩娘及宋小郎来拜见表舅母。   大夫人笑了笑,她早就打量过宋老夫人,只太夫人待之亲热而已,自己当做一般亲戚对待就是了。至于三个孩子,大夫人笑着受了他们的礼,夸道:“都是好孩子。这是表舅母给你们的,莫要推辞了。”   给宋玥娘和宋珩娘的是一杨的,都是一根金钗一副南珠缠金丝耳环,给宋家小郎的则是一根赤金项圈以及红线缠成花样的五个金元宝。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深浅,大夫人这样子的见面礼可将二夫人的比下去了,宋太夫人暗道果然这大侄儿家更加富贵呢。而太夫人则抬了抬眼皮子,看向大夫人的目光有些深。她笑道对宋老夫人道:“盈娘你是不知的,你大侄儿媳妇可是比我这个老婆子还富裕呢,既是你给孩子们的,那更要收下了。”   宋太夫人闻言,心中已有了主意,忙让两个孙女带着小孙子给大夫人磕头。   而一边刘氏想到自己给得见面礼是两幅珍珠耳环和一副银镯子,脸上就挂不住,她还真没有想到大夫人给的见面礼这样重。脸上很有些尴尬,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嫂子的嫁妆丰厚,手中更是掌着几家玲珑阁,怎么不拿今年时兴的头冠给侄女们做见面礼呢?只是钗子耳环,也忒小气了些。”   这话中的酸气便是九娘、十娘两个小的都听出来了。大夫人只是抿嘴笑了,好似没听见一样。后头跟这进来的大奶奶尹氏,心中苦笑,这个婆母,丢脸都丢倒外人跟前了,忙上前给宋老夫人见礼,倒是替刘氏解了围。   宋太夫人已经看出杨家妯娌面和心不和,心里暗笑,这样自家也更好谋些钱财来呢。她又道:“我们家如今也没钱给女孩子们置办这些钗环器物,如今得了这些已经感激不尽了。玥娘、珩娘,还不快再谢谢你们两位表舅母?”又对着太夫人道:“嫂嫂,我最忧心地就是那个孙女的将来,如今我们家败了,我也无力教养她们,想求嫂嫂将她们带在身边和你们家小娘子一道教养,还请嫂嫂答应我哩。”   太夫人本对两个女孩子有好感,便道:“也好。也不必另外收拾屋子了,就让她们住进六娘子的屋里吧。”   大夫人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道:“母亲,方才吴姨娘去寻我说将六娘的屋子给十一娘搬进去,我想着十一娘也该搬院子了,便应下了,这可怎么是好?”   太夫人点了点头,她虽然年念着和宋老太太的旧情,但是也不好扫了魏氏的颜面,且十一娘就算是庶出的,也是她的孙儿,只得对着宋老夫人道歉。   刘氏心里大怒,这个魏氏竟然管到二房来了!可是她却不得不应下,毕竟十一娘搬去了小娘子们一起住,还得服自己这个嫡母的管。但若是宋家的小娘子住了进来,那就要和杨家姑娘一样地用度还不好管束。而且肯定还要从杨家说亲出门,可都是要花钱的,这一大家子,尤其是宋老夫人还是长辈,吃穿可是不能俭省的,一个百两银子还打不住呢……   越想越不能忍住,自己可有两个儿子呢!刘氏忙对太夫人道:“是我的不是,竟忘了给十一娘搬院子。”又给宋老夫人道恼:“姑母,宋家也是名门大族,您更是咱们杨家的老姑奶奶,何愁小娘子们没有好前程。您现带着孩子在咱们府上安心住着,等三娘出了门子,我再让我们官人留意离着咱们家近的地儿寻一处合适的宅子给你们,也算是重新安了家了。再等表弟的孝期一过再给侄女儿们说门好亲事,给小郎请个好先生教导,等他大了娶媳妇考个功名回来,有您享福的时候呢。”   魏夫人心中好笑,果然,刘氏这话中的意思分明是不想留宋家人在府中常住的。而太夫人心中所想的却是更深,她虽念着杨盈娘的旧情,却看得明白——这宋家如今老的老弱的弱,再要振兴家业没有二十年是不能的,除非靠着两个小娘子攀上好婚事。不过如今这世道哪怕你长得国色天香,家业败落又没有好嫁妆想攀上富贵人家的亲事是不可能的,就算送女儿入宫去博一场富贵也是要花钱打点的。自己家虽富贵,却也不是开银楼钱庄的钱多得没处花。最终没有反驳刘氏的话,只是抓着宋老夫人的手叹气道:“我们都老了,这家里都是她们在打理,你放心,她们既然说出口便会做到的。”   宋老夫人心中却一阵怒气上涌,这可和自己一开始的谋划不合,只是看杨太夫人一脸的倦色,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做悲苦状。   等宋家人被魏夫人送去了客院,桂苑发生的一切已经被小百灵给打听清楚了,看着丫头送过来的宋老太太给的小荷包,杨葭大松了一口气,宋家姐妹没有住过来,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先贴上来,我明天再抓虫子~~~然后例行求收求留言啊,妹子们妹子们·,我盼望着你们啊··· ☆、小杨葭趁时张扬   杨葭遂了心愿,禁足的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不觉得烦闷。只是三日后,十一娘杨荨便搬去了六娘原先的屋子,杨葭听到了动静,便让小桃取了去年未曾动过的淳安紫岩茶来道:“你将这个送去十一娘屋子,当我贺她的乔迁之礼。”   小桃却有些不舍,劝道:“八娘子手上也没甚好茶呢,不如留着这茶,另送贺礼便是了。”   杨葭对于小桃敢说出心中的想法颇为满意,笑道:“这你就不知了,你说十一娘做邻居好还是六姐做邻居好?”   小桃有些忐忑地看了杨葭一眼,见她面色如常等着自己回答,终究不敢违心说谎,低声道:“六娘虽是八娘子一母同胞的姐姐,但是十一娘性子柔软,自然是十一娘做邻居好些的……”   杨葭点头道:“所以咱们得和十一娘相处好了,多捧着她一些,她也住得安心,以后也许就能长长久久地做邻居呢。”杨葭说这话也是心里盘算过的,十一娘在二夫人手上被揉捏得厉害,便是个面人心中也是不快的,能够住进小娘子们集体生活的抱厦里,想必十一娘心中是大松一口气的,她必定也是打定主意和姐妹们好生相处,以求个安稳长期地住下去。杨葭这行为也是顺势而为罢了,等一年半载后六娘回来了,自是不好再强要十一娘搬屋子的。   小桃这才明白杨葭的用意,忙取了装茶叶的瓷罐去了有些动静的东屋。   正听着话,却见外头厅中一阵莺莺燕燕的说笑声,小百灵已挑了纱帘进来快嘴道:“八娘子,是四娘子、五娘子、七娘子三个并宋家姐妹们过来贺十一娘乔迁呢。”   杨葭忙从罗汉床上起身,指着另个小丫头画眉和百灵将外间快些收拾了,小炕桌上的书本、罗汉床上的针线篓子都放入了里间,好一阵忙乱。小百灵不解,嘟嘴道:“八娘子怎么这个时候让婢子们收拾呀!”   “娘子们既来贺十一娘乔迁,定会来瞧瞧我这个禁足的姐妹的。”杨葭没有好声气地道,“去拿二十个钱去厨房端些点心来,一会儿我好待客。”   待白灵去了,画眉也行礼下去了,她才撩开米粒大小珍珠串成的帘子,绕过屋中单扇的紫檀木雕绛色纱绣牧童骑牛吹笛的立屏站在外间,听着另一边屋里四娘子几个的说笑声。果然,不待片刻,便听见小娘子们过来的声音,她忙走了两步,站在纱帘边笑道:“方才听着姊妹们说笑声我就心痒难耐,猜着你们必会来瞧我的。”   杨茹眼神微微波动,暗道这个小八娘的性子果然变了些许,嘴上却道:“我们来贺十一娘乔迁,自然要来瞧瞧你的。对了,这是宋家玥娘表姐、珩娘表妹,你禁足在屋中还未见过哩。”   杨葭忙转眼去瞧宋玥娘和宋珩娘姐妹,只见这宋玥娘身量高挑,一身湖水色及地罗裙,浅碧色的披帛,乌发梳成凤仙髻,发间斜插着金步摇,虽比不得杨家娘子的一身珠翠,看着却也清雅,尤其是那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使得宋玥娘竟透出一股少女少有的妩媚之气来。而比起姐姐,宋珩娘则要低调许多,杨葭记得这宋珩娘是个真老实的人,也没有多注意。   “玥娘表姐、珩娘表姐,前些日子得了姑祖母送的荷包,上面的针线真是做得极好,听说是两位表姐亲手做的,我屋里头的小丫头画眉的针线最好,却也不及两位表姐呢。”杨葭笑盈盈地赞道,她当然知道这样的赞美在这些小娘子耳中极为刺耳,毕竟没有人愿意和下人放在一起比。   果然,杨家话一出,小娘子们说笑声顿时一窒,五娘子杨芊瞟了杨葭一眼,暗想八娘的用意,怎么才见面就针对宋家姐妹呢?宋玥娘心中大怒,面上却显出哀伤之色,“我们姐妹命苦,比不得杨家表姐妹们。自阿爹革了官职病故后,族人欺上门来,家中的奴仆散尽,祖母年迈,阿娘病弱,小弟才出生,我们姐妹只得自己动手做针线了……”   杨家众位小娘子忙劝起宋家姐妹来,她们毕竟是读过书的,虽有些瞧不起穷了的宋家人却也算是明理人,只要宋家人真的自强自立可比只顾着打秋风的人强多了。杨芙更是嗔怪地看着杨葭:“八妹今日说话怎么没有分寸了?宋家表姐表妹都是可敬之人呢。”   杨葭深深地看了杨芙一眼,她之前就怀疑杨芙也是重生的,那么就应该清楚宋玥娘前世里为了留在杨家做出的事儿才是,杨芙怎么还这么维护宋玥娘?嘴上却道:“七姐,我只是夸表姐们的针线做得好,难道夸错了……”   杨芙结舌,却不好当着宋家姐妹的面拆穿杨葭是在装傻,杨茹虽安慰着宋玥娘,却也留意着杨葭这边,听了她和七娘的话后笑道:“八娘,你夸得当然不错了,错就错在不该将表姐表妹和小丫头一起比呢。宋家虽没落了,好歹也是大家族,还不快过来给玥娘珩娘赔礼?”   场中诸姐妹,杨茹最长,杨葭自然得给她面子,给宋玥娘、宋珩娘姐妹蹲身福了福,嘴上道:“是我见两位表姐太过亲切,这才没有多想脱口而出的,还请表姐勿怪。”   宋玥娘心中极恨,面上却笑盈盈的道“无事”,只是宋珩娘心中难过觉得是被亲戚家的姐妹奚落了,脸色也淡淡的。   恰好百灵端了点心回来,杨葭忙请三位姐妹并宋家姐妹坐了又令小桃去沏茶,一脸笑容招待人,分明不将之前失言得罪宋家姐妹的事儿放在心上,杨茹、杨芊及杨芙都是聪明人,也不说破,喝了两口茶用了一块点心,杨芊突然道:“昨日我们姐妹接到了陈家送来的帖子,她们家小娘子要在明天办一个斗茶会,整个魏县的官家千金、大户闺秀都要收到了帖子,可惜八娘你还在禁足不能和我们一快去了。”   杨芊这话自然是试探杨葭的,早前杨葭性子绵软若是碰上了这样的事情,肯定红了眼眶的。可惜如今的杨葭,却是瞪大了眼恨声道:“这个陈家三娘,怎么就定着明日办斗茶会呢?我竟错过了。等下次见了她,我定要和她争几句的。”   杨芊被杨葭的反应给噎到了,杨茹和杨芙此时也心中有了计较,三人及宋家姐妹喝完了茶便都起身告辞了。   “八娘子,太夫人同老姑太太很亲厚呢,得罪了宋家小娘子惹得太夫人不快可怎么办?”小桃担心地问道。   杨葭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很神棍摸样地道:“放心吧,很快太夫人就会看穿宋玥娘是不值得疼的,那就是一个搅家精呢。”而且,这么肆意过日子,大夫人也越发不会看上自己了呢。   杨葭见小桃、百灵及画眉都有些半信半疑的,也不多解释,反正过不了多久事情就会发了。   而出了抱厦,五娘子杨芊准备去大夫人处露露脸装乖巧,七娘子杨芙自是跟上一道去讨好大夫人。四娘杨茹心里头嗤笑,她自是去回桂苑太夫人处的,便随口问了一句宋家姐妹去哪儿。若是之前,宋玥娘定会厚着脸皮跟着杨茹去桂苑的,但是方才被杨葭明晃晃地打脸,她又气又恼,想着快些回去向自家祖母寻主意的,便做出悲苦状道:“谢谢四娘子了,我祖母今早起声说是有些胸闷,我担心祖母,所以和妹妹先回客院去了。”   杨茹并不将宋老夫人这个姑祖母放在心上,听说她有些不舒服,也没有提出说过去探望,只是嘴上安抚了宋家姐妹两句,便带着丫头走了。   宋玥娘眼眸深幽,等人走远了她才和妹妹上了夹道,过了竹林后,瞧着杨家伺候她们姐妹的两个小丫头离得有点远,她才冷笑着对珩娘道:“说什么厚待我们,还不是处处踩我们!一个庶女而已,若是阿爹还在,咱们何需同一个庶女陪笑脸说话?还有杨四娘,眼睛长在头顶上,按道理说,她们接到了邀请,明日理当带我们一道去的,可是你看看她们,提也不提一句。”   “大姐,阿爹已经不在了,而我们住在杨府,杨家的庶女看不起我们也是人之常情。再说了,我们也没有体面的行头去斗茶会,没得让人笑话。”宋珩娘低声道。   “什么人之常情?什么笑话?那杨八娘还真当她是个人物呢,不过是个婢生女而已。我已经打听到了她同母的杨六娘被送进了尼姑庵去了,她有这样子的姐姐,她会有什么好前程?我看大舅母待庶女也就是面子情而已。”   宋珩娘小心地看了眼左右,紧张道:“姐姐小声些,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住在杨府,吃穿都是杨府给得,便是扬府的下人都瞧不起我们呢,何况是正经的小娘子?我知道姐姐你很生气,只是人在屋檐下,该低头的时候还是低头的好……”   “我就偏不低头!”宋玥娘咬牙道。恰好两个小丫头嘻嘻哈哈走近了,姐妹俩这才没有做声,沿着夹道往东行,过了亭台楼阁花芜小径,却在一假山石边撞上了带着两小厮的俊秀男子,只见他剑眉星目,肤色白皙,头上戴着软纱唐巾,身穿赤色绣花长袍,外罩蓝色薄纱罩衫,腰上则系着文武双穗条,还挂着一块羊脂白玉璜,脚上则是一双青色厚底皂靴,气度不凡,让宋家姐妹脸上染了粉样变红了。   “大表哥好。”宋玥娘和宋珩娘忙垂头叉手行礼,宋珩娘也就罢了,宋玥娘年岁不小,比杨茹还要大上两个月,已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她心中含酸,杨大郎这样的好样貌好风度,尹氏那女子真真是好福气。   杨冯心中烦闷,听友人说大名府的府城今日有位从汴京过来的雅伎,乃是行首大家,弹得一手极好的琵琶不说,一身歌舞更是一绝,据说容貌也是美艳无双的。友人们自诩风雅便结伴去了府城,却将他给撇下了。   杨冯也不好在堂妹嫁期将近的时候找借口去府城,出门访友一个友人也不见便带着一肚子不高兴回了家,不想却在家中撞见了才在太夫人处见过一面的宋家姐妹。   在太夫人处时他不好当着长辈的面打量她们的长相,此时才看清了宋玥娘的长相,暗道也是清秀佳人一枚,正好自己近日无趣得很,倒是可以学着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逗弄这宋家玥娘一番寻些乐子呢。杨冯想到此处,俊逸的脸上堆满浅笑,双目灼灼地看向宋玥娘,“宋家表妹好,这是打哪儿来啊?怎么方才一脸的不高兴?可是什么丫头婆子伺候不尽心?”   宋玥娘看着眼前温文儒雅的杨大郎,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脑中霎时出现“君子如玉”这个词来,一张清秀的小脸早就飞满了红晕。   作者有话要说:  哦也,剧情总算进了一大步了,真是恨不得一天三章啊···   姐妹们,求收求评···嗷嗷嗷嗷,好冷清好冷清··· ☆、宋家心思大姐归   宋珩娘瞧着姐姐和杨冯相谈甚欢的样子,心里咯噔一声起了警惕来,姐姐素来好强,想攀附一个好依靠。杨家大郎风度翩翩,姐姐若是被他给蛊惑了就糟糕了——杨家大表哥可是已经娶了尹氏表嫂的。   “姐姐,不是说早些回去伺候祖母的吗?我看大表哥也忙着,我们还是不要耽搁大表哥的功夫了。”宋珩娘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宋玥娘满心的不舍,脸上却只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来。而杨冯,别看他房中只尹氏这个正妻一人,一个姨娘也无,但是也有三个通房丫头,在外头更是有不少的相好,早就摸透了小娘子们的心思,当即装作正人君子的样子道:“原来姑祖母身体不舒服?表妹怎么不早些说呢?我也好一道去探望下姑祖母的。现在却是不成了,不过一会儿我会回了我阿娘,让她派管事的去请大夫瞧瞧姑祖母的。表妹也不要着急了,若是有什么不对便让人通知我。”   宋玥娘满眼感激地看了杨冯一眼,低声道了声谢,这才和宋珩娘一起福了福然后就带着两个小丫头回了客院。   正当这时,一个女人畏畏缩缩从院子里的大树后头冒出来,宋家两姐妹也吓了一下,两个小丫头也被吓到了,一个小丫头抚着胸口撅嘴骂道:“宋夫人,你这是做什么?人吓人吓死人呢。您可是宋家的太太,怎么藏头露尾地像个贼似的……”   “玥娘、珩娘,我,我只是想和你们说说话,阿娘好几日没有见你们了……”宋高氏被人骂了,却还是畏畏缩缩地说话,虽然她穿着深绿色新绸做的八幅裙,头上也插着两根钗子,但是却好似穿着龙袍的乞丐,一点也没有大家夫人的样子。尤其是她脸上的神色凄凄惨惨戚戚的,凄楚中略带哀怨,一点也不像是生了两个女儿年已三十的当家夫人,反倒像是被人揉捏搓磨的小媳妇。   宋玥娘嫌恶地瞧着宋高氏,匆匆行了一礼道:“阿娘想找我们说话,让招弟过来传个话不就是了?你现在这样真是……”   “姐姐,阿娘也是想我们。”宋珩娘看着畏畏缩缩的母亲,心中叹气,“姐姐,我先送阿娘回屋去,一会儿再过去祖母那里。”   宋玥娘冷哼道:“随你的便吧。”两个小丫头也冷哼着跟着宋玥娘进了中间的正房。   宋高氏含悲带怨的看着宋玥娘的身影,好半天才回神抓着珩娘的手,还没有说话眼泪就落了下来:“珩娘,你姐姐她生气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珩娘你不晓得,我这几日里亲手给你们姐妹各裁剪了一件衣裳,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给给你们,所以才在院子里等着的……”   宋珩娘看着懦弱的生母,心里一痛,阿爹还在世的时候将阿娘捧在手心上,让阿娘的性情一直柔软懦弱。阿爹在的时候,阿娘这样的性子还没有关系,但是如今这性子如何能成?不但让祖母嫌弃,便是自己和姐姐两个女儿也有些瞧不起。   不说宋珩娘和宋高氏母女的情形,却说宋玥娘去见宋老夫人,见陈姨娘也在,脸色一沉,冷声道:“姨娘好像很闲呢,不妨给祖母和小母做两身夏衫,穿着也体面些。”   陈姨娘不高兴地道:“大娘子一进来也不给老夫人请安就发作我,大娘子不将我一个妾放在眼里,也得给小郎几分颜面呢,殊知咱们家以后可是靠小郎呢。”   宋玥娘瞧了一眼趴在宋老夫人怀中抓着糕点吃得欢什么都不懂的弟弟,正想反唇相讥,被宋老夫人看了一眼只得悻悻地闭嘴。   “好了,陈氏你带着小郎先下去,玥娘你有话好好说。”宋老夫人吩咐道,等陈姨娘抱着宋小郎出去了,她才不满地看着玥娘道:“这屋子里伺候的人都是杨家的人,你注意点言行。”   “祖母,我知道的,现在他们不是不在嘛。”宋玥娘抱着宋老夫人的胳膊撒娇道:“祖母啊,我的事儿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啊?我方才在园子里碰见了杨家大表哥,他人很和气呢。“   宋太夫人脸色一沉,警告地看着宋玥娘道:“杨大郎?他再和气也是娶了妻的人,以后你避开一点儿。你放心吧,我曾对你舅婆有恩,我昨日给她透了点意思,她并没有一口拒绝,想来你嫁进杨家不是没有机会的。如今该想的是嫁进大房的机会大还是二房的机会大。”   宋玥娘抿了抿唇,掩藏住心底的不满,也不害羞,低声道:“可是祖母,我都没有见过杨二表哥和杨家三表哥……”   宋老夫人不在意地道:“这个有什么关系,哪怕他们长得丑陋不堪,他们也是杨家的郎君。你这段时日里好生跟着杨家姐妹相处,尤其是杨四娘,她是二房的嫡女,又是养在太夫人跟前的,她的一句好话比什么都管用。”   “是……”宋玥娘不敢在祖母面前说反对的话,只是心里头想着之前才见过的杨冯,对没有见过的杨二郎和杨三郎都有些不待见了。   ******************************   明媚的阳光从薄纱窗里透进屋中,杨葭捏着画笔在宣纸上画着她印象中的卡通猫啊狗狗,弄得上了两次茶的桃儿却好奇起来:“八娘子,您画得这是什么啊?不像猫也不像狗,难道是老虎……可是老虎长成这个样子吗?”   杨葭画的正是一只后世绝大多数人都知道的“加菲猫”,随口道:“当然是猫了,小桃啊,你看它可爱吧。待会让画眉进来,看能不能做一个这样子的布偶,我想送给大姐家的娇娘做见面礼,你说好不好?”   “……会不会太简单了点啊!”小桃觉得八娘子的想法越来越奇怪了,“娇姐儿可是侯爷和大娘子的嫡长女呢。”   “我不过是个庶出的姨妈,手中也没有多少私房钱,就算买一些小玩意大姐也看不上的,还不如做的这个,也算是一份心意了。”杨葭搁下画笔,伸了个懒腰,想到很快就要见到杨芷一家子,心里就很不痛快。不过为了避免自己再次成为接替大姐做嫁进赵家的人选,若是让赵娇厌恶了自己,那把握就更大了。而赵娇这个表面上看着可爱的小女孩,但是她看见猫猫狗狗却恨不得全都捏死,是个半点爱心也无的残忍小丫头。   “八娘子,大消息,听说二郎和三郎的马车已经到了大门口了,而两位郎君也不是单独回来的,他们是随着大娘子、大姑爷一家子一起到的,大夫人、二夫人得到了消息已经去二门迎接了,吴姨娘说今日是您禁足的最后一日,也不用再呆着房中,赶紧收拾打扮赶去太夫人那儿才是。”百灵跑得一脸红晕地进了屋,不喘息地将听来的大消息说了出来。   “……”杨葭捏着玫瑰膏的手指不自觉的用力,捏了一手的渣子。她扯出嘴角露出有些嘲讽的笑容:“去端水来我洗手,至于太夫人那儿,明日再去也不迟,迟早能见到大姐夫和大姐的,他们又不是只在家中住一日。”   “可是八娘子,不但十一娘都在梳妆打扮准备去见客,就是七娘子她们也都在准备呢。”百灵疑惑道。   “我在禁足中,大姐会理解的。好了,去喊画眉过来,现在开始给我赶做一只小狗布偶出来,至于百灵你,再去前面看看什么情况吧。”杨葭暗想这个禁足倒真是帮了自己大忙了,不然还真担心见到赵霖那个伪君子,自己会忍不住吐口水翻白眼呢。   桂苑前头,就是太夫人都被林嬷嬷扶着出了门,却见被丫头们扶着的杨芷挣开了下人们的搀扶,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太夫人面前跪下哭道:“祖母,孙女儿来瞧您了……”   “好孩子,你这才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太夫人最疼爱的便是嫡长孙女杨芷了,又是她亲自养大的,再看她一身上的穿着,浅紫色的散花飞蝶齐胸襦裙,外面是浅灰色的纹锦薄纱罩衫,一条泥金杏色披帛,头上更是戴了一支五根赤色尾翅的凤衔宝石的金步摇,那几根金箔做的尾翅好似活的一样,随着杨芷的动作轻轻颤动着。而这样的五尾翅的凤钗也只有二品侯夫人才能佩戴的。   太夫人满意地看着杨芷笑道:“回来就好,你不知道这些天我天天数着日子,就想着你会哪一天回来。对了娇娘和我的小孙孙呢?”   杨芷笑了笑,就扶着太夫人的胳膊笑道:“喏,侯爷说要带着孩子们给祖母请安呢。”   赵霖此时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头戴金冠,身上穿着玄色的圆领绣金莽袍,腰系一玉龙珏,脚蹬褐色嵌金线厚底飞凤靴,说不出得富贵气派。便是不如杨大郎面容俊秀,却更有一番威严气势是杨大郎所不及的。   赵霖待妻子杨芷极好,连带地待妻子娘家上下也是格外有礼的,他嘴角噙着浅笑牵着女儿赵娇上前,让女儿磕头后,这才作揖到底道:“孙婿见过祖母。”   太夫人身上是四品的恭人的诰命,按理是不可以受赵霖这一礼的,只是赵霖乃是孙女婿,她便只是侧了下身子受了半礼,又赞了几句赵娇长得越发好了,便将目光放到了被乳娘抱着的赵小郎身上,双眼都笑眯了:“这,这就是我的小孙孙吧,快,快给我抱抱……”   “祖母,便是要抱也得回屋去抱,也得让小郎先给祖母您请安才是。”杨芷忙道,随即又带着女儿给母亲大夫人,看着大夫人激动的神色,杨芷眼中也泪花滚滚,“阿娘……”   “如今一家子重逢,该高兴才是呀。”却是二夫人刘氏插话道,她含酸地瞧着杨芷头上的金步摇,就恨不得眼珠子也黏上去一样,这支金步摇不是内造的便是玲珑阁专门给定做的,只怕要几千两银子呢。若是自己的四娘也有这样的造化就好了。   “婶娘说得是。”杨芷却只对二夫人微微福了福,便扶着替夫人一大家子进了屋,又是兄弟姐妹们一番厮见,而杨冯瞧着一屋子大小娘子大半的目光都被赵霖给吸引过去了,心中不忿,笑着出声道:“祖母,我和二弟、三弟和侯爷去外书房说话,你们女眷们也好自在说话才是。”   太夫人笑着应了,嘱咐了杨冯几句,便让三个孙儿领着赵霖去了,完全没有多问问两个孙子的情况。可见得某些时候,太夫人也不是绝对到底重男轻女的。   “我以前都在想着天上的仙女是什么样的,今日见了大表姐方才知道先女儿竟和大姐姐长得一个模子出来的。”宋玥娘笑着给杨芷见礼后,突然奉承道。   马屁精!杨茹心中暗骂了一句,笑着挤在杨芷身边娇声道:“大姐姐,自从您出了门子,我在玲珑阁里住得从没有从前快活呢。”   杨芙却是走近赵娇的身边,一脸的羡慕道:“侄女儿身上的衣裳是蜀州雀锦做的吧,真是好看,大姐姐可真是有眼光呢,不过也是侄女儿生得好的缘故。”   杨芊在刘姨娘抛了一个眼神过来后,也想说几句好话,可是她在外人面表现得素来清高,让她立时说奉承话憋红了脸还没有挤出一句来。至于十一娘,有二夫人虎视眈眈,她自然一个字也不会多说的。   杨芷微笑着接受姐妹们的恭维,随即也一一地夸了回去,至于没有见过的宋玥娘和宋珩娘,已有婆子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她们的身份,她自然是没有放在心上的。   太夫人和大夫人都觉得杨芷被夸那是理所当然的,只二夫人心里更加嫉妒了,也更加坚定了要给杨茹和杨芸姐妹们觅得高门婚事的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  嗯,情节好慢,果然我是急性子~~~不过总算剧情慢慢展开了····求收求留言,满四百收我加更哦~~希望这个国庆能够满四百收··· ☆、一片芳心千万绪   杨葭正在检查禁足期间被罚抄写的《孝经》,就听见外头响起了百灵欢快的笑声:“春柳姐姐好,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快请请来。”   杨葭起身受了春柳的礼后才笑着虚扶了她一把,故意装作委屈地道:“春柳姐姐坐,可是祖母那儿有话交代?这个点了,也不见十一娘回来,我还以为大家都在桂苑欢笑一堂将我给忘记了呢。”   春柳忙道:“八娘子快别说这样的话,可不是误了太夫人疼你的一片心?这不,大娘子提到你,太夫人就说你还在禁足明日就能见到了,大娘子就说八娘子你素来明事理的,一个晚上也不差什么了,大夫人便说请您去桂苑和娘子们聚聚。”   杨葭咬了咬牙为难道:“我也想去的,可是我被罚抄写《孝经》百遍还没有差二十遍呢,若是这个时候过去,明天拿什么给母亲交代呢?”杨葭指着桌子上的一摞抄写好的册子,面色委屈,随即拉着春柳的手道:“还请姐姐代我给大姐道声恼,明日我就能出门了,再去给大姐请安。”   春柳的目光落在了那摞册子上,她实在有些想不通八娘子怎么就拒了去桂苑呢?满府上下谁不想多在大娘子面前多露露脸呀。这个八娘子还真是老实得傻气呢。   春柳也不好强请杨葭,起身福了福就离开了。百灵撅嘴地看着杨葭:“八娘子,太夫人都让人来请你了,你干嘛拒绝啊?抄写的册子不是早就完成了吗?”   杨葭淡淡一笑,靠坐在罗汉床上懒洋洋地道:“我高兴,行不行啊?好了好了,别说这个了,厨房肯定整治了不少好菜给大姐一家人接风,咱们今晚的膳食应该也不差才对,你去厨房领了来吧。”   百灵失落地出了屋子,心中却在嘀咕,八娘子这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不太想见大娘子的样子啊?为什么呢?听说大娘子尊贵得像仙女似的,还特别和气呢。   杨葭自然不知这小丫头心里想的事儿,她瞟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小桃道:“怎么了?你也觉得我该随着春柳一道过去?”   小桃想了想才摇头道:“八娘子的顾虑,我们做婢子的自然不知的。只是怕惹得大夫人不喜呢。”   我要的可就是惹得大夫人不喜!杨葭暗道,可惜这样子一点点的不喜还不足为道,她记得前世里杨芷染病是在一年后的秋天,没过完残冬就去了,当时大夫人还从汴京匆匆赶了回来,还没有等大姐出殡,大夫人就带回了赵霖将再从杨家姐妹中择一女为继室的消息。只是那个时候,五娘杨芊于半年前订下了婚事,六娘杨艾的性子不好,无人提她,七娘杨芙是三房的,最终,这门亲事落在了自己身上。   想到前事,杨葭的双眼就变得沉暗起来,不行,只让大夫人、大姐以及两个孩子不喜欢自己还远远不够,若是杨芷注定过不了明天冬天,自己确实是姐妹中最好的继室人选,要想不做赵霖的继室,必须想法子让五娘杨芊晚点订婚,或者让七娘杨芙的战斗力再强一点?   杨葭抓着罗汉床靠背上的罗锦,细细思量起来。   桂苑里头却是另一番热闹场景,虽有宋家老夫人领着宋小郎,宋玥娘和宋珩娘姐妹也在,但也算是近亲,故而也没有太讲规矩,在花厅里开了满满的三席,男人们一桌,女眷们两桌,只用了一坐三扇檀木雕花屏风隔开,如此一来既热闹,也少了拘束。   太夫人一边坐着杨芷,一边则坐着宋老夫人,然后是大奶奶尹氏、三娘子杨茵、四娘子杨茹,宋玥娘则是挨着宋老夫人坐的。大夫人和二夫人本是不坐要伺候太夫人的,太夫人平日里也没有让媳妇伺候用饭,这个时候在孙女面前更是不会了,笑着让两人也坐了,而赵娇娘按理说该去另一桌的,却被大夫人抱在怀中,所以另一桌上则是五娘子杨芊为长,七娘子杨芙、九娘子杨芸、十娘子杨蕙、十一娘杨荨以及宋珩娘坐着,当然了,才四岁的小六郎杨冰也在这一桌上。伺候的人除了丫头婆子们,还有刘姨娘和吴姨娘。   本来大家规矩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不过这是接风宴都是自家人,也没有了这个规矩,杨芷身为侯夫人频频劝菜,不但将太夫人和大夫人伺候得眉开眼笑,也没有漏下二夫人和宋太夫人,两个妹妹及宋玥娘都顾及到了,长袖善舞的样子让大夫人魏氏又是得意又是心酸,得意的自然是女儿如今这般风光,心酸的是女儿这般手段,不知道用了多少心血挣来的呢。   而厅外的春柳偷偷瞄了厅中两眼,对屋中伺候的红绣打了个眼色,就退了下去,暗想这八娘子倒是个乖觉的,竟然猜出太夫人她们这儿有她没她都没有差别的。   盏蒸鹅、鲜笋炖老鸭子、羊肉羹……俱都是上好的菜色,又上了大夫人从江南带回来的杏花酒,男人们的劝酒声,小孩子们的说笑声,一时间厅中热闹极了,就是太夫人也难得地喝了两盅酒,宋老夫人看着杨家儿孙满堂富贵如意的样子,瞧着杨芷的风光气派,之前对嫂子杨太夫人的羡慕竟变深成为嫉恨来,只是她人老成精,脸上却半点也没有露出来,反而处处顺着太夫人的话,将杨芷赞了又赞,当然也没有忘记三娘子和四娘子,末了才叹道:“我们家玥娘不小了,若是能有大娘你的一半,我就半点不愁了。”   杨芷微笑道:“姑祖母可别这样说,我看玥娘表妹是极好的。”她已经知道了宋家人是来投杨家的,对于这样的亲戚,她自然是面上尊敬着,实际上却是疏淡的。杨茹是个乖觉的,心里瞧不起宋家人,也只是表现得不热络,也学着杨芷频频给太夫人几个劝菜,还时不时地劝着杨芷用饭。反倒是三娘子杨茵显得特别地嘴拙了。   太夫人、二夫人以及杨茹早就习以为常并没有看出不妥,倒是大夫人和杨芷,一个是亲母一个是同胞姐姐,看着杨茵这绵软的样子,两人的眉头都皱了皱了,心里不由自主地涌起了担忧来。   宋玥娘却是难得地低调,虽奉承了太夫人和杨芷等人,却并没有盖过杨茹的风头。其实也不是她突然性子大变了,而是她竖着耳朵听着屏风另一头男子们吃酒说笑的声音,听着杨冯醇厚的声音,心里头各种遐思,只觉得那杨二郎、杨三郎都不及杨冯的一半儿,便是新川侯赵霖,在她看来也是不及杨冯的。   宋玥娘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随着杨冯的声音忽快忽慢地跳着,再看坐在对面的尹氏,终究还是露出了两分嫉恨之情来。   尹氏出身书本网,家中耕读传家,虽不是杨家这样的大族,却也是魏县有名望的人家,这样的人家自然也是极其讲规矩的。因此就显得尹氏严谨有余而灵动不足。这在宋玥娘看来,简直就是死板无趣了,这样的人如何配得上玉郎一样的大表哥呢?真真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当然了,这鲜花是杨大郎,而尹氏自然是那坨牛粪了。   尹氏不知宋玥娘心中所想,她见宋玥娘看向自己,以为是因自己多吃了菜惹人注意了,不禁有些羞惭,随即用膳是动作明显慢了。   另一桌上,杨芊强忍着心中的不忿吃着菜,听着祖母大姐那一桌的热闹欢快,心里异常失落。这一刻她才认识到刘姨娘让自己记在心底的嫡庶有别来,自己怎么就没有投生在大夫人的肚子里呢?只是瞧着一边面带微笑待妹妹们及六郎都亲切的样子,又将这想法给咽下了,儿不嫌母丑啊,刘姨娘为了三哥和自己受了许多的气,自己可不能嫌弃亲娘。而且自己也得谋门好亲事,这样三哥和姨娘在府中也更加说得上话了。   杨芙呢,则将满腹心思都放在了照顾九娘子杨芸和十娘子杨蕙的身上,频频给她们夹菜舀汤,让身后伺候的丫头婆子都没有了用武之地了。而杨荨和宋珩娘,眼中只注意着吃的,像个没嘴的葫芦似的。   刘姨娘面色如常,却已经打算找个机会让杨芊离杨芙更远点才成。至于吴姨娘,她满心满眼都是小六郎,对于杨芙的反常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   宴罢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宋老夫人是个有眼色的,陪着说笑了几句,就起身带着孙女们离开了,男人们以杨清为首,领着侄女婿和儿子、侄子去了外书房说话。   “母亲,就让大娘现在这儿陪你说说话,我就先回荷风院将大娘他们要住的院子再去看看,可有什么疏漏的地儿。”大夫人也笑着起身。   太夫人点头道:“也好,娇娘和小郎也放在这儿吧,让丫头们陪着他们在里头玩耍。”说话时,太夫人又看了二夫人刘氏一眼,刘氏心中一喜,知道太夫人这是要和大侄女说四娘跟着大夫人上京的事儿,便也笑着起了身找了个借口离开,如此一来尹氏及小娘子们也都散了,屋中只剩下了太夫人和杨芷祖孙俩。   杨芷扶着太夫人在胡床上坐了,又拿了个垫背的垫子放在了太夫人身后,这才亲自端了碗茶汤给她,太夫人接过抿了一口,放下茶盏长舒了一口气笑道:“今日瞧着女婿待你的样子,我心里踏实多了。你嫁去了赵府七年,如今总算有了小郎,女婿待你又和才成婚时差不多了,这可真是祖宗保佑啊。”   杨芷当即红了眼眶,伏在太夫人膝盖上道:“祖母说的是,自从有了小郎,官人待我也暖了好多,我如今算是知道了,这男人们说的山盟海誓那都是算不得数的,如今我就想着拢着官人守着小郎好生过日子,只是却有人不愿意。”   太夫人脸色一变忙道:“可是孙女婿的二叔二婶家又生事儿了?”见杨芷点了点头,太夫人冷笑道:“当初你没有生下小郎,他们闹腾也就罢了,怎么现在有了小郎,你还由着他们闹?若是这样下去,还不如你们回汴京去呢。”   “祖母,除非实在不得已,不然官人是不会同意回汴京去的。”杨芷苦笑道,“二叔二婶再闹腾只要官人不动心我也不怕,可是官人现在心里想什么,我还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   太夫人白了杨芷一眼道:“他想的自然是怎么将新川侯的爵位多传两代了,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想要多传两代爵位……除非官人能够立下功勋来,可是如今天下太平,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杨芷摇头道。   太夫人却深深地看着杨芷道:“还有个法子,那就是送女进宫或者攀附王族权贵,只要能在在贵人府中挣得一席之地生下了儿子来,这爵位也自然地能再保住一两代了。”   杨芷心中一动,因为开国太祖郭威及其后的世宗皇帝近亲家族在战乱中被屠杀殆尽,故而后来世宗皇帝继承皇位后,尤为看重后族,弄得到了现在变成了惯例,后族外戚也是极为势大的。   “可是娇娘才五岁,而官人并无姐妹,若是送二房的堂妹去,只怕到时候爵位就算能保住了也被二房得了去了……”   “傻丫头,谁说让你送赵家二房的小娘子去?我说的是你的四妹妹阿茹。”太夫人微笑着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和杨芷以及其他的姐妹们,都应了李煜的这句词——一片芳心千万绪。最后却还是太夫人这块老姜最厉害啊,叹息···   然后,阿桥求收求评,什么时候能够四百收呢?四百收的话,我连续双更两天,说到做到哦~~所以妹子们,看文时莫忘了收了我吧··嗷O(∩_∩)O~ ☆、深夜母女细细谈   “四妹她合适吗?”杨芷踌躇道,她知道四娘若是攀上贵亲,那么直接得好处的就是杨家,而并非新川侯府。只是妹妹如果挣出一番好前程,自己官人谋得实权职务的机会就会极大了。   “四娘她是如今最合适的人选了,孙婿没有姐妹,你们的娇娘又太小,所以只能从迂回来谋划。侯爷若是能在天家面前得了脸,爵位再沿袭一代并不是难事。”太夫人郑重道,“你好好想想,四娘若能出头,杨家落得好处,你在候府也多了一份底气。你阿娘将在三娘嫁了之后去汴京,她肯定会带着十娘一道去的,你若是觉得合适,和你阿娘说说,到时候带着四娘一道去汴京吧。”   杨芷确实心动了,自家官人回汴京表面上说是为了自己这个妻子的身体休养,实际上却是赵霖虽然年少袭了爵位在汴京没有援手,在枢密院和兵部谋不到实缺,且在汴京生活应酬的花费极大,新川候府呆在汴京迟早败落,和那些入不敷出的勋贵人家一样过得凄凄惨惨。   “好,一会儿我和阿娘提一提。”杨芷点头应允。   “孙女婿是个难得的,嫁给他是你的福气,上没有婆母掣肘,下也没有小姑子应付,唯一不好得就是他的爵位到了头,幸好他是个长进的。你看看你姑祖母,年老了莫说享福了,还落得带着一大家子投靠娘家的下场。”   杨芷倚靠着太夫人微笑道:“我知道祖母疼我,我一定会好好的协助官人,也为杨家的娘子挣得脸面的。”   太夫人拍着杨芷的手,欣慰地点头,“若是当年你祖父没有迷恋那贱妇,一定能够自四品转运使的位置上再进一步的,可惜……不说这些了,如今咱们杨家虽然在大名府赫赫有名,但也只是在大命府,如今就期望你阿爹这次任满能够更进一步才好。”   “祖母放心吧,阿爹在扬州任上绩考就是得了优异,只要阿娘进京打点妥当了,这往上在进一步是极有可能的,就是官人也是这样看呢。”杨芷忙道,随即有些可惜道:“可惜三娘,康家虽然是富贵豪族,但是在官场上却没有什么建树,不然阿爹也多了一份助力了。”   太夫人却不以为然,“你三妹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懦弱绵软,她若是嫁去了官宦权贵人家,还不得被人怎么搓弄呢?莫说给咱们家带来助力,便是不失杨家的脸面让咱们去给她撑腰就好了。”随即又看着杨芷叹息:“三娘是嫡出的娘子,不说有你一半的手段心计,只要学了三分,我也不会同意康家这门亲事的。”   “祖母说的是,三娘的性子确实不适合高门权贵人家,还是祖母疼孙女!”杨芷想到三娘杨茵的性子也不再惋惜了。   “好了,说了好半天话了,你今日赶了半天路也累了,早些带着孩子们去歇着吧,明日我们祖孙再说话。”太夫人也是个体谅人的,看见孙女脸上的倦色,不再多说什么,打发杨芷告退了。   杨芷扶着丫头的手往和风院里去,前面有两个婆子提着灯笼,晚风徐徐,闻着风中的花香味儿,她眯了眯眼睛对着身边的二十如许的丫头笑道:“我在大名府时最想念的就是家里头这风的味道了,就是不一样。”   “夫人果然是有见识的人,婢子就是觉得这风吹起来真是舒服。不过夫人觉得好而想念,那定是不同的。”这丫头是杨芷当年的陪嫁丫头之一的红云,同杨芷的情分并不一般,说话也不拘束。   杨芷笑了笑,看了一眼身后包着小薄被被乳娘抱着的儿子,脸上的神色更佳温柔了,她知道儿子好她才能好,为了儿子,做什么她都愿意。新川侯府的爵位若是能够传下去,也是自己儿子得了好处去呢,所以她必须得说动对祖母和二叔一家有些心结的阿娘同意带四娘上京。   还没有进荷风院,就看见倒坐门前的屋檐下挂着的两盏圆肚红穗灯笼下站在的等候的七八个丫头婆子,为首的正是大夫人的心腹婆子林妈妈,她一见杨芷一行,忙就迎了上前,才要说话,就看见乳娘怀中睡着的小郎以及在一婆子背上睡着的赵娇娘,忙对着杨芷笑了笑,转头就压低声音让小丫头去里头通禀。   “娇娘和小郎都睡着了?”大夫人看着人进了屋,也压低了声音,有些不满地看着杨芷:“怎么就不早些回来?和你祖母就那么多话要说?”   大夫人这话中的酸味儿让杨芷脸上满是笑容,让乳娘婆子们将孩子抱下去了,才抱着大夫人的手撒娇道:“跟祖母就是说了一会儿话嘛,大不了今晚上女儿陪着阿娘歇息,咱们说个半宿话。”   大夫人笑着摇头,点了下杨芷的额头道:“你十妹妹本来说等着你回来的,我看她太困了,就让她去睡了。对了女婿方才也让人传话过来,他如今日和大郎在外头书院里秉烛夜谈,让这边不要留门了。”   “那女儿真可以陪着阿娘说好一会儿话了。”杨芷忙笑着道。   让丫头伺候着梳洗了,母女俩坐在榻上说着私房话儿,母女还是比祖孙亲近,虽然杨芷是太夫人跟前养大的,但是许多话不好对太夫人说,对着大夫人却都倾诉了出来。   “……官人在正月里去了一趟邢州,给越王太妃祝寿,虽然没有在越王殿下面前说上话,但是却得了安国军节度使留后米周米节帅的青眼,可惜官人胆子小,犹豫再三并没有当场应下米令帅的话,只是在事后偷偷见了米节帅,然后让我给米夫人送去了一万两现银,只是这都两个月了,也不见米节帅那儿有动静,官人还是没有得到汴京那边的委任令……”   “安国军节度使留后米周?”大夫人被女儿的话惊住了,“米大人说的什么事儿?米大人可是极得圣心的,听说他就算不再任安国军节度使留后,也会进枢密院的啊。若是他真的保举了女婿实缺,不应该半点风声也没有的。”   “和边镇军的皮甲制作事儿有关,米大人是想让官人也参与进来,他给保举一个从六品的转运提司的职位,可是至今没有动静,官人就担心米节帅是故意欺人的,只因官人是私底下应下的,也不好再去寻个说话。”杨芷面上也很是不满。   “我问官人为何不当着其他人的面应下,官人却说他是担心米周大人和十年前的天雄军节度使胡进一样。阿娘您也是知道胡进案的,那位胡节帅,不但自己丢了性命,弄得胡家满族流放涯州,还将大名府地方上的文武官爷们牵连了七成。公公,官人的父亲也是因为担心受到牵连染病而去的。”   大夫人叹气:“是啊,女婿谨慎也是有道理的。当年的胡节帅既能做到节制一方的地步,自然也是极得圣心的人物,也是说倒就倒的。君心难测啊!”   “若是被米节帅骗了,我们也只能打落牙齿连血吞了。一万两现银啊,这可不是小数目,想想就生气啊,现在官人还是侯爷呢,居然就欺上门来了,若是几十年后官人不在了,小郎是个白身,岂不是人人都要欺上门来?。我真不甘心就由着新川侯府败落下去啊!”   大夫人用力捏着杨芷的手叮嘱道:“所以你要好生教导小郎,无论是读书还是习武,都得挣出一条出路来,你看看你姑祖母家,男人一走后继又无人,这家业立刻就败落下来了。”   杨芷立刻就将话头引到了太夫人提点的事儿上去,“……带着四娘入京,能攀上贵亲是最好的,就算攀不上,在汴京寻个小官嫁了也是可以的。”   大夫人的脸色却是沉了下来,冷笑道:“这主意是你想的还是你祖母提出来的?你倒是和你祖母贴心,也想着给二房卖好。咱们大房又不是没有小娘子,你十妹虽然还小,五娘、六娘可都满十三岁是十四岁的人了。”   “可是五娘和六娘都是庶出的!”杨芷撇嘴,她素来是不将庶出的妹妹们放在心上的。   “就算是庶出的,那也是你的妹妹,比二房的堂妹血缘更近!”大夫人不满地看着女儿,“你呀,你学着太夫人重嫡轻庶并没有错,但是别忘记了,太夫人不但是你们姐妹的祖母,也是二房娘子们的祖母,你二婶更是她的娘家侄女儿四娘若是真的攀上了贵人,得益的首先是二房,其次是整个杨家,至于你这个嫁出去的姐姐,谁想得到你啊?虽然我不喜欢刘姨娘,但她是个聪明人;至于吴姨娘,那就是个傻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而无论是五娘还是六娘,若真能攀上贵人,首先得益的是咱们大房,也有你这个姐姐的好处。”   杨芷反应过来,脸色变了变,最后才挤出一丝笑容来:“还是阿娘想得深,只是我真想不到祖母她会这样做,我还以为她还像从前一样疼我的……”   见女儿对太夫人不满了,大夫人心里头舒服了些,长女是她第一个孩子,才满月就被太夫人抱走了,一向亲近祖母多过自己这个亲娘,如今可算是扳回一城了。“你也别伤心了,你祖母还是疼你的,只是越不过二房越不过整个杨家去,那也是人之常情。如今她既然让你来和说带四娘一道上京,我也不好驳回了她,到时候我再将五娘六娘八娘全都带上就是了。”   “阿娘既然有了主意,女儿也就安心了。只是我听丫头们说五娘性子清高,颇为自高自大,而六娘则是暴躁易怒掐尖好胜,八娘又绵软懦弱,这三个又都是庶出的,只怕阿娘还要费些功夫调/教一番呢。”   大夫人却像想到什么,笑了起来,话中有话地道:“刘姨娘那伶俐人,五娘的清高可能是真的,自高自大很可能是故意的。至于六娘,那就是个傻子的,这次送进了惠觉庵,想必她出来的时候性子便大改了,至于八娘,也是个有心思的不是面上看着的绵软。你可知道,今日她故意没来接风宴的。”   杨芷却并不以为然,“便是有些小心思也上不得大台面的。照阿娘的话,五娘的机会是最大了,只是想到阿娘你曾因为刘姨娘而受的委屈,我心里就不舒服。”   “傻孩子,没有刘姨娘也会有李姨娘王姨娘的,谁叫你阿娘我命苦生不出儿子来呢。幸好芷娘你有了小郎,二娘也生了一个儿子,如今又怀上第二胎了,你们姐妹都是阿娘有福气啊。”大夫人红着眼眶欣慰道。   “阿娘……”杨芷也为自个母亲感到心酸,“您放心,我和妹妹们都是孝顺的,有我们姐妹在,没有儿子也不要担心什么。”   杨葭还不知道这边母女的私房话也牵扯到她们几个庶出的小娘子们,她正趴在被子上想着既让赵娇娘讨厌自己又不会让大夫人发怒的法子。   “小桃、小桃,你去给百灵带个话,让她阿娘明日一早给送只小猫进来,白色的最好,没有白色的便黄色的,两个月大的,回头我给她钱就是了。告诉她,这猫是我大姐家的娇娘准备的,想必她会喜欢的。”   小桃应了一声就去了抱厦后头的小丫头住的屋子,杨芙的小丫头杏儿侧身躺在床上大眼闪忽忽的,等小桃和百灵说完了话走了好一会儿,她才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往杨芙的屋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不是宋朝,是自五代十国后架空的朝代,也就是赵匡胤没有黄袍加身,所以文中的出现的官职会雷同后周和北宋的某些官职,经不起考据,大家不必要深究就是了···   最后,再次求收藏和留言啊··· ☆、雕虫小计抢先机   杨葭边用早膳,边笑看着百灵抱来的小猫咪,想到一会儿这可爱的小东西很可能要遭殃,暗道一声对不起,便让百灵将桌子上那碟子油炸小黄鱼给端过去喂猫咪。   “八娘子,用这个喂猫也太浪费了……”小桃劝道,就是抱着小猫的百灵也连连点头,要知道杨府一向崇尚节俭,下人们的饮食也不是每天大鱼大肉的。   “这猫儿一会儿就要送给小娇娘,也就喂它这么一次罢了,不妨事的。”杨葭不听。   两个小丫头看劝不动杨葭,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她们俩虽然不舍得那盘小黄鱼,却都是十来岁的小姑娘,对可爱的小动物没有什么抵抗力,看小猫咪喵喵地叫得可爱,忙一起喂起了小猫咪起来。   收拾完毕,杨葭带着两个小丫头出了屋,瞧见对面屋子里一片静寂,不脚步微微顿了顿。,低声道:“十一娘起得可真早,她什么点不在的?太早了可是会错过厨房的早膳的。”   “八娘子你这些天禁足才有所不知,自从十一娘搬进了六娘的屋子后,每天都起得极早,还没有到卯时就起了,卯时中刻就往松影院去了,我前天早上肚子有些不适去茅厕,看着小叮当提着灯笼和十一娘出院子,不然也不会知道的。”小桃的话语中有着同情,与十一娘相比,大房的庶女们日子好过得太多了。   杨葭也颇为感叹,庆幸自己是大房的庶女,而不是二房的,不然像十一娘姨娘,天还没亮就赶去嫡母院子里候着请安,动不动就被责骂,只怕自己忍不了三天的。由对待庶女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大夫人的心性并不狠毒,她从来不像二夫人那样面上责骂苛待。可正是如此,杨葭对大夫人魏氏更多了一层敬畏忌惮之心——大夫人是典型的古代大家闺秀,她处处行事讲规矩,站在大义的一面上,若是她再次定下自己为继室人选,自己和她耍心眼耍得过去吗?   “喵——”小猫咪卖萌的叫声让杨葭回神,看着这只小小的可爱的猫咪,想到一会儿它很可能有的下场,她的神色更加坚定了,哪怕耍心眼耍不过大夫人,她也必须一试!不然她就会如同这只小猫咪一样,只得由得他人摆布落得一个惨淡收场。   “呀,好可爱的小猫咪,八妹这猫是打哪儿弄回来的?之前怎么不曾听说呢?”杨芙从后头绕过来,笑盈盈地说道。她一身淡粉色的衣裙,头上也是粉色的珍珠簪子,好像一朵沾染着露珠的杏花鲜艳娇俏。   杨葭含笑地对杨芙行了行礼,故意带着一点得意之色地笑道:“七姐你不知道是正常的,这猫儿是我昨日带话让百灵的阿娘一早送过来的,可爱吧,一会儿给母亲、大姐请安,我将这小猫送给小娇娘当做见面礼,她肯定会很喜欢的。”   杨芙笑意更浓了,面上尽是一派带着惊喜的羡慕,“八妹好巧的心思,竟然想到弄只小猫给小娇娘当做见面礼,小娇娘定会特别喜欢的。”会喜欢才怪呢,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大姐家的这位小娘子是极其不喜欢小猫小狗的。八娘现在送只猫过去,肯定会惹得小娇娘的不喜,说不定大伯母和大姐也会因此厌恶上八娘,那么明年冬天大姐病重后,自己被大伯母瞧中的机会就大多了。   “八妹你给送小猫给小娘子,那小郎呢?肯定也是别出心裁的东西吧?可不许藏着掖着,快给七姐我看看。”杨芙又拉着杨葭的胳膊笑道。   杨葭心中暗暗讽刺嗤笑,若自己不晓得前后详情,怕还真会被这个七娘骗了过去,可惜了,这样子娇俏的小娘子,竟然心心念念想着嫁给赵霖那伪君子。“七姐可别取笑我了,我有什么心思呀!不过准备了份笔墨砚台罢了。另外除了我自己那份,多备了一副笔墨砚台及一只小狗布偶,算是代替六姐姐送给小娇娘及小郎的。六姐虽然不在家中,但她也是记挂着大姐和侄子侄女的。”   杨芙看杨葭笑得欢畅,心中虽然确定这八娘的性子大变了,却也想不出所以然来,只当是八娘从前的绵软是假装的,不然前世里怎么就让大伯母给挑中,好运气地嫁给了大姐夫为侯夫人呢。   这边姐妹俩心底各有算计,面上却是说说笑笑地过了穿堂,入了荷风院的正院,便看见正在院子里小亭中说着话儿的杨三郎杨冼和五娘杨芊。   “三哥早,五姐姐早。”姐妹俩忙给杨冼和杨芊见礼。   杨冼今年十五岁,同所有发育期的少年男子一样,身材瘦削,嗓子更是像鸭子一样粗噶难听。但是不可否认,他继承了父母的良好基因,面容俊美,风度也不错,一身青色的圆领长袍,头戴绛色纱罗幞头,脚蹬厚底青云靴子,冲着庶妹和堂妹点了点头,目光在百灵怀中的小猫身上顿了顿,便移开了。   “三哥才从书院回来,看着比上次回家的时候瘦了许多呢,三哥用心读书也要注意身体才是。对了,六郎在家中可是时常念叨三哥的。”杨葭笑对杨冼道。   杨冼目光中闪过笑意,“多谢八妹关心了,为兄会主意身体的。还有,我这次归家,买了几本蒙童启蒙的册子,晚些时候让人给六郎送过去,若是他有什么不懂的,来问我便是的。”   杨葭心中大喜,忙道:“多谢三哥了。”前世的时候,这个三哥在杨家出事的时候还能保全他一小家,继续做着他的知县,可见是个有本事的,他肯对六郎提点一二,自然是极好的事。   另一边杨芙也和杨芊说起了话来:“五姐怎么站在院子里不进去?可是大伯母还没有起来?”   “母亲自然早就起了,是小郎一早哭闹不休,惹得娇娘也闹了起来,大姐发了脾气,母亲便让我在外头等着。”杨芊说着,脸色有些不好看,她没觉得这是大夫人的要强,只觉得这是大夫人故意让她这个刘姨娘生的庶女没脸。   “是这样啊,现在天气正好,在外头看看花草闻闻花香也是极好的。对了五姐,你看我这只小猫可爱不?七姐可是羡慕极了,我准备将它送给小娇娘做见面礼,主意很好吧。”杨葭突然插嘴,笑得神采飞扬,好似真是毫无烦恼心思的小娘子一样。   杨芊瞅了被百灵抱在手中的小猫咪,撇了下嘴,敷衍地点了点头。反而是一边的杨冼被杨葭这幅得意的摸样给逗笑了,发出了粗哑难听的笑声来。   杨芙瞅着眼热,哀求地看着杨葭道:“八妹,可否让我抱一会儿?我还没有抱过这样可爱的小猫呢。”   也是杨葭的眼太尖,瞧见了杨芙袖子边缘闪过的银芒。杨葭心中立刻跳出现了“果然”两个大字,这个杨芙果然是起了心思,拿小针暗刺小猫,惹得小猫发狂,从而让小娇娘的暴虐展现在众人眼前,自己在大夫人和大姐面前落不得好,她再顺道上位!   果然是不错的主意啊!既然如此,自己当然该成全她嘛。杨葭笑得更甜了,忙同意了杨芙的所求,让百灵将小猫给杨芙抱着。   兄弟姐妹在小八角亭里说了一会儿话,六郎杨冰也被吴姨娘带着过来了,又是一番厮见不提。恰时林嬷嬷从屋中出来,给亭中众人福了福方道:“夫人请郎君娘子们进屋,让你们在外等了会儿实在是小郎闹得太厉害了,大娘子有些过意不去,说要亲口道恼呢。”   兄弟姐妹几个,三郎杨冼最长,忙出声道:“岂敢让大姐姐向我们道恼?小孩儿哭闹,我们不能帮着哄劝本就是不对,避到外头也是应该的。”   林嬷嬷眼神复杂地看着杨冼,心中叹息,这个三郎若是夫人生的那该多好啊!   一屋子人进了正厅给坐在正位上的大夫人及大娘子杨芷行礼,一时间闹哄哄的好不热闹,谁也没有发觉被杨芷搂在怀中的小女孩儿在瞧见被杨芙抱在怀中的小猫咪时,脸色变了变。   大夫人让庶子女及侄女都坐了,目光自然落在了一直喵喵叫着的小猫身上,笑道:“七娘怎么抱着一只小猫过来?”   杨芙忙抱着小猫自交椅上站起,笑道:“大伯娘可说错了,这猫不是我的,是八娘特地寻来准备送给小娇娘的见面礼,这可是八娘的一片心意呢。我只是瞧着小猫可爱,就央求八娘给我抱会儿……”她说着话,手指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夹着小针对着小猫咪的腹部刺了下去。   “喵——”小猫突然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一爪子挠在了七娘的手背上,跳下了地在屋中乱窜起来,跳到炕桌上去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五岁的赵娇娘突然面色扭曲地挣出来杨芷的怀中,动作迅速地抓住了小猫咪的尾巴,另一只白白胖胖的小手不顾小猫小爪子的抓挠,捏着小猫的小脖子用力地掐。在众人的惊愕目光中,小猫的叫声更尖利了。   杨芷神色大变,早在瞧着杨芙抱了小猫进来时她就有些担心,谁曾想还真的出事了。也顾不得这猫突然发狂是不是杨芙故意的,她一把抱住女儿,用力掰开女儿的手,捂住她的眼睛,柔声道:“娇娘乖,没事的,没事的,阿娘让人将小猫赶走……”   大夫人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刻知道外孙女有些不妥,忙让人将杨芷母女送进了内室,又吩咐人将小猫赶走,这才皱眉看着脸色苍白惊吓不小的杨芙,以及神色惶恐不知所措的杨葭,压住心中的怒气先问杨芙:“七娘,小猫怎么会突然发作起来?”   “侄女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直都很乖的……”杨芙委委屈屈地说道,还有意无意地将被小猫挠伤的手背给大家伙都瞧见了。   大夫人深深地看着杨芙片刻,才出声道:“大概是什么香味儿刺激到小猫了。好了,你也受伤了,先回去将伤口处理下吧,要是留下了疤痕就不好了。”   杨芙猜不出大夫人的意思,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屈膝行了礼就垂头告退了。   而杨葭则对着大夫人的质问,红着眼眶一脸的懊丧和不平:“母亲,我本来想着小娘子们都喜欢小猫小狗的,所以特地弄了只小猫来想送给小娇娘的,真想不到小娇娘见了小猫反应这么大……是我的错,还请母亲责罚。”   大夫人总觉得杨葭的态度有些违和,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得皱眉道:“你给侄女儿准备见面礼,有什么错?只是太大意了,这给人送礼,总该打听对方的喜好吧?娇娘胆子小,若是真的被吓病了,那你就真的有错了。”   “八娘记住了,多谢母亲的教导。”杨葭敢肯定大夫人对自己有不满了,等大夫人从杨芷那儿了解到事情的始末,定会更加不满了!欧也,计策大获全胜!杨葭在心中给自己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勾。   因为这一番变故,大夫人也没有和众人多说什么,等了片刻不见杨芷出来,只见杨芷身边的大丫头红云脸色沉重地出来,在大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句话,大夫人的眼中冷光闪动,瞥了杨葭一眼,语气疏淡地让红云将杨葭奉上的其他见面礼给收了,一行人才往太夫人的桂苑而去。   杨冯担心地看了杨葭一眼,浓眉皱起,至于杨芊,眼中也难得流露出几分同情之色来,而十娘杨蕙则神色复杂瞟了杨葭一眼,就沉着脸跟在大夫人身侧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小六郎还懵懵懂懂的,一脸天真地对着杨葭低声道:“八姐,娇娘外甥女为什么要掐小猫啊……”   “闭嘴!”大夫人突然回头冷冷看着六郎喝道,将小六郎吓得立刻闭紧了嘴巴,抓着杨葭的衣襟往她身后缩。   果然,就算大夫人不像二夫人那样揉搓庶出的子女,但是心里也没有多少慈爱的。也是,任谁看着丈夫和其他女人生的孩子都不会有个好声气的。只是她这样子发作却是第一次,就是杨冼这半大小子也为大夫人突来的怒气而惊住了,更不要说杨芊和吴姨娘等人了。当然,熟知大夫人心性的杨葭除外。   作者有话要说:  嗯,也许有虫子,我明天再修改~~然后再次呼唤姐妹们,求收求评啊啊啊啊啊,满四百收,阿桥双更哦··· ☆、厚重嫁妆羡煞人   大房的人和二房的人在桂苑的院子里撞上,二夫人没有瞧见杨芷母子几个,忙道:“大嫂,大娘他们母子三人呢?可是昨夜没有歇息好?大嫂你该给外院送个口信才是,侯爷本来还说去荷风院的,被官人给劝住了,官人和大郎父子俩拉着侯爷没给太夫人请安就出府去了。”   大夫人心里头对女婿赵霖立刻有些不满了,就算不好拒绝老二父子里的盛情,也该让人给大娘子捎个话才是。而杨葭心中则是震惊了,赵霖怎么会这样?前世里他不是表示得对早逝的原配大姐无比的深情吗?怎么会这样?   “小娇娘被一只小猫给惊到了,小郎也有些挑床没有睡好,大娘正在哄他们呢,一会儿再过来。”大夫人又看向扶着丫头才到的三娘子杨茵,看着她双眼下脂粉都遮不住的青黑色,不由得皱眉道:“没几日就要嫁了,怎么还熬夜?你们几个是怎么伺候的?晚上不晓得多劝劝娘子?”   “阿娘,不关她们的事,是我执意想快点将婚后需要的针线都准备好……”杨茵一脸羞涩地低声道。   大夫人看她这个样子叹了口气,却也不好当着一堆女儿侄女儿的面前指点,只得按捺下烦躁,在众人之前进了屋。   太夫人听说小娇娘被吓到了,冷冷地剐了杨葭一眼,才对着大夫人道:“我也去瞧瞧孩子,没得才来咱们家就出了事。”   太夫人都要去看了,其他人自然也跟着去探望了。杨茹更是殷勤地扶着太夫人出了屋子,“祖母,小娇娘既然是被惊吓到了,咱们这多人去探望她,会不会不好?”   太夫人脚步一顿,满意地看了眼杨茹:“还是四娘想得周到。”随即转头对着一干庶出的孙女们道:“你们都散了吧,若是没事就去陪陪你们三姐说说话,也可以去看看她的嫁妆。”   “是。”小娘子们忙齐齐应声。   只是杨芊、宋玥娘两人觉得是被杨葭连累的,杨芊不太喜欢杨芷高高在上的样子,所以不去看小娇娘没有觉得什么,并没有因此怨恨杨葭。反而是宋玥娘,很不高兴地瞪了杨葭一眼,很遗憾少了次奉承杨芷的机会,还一脸担忧地嘀咕着:“这小孩子被惊吓倒了可大可小,若是严重的会神智不全呢。八表妹,你真是太大意了。”   杨葭装作没听见,嘱咐了六郎要听杨冼的话,便对杨冼福了一福道:“三哥,六郎若是调皮了,该管教的时候还请管教。”   杨冼点头道:“八妹放心吧,我会好生看着六郎的。”又对其他的姐妹们点了点头,这才牵着杨冰告辞。   宋玥娘眼中的失望之色很是明显,杨冼虽然比一般人强上两分,可是比大表哥杨冯差远了。她又想起二郎杨况圆圆胖胖的身子,眉头更是皱了起来。   杨葭姐妹几个不知道宋玥娘心里所想,她也并不担心赵娇娘的情况,便一路说说笑笑的进了玲珑阁。她这样子让众人都有些侧目,都觉得杨葭不愧是六娘的胞妹,太不会做人了。   杨茵的目光里也有些不满,拉着杨葭的手低声道:“八妹,你怎么还笑得这样畅快啊!”   杨葭暗道不笑得畅快,如何让大夫人和大姐厌恶自己呢?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了一些,用力点头道:“好吧,三姐我不笑就是了。我也只是为三姐你能嫁得如意郎君而高兴罢了。”   “你呀!”杨茵叹了口气,她的性子绵软,知道自己不怎么得祖母喜欢,和同是嫡出的四娘杨茹并不交好,同五娘杨芊、六娘杨艾那更是话不投机,也只有和七娘的杨芙、八娘杨葭能说得上几句话,她是真心替杨葭担心的。   玲珑阁极其宽敞,名字和大夫人的珠宝首饰铺子同名,便可知道这玲珑阁比起杨葭姐妹几个住的抱厦不知道好多少倍,花木掩映,亭台小巧,三步一景,处处又都能看见正中的那坐小阁楼。   “五妹、八妹、十一妹,还有宋家表妹,你们是先去我屋中坐坐还是先去看嫁妆?”杨茵领着姐妹几个笑着穿过小巧雅致的院落,柔声问道。   杨芊、宋玥娘两人都道先去瞧嫁妆,杨葭和杨荨及宋珩娘也不反对,便都一起去了小阁楼,而杨茵也不好跟着,笑道:“那我先去屋中给妹妹们准备好茶水和点心,你们瞧完了就过来用些。”   杨葭姐妹几个点了点头,自进了小楼,看着偌大的空间里堆得满满当当的嫁妆,都有些震惊。   杨芊心中发酸,嫡出的小娘子果然金贵,这么多的嫁妆可以嫁四个庶女了。装着四季衣裳、皮毛绸缎的箱子满满当当的,伸手按一按,都不见有凹处;那装着珠宝首饰的盒子,更是满满的几乎都盖不上了。   杨葭却在想亲生的就是不一样,杨茵再不得太夫人喜欢,嫁妆也不会薄了去的。前世里自己嫁给赵霖那伪君子做继室,嫁妆大概也只杨茵嫁妆的三分之二都不到吧。至于宋玥娘,眼中的艳羡之色完全掩住不住了,她盯着那一箱箱的皮毛、绸缎,那一匣子又一匣子的珠宝首饰,那摆着好几个架子的定窑白瓷,那好几架酸枣枝木雕花的大小立屏……心里头又羡又恨,这么多的好东西怎么就不是自己的呢?   “三表姐这么厚的嫁妆,在夫家定然人人高看一眼的。大舅母可真疼三表姐啊!”宋玥娘话里头的酸气掩都掩不住了,就是杨芊、杨荨都听出来了。   杨芊不客气地道:“没见过世面!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你是没有见过大姐和二姐的嫁妆,大姐出嫁的时候我的年纪虽然还小,却也记得清楚,当年这阁楼上下都摆满了还摆不下,院子里都摆满了好多呢。母亲更是将她的玲珑阁分了六间给大姐做添妆,真可谓是十里红妆。不要说魏县了,就是整个大名府都轰动了。至于二姐,她嫁的是洛阳的萧家,乃是皇后娘娘的母族,嫁妆同大姐相当。如今三姐的嫁妆,也不过有大姐、二姐嫁妆的六成罢了。”   “不过纵是六成,也让人惊叹了。”宋玥娘震惊,喃喃低语,又想这里都是杨家的庶女,便打探道:“妹妹们出阁之时想必陪嫁也不会少罗?真是羡慕你们呢……”   杨芊翻了个白眼道:“我们庶出的自然不敢和嫡出的姐姐们相比的,只要有姐姐们的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   杨葭笑嘻嘻地没有做声,前世的杨芊,有刘姨娘这么聪明的生母处处奉承太夫人,最终也只得三娘嫁妆的三成多而已。至于自己,要是一成,就心满意足了。   宋玥娘看杨葭不说话,杨荨是个闷声葫芦,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又恋恋不舍地摸了摸光洁的琉璃灯盏,一行人这才出了小楼。   姐妹们几个在杨茵屋子的外间喝了茶便纷纷告辞了,杨葭看着宋家姐妹匆匆的身影,笑对杨芊道:“五姐,其实我们是真的挺幸运的,大夫人是个好母亲呢。喏,我猜玥娘表姐心里头肯定是羡慕死我们姐妹了。”   杨芊挑眉看着杨葭,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八妹,你果然变得有意思多了。”   杨葭点头,懒懒地笑道:“是呢,人总是要长大的。现在我不过是长大了,不愿意委屈自己而已。”姐妹俩相视一笑,笑着往她们住的抱厦而去。她们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十一娘杨荨,将两人的话听得正着,宽袖底下的小手紧握成拳,眼色更是晦暗不明。   客院里,宋太夫人听宋玥娘念了杨茵的嫁妆老半天,这才道:“好了,你别只顾着羡慕杨家小娘子的嫁妆厚重了。现在我们该想想这其中的深意。按照杨五娘的说法,杨大娘子和杨二娘子的嫁妆更重,算起来差不多该有七八万两银子,不,杨大娘子得了好几间玲珑阁的铺子,折算起来她的嫁妆不下十五万两银子。这么重的嫁妆,魏氏摆明了是想将大房的银钱都给了她的女儿们啊!我那嫂嫂还有二房的侄儿怎么就同意了呢……”   “祖母,不可能吧,就算大舅母想将大房的大半家产给她生的几个女儿带走,还有好几个庶出的娘子呢,她们的嫁妆就算不和嫡出的比,也不能太难看的。再说了,大房也是有儿子的,大舅母不是抱养了杨五郎吗?怎么也该留点家底给他呀。”宋玥娘也惊声道。   “庶出的小娘子算什么?别看魏氏不像刘氏那么面上为难庶出的女儿们,但是到底不是她亲生的。而且杨家有规矩的,庶出的女儿出嫁,公中出五千贯,其他的就看太夫人和嫡母的添妆了。”宋老夫人淡淡地道。自己当年出嫁的时候,杨家的家底还没有现在这么厚,自己的陪嫁加起来差不多也有三万多两银子……   “难怪了,那魏氏的贤惠全落在这儿呢……玥娘,杨三郎就不用再考虑了,我看就杨二郎吧,他是二房的嫡次子,你二舅舅和二舅母肯定不会亏待这个儿子的,他比杨三郎合适。过几天等三娘出了门子,我便给你舅祖母透出风声来。”   “什么杨二郎合适呀!祖母你也见过了杨二郎的!他长得肥头大耳的那副熊样子,怎么配得上孙女我啊?反正我是不甘心嫁给他这样的人的……”宋玥娘嘟嘴不甘愿地道。   宋老夫人眼中立刻射出了冷厉的光芒,冷声道:“你方才不是羡慕杨三娘的嫁妆厚重吗?你若是嫁给了杨二郎,就不愁钱财了!你要知道,你祖母我可是没钱给你置办嫁妆,什么人家愿意娶个没嫁妆的儿媳?你还瞧不上杨二郎,要是你二舅母知道了咱们盯着二郎,你一辈子都别想嫁给他了。”   宋玥娘委屈得眼泪直流,却一句反驳的话也不敢说出来。   而宋家祖孙俩嘴中圆圆胖胖的杨二郎杨况,正带着两个小厮往城西的茶肆去见同窗,不想却被人给盯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女主让我写得越来越狡猾了···   最后求收啊,姐妹们,我想我明天应该可以双更了~~祝国庆快乐哦···· ☆、平地忽然起波澜   其实杨家二郎杨况长得并不是很差,宋玥娘嚷着的“肥头大耳”其实太过了些。杨况性情不同于父兄,极其憨厚老实。这样的人小心思也少,自然心宽体胖,长得比较圆润。他这样子虽不能和父兄比风采,但是同外头的少年郎君们相比,也只是一般而已,毕竟不是人人都长得芝兰玉树似的。   杨况这日一早给太夫人及母亲二夫人请了安,见父兄们一早带着姐夫赵霖出府不来请安,心中有些不喜,觉得父亲和兄长太肆意了些。只是他身为晚辈不好明着说父兄的不是,本想亲自去探望大姐和一对小外甥,却被大夫人劝住了。他也没有强行坚持,同二夫人刘氏说了一声,便带着两个小厮出了府,哪知甫一出门就被人一路给缀上了。   杨家二郎失踪了!杨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巨震,虽然知道杨况会在七日后归家,但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担心。若说六郎杨冰是血脉相连而亲近的话,那么杨况则是杨葭唯一有好感的同辈了。   “收拾下,我们现在去二房看看。”杨葭抿了抿唇吩咐丫头们道。哪知吴姨娘却一脸喜色地赶了过来,“八娘子可是要去松影院?可是听说二郎已经有三天未曾归家的消息。”   杨葭看着吴姨娘这样子心中苦笑,让丫头们都避了出去,这才沉声道:“二哥失踪,一家人都着急万分,姨娘脸色却露出喜色来,若是传了出去,莫说二叔二婶要恨上你,就是太夫人和大夫人也要生气了。”   吴姨娘这才尴尬地小声道:“我这也是在你面前才如此的,旁人那里自是不会的……”遂猛一住嘴皱眉看着杨葭打量道:“旁人都说八娘你变得有主意了,今日我才发觉了,倒是教训起姨娘来了。你啊,可别学你六姐的样子。”   “知道了,姨娘巴巴地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杨葭想着吴姨娘终归是生母,请吴姨娘坐了又给她奉了茶问道。   “二郎离家三日了才发觉,太夫人正在二房发火呢,你这个时候过去定会撞上的。”吴姨娘喝了一口茶,只觉得女儿这儿的茶比自己用的好多了,醇厚甘甜,暗想儿女的日子倒是过得比自己这个亲娘还强,不由得心里头微带酸涩。   杨葭这才知道吴姨娘的用意,竟是担心自己这个女儿的。便多了份笑容道:“多谢姨娘告知了。”顿了顿又道:“我知大夫人不在祖宅的这几年里,二夫人掌家颇为忽视姨娘和我们姐弟几个,但大面上也没有什么出格的。姨娘就算恨上二夫人,也不该迁怒二哥才是。不管怎么说,杨家长房男嗣不丰是事实呢。”   哪怕是千百年的后世,许多人为了生儿子都闹腾不休,更不要提这个时代了。杨家是地方大族,作为长房更是重视血脉传承的,然后自己便宜老爹只得三个庶子,然而宗法惯例是庶子不掌宗,嫡出的杨大郎和杨二郎任何一个,在族中的分量可是比三哥、五郎杨凌以及自己的弟弟杨冰三人加起来都重的。   “好了好了,我会小心的。说起来二郎可是一点也不像二官人和二夫人,老实憨厚,他出事我也很着急的,怎么出事的不是大郎反而是他呢?”吴姨娘低声嘀咕着。   杨葭闻言揉了下额头,吴姨娘还真是……“好了,二哥可是嫡出子,竟然出了事,可见那人和咱们杨家有大仇的,姨娘还是回去仔细照看六郎吧,小心他也出了事就糟糕了。”   打发了吴姨娘回去,杨葭才往后靠在胡床靠背上,神色有些凝重,唤来了百灵嘱咐道:“你去仔细打听下,府里头可有在传什么说法。”   杨葭只记得前世里杨况失踪七日后被寻了回来,不想在三姐出嫁后他并没有去书房读书,而是再次失踪了,这次却不是被人绑了而是他自己走的。使人四处打探了半个月,才在三十里延庆寺里寻到了人,却是杨况闹着要出家。而那个时候,自己已经随着大夫人去了汴京,也不知道后来太夫人和二夫人怎么就同意了的。本朝的和尚可不是想出家就能出的,不但要年十五以上征得在世亲长、族长的同意,更是要先行念得经文一百纸,去了官府报备领得度牒后方可落发出家。   拨弄了一下窗下的古琴,杨葭暗猜让太夫人及二叔二婶夫妻同意杨况出家,定是了不得的原因,自己该不该打探清楚呢?   二房的正屋里,丫头婆子早就全部远远避开了,窗户门扇都紧紧关闭着,屋中的气氛也愈加沉闷至极。   “混账东西!我还当你改好了,这么几年里处处给你作脸不曾多说你一句话,没想到你私底下居然还变本加厉,现在还连累了你自己的儿子,你,早知道你老大不羞,快做祖父的人还不加节制,当初我真该听你大哥的话打断你的双腿……”太夫人看着一脸羞色跪在地上的小儿子,一张老脸因为气怒赤红一片。   “儿子也没有想到会这样,本想着不过是乡下的贱民罢了,玩耍一阵丢开时多给几贯钱打发了,哪晓得这么不经事,竟然吊死了。”杨清低声嘀咕着,半点也没有在人前的潇洒俊逸的模样。   “你还敢说!”太夫人抓起炕桌上的白瓷杯子就对着杨清砸了下去,看着儿子被砸得红肿的额头,脸上茶水横流的狼狈样子,不由得失望至极,整个人都像老了好几岁般,眼中含泪,声音萧瑟:“什么贱民?难道你是什么王公贵戚不成?更莫要说我们杨家在大名府都难一手遮天的,你做下这事就没想过事发的后果?那辛二郎虽无父无母,却是有个兄长的,如今这兄长绑了二郎去,要你带着五万两银子亲自去换人,我看也不用报官了,你作下的孽,你自去还吧……”   端坐在左边圈椅上的大夫人,掀了下眼皮子看了太夫人一眼,嘴角隐隐带着一丝嘲讽。她嫁进杨家没有多久就知道丈夫的这个亲弟弟有着不能见光的癖好——极好美郎君,当年更是将脏手伸向了庶弟杨任,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来。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是没有改。大夫人见太夫人被气到了,心中解气,却不得不起起身劝解。   “母亲,如今不是生二弟气的时候,三娘出嫁的日子在即,得尽快救出二郎才行,不然定有风声传出,到时候便是整个杨氏一族丢脸了。依儿子看来,那辛大郎也并非是完全为兄弟报仇,求财才是他的目的,不然只消说让二弟去换二郎回来便是了,所以儿媳以为事情还是有转机的。”   刘氏早在收到勒索信知道儿子被丈夫惹来的仇家给绑了后,整个人都傻了,半点没有之前的爽快劲儿。听得大夫人的话后,双眼中倏然亮了起来,高声道:“大嫂说得对!母亲,肯定有法子救出二郎的,二郎才十六岁还没有娶亲呢,他不能出事啊……”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杨冯虽然对弟弟的感情平平,总归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不想看到弟弟惨死,忙扶着刘氏劝慰起来。眼角余光瞟向跪下地上的父亲杨清,颇有些不屑。在外头玩归玩得收尾干净呀。   太夫人虽然生儿子的气,但是如今被绑的却是一贯忠厚老实的孙子,她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孙子出事,扫了一眼两个儿媳和大孙子,沉声吩咐道:“二郎被人绑了的事情定要瞒着,不可透出半点风声来,不但宋家老姑奶奶、大娘夫妻等亲戚那儿都得瞒着,就是未嫁的小娘子们那儿也不可露出去。”这话是对大夫人、二夫人说的。   太夫人又看向杨冯道:“现在外头只说二郎失踪了,大郎你一会儿出去作势去二郎外县同窗家中寻人,明早再归家,然后就说二郎在外县同窗家中感染了风寒,待身子大好后自然就回来了。”   大夫人、二夫人及杨冯忙肃声应了。   “至于救二郎的事情,也得抓紧。”太夫人脸上露出一股肃杀之气来,“那辛二郎虽死得有些可惜,却不该绑了我的孙儿,有本事就该绑了罪魁祸首去。二郎,你给我亲自去州府拜见团练使马盛马大人,就说二郎被私盐贩子给绑了,勒索银子五万两。你告诉马大人,只要能平安无恙地将二郎救出来,这五万两银子咱们家全都奉给他。”   杨清等人心中都是一凛,知道太夫人这是真的动怒了,什么话都不敢多说,纷纷应声。大夫人虽然知道事情是杨清惹下的,但却也不会站在外人一边伸张正义,她见刘氏只知道哭泣,不得不扶着太夫人出了松影院。   太夫人看着满庭繁花似景,目光深邃而冷静。她突然看向扶着自己的大儿媳叹息道:“我知道你心中定还是有些怨我这个婆母的,只是我做出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整个杨家长房好。老二是做错了,这件事情你写信告诉老大吧,你让大郎放心,以后我会拘着老二,绝对不会让他影响到老大的仕途。”   大夫人目光闪动,只是低头应是。太夫人见状,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来。   “红绣,你去将我那只刻芙蓉花的绛色匣子取来。”太夫人被大夫人扶着坐在了炕上,便吩咐迎上来的大丫头道。   “是。”红绣忙福了下应声入了内室,片刻后就抱着一只绛色的沉香木匣子出来了。   也没有避开丫头们,太夫人打开匣子,众人立刻被一匣子里珠宝晃了眼,核桃大小的粉色珍珠、成块的红宝石、透明的蓝翡翠……便是大夫人见多了玲珑阁的珠宝收拾,也被这一匣子的珠宝给震了下。   “这匣子的珠宝都给三娘添妆吧,算是我这个祖母的一份心意。”太夫人眼中微有不舍,却还是关上了匣子递给了大夫人。   大夫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她这是为了杨清做下的丑事来安抚大房。要知道当年事情闹出来之后,自家官人就说过要分家的话来。大夫人脑中心思急转,很快就有了主意,没有拒绝接过了匣子替三娘谢过了太夫人,这才出了桂苑离去。   杨葭那儿很快就听说了太夫人给了三娘添了一下子珠宝的消息,但是她最想知道的杨况“失踪”详情还是没打听到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一更,下一章更新可能有点晚,因为阿桥这几天颈椎疼痛得厉害,不能久坐···嘤嘤嘤··· ☆、父亲作孽儿子偿   又过了两日,虽然杨家对外宣称杨二郎乃是去了邻县同窗家中染病未归,但是私底下却是有了不同的传言,传得最广最被认为是真相的,便是杨二郎被人给绑了去。很快这事儿将其他几房族人也惊动了,一时间杨府可谓是访客不断好不热闹。   杨蓉、杨萩、杨芝等几个同族姐妹也纷纷上门,杨葭姐妹几个不得不出面招待一二,请了人去了花园里小亭子里赏花喝茶。   “四姐姐,二郎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呀!这还有七天就是三姐姐大喜的日子呢。不会真的像外头那些传言说的,二郎哥出事了吧。”杨芝拈着一块玫瑰膏轻轻咬了一口,才慢慢悠悠地说道,眼中却是不怀好意的光芒。   杨茹和杨况这个二哥的感情虽然不深,却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还是不喜欢杨况出事的。又阿爹阿娘和大哥虽然都说二哥只是外出访友未归,但是瞧着阿娘几天里仓皇着急的样子,她哪里猜不到二哥是出事了。因此听见杨芝的挑衅之话,也毫不客气地冷声道:“芝娘妹妹这么关心我二哥啊!以前怎么没发觉?外头的传言是什么?芝娘妹妹不妨说出来,给姐妹们都听听呀!”   杨芝再想看长房的热闹,也不会蠢得说出流言的,她自己也是姓杨呢。神色不由得有些尴尬,红着一张俏脸嘀咕着:“我这不是关心二哥错过了三姐的嫁期嘛。”她恨恨地瞪了杨茹一眼,坐到了三娘杨茵的身边,不再理会杨茹。   杨茹冷哼一声,这个时候的聚会,她自是有些不那耐烦的,若非是乳娘劝着她才不会来呢。她看堂姐妹们说笑着丝毫不挂念她二哥,她心里就愤愤的,也不管一直奉承着她的杨蓉,腾地站起来对杨茵道:“三姐,过几日你就出门子了,你好生和妹妹们说说话吧,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也不顾姐妹们愕然的样子,出了亭子带着丫头就扬长而去了。   杨茹走了,她的亲妹妹杨芸自然也不会继续留下来的,她对着杨芝挥了下小胖拳头,也跑走了。   杨芙目光闪动,脸上却满是不好意思地对着几位族姐妹和宋家姐妹笑了笑,小声道:“二哥在同窗家中染了风寒,四姐也是担心二哥才这样的。大家都是一家人,还请多多体谅一二才是。”   杨茵忙点头,温柔地笑道:“七娘说得极是,就是我也挺担心二郎的。他若不是病得极重,定不会在外县滞留不得归家的。”   杨茵一脸的认真,让杨家姐妹们和宋玥娘、宋珩娘都有些傻眼,这姑娘到底是怎么养成的啊!就算是杨家打扫院子的七八岁的小丫头都不相信杨二郎是在同窗家中,偏偏她却是相信的。宋玥娘顿时觉得杨茵真是太好命了,老天爷真是不公,就杨茵这样的糊涂虫,竟然能得那么多的陪嫁,竟然得了康家这样的好婚事!   杨葭看了一眼在姐妹们面前装好人的杨芙,这个七姐,还真是沉不住气!不过她这样子也好,她若成功了,那自己也如了愿不是?就是傻乎乎的三姐,该大夫人头痛了。   而正坐在一处说笑的杨芊、杨萩两人听到这边的动静,瞧了一眼被自杨茹走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杨蓉,嗤笑了一声,两人眼中的嘲讽意味明显极了。   杨葭其实也不是很喜欢这样的聚会,前世的杨葭,被穿越前绵软木讷,穿越后谨小慎微,同姐妹们的交情不深;如今重生回来了,她的心理已经是二十多岁的成熟女人,同十几岁一眼就能看出心思的小娘子们实在说不拢,无论她面上装得多么天真无邪,假的就是假的。   “三姐姐,再过三日康家就要来催妆了,我相信二哥定会赶回来的。”杨葭看了一眼亭外烂漫的春光,对着杨茵等人笑了笑,也告辞走了。   而此时,魏县城西二十里地外的一处山林中,杨况四肢被身子绑缚着,头发衣裳都乱糟糟的,脸上、手上都是被殴打的痕迹,他躺在地上j□j着,可见衣服下的身体上肯定伤得极重。   两个人看着杨况,一个是才十五六岁大小的少年,他的神色有些仓皇,对着年长一些的男人道:“武叔,这杨二郎会不会撑不下去?真要弄死他啊?其实,他说的也有道理的,作恶的是他阿爹,又不是他……”   “没听说过父债子偿吗?他老子作的孽,他来偿还也是应该的。你想想你辛二哥,想想你英姐姐,都是被杨家拿狗贼给害死的,还死得那么惨!”男人一脸的恨意。   杨况哆哆嗦嗦地开口道:“大叔,大叔听说我……,我知我父亲,做了错事害了人……我祖母杨太夫人,她是明理之人,只要我归家去将事情禀告祖母,她必定会还你们公道的,到时候,邹先生还有我父亲,都可以给你们赔罪……今你们绑了我,若是等到州府或者镇守的厢军赶来了,便是你们有冤屈,也会被抓进大牢中的……”   “闭嘴!”一个汉子拖着一只野鸡和一只兔子走了回来,一脚踹在了杨况身上,他将野鸡和兔子丢给之前的两人去处理,这才冷冷地看着杨况道:“我家二郎已经死了,武叔家的英娘也死了,你祖母也许愿意让姓邹的畜生偿命,但是舍得你父亲杨清那个禽兽没命吗?哼!她最多不过是给我们几个臭钱吧!你也别想着逃走,我们就算是死了,大不了拖着你一起!”说话的人穿着破烂至极,脸上留着大胡子遮住了半边的脸,左眼额上有道极为深得伤疤,双眼目光凶横。正是曾被杨二老爷祸害的辛二郎的哥哥辛大郎。   杨况只觉得全身上下到处都在抽痛,尤其是左手腕痛得钻心,大概是骨头断了。幸好断的不是右手……杨况模模糊糊地想着,当他被地上的石头给划醒时,才发觉天已经黑了,不远处却有许多的火把,人声噪杂,他知道是官府的人找来了。他看了一眼拖着自己往树林深处的三个大小男人,看着他们惊慌失措及恐惧的神色。   “你们,你们放下我,也许就能逃走了……”杨况挣扎着说道。   “辛大哥,要不丢下他我们逃吧……”小个子少年的双眼惊恐得瞪成了圆形,他想找那些坏人报仇,却也不想自己没命啊。   辛大郎不甘心地看了一眼没隔多远的火把群,眼中凶光一闪,将杨况突然拉起来对着他的胯/下重重一脚后随手一扔,几人就在杨况的参加声及官兵们的叫声中冲入了树林。   “大人,是杨家二郎。那几个匪徒逃进了树林,还要不要追?”是一卒看着地上晕过去的杨况忙叫道。   一身披挂骑着马的男人正是团练使马盛,他瞧了地上的人一眼哼道:“杨家可是许了我们不少的钱,不抓住那几个人,钱怎么到手?趁着夜色往前追,若是不行,就放火烧林!”   “是!”这些个兵卒一心想拿到杨家给的酬金,谁也不曾去心疼这大片林子被烧了下面的百姓怎么办。   两个时辰后,杨府的大门被敲响,昏迷的杨况被送了回来,身在内院的小娘子们也都惊醒了,杨葭也不例外,看着小桃拢起帐子,百灵和画眉也过来了,还叽叽喳喳不停:“八娘子,听说二郎回来的时候重伤着,大郎将整个魏县有名的几位大夫都请来了呢。”   “百灵,快别啰嗦了,十一娘都已经去了松影院呢。”画眉瞥了百灵一眼。   杨葭瞧了眼床头小桌上的鎏铜更漏,已经是亥时中刻了,这个时候过去瞧二哥,想必二叔二婶他们也不会让小娘子见到的。她忙对着忙活的几人道:“别慌张了,将衣裳拿过来,头发简单梳条辫子就行了。”   小桃几个看杨葭坚持,也不再说什么,忙忙伺候杨葭穿衣梳头。待提着灯笼出了屋,就碰见同样匆匆出来的五娘杨芊和七娘杨芙。   “二哥这个时候回来,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杨芙这次却是真的担心杨况,若是杨况早点清醒,将二叔和邹先生做的恶事早些告诉祖母,姓邹的也就祸害不到自己了。   “去了松影院不就知道了?”杨芊是越来越不喜欢杨芙假惺惺的样子了,冷声道,就让丫头走快些。   “五姐,等等我。”杨葭忙跟上去,至于杨芙,她也有些不耐烦说话的。   此时的松影院灯火通明,丫头婆子都是进进出出的,姐妹几个进了厅里就被拦住了,拦人的是太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绿痕,她对几位小娘子们福了福道:“几位小娘子就不要进去了,大夫正在给二郎诊脉,最怕人打扰了。还请在厅中候着。”   杨葭几个一看大娘子杨芷和大姐夫赵霖、三娘子杨茵都在,自然不会有异议,给姐姐姐夫请了安便找椅子坐了。杨葭只看了赵霖一眼就低下了头,心中却是五味杂陈,这个时候的赵霖,不过二十五岁,虽然是和自己等人一样是夜间匆匆起身赶来,但是头发束得一丝不苟,面容白晰,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时不时和杨芷温声安慰几句话,气度极好,言行举止间透出一股矜贵与清雅,比杨冯更是有一番风度。   也许自己前世里没有太过反对就顺从了大夫人的安排嫁给赵霖,一定程度上也是受了他这幅皮囊的蛊惑吧。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哪个人知道这幅君子皮囊下竟然是另一幅狰狞面孔?   杨葭尚在感叹,杨芙却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赵霖,心里头小鹿蹦蹦直跳,大姐夫如此人物,若是自己不把握机会,那真是大傻瓜了!   “哐啷……”什么东西被打落的声音从里间传出,厅中众人脸色变了下,却没有人起身。   “二郎,二郎你怎么样了,可别吓阿娘啊……杨清,若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好过,你这个混蛋,你害了我儿子……”刘氏哭泣咒骂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里间传出。   “闭嘴!”太夫人喝住了刘氏,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很快她就扶着绿痕的手出来了厅中,看着一屋子的孙女孙子们以及孙女婿,叹息道:“二郎病得很重,要静养,过几天好点了你们再来看他吧。都回去吧,明日康家就要来送三娘的催妆礼,你们姐妹也不得闲,都回去睡吧。”   “是。”众人心中各有所思,忙行了礼散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有虫子?我先去码下一章,回头再来抓虫子·~~然后,姐妹们,求收求留言啊~~~ ☆、夜半深思难入眠   杨芷服侍赵霖再次洗漱,神情是人前少见的小心翼翼。“……想不到二郎出了这样的事情,不过幸好不是大郎,不然不但二婶伤心,就是太夫人也会受不了的……”   赵霖也察觉到妻子的小心,嘴角边勾起略有似无的弧度,揽着妻子柔声道:“想来不会有事的,你若是还不放心,不如现在去岳母那儿说说话。”   杨芷手上的动作一顿,面带感激之色,“官人,不觉得生气失望?”怎么说都是她的叔叔做出了丑事连累了兄弟呢。   赵霖目光闪动,面色却愈加柔和,“娘子难道忘记了汴京城里的纨绔子弟们?相比之下,二叔的行为实在算不得什么。只是可惜了连累了二郎,他倒是难得敦厚老实之人呢。”   “多谢官人体谅,官人不觉得我娘家人太过丢脸,我真是高兴……”杨芷投入到赵霖的怀中,心中却是真真松了一口气,毕竟二叔这次太过丢脸了,若是丈夫也因此厌恶上杨家,等回了大名府,事情又不会好办了。   赵霖虽然说着不在意的话,心中却是不以为然的,已经决定以后少和杨清、杨冯父子来往了。不经意间想起了方才厅中红着脸偷瞧自己的小娘子,好似是三房的女儿?倒是长得甜美动人……   大夫人听小丫头来报说大女儿一家小院里的灯熄了,也不见女儿女婿之间起争执,放下了大半的心,对夜半起来坚持陪着自己的林嬷嬷苦笑道:“即便大家都捂着遮掩着,不过老二那点破事估计心中都有数了,幸好三娘马上就嫁出去了,至于十娘,她年龄还小,过了五六年她嫁人的事情,这事儿也过去了。我现在就是担心,老二死性不改。”   林嬷嬷忙劝道:“夫人就放下心吧,说个不好听的话,太夫人年纪也不轻了,那天倒下了是平常事。到时候两房就分家了,二老爷再荒唐,也影响不了咱们大房的。再说了,就是太夫人还在,她是最看重整个杨府的名声的,到时候,只要咱们大官人提出分家或者将二老爷给关起来,想来太夫人会同意的。”   “艾,只能这样想了。不过幸好二郎救了回家,这家中几个小郎君,也就二郎是真的老实,这次可惜了,遭了这么大的罪。”大夫人点头道。   “谁说不是呢?对了夫人,今日二夫人身边的李嬷嬷又来找我说了好一会儿话,话里话外是想将她的小女儿给送到八娘子身边伺候去。我没有应下也没有拒绝,您看着事儿该怎么处理?”   大夫人躺在床上,懒懒的道:“八娘身边是缺个丫头……也好,你明日就应了她,让她明日将带她小女儿去见八娘,不过这是做大丫头还是二等的,看八娘怎么说。这几个庶女里头,唯独这个八娘,我有些看不透呢……”   “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是夫人您太抬举她了……”林嬷嬷替大夫人盖好被子,放下了罗帐,只留下帐头的一盏小灯。   而此时躺在床上正为杨二郎感慨唏嘘的杨葭,并不知道她身边很快会多一个丫头,还是二夫人刘氏陪房李嬷嬷的小女儿。   客院里,宋太夫人也知道了杨二郎归家的消息,想了片刻她才吩咐于妈道:“去将我那压着箱底的人参拿来。”   “祖母,杨家什么都有,也不差人参的,就算明日咱们送人参过去,二舅母也不见不得多么欢喜的。”宋玥娘忙道,宋家可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那人参能留着还是留着吧。   “傻丫头,谁说我要送人参呀?明日我让于妈去买几只鸡回来,明日起开始用人参炖鸡汤,你亲自送过去,话说得好听点,知道吗?这可是老天爷给你的好机会,表现得当,之后提起亲事刘氏也不好意思反对了。”宋老夫人笑着道。   “可是祖母,那杨二郎若是伤得厉害残疾了怎么办?我看还是缓缓吧……”宋玥娘不愿意地道,心里头甚至咒诅起杨二郎死了才好。   “残疾可就更好了!”宋老夫人看孙女一直不情不愿的样子,警告道:“你给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若是嫁不成杨二郎,祖母我也不会再为你的亲事多费心了,你就等着你阿娘去给你操心吧,看她能给你寻到什么好亲事去!”   宋玥娘想到软弱得只会哭泣的生母高夫人,脸色暗了下去,低头应是。等于妈抱着一只匣子进来了,一起服侍了宋老夫人歇下了,这才回了房,看见屋中还在做着针线的妹妹宋珩娘,气恼道:“你天天就这么傻子似的,看着就心烦!还不快给我倒杯茶水来!”   宋珩娘却依旧在绣着花儿,身子丝毫不动,嘴中却在说道:“姐姐在祖母那儿受了气,也不用冲着我发火,我可不是真的什么都看不出的傻子。”她当然知道自己祖母和姐姐打得好算盘,她一点也不觉得会成功,杨家人是傻了才会同意姐姐进杨家门呢。不过她也不会傻乎乎地和祖母和姐姐对着干,她现在就想着多攒几个私房钱。   宋玥娘气得很,却不敢真和妹妹吵起来惊醒了外头的丫头,恨恨地瞪了妹妹好几眼,这才带着气躺上了床,辗转了大半夜也睡着。   而城南的康家九房的大宅里头,康九太夫人也没有睡着,正在和特地回娘家参加侄儿婚礼的女儿说着杨家的事儿,“当初和杨家结下这门亲事,是冲着杨大官人去的,杨三娘毕竟是杨大官人和魏夫人嫡出的娘子,那个杨二老爷再混账那也只是叔叔,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没想到这成亲前夕出了事,真是!”   “阿娘,要我说这是好事呀!杨大官人是官身,杨家在魏县甚至整个大名府都是有名的,如果五郎媳妇顺顺利利的嫁进来,您和嫂嫂那什么压制她呀?还不得处处捧着她?如今杨家出了龌龊事,咱们康家没悔亲如期将人娶进了门,那是我们康家守承诺讲信用,您和嫂嫂在杨三娘按着规矩来,杨家人也不会说什么的。”康宝盈笑着劝老母亲道。   康九太夫人点头道:“如今也只能这样想了。不管怎么说,娶进了杨家娘子做五郎的媳妇,咱们家也就不再惧八房来寻事了。“   “阿娘能这样想女儿就放心了。以后咱们这一房只会更加兴旺的。”康宝盈侍奉老母睡下,出了房门,脸色就变了。   “宋嬷嬷,明日给杨家送催妆礼,我亲自去!我嫂嫂那儿,你记得说一声。”   跟在后头的老嬷嬷眼神闪动,忙低头应了。心中却在叹息,夫人晓得了,恐怕依旧只会躲在屋子里哭泣罢了。可是谁都不敢反驳康宝盈的话,康家九房上下伺候的人都知道,若不是有老夫人和姑奶奶康宝盈的强势,就凭康夫人那软绵绵的性子,整个康家只怕都被八房给吞了。   说起来大夫人替杨茵择的这门亲事还真是用了许多心思的,康家同杨家一样是魏县的大族,长房、二房、八房和九房都是嫡枝,康家老太爷是嫡幼子,分家的时候得了不少好东西,九房豪富也不难理解。不想如此,却让二房和八房不喜。只是康九太爷性子执拗,不理会兄弟的嫉恨,将九房的家业扩大了两倍不止,奈何子嗣不旺,他与发起孔太夫人生下了先后生下了四女一子,其中夭折了三个女儿,活下来的只一子一女,这女儿就是姑奶奶康宝盈,儿子就是如今的康家九老爷康宝笙了,娶妻宁氏,而杨茵的夫婿,便是康宝笙难得养大的小儿子康锋了。   宁氏软弱,孔太夫人年事已高。大夫人所想的无非是杨茵嫁进了婆家被磨了几年长进后,便能掌九房的中馈了。至于姑奶奶康宝盈,再强势也没有道理一直插手娘家事儿的道理。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玲珑阁里就灯火通明,杨芊、杨葭两人坐在正屋南窗下的胡床上说着话,没有理会杨芙。杨芙咬了咬唇,只得和九岁大的十娘杨蕙说话去了。杨葭给了杨芊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低声道:“想不到五姐竟是这么有去的人,往日倒是我误会了呢。”   “我也没有想到八妹说话这么有意思,往后我们可要多多说话才是。”杨芊也笑了。她们俩这几日竟然颇能说得上话,还相当地投机。只是这样一来,不但引来杨芙等人的侧目,就是丫头们都多有奇怪的。   杨茹和杨芸姐妹俩来得有点晚,她们俩眼底下都有着重重的青色,瞧了眼杨芊和杨葭,挑着眉头咬着舌头道:“你们俩倒是来得早。十一娘呢?她可真是贪睡……”   “四姐姐,十一娘早就到了,她在屋子里给三姐看着妆盒呢。”杨葭轻飘飘地说道。她可不想杨茹冲着可怜的十一娘发脾气。   杨茹冷哼了一声,恰巧杨芷也扶着丫头的手过来了,她忙抢先行礼,抢在杨芷和杨葭等人说话之前道:“我阿娘让我谢谢大姐您让人送去的灵芝等珍贵药材呢,说等二哥好了,让他亲自来谢你。”   杨芷有些疏淡地笑了:“何须道谢?二郎也是我的弟弟呢。”心中却是很不高兴,今日可是三娘的好昔日,杨茹却在这儿说二郎的晦气事,安的是什么心呀?如此一来,她对着杨芊、杨葭两个庶妹,甚至是杨芙这个堂妹的笑容都更真了两分,招呼几个妹妹就一道进了里间。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有大进展啊,剧情~~~好辛苦,颈椎好痛,嘤嘤嘤,难道明天要去按摩么?受不了···求收··· ☆、大喜之日获密事   杨茵正在坐在梳妆台前由着一个族中的全福人开脸、上妆,看着被涂成了日本艺伎似的脸,杨葭就有些不忍目睹了,这妆也太吓人了点。再看床榻上那一层层绡纱裁成的绣着喜鹊瞪枝的礼服,杨葭不由得叹息,现在才是三月底,但是这一层层的衣服套上去,估计这早起沐浴也是白搭了。   “三妹今日真漂亮。”杨芷对于同胞的妹子还是真心的,看她羞涩的样子,忙笑着道,“阿娘正在招呼康家姑奶奶,是她亲自过来送催妆礼呢,可见康家人对三妹你的重视了。”   杨茵露出羞涩的笑容,见其他的妹妹们都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不由得红了脸。   “三姐,康家就在同城里,以后三姐夫若是对你不好,你只管回家来,我们姐妹给你撑腰!”杨葭看着杨茵羞涩中带着喜悦的眼神,也笑嘻嘻地道。   杨茹想到还昏迷不醒的哥哥杨况和担心哭泣地双眼红肿未消的阿娘刘氏,瞧着姐妹们说笑的样子,只觉得刺眼无比,冷不丁地说道:“八妹这大话说得太大了吧?也没有听说过哪家的出嫁女受了委屈是娘家妹子给撑腰的,说起来也怪不得八娘你这样说了,那个叫三姐就没个同胞的亲兄弟呢?”   杨芷的脸色沉了下去,三娘没有同胞兄弟,也就是她杨芷没有同胞兄弟了?她冷眼盯着杨茹道:“四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大郎、二郎虽然是堂兄弟,却也和亲兄弟没有什么差别了。还有三郎、五郎和六郎,更是我大房的血脉!四娘你也不小了,有些话就算是姐妹之间玩笑,出口前也该仔细思量一二的!咱们杨家虽然不是那些数一数二的人家,却也是百年的累世大族,作为没有出门子的小娘子,时时处处都要留心才是,不然失了身份体面事大!”   杨茹脸色变了变,咬着嘴唇扭过头不再吭声,杨芷看着她冷哼了一声,想到二郎还没了醒过来,也不再说什么难听的话了,低头和有些担心的杨茵说笑起来。   杨芊看向杨茹的眼中有着讥诮之色,而杨芙则奉承着杨芷说笑着,杨芸则是不忿地道:“四姐,三姐这里我们只是看着又帮不上忙,我们还是回去看看二哥醒了没有吧。”   杨芷抬眼看向杨茹,像是笃定她不敢离去一样。杨茹心中恨极,也顾不得其他,气呼呼地道:“九娘说得对,三姐姐这里反正有大姐在嘛,没有我们也是一样的,我们去看二哥了。十一娘,还不跟上!”   十一娘杨荨踌躇了片刻,对着杨芷和杨茵道了声恼就跟着杨茹、杨芸离开,霎时间热热闹闹的新房里变得沉闷起来了。   “大姐,四娘她们走了,二婶那儿或许有话说了……”杨茵皱眉担心道。   杨芷看着软弱无比的杨茵不满道:“你啊,不要总是这样一幅软弱的样子!二婶有不满那是她不对!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四娘一早就来闹腾她不会教训四娘还敢有意见?祖母第一个会生气的。你啊,是迁就四娘迁就惯了!四娘这性子碰碰钉子对她只有好处的。”   “三姐姐,大姐说得极是,二哥既然回来了就不会有事的,她担心二哥也不该在这儿闹腾的。三姐姐,你还是快些穿上喜袍给我们瞧瞧吧。”杨芙也接着杨芷的话道。   杨茵看姐姐妹妹都这样说了,垂睫不再说话,站起身举着双手端正站着,产自江南的大红绡纱裁成的喜袍穿上了杨茵的身,大红的裙摆在地上拖曳开来,竟将在姐妹中只能称得上清秀温柔的三娘子装扮出了一份尊贵端庄之气来。   “真不错……”杨芷笑道,杨葭几个姐妹们自然也是满口的称赞。   “大姐姐,我觉得很热……”杨茵抬头,不自然地小声道,她的额头上果然沁出一层薄薄的汗珠来。   “傻丫头,每个新娘子都是这样过来的。一会儿让小丫头给你打扇子。”杨芷安抚道,忙催促喜娘快些给杨茵带上花钿珠翠等物,她也不时地指点两下,换了两三根簪子和耳环,最后亲手替她整理头上的花冠,这才满意地道:“好了,我这就让小丫头给你打扇子。”   杨芊、杨葭以及杨芙脸上都笑着,心里头却是酸酸的,人家果然是亲姐妹,她们再怎么奉承都是及不上的。   杨芷不知庶妹及堂妹们的心思,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她瞧着三娘装扮妥当了,待她坐在了榻上,拉着她的手嘱咐道:“你的性子素来温柔和顺,这本是好事,但是也不能一味地谦恭和顺。你嫁入康事三郎康锋,虽不是长媳,但却是康家大郎身有残疾,康家二郎卧病在床,二少夫人常年照顾病郎不理外事,三郎、四郎夭折,所以你嫁过去后只需和康五郎好生过日子便行了,康家的事儿少管少问,守好嫁妆,早日生下儿子是正理。再则,你在康家三个儿媳中出身是最高的,且不可让人少瞧了,不管他是谁,都得敬着你。”   杨茵羞涩地点了点头,抬头看着杨芷,拉着她的衣袖眼圈微红,目光中有着留恋和不舍,低声道:“大姐,我真舍不得离家……”   杨芷心里头也有些伤感,她对三妹杨茵并不及二妹杨兰亲热,只是如今瞧着她出门,心里头竟更加伤感,眼圈也泛红,忙笑着握着她的手道:“傻妹妹,就算出了门子,我们姐妹也有机会相见的,而且康家离咱们杨家极近的,若是想家了或者受委屈了,就给祖母或者我送封书信……今日可是大喜的好日子,要笑,知道吗?”   “嗯。”杨茵忙重重地点了点头。   “大姐姐可真疼三姐呀……”杨芙突然出声低叹道,眼中净是羡慕之色。   杨芷安抚好了杨茵,抬头看向杨芙笑道:“等过两年七妹出门子,大姐我一样这样嘱咐,可行?”   “大姐,我不理你了……”杨芙小脸酡红,羞得抬不起头来。心中却暗道,等我嫁给了赵霖的时候,大姐你自然是不可能这样嘱咐我了,不过我会好生待娇娘和小郎的的,算是尽姐妹之情了。   杨葭看杨芙这样子,实在觉得不舒服,只觉得呕得慌。这这个时代里,女人嫁人就像第二次投胎,自己上一回嫁给了赵霖这个伪君子,实在是亏本到家了,这一次会嫁给什么人呢?   不一会儿大夫人牵着十娘杨蕙一道入了新房,大夫人看着亭亭玉立的杨茵,也红了眼眶,对杨芊杨葭杨芙三人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有话和你们三姐说,”   姐妹三人忙屈膝行礼出了内室,杨芙嘟着嘴低声叹道:“大伯父虽然没有归家,但是大伯母和大姐姐都这么疼三姐,真是让人羡慕,我阿爹阿娘让送了三姐的添妆礼外,却没有只言片语给我……”   杨葭和杨芊看杨芙这样子,只得耐着性子拿好话劝她,而杨葭心中却在猜测,三叔和三婶,到底是为什么不理会七娘呢?他们真是一点儿也不疼杨芙吗?   好半天才安抚好杨芙,便看见宋玥娘和宋珩娘姐妹同杨茹、杨芸说说笑笑地过来了,杨葭双眼一亮,忙笑着迎了上去:“四姐、九妹,是不是二哥已经醒了?”   “是呀!二哥方才醒了。还是宋家表姐关心人,她们带了一大罐人参鸡汤过去了,正好二哥用了一点呢。”杨茹心情不错,笑答道。   “可真是太好了。”杨葭也笑了,她是真的希望杨况能够好起来的,不然二房剩下的都是一堆脑子不清楚的家伙了。   姐妹几个在院子里说话,不一会儿就看见一些婆子满脸笑地进出,一问才知是康五郎来迎亲了,姐妹几个决定去偷偷瞧瞧康五郎长什么样子。   “大哥和三郎在招呼客人,大姐夫也在帮忙,我们偷偷过去正堂,不要惊动人,应该没有事的。”杨茹经不过杨芸的娇缠,对妹妹道。   姐妹们嘻嘻哈哈地从后头绕进了荷风院的正堂,摆手让屋中的丫头婆子们不要出身,便偷偷地藏在了西侧的五扇立坐大屏风后藏好,不一会儿就听见赵霖、杨冯将新郎倌迎入了正堂里头。   杨葭前世也是见过康五郎的,这就是一个被典型的北父母宠着没有什么大毛病也没有什么本事的男人,只见他带着大红色的幞头,右边额发间还簪着一朵花儿,相貌虽不及杨冯、赵霖,却也算是不错了,称得上端正,脸上带着羞涩的的笑容,身材高挑,也可算得上是翩翩少年郎了。   姐妹们几个瞧了康五郎后又偷偷溜出了正堂,脸上都是各有所思的神色,还是杨茹先开口道:“瞧着康五郎,配三姐倒也合适的,大伯娘还是疼三姐的呢。”   “是呀!”众姐妹一致地点头认可,若是康五郎才强了,以三娘的性子是绝对拢不住人的。但是宋玥娘不同意道:“虽然说康五郎长得不差,但也就那样吧,三表姐分明还可以说更好的亲事的……”   杨茹不留颜面地道:“你懂什么?三姐的性子绵软,若是男人太强了,结果谁说得好?就像你阿娘高夫人,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宋玥娘气的满脸通红,若非宋珩娘拦着,指不定就吵了起来。   离新娘子上花轿还有大半个时辰,杨葭心里头有些乱,又瞧见吴姨娘身边的丫头胭脂的身影,有些担心便辞了姐妹们往吴姨娘的屋子去了。   “……六郎乖啊,前头正乱着呢,你若是在外头磕着碰着,姨娘可怎么办?你看你二哥,伤得那样重,就是因为出门弄的啊……”吴姨娘正在劝六郎。   “……听话!你再闹,小心姨娘打你!”吴姨娘抬高声音,厉声道。杨葭知道吴姨娘是故意的,她怎么舍得打六郎?不过还未待她进屋,就看见六郎一脸是泪地从屋中跑了出来。杨葭忙去追她,只对跟着出来的吴姨娘先回去。   “六郎,连姐姐也要避着么?”杨葭跑得气喘吁吁,终于在杨府后花园里极偏僻的西北角追上了他。   六郎停下脚步,他终究还是记得姐姐待他的好,带着不满道:“八姐,三哥都说带我去见客的,姨娘却不许。”   “姨娘也不是不许啊,姨娘可是为了你好。你今年才四岁呢,今天来的客人都是大人,说得也是三哥他们才懂的话儿。你若是去了,旁人一问你,却是什么都不懂,岂不让人笑话?你说丢脸不丢脸?等你再大了些入了书院读书,再去见客也就没人拦着你了。”杨葭笑着劝道。   六郎胖胖的脸蛋上这才露出些笑容来,不再撅着嘴了。杨葭看得一笑,牵着他想去二房瞧瞧杨况的情景,不妨走过一座假山,竟听见假山洞里传来男子和女子的争吵之声。   “八姐,有人吵嘴哩……”六郎快嘴道,却被神色大变的杨芙快手捂着了嘴,那声音却是邹先生和杨芙的!她如何敢不谨慎?扯着六郎悄声走远了七八步,这才拉着他一口气跑远了,也不知是否惊动到身后那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看出来没有,前头小小的伏笔的答案……嗯,昨天没有来得及码好这章,抱歉~~· ☆、掩盖两世的真相   邹应这样的伪君子之所以能屡次得手瞧中的人,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他的名声够好。像是杨清杨二老爷,就算他外表温文尔雅,出身也极好,却也有些风声传出去。所以邹应比杨清更看重他在外的名声,这样的人也一贯小心机警,听见外头有人的脚步声,就放开了杨芙。   杨芙哆哆嗦嗦地拢好衣襟,也不理会神色大变的邹应,双眼中的恨意若最锋利的刀刃,冷冷地瞪了邹应一眼就埋头跑了。她虽然没有瞧见外头的人是谁,但是前世的目睹之人是六郎杨冰,现在她需要做的是去确定一下而已,至于这个邹应,这次自己绝对不会放过他,定要他身败名裂而死!   而邹应,心里也有些乱,得和杨清想个辙找出这人来才成,也匆匆离开了,没留意到他腰间挂着的一块玉质一般的玉环落在了地上。   不说杨芙明知邹应打起了她的主意却依旧差点吃了亏,只说另一边的杨葭带着杨冰一口气跑出了后花园,到了中庭,看见丫头婆子们忙忙碌碌的,遂大松了一口气。   六郎只当杨葭陪他游戏玩耍,待杨葭松来他时,一张白白胖胖的包子脸都发红了,大眼忽闪忽闪地看着她道:“八姐,方才那不是七姐和教授你们读书的邹先生吗?他们在吵架呢,为什么要躲开呀!”   杨葭差点被噎着,更是吓得不轻,一把捂住杨冰得小嘴,拉着他拐过夹道穿过重重廊庑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让小桃守着门这才看向四岁的同母弟弟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是邹先生和七姐?许是你听错了呢。”   六郎嘟嘴不服气地道:“八姐还以为我是两三岁的小儿呢,七姐的声音我自能听出的,那邹先生,我偷偷去棠棣院也听过他说话哩。他们在吵什么啊?怎么说二叔答应了邹先生将七姐给他?人也能给?”   杨葭心里大惊,六郎只远远地就听清楚了,他一个四岁的小儿,完全不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却目睹了这场是非,难道前世他的落水而亡是和这场是非有关?是了,大房里三个郎君全部是庶子,六郎过世了,不过是三郎和五郎多分得一注财罢了。自是三郎尚算正派,刘姨娘也是个聪明人,而五郎的生母早逝,他养在嫡母跟前,比六郎得脸多了。而且,三郎和五郎都比六郎大了许多岁,优势太明显了,他们两个完全不用去谋害六郎的。至于二房,二郎出家之后,只大郎一个男丁,也用不着去谋害六郎,毕竟就算六郎死了,大房还有两位小郎君,二房也不可能将整个杨府的家财都得去。   杨葭看着白白胖胖笑得可爱的六郎,心中大为悸动,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分析是对了,杨芙身在内院,比三郎以及二房的人更用意哄骗到六郎,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害了他……杨葭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沉了下去,竟然是杨芙害了六岁不到的六郎?!她竟然如此狠心,也下得了手去……   杨葭眼中闪过冷色,拉着杨冰郑重嘱咐道:“六郎乖,你答应八姐,方才那话不能和任何人讲,就是姨娘也是一样。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知道吗?”   “为什么连姨娘也不许讲?”六郎才四岁,自然不懂其中的厉害,只拉着杨葭的衣袖道。   “因为这是八姐和六郎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呀。好了,八姐给你画了册子,你过来看看。”杨葭牵着六郎的手走进了里间,所谓的册子,是她闲来无事一个汉字画一个应景的画在旁边,对于小孩子启蒙更加快些。   “多谢八姐!”杨冰虽小,却也羡慕几个兄弟能够去书院读书,故而对于识字读书还是颇为有兴趣的。   杨葭又喊了小桃给杨冰端来点心和果饮,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一婆子的声音:“八娘子可在家中?”   八娘嘱咐六郎好生认字,便起身出了内间,便看见小桃打了帘子迎了两个媳妇进来,她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这两个媳妇,一个是二夫人跟前的李嬷嬷,一个则是帮着二夫人调/教丫头们的崔嬷嬷。   “见过八娘子。”崔嬷嬷对着杨葭福了福,遂笑着指着那小丫头道:“这是菱花,这些日子二夫人虽忙,却也记得娘子这儿缺个大丫头,昨日也问过大夫人了,便挑了这个丫头过来,她是李嬷嬷的小女儿,在二夫人的院子素来伶俐得紧。”   崔嬷嬷这话可真是半点也不将杨葭放在眼里的,她是太夫人陪房之女,后来给了二夫人使唤,素来得二夫人的倚重。若是初初穿越之时,杨葭或许就忍了下来,今日她却实在忍不得了,所谓豪门大族的规矩体统,一门脑子遵守的那才是傻瓜呢。挑眉打量着这小丫头,大眼睛尖下巴,双眼灵动,一看就比小桃机灵多了。   杨葭弯唇一笑:“这样子聪明伶俐的丫头,我可受不起,更不要说她是李嬷嬷的小女儿了。听说李嬷嬷家里头也是买了两个小使女伺候的,也是得家人捧在手心上的。菱花来了我这儿,又是要准备点心又要值夜又要管教其他的小丫头,我怎么忍心呢?劳崔嬷嬷回了二婶娘,我这儿有小桃一个贴身的丫头,再将百灵升上来,等家中不忙了,再挑个小丫头布进来就是了。”   崔嬷嬷没有想到杨葭居然当面给拒绝了,这还是在第一次,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杨葭道:“这可是二夫人疼娘子哩,就是大夫人那儿也是许了的,八娘子这莫不是要顶撞长辈了?”   杨葭突然扬了扬手中的帕子,冷声道:“你也莫要拿二婶和母亲来压我!我就是不要这个丫头如何?我这就寻二婶问问去,四姐、五姐她们的补进的贴身丫头,莫不是十四五岁能挡事的,这菱花瞧着也就和九娘、十娘一般大了,怎么就给了我?莫不是欺负我是庶出的小娘子吧?”   崔嬷嬷心中暗呸了一声,什么时候这个八娘都变得厉害了?还将庶出两个字挂在嘴边说?她当然不惧杨葭,却也不想当真和杨葭顶起来,就算对方是庶出,那也是主子,而自己只是个仆妇罢了。遂陪笑道:“八娘既坚持,老婆子我又怎么敢强求娘子收了这丫头?”又给一边的李嬷嬷使眼色,让她来接话。   李嬷嬷本来以为自个小女儿这小娘子身边的大丫头是做定了,却不曾想到八娘子竟然给拒了!她的闺女那点不好了?心里头火气直烧,却没有失了分寸,扯过菱花让她跪在了杨葭的面前道:“八娘子,菱花虽年纪不大,却在二夫人院子里当了两年的差,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就是二夫人也常常赞她哩,不然我也不敢向崔姐姐荐了她给八娘子呢。不如八娘子先用几天,若是趁手了便留着,若是不好,再退回来……”   “然后满府里就开始传八娘子骄纵的名声了!”杨葭冷笑一声,脸上闪过讥诮之色来:“李嬷嬷是二婶身边得用的人,我本来该给李嬷嬷的颜面的,不过你们家菱花我还真的不能用,至于原因,我一会儿去看二哥时会和二婶当面解释的。两位嬷嬷请回吧。”   菱花的一双大眼中满是委屈,她嘟了嘟嘴瞪了杨葭一眼,起身扯着李嬷嬷衣袖道:“八娘子既不喜我,我留在这里也没有意思。”   “崔嬷嬷也瞧见了吧,菱花方才瞪我的那一样,你说这样的丫头我怎么敢要呢?”杨葭悠悠地说道,心中却在冷哼,前世里这个菱花可是个“机灵”的,若是没有她,或许自己也不会轻易地同意了嫁给赵霖的。而且二哥出家之后,二房里没有半个好人,这丫头也是二房的,还是不要为妙。   崔嬷嬷和李嬷嬷败兴而归,心中极其气,却也知道这小娘子强硬了起来,她们最多暗处使使绊子而已,明面上却是不敢多做什么的,太夫人、大夫人等人虽然不怎么看重庶出的小娘子们,但是也绝对不会由着下面的人来欺主的。   三人垂头丧气地出了抱厦,和换了一身衣裳的杨芙撞上了,“两位嬷嬷这是打八娘那儿来的?”她看了一眼菱花,眼神闪了闪:“这个小丫头瞧着就极好,可是补过八娘的?”   崔嬷嬷等人对杨葭等人还有所顾忌的话,对杨芙则是半点敬意也无的,她掀了掀眼皮道:“是哩,二夫人特地给八娘子挑的,可惜八娘子瞧不上呢。”   “八娘怎么能这样呢?这丫头我瞧着都喜欢呢,这样吧,我去劝劝八娘……”   李嬷嬷双眼一亮,崔嬷嬷却翻了个白眼,没有好声气地道:“七娘子费心了,不必了。李妹妹,八娘子方才的话说得那么明白,也是菱花和八娘子没有缘分,强求有什么意思?”八娘子若是劝一劝就改主意了,那这阖府里便是看门的小厮都要看轻她了。而且七娘子明显是想故意卖好而已,空话谁不会讲呀?   李嬷嬷也不是苯人,当即就明白了崔嬷嬷话中的意思,不怎么客气地谢了谢七娘,就拉着菱花跟着崔嬷嬷离开了。   七娘脸上煞气乍现,随即又换做一脸的微笑进了杨葭的屋子,“八妹,一会儿三姐就要上花轿了,我们一起去瞧瞧吧。对了,我方才遇上了吴姨娘,她说八妹你带着六郎,六郎他人呢?”   杨葭看着一脸从容微笑的杨芙,一颗心彻底地沉了下去,杨芙既是重生的,便以为还是如前世一样撞破她事情的是六郎,她这是在试探方才撞破的人是不是六郎啊!果然还是自己将人性想得太好了么?杨葭脸上的笑容也很灿烂,眼底却极冷,“六郎正在屋中认字呢,我答应他若是认得了二十个字,便让人去外头买了芝麻糖给他呢。倒是七娘你,我方才去了后花园,好似瞧着你和邹先生在说着什么。后来转念一想,棠棣院放了假,邹先生怎么可能现身后花园?定是我瞧错了。不过我很好奇,那个和七姐你差点吵起来的人是谁呀?”   杨芙心中涌起了惊涛骇浪,她瞪圆了双眼看着杨葭,一颗心如坠深渊,撞上的人怎么会是八娘?前世明明是六郎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人性真的是个奇怪的东西……应该有虫子,我明天再抓O(∩_∩)O~然后,妹子们,求收求评啊··· ☆、知人知面难知心   “八妹你真是看错了,之前姐妹们都散了后,我随着四姐和九妹去看二哥了,并没有去后花园呢。好了,我不和你多说了,三姐上花轿的时辰快到了,你收拾妥当了,我们一块儿过去。”杨芙强笑着说,神色中的不自然掩饰得极好。   杨葭心中又是一沉,她没有想到杨芙的脸皮如此之厚,自己明着和她撕破了脸,她还能笑盈盈地以对,这份心机,倒是合乎她对六郎动手的狠劲的。杨葭不耐烦和她扮着相得的姐妹,淡淡地道:“不敢让七姐等我,我一会儿自己过去。小桃,替我送送七娘子!”   杨芙没想到杨葭半点面子情也不给,脸色变了变,双眼极冷地看着杨葭,半晌复又笑道:“八妹何必这样大的火气?不管怎么说,我姓杨你也姓杨,有些话儿传出去了,外头的人可不管谁是谁,只会说做是杨家的小娘子不好。”   杨芙这话是警告杨葭她们是姐妹,她杨芙的名声有损了,她杨葭也得不到好去,她这才转身:“不用送我了,快些伺候你家娘子换衣裳吧。”出门之后,她却又突然回头看向杨葭道:“太夫人放我们这段时日不去棠棣院进学,不知道八妹的功课可做完了?尤其是邹先生布置的大字,足足一百张,我才写了十张而已呢。”   杨葭怒极反笑,疏离地看着杨芙道:“七姐放心,功课我从不敢懈怠。不过这几日对着字帖写字,突然心有所悟,觉得邹先生学识不及他的名声大,我再想要不要趁着母亲在家中,让她做主换位书法先生呢。”   杨葭知道,这件事是不好去和大夫人魏氏说的,一是因为邹应是杨家众位小娘子的书法先生,他的名声坏了,杨家的小娘子都跟着遭殃;二则是因为若明年大姐杨芷突然去了,那么此时七娘子的事露了,明年能够为继室的又只剩下六娘和自己了。再则,此时最要紧是找个借口将邹应赶出杨家去,至于杨芙,只要她不再和前世一般去害六郎,不过是堂姐妹而已,疏远就是了。   杨芙心中一动,眼神微微闪动,只是道:“那八妹你先和大伯母说说看吧,七姐我就静候你的佳音了。”她怎么可能留邹应那混蛋全身离开杨家?前世的时候,二哥闹出了要出家之事的时候,太夫人才找了个借口辞退了邹应,离现在还有整整的两个月,可是她一刻都忍不得了,她要邹应这混蛋去死!   杨葭早已不是前世初初穿越的才入大学的天真丫头了,捕捉到杨芙眼中一闪而过的森然冷意,知道她定是对邹应起了杀心了。也不多说什么,等她离去了,细想了片刻瞅见内间珠帘下探出六郎的小脑袋,这才强挤出笑容招手他上前。   六郎跑到杨葭的身边,扯着她的袖子嘟嘴道:“八姐,我瞧着七姐姐笑得有些吓人呢。”   小孩子果然都是敏感的,对人的情绪把握得最准。杨葭摸了摸六郎头上的小鬏辫,温声笑道:“七姐是个很狠心的人。大姐家的娇娘你还记得吧,她敢捏死猫,而七姐比娇娘更狠心呢。所以以后六郎你一个人的时候躲着点七姐,知道吗?”   六郎想起娇娘捏小猫时扭曲的神色,小小的身体打了下颤,七姐居然比娇娘还狠?太吓人啦!他忙不迭地用力点头。   杨葭喊了百灵进来带着六郎说起了府外的趣事,她才带着小桃和画眉进了里间换衣裳,“小桃、画眉,子今日咱们这儿就不欢迎七娘子,绝不要放她一个人进屋子。对了,你们几个也多留意些七娘屋中的事儿,发现有不对立刻来回我,知道吗?”   “是。”小桃和画眉对视了一眼,难道七娘子和八娘子闹翻了?这可真是奇怪了。   出了里间,杨葭又嘱咐了百灵一遍,这才牵着六郎的手带着小桃往荷风院里去了。一路穿廊过亭,碰见了坐在软轿上的二夫人刘氏,见她双眼深凹,脸色极其不好,便知道杨况的情形不怎么好。   杨葭忙扯着六郎对二夫人行礼,她有气无力地瞟了杨葭一眼,嗯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杨葭立刻笃定之前崔嬷嬷和李嬷嬷带着菱花去自己那儿的,定是这两个婆子自己的主意,肯定是在二夫人面前含糊其辞的。心中有了计较,她抓着六郎的小胖手跟在二夫人身后进了和荷风院里。   厅中,杨大官人的位子空着,旁边端坐着大夫人魏氏,她的右手边坐着的是搂着女儿的杨芷,然后是四娘、五娘等,杨葭忙推着六郎去了郎君们该站得左边,这才去了右边五娘边上的椅子上坐了。   大夫人等二夫人坐下了,这才示意众人噤声,不一会儿,便见喜娘牵着一身大红喜袍的杨茵入了厅,杨茵红着眼睛跪在大夫人面前磕了三个头,哽咽道:“女儿不孝,以后常在阿娘跟前侍奉了,还请阿娘保重……”   大夫人也红了眼眶,让喜娘将她扶起,亲自娶了大红得盖头替她盖上,这才道:“以后便是康家妇了,须要上敬公婆,体恤夫婿友爱爱妯娌手足……”又想到自个对杨茵这个女儿的忽视以致养成了她软糯的性子,以后在夫家还不知道怎么样,眼泪就滚落下来,惹得杨茵更是哭得伤心。还是杨芷起身又是劝大夫人,又是劝三娘,这才劝住的。   不多时,便见一身头上簪花身着礼袍的康锋进来了,对着大夫人行了磕拜大礼,又对着三郎杨冼稽首,待杨冯答了礼,他这才转身出了门至院前的花轿前候着。   大房在家的两位郎君只三郎杨冼和六郎杨冰,杨冰才四岁,自然是三郎来背杨茵上花轿的,在姐妹们不舍的目光中,杨冼背着杨茵还算稳妥,将她安安稳稳地送上了花轿,等唢呐声响起,屋中的人才都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的风俗,娶媳是大喜事,自然是大办的,不但宴请所有的亲戚故交,就是左邻右舍等只要有丁点关系的都可以上门吃宴席的,而嫁女虽也是喜事,却只宴请近亲,然后在隔日再办回门宴便算是罢了。对于杨家人而言,杨茵上了花轿,这热闹也就落下了。   二夫人刘氏撑着不适强行来荷风院可不是为了给侄女儿撑场面的,一待唢呐声远了,她立刻抓着大夫人的手哭了起来道:“嫂嫂,你侄儿遭了大罪,害了你侄儿的人却还没有抓到哩,还请嫂嫂与州府老爷书信一封,将那贼人给抓了替你侄儿报仇哇……”   魏氏脸色一变,就算她心中替老实敦厚的杨况叹息,此时被刘氏一闹,她心里就存了气,说出的话也不怎么好听了:“弟妹你是太担心二郎了所以有些魇着了,二郎只是在同窗家中染了风寒而已,再养段时日就没事了。”她的目光落到门外,扬声道:“青草、红叶,还不快进来扶你们夫人回松影院去?”   魏氏见刘氏还想说什么,目光变得冰冷至极,警告道:“弟妹还是好好休息吧,一会儿就要请亲戚们入宴了,太夫人可说了半点纰漏也不能露呢。”   刘氏被魏氏吓倒了,只得将话都吞进了肚子了,心里头却是又恨又委屈,若是自家官人也是个官,她何必来求魏氏?   待二夫人被丫头们扶着离开了,魏氏才扫过小辈们,微笑道:“好了,一会儿见了亲戚们,可不能失礼了。”   众小娘子忙娇声应了是,这才随着大夫人去了外头宴席之所。今日来贺的客人并不太多,魏夫人的娘家嫂嫂和堂嫂带着儿媳妇到了,老姑奶奶宋家人,大少夫人的娘家嫂子,以及杨芷一家子,其余的全都是老二房、老三房和老四房的族亲们,故而女眷这边只开了八桌就够了。   杨葭极为小娘子分嫡庶招呼来的族亲姐妹们,虽则有同族姐妹打探杨况之事,总体来说,宴席倒是进行得比较顺利的。等到宴席散了,族亲离开,大夫人留了魏家舅夫人说话,她便邀了杨芊带着六郎去了二房探望杨况。   却说大夫人的嫂子姓苏,是个快言快语的妇人,和妯娌们相处得极好,见屋中可是自己人,便皱眉问道:“你们家二郎到底是怎么回事?整个魏县这几日都在传你们家的事儿呢。今年是吏部评考之年,小心影响到姑爷的升迁。”   “而且还影影绰绰地说起了你们家二老爷的闲话来了。对了,你们家给小娘子们聘请的那位书法先生,姓邹的,还是赶紧辞了吧,他能和杨二老爷走得近,只怕也不是个好东西,若是影响到你们家小娘子的名声就糟糕了。”说这话的是大夫人的堂嫂,正是任开封府尹的叔叔家的长媳彭氏。   大夫人点头道:“嫂子们说的我都记着了,因为撞上了三娘子出门子,我才没有下手去处理。等三娘回门以后,我便会将事情料理清楚的。其实我今日还有一事和两位嫂嫂商量,我们家太夫人想将二房的四娘送去那儿博一场前程,嫂嫂们怎么看?”大夫人的手指了指天上,低声道。   两个嫂嫂都是聪明人,心中都有了计较,却是彭氏先开口道:“圣人十二岁登基,五年前迎娶了洛阳萧氏为后,也册立了几个妃嫔贵人,若是真的进宫也不是不能博一回的,毕竟圣人至今膝下还是无子的。只是这四娘是隔房的,送她进宫去,还不如送妹妹你这一房的,妹夫不是有好几个庶女吗?挑一个合适的带去汴京,请来宫里放出的宫人好生j□j几个月就是了。”   “不过这样一来,定会让人以为妹妹们献女邀宠,名声上不大好听呢……”苏氏沉吟道。   本朝规矩,皇后必须出身名门,这样才能保证太子有好的母族遗传,但是其他的后妃则是出身普通,故而很少有高门大户送女进宫,除非是男人实在不成器只能靠女人博一场的人家。杨家如今虽比不得开国的时候,但也是大名府有名的人家,送女儿进宫去,确实会让人说嘴。   大夫人闻言,也露出了踌躇之色来,不过她跟着丈夫杨华在外头外任多年,见过了各色事情,知道名声是很重要,但是比起名声来实惠更重要。便低声道:“太夫人坚持要我带着四娘一道上汴京,那我也只好择庶女顶上了。”   苏氏和彭氏都知道大夫人和太夫人之间的纠结矛盾,也不再多说什么,便说起了杨大官人秋天任满将要谋职位的事儿来。   作者有话要说:  嗯,卡文了……本来以为会写很多的,没想到,这章卡得很销魂···最后还是求收求评··· ☆、前事因只看今朝   苏氏端起白瓷茶杯喝了一口茶才缓缓说道:“妹夫这次考绩料想应该能够得个卓异,你哥哥也说了最好谋个在京的缺,不然再进一步也就难了。”   大夫人感激道:“多谢哥哥和嫂嫂一直将我家官人放在心上,只是两位嫂嫂也知道,你妹夫外任多年,如今汴京城里头的情景还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叔父如今虽然是开封府尹,但也是谨慎惯的人,也不好太过让叔父费心的。”   堂嫂彭氏眯了眯眼,她和大夫人的关系还隔着一层,并不是正经的姑嫂,但能够如此交好,最大的原因便是大夫人会做人,每年给她们一家的年节礼也仅仅只比苏氏那边减一成罢了。脸面是互相给的,大夫人敬自己一分,她也自然回报一二的,低声带着忧色道:“你叔父疼你这个侄女儿可一点也不少的,怎么说起如此见外的话来?只是我听你哥哥说过,如今京中的情况并不是很好,太后娘娘一派已经不是五年前那般占尽上风了,你叔父能够坐稳开封府尹的位置,乃是得了太后娘娘和梁相公的器重。但是自陛下大婚娶了萧皇后之后亲政,如今已经握有一些权柄了,新进的范相公就是陛下的人,他年富力强,自入了政事堂为参知政事后,就和梁相公不和,弄得你叔父也受到了牵连。如今老臣们也时常被陛下挑些刺儿出来呢,更不要提你叔父等人了。只是太后娘娘凤体安康,陛下也不敢太过苛待老臣,所以妹夫谋缺,须得谨慎万分才成。”   大夫人用力地点了点头,“京中之缺若是不好谋,只得谋各路的转运使或者经略使的缺了,最不济便是平调了。”她顿了顿,看向两个嫂嫂低声道:“这次三娘出嫁,二娘只使人送来了随礼和添妆,她送来的书信中虽然报喜不报忧,但是我也能看出来,萧家为了襄助萧皇后,便是二娘嫁去的老二房也出了不少力……不瞒两位嫂嫂,便是我远在扬州,也从一些官夫人的闲话中听出,萧皇后好似并不如何得陛下的喜欢呢,加上皇后嫁进宫中五年无子,而陛下年岁也不小了却膝下尤空,只怕太后娘娘心里头也有些后悔,庆丰五年的时候,可是太后娘娘力主陛下娶萧氏为后的。”   姑嫂三人当时都随着丈夫在任上,自然是清楚这事儿的,陛下娶皇后可是颇费周折的,据说陛下觉得宗室最大长辈越王太妃提议的青州陆氏为后,但是太后娘娘却瞧中了洛阳萧氏女。最后太后娘娘胜出,而越王太妃一气之下就带着儿孙去了邢州,半点也不给太后娘娘颜面……   大夫人叹道:“二娘在信中抱怨连连,说是这三年来萧氏族中可是送了不下八十万贯钱进京襄助萧皇后,就是二娘他们一房也出了不少钱财。我如今担心的就是若萧皇后一直无子,萧家失了家财失了圣心,这没落是迟早的事儿,二娘又要受苦了……”   苏氏和彭氏顿时沉默下来,她们不是乡下没有见识的妇人,非常清楚这些弯弯道道的,更是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后宫事关朝堂,十年前陛下登基时才是个十二岁的少年郎君,太后娘娘强势,又得到了政事堂的梁相公、薛相公的支持,而宗室诸王不显,因而魏家、杨家等老派的大家族当年依附梁相公。太后娘娘也是情有可原的。然时过境迁,陛下日渐成长,五年前得以亲征,太后娘娘一系的情景就不太好看了。更让人忧心的是,萧皇后是太后娘娘力主立的皇后,并非很得陛下之意,如今多年无子,若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失势了,魏家、杨家,乃至苏家在外做官的男人都会受到影响,她们这些后宅女子自然也躲不过的。   “所以咱们就求神拜佛,让菩萨保佑皇后娘娘早日怀上龙裔吧。”苏氏长长地叹了口气道。   彭氏眼中却闪过精光,看向大夫人强势道:“虽则希望皇后娘娘快些怀上,但她五年无孕,这往后有孕的机会就越小,只怕萧皇后也打了主意择人入宫呢。莫说男人的前程和女人无关,若是萧皇后败落,梁相公被驱出了政事堂,咱们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了,兰娘是嫁进萧家的,只说首当其冲。所以妹妹,你若是打定主意要送庶女入宫,却不要再犹豫,如今可是极好的机会。”   大夫人用力地点了点头,心里也觉得机会极好。只是该细细操作一番,最好不让人觉得杨家有献女邀宠的嫌疑才成。   这边大夫人和两位嫂嫂商议之事,其他人自然不知的,至于重生回来的杨芙和杨葭,前者前世并没有跟着一道去汴京对于候选之事并不清楚;而后者,杨葭虽然跟着一道去了汴京,但是因为她当时才穿越不到一年,同堂姐和庶姐都不太亲近,对于事情也是一知半解的,只是知道杨芊病了一场,杨茹被送进宫候选,不知怎么地被赐给了凉王为侧。而凉王虽然是皇帝陛下年龄最为相近的异母哥哥,却因生母乃是一宫婢,故而先帝时就是小透明,到了庆丰年间,也只做了个郡王罢了。因为本朝宗室王公无封地,而凉王又是个无甚才干的,故而在汴京一向没什么分量。杨茹被赐给凉王做侧室还闹腾了一场,却不得不嫁过去,在杨葭嫁去了赵家的第三个年头,杨茹就在凉王府中病逝了。   杨葭牵着六郎和杨芊先去瞧了瞧杨况,看他卧在床上面容泛青的样子,几个人心里都不好受,二房也就这个兄长敦厚老实,对堂妹堂兄弟们极好,如今见他如此,安慰的话说了一大筐,只希望他能真的养好。   “二哥,你去年可曾答应了我们几个姐妹,等到了端午带我们去大名府瞧龙舟赛,二哥可要说话算话呢。所以二哥一定要好起来。”杨葭看着杨况眼中黯淡的光芒,心里头酸涩不已,她好似看见了前世放弃了赵霖及赵家一切的自己,二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使得他如此绝望?   杨况动了动嘴皮,他看着堂妹们和堂弟眼中关切的目光,再想起回家至今不见父亲杨清来瞧过自己,想起辛大郎和武老叔仇恨嗜人的目光,想到他们说的阿爹做下的狠毒下作之事,他只觉得无边的绝望,人常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那么为恶之家呢?下场又是什么?也许自己舍了这身体也不能赎父之罪啊!   “我无事的。五妹、八妹,还有六郎,大伯娘去汴京,你们也跟着去吧,莫要再留在家中了……”杨况强撑着说了一句,就开始喘息起来,大房的人离开了,若是事发也许杨家不会整个被父亲给带累了。   不得不说杨况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不过他只是个才十六岁的少年郎,能在重伤之时这般想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杨芊虽然觉得惊诧,却感受到杨况是好意,杨葭更是将杨况的意思猜得七七八八,看着脸色青白在床上喘气的堂兄,她难得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呀,二表哥可是又有不适?五表妹和八表妹还是先回去吧。”宋玥娘扶着刘氏进了屋子,一瞧着屋中的样子,就唯恐天下不乱地叫了起来。   刘氏关心则乱,瞧着儿子的情景不好,忙不迭地哭叫起来,不一会儿整个屋子里便乱了起来,还是宋玥娘吩咐了李嬷嬷去请大夫来,又让青草和红叶一个扶着刘氏坐了一个去端安神茶来。   刘氏见儿子的情景没有变得更坏,这才抓着宋玥娘的手感激道:“还是玥娘沉着。”遂又偏头看向杨芊杨葭及六郎,黑着脸斥责道:“明晓得你们二哥病了,怎么还引他说话伤神?真是黑了心肠了,还不快给我出去!”   杨芊不服,正要分辨两句,就被杨葭拉住了,给她使了个眼色,才对着刘氏福了福,牵着耷头耷脑的六郎出了屋子。   “妹妹们这是怎么了?可是二夫人冲你们发火了?”却是大少夫人尹氏扶着丫头的手摇晃着走到了正居廊前,看见两个小姑子和小叔子,忙说道,“你们婶娘也是担心二郎才这样的,并不是成心要斥责你们的,可不要放在心上。”   “嫂嫂放心吧,我们知道的。”杨葭看着笑意盈盈的堂嫂,想到前世她的结局,不由得叹息。作为女人,对于宋玥娘那样子只盯着她人丈夫的女人可是没有丁点好感的;再则宋玥娘方才分明是故意引得刘氏斥责她们姐妹的。杨葭就松开弟弟的手,握着尹氏的手低声道:“嫂嫂,宋家大表姐朝我打听了大哥的事情好几次呢,我实在不知道是该说还是不该说。方才见她陪着二婶娘担心二哥的样子,我就想是不是我太小家子气了……”   尹氏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了然的光芒,捏了捏杨葭的手笑道:“多谢八妹妹了,以后有空多来我院子里坐坐,我们姑嫂多说说话儿。”又转头和杨芊说了差不多意思的话,这才进了屋。   三人离了松影院远了,杨芊才看向杨葭问道:“宋玥娘当真向你打探过大哥的事儿?“   杨葭笑而不语,只是含含糊糊地道:“我就是觉得吧宋玥娘一瞧着大哥,脸上就飞起了红霞娇羞万分,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再说了,她这些日子没少奉承祖母大姐和二婶,还时不时踩我们姐妹一下,我也就是小小回敬一下罢了。”   杨芊双眼闪过笑意,用力拍了下杨葭的肩膀,分明是很满意杨葭的作为。倒是小六郎仰着头目光从两个姐姐身上扫过扫去的,就是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两日后,杨家摆上了回门宴,这回来的亲戚故旧比出嫁那日多多了,就是杨葭等小娘子们也不得闲,被指使着去招待来客中的小娘子们。好不容易等到了晚间客人走了大半,她才见到了回门的杨茵,瞧着她那一脸的羞涩喜悦,便知道这康锋待她并不差了。却在瞧着杨芙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心就一沉,想起百灵从杨芙身边的杏儿那儿打探到的事情,嘴唇就抿紧了——该找个机会和杨芙谈一谈才成,由着她乱来只怕真的会出乱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杨葭前世一知半解的事情徐徐展开了~~~~大家明白了只在前两章出现的二娘杨兰为什么看重钱财了吧~~~最后,继续求收求评···· ☆、谁能想她心之恨   杨芙自是感受到杨葭探究的目光,她不是不心虚的。只是想到杨葭素来的为人,她暂时很笃定杨葭不会往外头传的。只是到了明年大姐姐病故后,大伯娘择继室人选的时候,就不一定了……   广袖之下的绵柔手掌紧握成拳,杨芙眼神一暗,心中恶念顿起,前世里为了自保将六郎推下了荷花池,如今却不能用同样的方法除掉八娘了,毕竟六郎是个孩童,而八娘杨葭只比自己小几个月而已。至于姐妹之情什么的,在经历过前世悲惨下场的杨芙眼中,不过是说得好听罢了,她被人害得不得不自尽而亡时,哪个姐妹出声了?   看来得大费一番周折了……杨芙脑中细细思量着。   杨葭自是不知杨芙对自己动了杀心的,她看向被大娘杨芷及四娘杨茹左右奉承着的太夫人,嘴唇微微勾起,轻轻地低下了头,掩饰眼中的嘲讽之意。这些日子里她在看这位大姐姐以及杨家的众人后,果真让她瞧出了一些前世被自己忽略的东西。比方说所谓对大姐姐情深一片的赵霖,分明只是一般而已。还有大夫人,分明是个聪明人,是绝对不可能故意养残庶子的,那么五郎杨凌后来弄出的事儿真的只是意外么……   “嫂子,瞧着你儿孙满堂的,真是让人羡慕呢。三娘嫁了,接下来议亲的就是二郎、四娘、三郎了吧,不知道嫂子可有打算了?”宋老夫人瞧着话也说得差不多了,看了一眼站在二夫人刘氏身边的孙女宋玥娘,便笑着道。   太夫人微微一笑,她知道宋太夫人的意思,想将宋玥娘嫁进杨家来。她的孙子不多,不过五个血脉相连的孙子而已。二郎素来敦厚老实,这次又受父翁的牵连遭了大罪,她自然想为他择一贵妻的,宋家玥娘无论是嫁资或者她本身的人品都是一般,根本就配不上二郎,倒是配庶出三房的四郎杨净还成……   众人都是一惊,大夫人眼皮子也不掀,只好整以暇地端着青瓷胎白美人茶碗喝着茶,而二夫人刘氏虽然因为儿子遭罪而精神不好,却也惊了下,自己儿子怎么能娶宋玥娘这样破落户的女儿呢?之前觉得宋玥娘温柔体贴懂事的好感瞬间就没有了,扫了一眼面色含羞的宋玥娘,心里大为不悦。原来这宋家小娘子的体贴懂事是冲着二郎去的!她也配?   刘氏皮笑肉不笑地道:“多谢姑母关心,二郎的婚事待他明年参加了州试后再议,至于四娘,她祖母和我已经有打算了,托她大伯娘去汴京择门好亲呢。”   太夫人虽然觉得宋玥娘配不上自家孙子,但是刘氏这样子说,她也觉得有些尴尬,便对着孙女孙子们道:“你们今日见客也累了,都散了吧。大娘也回去照看娇娘和小郎吧。”   杨葭猜到太夫人是不太赞成宋玥娘嫁进杨家的,她瞟了宋玥娘“娇羞”的样子,心中暗嗤,牵着六郎离杨芙远着离开了桂苑。   杨茹牵着杨芸走到宋玥娘面前,轻蔑地道:“我就说你怎么成天往我阿娘跟前献殷勤,原来是觊觎我二哥呀!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个的模样,凭你也敢肖想我二哥?”   杨芸性子大大咧咧的,最不喜欢的就是说话温温柔柔的将她比得没地方战的亲戚家的小娘子了,宋玥娘自然也是其中之一。只是之前见二夫人刘氏待她的态度亲切,这才忍住了。如今自然不会再忍了,接着杨茹的话皱着鼻子道:“穷酸乞丐样子,定是见我们家富贵眼红了!”   杨芊也轻视地扫过宋玥娘,三郎杨冼可是她的亲哥哥呢,是绝对不会娶宋玥娘出身不好人品也不怎么样的女人的。不过,大夫人不喜欢姨娘,会不会借机在祖母面前同意这亲事呢?这样一想,她就担心起来,也不管小娘子们还在吵嘴,就匆匆走了。   杨葭看宋珩娘面红火赤的羞愧样子,暗道这是个好姑娘,可惜有个软得像滩泥的亲娘,一个只盯着面子利益的浅薄祖母和一个心术不正的姐姐,她可真是倒霉,比自己穿越又重生了到了杨家这个家里好了那么一点点。   杨葭牵着六郎快步躲开了嘴仗,杨芙都瞧在了眼中,想了想去没有跟上去,而是留下来了看似劝解其实是煽风点火,弄得杨茹说话越来越难听了,宋玥娘被躁得一脸泪地跑开了,这才缓缓悠悠地回了自个的屋子。   大少夫人尹氏扶着丫头的手站在一处不显眼的树荫下,见宋玥娘往后花园跑去,给小丫头使了个眼色让人跟了上去,这才往荷风院去寻杨芷说话去了。   ++++++++++++++++++++++++++   “妹妹,老二媳妇这几天因为二郎的身子累得慌,说话这才失了分寸,还请你多多体谅了。”太夫人握着宋老夫人的手说道,又道:“我知道妹妹的意思,我也很喜欢玥娘这个孩子,只是孙子们的婚事儿子儿媳都有主张,我这个老太婆也不好和他们强来。不过你放心,玥娘的亲事,我一定帮你择门好的。”   宋太夫人的心气依旧不平,什么做不得主,还不是不满意玥娘?也不想想当年若非是自己帮着她,她哪有今天太夫人的尊荣风光?   “嫂嫂的难处我也知道,我们宋家如今败落了,配不上杨家郎君了,倒是妹子我痴心妄想了。”宋太夫人揉着眼眶语气惆怅,“嫂子也不必为玥娘费心了,我那儿媳高氏已经不中用了,我这个祖母自会为她们多辛苦些了。”   太夫人神情有些尴尬,不由得有些恼刘氏说话太直接了。便将目光看向了大夫人。大夫人虽然太夫人之间有些心结,这个时候也不会故意拆台,淡淡笑道:“姑妈带着一家子回来,便是一家人,何必说得这样见外?别的不说,只说玥娘和珩娘的相貌,说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并不难。姑妈就放心吧。”   大夫人在说“门当户对”四个字的时候特地加重了语气,其中的意思也是不言自明的。   宋老夫人非常生气,杨二郎也就罢了,那是嫡出的嫡出。可杨三郎不过是庶子,玥娘配他那是绰绰有余的,玥娘竟被大夫人嫌弃了?她自觉被侄儿媳妇打脸了,便起身对着太夫人悲切道:“嫂子你也别再说什么了,是妹妹我没有自知之明,还以为自己是杨家的姑太太,事儿有得商量,却不想被人如此嫌弃!我看我们家在杨家住着也是被嫌弃的,明日我就使老仆出去寻合适的房舍搬出去。嫂子好生歇着吧,我明日再来和你说话。”   宋老夫人瞧也不瞧大夫人和二夫人,故作伤心地离开了,心中却是真的怒了,直将两个侄儿媳妇给恨上了。   太夫人面色复杂,苦笑着长叹了一声,看向两个儿媳道:“何必将话说得这么难听?我知道你们不想要玥娘做儿媳妇,但不能好好说吗?你们可别忘了,二郎、三郎要相看媳妇了,老三家的四郎阿净也是一样呀。”   刘氏一愣,四郎杨净?那不是老三家的独苗苗吗?太夫人不是一向不喜欢提老三一家人的?大夫人却皱起了眉头,三弟最起码现在还是个官,他虽然是庶出的,但是他的儿子却是嫡出的,怎么可能娶宋玥娘?太夫人也太想当然了点,这分明是恶心老三一家么。   “只怕三弟和三弟妹对于四郎的婚事已经有了打算了。”   太夫人不以为然地道:“我是他们的嫡母,四郎的婚事我过问一句并不过分。”她突然觉得这个主意甚好,老三那混账东西已经许多年没有回来了,若是给四郎杨净定下宋家玥娘为妻,老三定会回来的。至于老三是否更加憎恨自己这个嫡母也无所谓了,反正老三够憎恨自己这个嫡母了。   大夫人觉得太夫人是老糊涂了,见她坚持,她也不多劝什么了。反正等到真提起事情的时候,丢脸的是太夫人自己。   “母亲,二郎的事儿外头各种传言都有,有些事情是瞒也瞒不住的,如今我们家也只能捏着鼻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也不能轻饶了二弟,不然下次不是连累一个人,只怕将整个杨家都拖累了。还有二弟荐来给小娘子们教授书法的邹应,名声也是风流在外,我看得及早将他给辞掉才成。”   刘氏虽然恼恨丈夫做事连累的儿子,但是当大夫人提出要教训丈夫,她又不高兴了,捏着帕子,瞪着红肿的双眼嚷道:“大嫂这是什么意思?二郎受了伤我家官人也不好受,这几天都吃不好睡不好的,还要怎么罚他?他也是快做祖父的人了,大嫂就想看到他在晚辈面前抬不起头么?”   大夫人气极,瞟了眼刘氏,当年也是水晶心肝的伶俐人,怎么现在就这么蠢了呢?果然是夫唱妇随么?丈夫蠢,带着刘氏也变得蠢起来了。“弟妹何必这么生气?我也想给二弟留些颜面,但是看他做出的那些事情,是他自个不要脸,可没有人逼着他的!你以为人人都是傻子,真当二郎是在同窗家染了风寒呀?因为他做出的下作事情,咱们家可是给了州府的指挥使马大人那儿送去了五万贯钱呢。再说了,那贼人跑了一个,谁知道他会不会藏在暗处等着再报复杨家?”   太夫人听着脸色也沉了下来,冷瞪了刘氏一眼一锤定音道:“大儿媳妇说得对,这次的事情都是老二惹出来的。如今三娘也嫁了也不用他出来见客了,自今日起,他去祠堂地跪十日,只许给他送素食,让他好好反省一下!”   太夫人又看向大夫人道:“我知你是担心老二再惹事连累的老大和整个杨家,今日起,每月都不许他去账房支钱了,他自然也不会再在外头惹事了。”   大夫人低头应了是,心里头却不大相信太夫人能做到的,在她看来,杨清今日的劣行有大半都是太夫人纵容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嗯,有点晚~~~抱歉,求收求评,明天我尽量早点··· ☆、不惜珊瑚持与人   吴姨娘瞧着儿女来了,忙拉着孩子坐回炕上又吩咐胭脂摆点心,便打听起回门宴的事情来,当听说三姑爷康锋待杨茵不错的时候,她又羡又妒道:“看来大夫人还是疼爱三娘子的,若是你六姐和你也能说得这样的好亲事,姨娘就心满意足了。对了,八娘呀,下次你去大夫人面前试着提提你六姐,她总不能真在惠觉庵里呆着吧?”随即又撇了撇嘴道,“你看这次你二叔父做出下作事情牵连了二郎,还不是没有见太夫人罚他?真是偏心!”   “姨娘慎言!”杨葭有些无力地道,真心为吴姨娘的智商捉急,“二哥还重病着呢,祖母不会轻饶了叔父的,之前也是因为家中要宴客,若是罚了叔父,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外人,外头的流言是真的?”   吴姨娘讪讪地笑了,“好了好了,我也就是在你们面前说一说的。你六姐的事儿,可要放在心上啊,你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呢。”   “我知道了。”杨葭只得应下,对于杨艾会改软性子她并不抱什么期望,前世里她不就是一路暴虐冲动到了婆家也半点不改的么?不过也正是如此性子,才让杨艾以一己之力将败落的婆家撑起来。   杨葭看了眼抓着点心吃得高兴的六郎,还是有些不放心,再过一个月自己很可能随着大夫人去汴京,而六郎大概还是留在大名府,七娘前世能害了六郎,可见她是个被逼狠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若是她不放心六郎,很可能再次害了六郎。杨葭便对吴姨娘道:“六郎身边的小雀儿才七岁,周妈妈又年老了,姨娘想法子求夫人给个十四五岁的大丫头放在六郎身边吧,免得姨娘看顾不到的时候无人看着他。”   吴姨娘狐疑地看向杨葭:“作甚么提这个?若是讨来了人,她是夫人给的,我这姨娘岂不是还要敬着她两分?再说了,有我这个亲生的姨娘照看着,六郎怎么会出事?”   杨葭算是彻底无语了,也知道吴姨娘的私心,儿子顶顶重要由不得他人来分薄她在儿子身边的重要性。只得暂时按下不提以后再慢慢劝动吴姨娘了,遂又说起了宋老夫人提及二郎和三郎的婚嫁之事来,“我看姑祖母是想将玥娘表姐嫁给二哥呢,祖母和婶娘都有考量,并没有应下,这事儿肯定会府中传开,姨娘也拘束着小丫头些莫要让人多嘴,免得被人抓到了,祖母虽然无意让二郎娶玥娘表姐,不过对姑祖母还是有几分情义的。”   吴姨娘不高兴地睨了杨葭一眼道:“这还用你来嘱咐我?我自是晓得轻重的。不过宋老夫人也真是痴心妄想,凭她宋家如今的破落样儿,居然也敢打杨家小郎君的主意。”   杨葭有和吴姨娘聊了会儿,这才起身回了抱厦里,见对面屋舍安静无人声,知道十一娘杨荨定是在二夫人刘氏那边伺候着,唏嘘了一声,才在屋中坐定,便见百灵匆匆从外头跑了进来道:“八娘子,您真是料事如神啊,王嬷嬷在开宴的时候从后头小门出了府,我阿爹正好在后街上撞了一眼,发觉王嬷嬷是和许医婆说话呢,好似那许医婆给了王嬷嬷一包药呢。”   杨葭面色不变,笑着让小桃取了放私房钱的小匣子,取了一块大约一两的小银块递给百灵道:“将这些钱给你阿娘,让她去打听下,许姨婆给王嬷嬷的是什么药。她一打听出来了,就尽快来回我。”   一两银子对一般人而言可不是个小数目,她就算做了娘子身边的大丫头,一个月的月钱也才四百个钱而已。她的小脸涨得通红,只觉得自己也成了杨葭的心腹,摆手道:“这也太多了,我若收了,我阿娘定会怪我的……”   “无妨,你阿娘也许要请那许医婆吃酒才能探出话来呢,去吧她会明白我的意思的。”杨葭将银子塞给了百灵,心里并不担心许医婆会守口如瓶,医婆就是古代“三姑六婆”其中之一“婆”,这样子的人走街串巷出入大户之家,街上的八卦又大半是从她们嘴中传出来的,是绝对守不住话的。   待百灵去了,小桃才道:“八娘子,王嬷嬷如今虽然在伺候七娘子,但是她是您的乳娘,您若是想知道何不去寻她来问问?一两银子呢,娘子也没有攒下多少钱哩。”   杨葭抱着不太重的小匣子也叹息,她每月的月钱是五两银子,逢年过节还有长辈亲戚的打赏,吃穿住等都无需花钱,按理说该很有钱才成,其实却不然。此时风俗大家闺秀们学习的东西极多,琴棋书画必不可少,骑马蹴鞠也必会点,品茶吟诗也必懂一点。公中给得无非是每月必用的笔墨纸砚而已,至于想要蹴鞠的皮球,骑马时穿的衣服要想出彩,却得自己出钱置办了。杨葭虽然是庶女,但是因为杨家是大名府赫赫有名的大族,她也少不了时常参加闺秀们的聚会,不说每月都有一次吧,也差不离了。其中为了出门好看,少不得额外花钱的。   杨葭打开匣子,零散的大钱暂且不理会,只数了金裸子、金饰、银两,想了想又让小桃去取了小秤将金银都称了称,金子一共有三十六两,银子有七十五两,最后再和小桃一起数了大钱,共有三千二百二十个,足足三贯钱。   此时天下太平,大周国力昌盛,金银并无溢价,金银都是硬通货,就是铜钱也是足陌的,一千大钱为一贯,折和银一两。而杨葭也让百灵打探过了,大名府乃是北方富庶州府,百姓多以面粉粟米为主食,一斗白面需三十文钱,粟米则二十文一斗,至于大米,南方的精米运至大名府,需要五十文一斗。所以杨葭这么多的私房钱,若是在普通的百姓之家,那就是极大的一笔钱了。   如此一想,杨葭也不沮丧了,她盘算着等明年事儿落定了,便想法子赚些钱才是,虽不指望和大夫人的玲珑阁那般能赚钱,一年有个一两百两银子的进益她也就满足了。   而此时此刻,同样有人在为将来铺着路,譬喻说杨芙,她正在杨芷跟前奉承着,就差没有抢大丫头的活计亲自伺候杨芷了。杨芷虽有些不耐,却也不好出言让杨芙走,便也不管她,由着她陪着女儿娇娘坐在炕上玩笑,她则进了里间让丫头们收拾起行李来。   不多时,赵霖回到屋内,看见杨芙在炕上抱着娇娘玩笑,娇俏的小脸上一片红晕,双眼晶亮若漆,一身的灵动。让赵霖都看呆了片刻,他目光微闪,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道:“没想到七妹在这儿陪着娇娘,这孩子让你费心了。”   杨芙心中暗喜,忙下炕对着赵霖福了福,再看向娇娘笑道:“大姐夫言重了,娇娘是我的外甥女不说,还非常惹人喜爱,我陪着她玩儿也觉得很愉快呢。”随即拉了拉娇娘的手道:“还不快给你阿爹行礼?”   娇娘虽然性子骄纵,却有些惧怕父亲,只是见杨芙笑意盈盈的样子,这才低头小声道:“阿爹……”   赵霖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眼角却瞧见了少女染上粉色的耳尖,心中一动,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正想说什么,却见杨芷带着丫头从里间出来了,出口的话便换了:“娘子怎么让七妹一个人照看娇娘?丫头婆子们呢?”   杨芷没有发觉异常,笑道:“是七妹体贴我忙乱这才陪着娇娘玩闹呢,至于丫头婆子们,自是在收拾箱笼行礼了,咱们后日就要回府城了,也该开始收拾了。”   赵霖点了点头,说去瞧儿子,对着杨芙点了下头,便去了厢房。杨芷拉着杨芙的手谢过了一回,让红云拿出一套红宝石头面给了杨芙,“七妹也别嫌弃,这是大姐我谢谢你这几日陪着娇娘的谢礼。娇娘这几日变得安静多了。以后有空,大姐我接你去府城的侯府小住。”   杨芙客气了推辞了片刻,最终还是收下了谢礼,心里却暗嗤,自己以后去候府可不是小住呢。   “我这儿正忙乱着,也不好招待七妹,便不留你了,七妹明日再过来吧。”杨芷笑着送客,心里在想,一副宝石头面而已,七娘肯定会感激莫名的,哪里会想到对方打着等自己早死好占着自己的位子的主意呢?   杨芙便蹲身福了福,这才告辞。过了竹林时,感受到凉风从发间拂过,竹叶哗哗作响,远处院落中传来了隐约的声音,此时此刻的杨府,还是一派繁荣兴旺之相,却不知十年之后,这一切都化作了虚影,而她,也随着杨家的败落而被作践只得自尽身亡……   “七娘子,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吧。”小枣儿提醒道。她这些日子来是越来越害怕七娘了,虽然七娘子待自己还是一样的温和,但是她总感觉从前忧愁善感的七娘子变了个人一样。   杨芙低头看向装着宝石头面的小盒子,片刻后才抬头对着枣儿道:“你看,大家都是杨家的娘子,是姐妹,可是命就这么不同,有人高高在上享尽荣华富贵,有人却为求活命在暗处挣扎……就是那竹子上的蜘蛛都不甘网破苦苦织网,枣儿,我也是这样呢……为了不做那被人践踏的污泥,我不容许任何人任何事阻拦我……”   几句低喃声明明清脆婉转,听在枣儿的耳中却生生地让她打了个寒颤。只得强撑着道:“七娘子有这份心,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杨芙想起方才赵霖的神情,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来,“好了,该回去了,想必王嬷嬷正等着我呢。”   客院里,宋老夫人拂掉炕桌上摆着的成套白瓷绘彩茶碗,见儿媳高氏缩着肩膀含泪胆怯的样子,怒气更盛了,一巴掌就扇了上去:“没用的东西,若非是你无用,我儿又怎么会壮年而逝?”   作者有话要说:  家中的网络突然崩溃,说什么DNS解析出错,弄了半天都没有好,只得出门找网吧,还好找到了一家~~~~   PS:本章里的物价借鉴了下宋真宗时的,不过也不是完全的,总之差不多吧,大家勿要纠结啦~~   PPS:本章的标题,则是唐朝诗人王维的《洛阳女儿行》中的“自怜碧玉亲教舞,不惜珊瑚持与人。”的后一句···这里借用一下··· ECHO 处于关闭状态。 ☆、春雨暗夜诡计出   高氏半辈子被丈夫放在手心上疼宠着,却不曾想到丈夫一朝故去后婆母竟然待她如奴仆一般,若非瞧着两个女儿的面上,她早就不想活了。当即就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却惹得宋老夫人更加生气,将其给骂了出去才罢休。   高氏并非天生就是个软弱的,只是十几年里被男人宠得百事不知,今日被婆母打了一巴掌更是觉得生而无趣,扯着帕子捂着脸跑出了门,和也哭着奔回来的宋玥娘撞到了一块儿来。   宋玥娘子在杨茹杨芸姐妹面前受了讥笑,不敢太过反驳,此时瞧见了高氏便将一腔怒火都对着她发了:“我投生在你肚子里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谁个的阿娘像你这样只知道哭哭啼啼拉女儿后腿的?若非是你当初生下我,我今日也不用受人讥笑讽刺了……”   “姐姐!”宋珩娘气极,自个受了气也不该冲着母亲发呀。母亲再软弱无用也是她们姐妹的母亲呀,这般斥责亲母落在杨家的下人眼中还有什么名声可言?若是她,也不愿意自家儿郎娶这样的女子进门的。   “……你若是心中惦记女儿,便该想法子让女儿如愿……”宋玥娘口不择言地道,冷瞪了一眼伏在妹妹怀中痛苦的高氏,就掀开帘子进了屋,看见宋太夫人,未语泪却先流了下来。   宋老夫人此时气息稍平,也明白今日太过快语了一些。可如大多数人一般,虽是自己有不当之处,却将大半原因归在他人身上,她如今却深恨太夫人不念旧情,恨刘氏的无知浅薄不敬长辈,更恨大夫人的冷眼旁观。   “玥娘放心,你祖母这么多年了,除了你阿爹当年病重无能为力外,就没认过输服过命。”宋老夫人咬牙道,她本以为老嫂子念及旧情点头应下了婚事,可不想老嫂子这般冷漠。   宋玥娘吃了一惊,她以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祖母不会再提要她嫁给还卧病在床的杨二郎的事,不曾想祖母依旧不放弃。不由得期期艾艾地道:“祖母,事到如今,还是算了吧,没得让您为难……是孙女不好,才不得杨家人的意……”   “我的孙女儿,怎么不好?你不必多说了,祖母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了,这几日你好生呆着莫要再往杨家人面前凑了。还有,你阿娘虽然是个不中用的,却也是你的长辈,以后莫要当着别人的面冲她发火了。”宋老夫人打定了主意便不再更改,想起方才听到孙女责骂儿媳高氏的话,淡淡地吩咐了句。   “是。”宋玥娘不甘愿地咬唇应了。   而这夜里突然下起了雨来,直到早上都不曾停下,杨葭一早就被雨打树叶的声音惊醒,也不知道晚上做了什么梦,一早头就晕晕乎乎的。唤了丫头进来,洗漱梳妆毕了,才取了雨伞要往大夫人那儿去,习惯性地瞧了一眼对面的屋舍,依旧一片宁静,眉头皱了皱,这样大的雨,十一娘也是像往常一样早早就起了去了松影院?   还没出门,就见大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珍珠举着一把油纸伞匆匆进了小院,她的脸色苍白,眼中有掩饰不去的惊恐,见了杨葭福了福道:“八娘子。”   杨葭让着珍珠进了厅中,让小桃去倒热茶,“珍珠姐姐一早过来可是母亲有什么话交代与我?”   珍珠接过小桃递上的茶碗喝了个干净,这这才镇定道:“是,大夫人让婢子过来传话,说是今日的请安免了。大夫人还说,今日雨大,娘子便在屋中读书写字或者抚琴、做针线都好,莫要四处走动了。”   大夫人不会无缘无故地让大丫头来传这样的话,而且珍珠的神色也太不对了,便装着惊慌的样子起身握着珍珠的手道:“珍珠姐姐,可是府中出了什么事情?还望姐姐莫要瞒着我。”   珍珠身为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对杨葭等庶出的小娘子们不过是面前尊敬罢了,明不是很敬畏。只是今日这事势必瞒不住,她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便颤抖着声音道:“八娘子,十一娘子一早被婆子发现倒在后花园边的假山下,人已经没气了。”   “哐当——”杨葭惊住了,十一娘杨荨死了?怎么会?前世里杨荨明明活到了出嫁的。   珍珠看杨葭惊恐的样子,心里叹息,便道:“一会儿会有人去对面屋舍里查看十一娘的东西,有些动静八娘子就当不知吧。”   杨葭点了点头,待珍珠走了,她才靠在胡床雕花栏靠上,她直觉的头“嗡嗡”地直响,觉得全身都没了力气,庶出的女儿便是这般不值钱。她心中有过声音在叫嚣,这件事情绝对不是那么简单,可是也这样罢了,不管真凶是谁,真相为何,对外的说话,只会是杨家十一娘子得了急病暴亡。   “八娘子莫要伤心了……”小桃看杨葭的样子,虽也吓得不轻,却也竭力保持着平静劝说道。   白灵和画眉两个也忙劝着,见杨葭还是精神不好的样子,想了想道:“八娘子,方才珍珠姐姐说娘子今日莫要四处走动,可是娘子不是说中午见见我阿娘么?”   杨葭眼珠子动了动,伸出绵柔白皙的纤秀手掌看了看,看着手掌中深深的指甲印,突然冷笑出来,此时此刻不是自己自怨自怜的时候,她必须知道是十一娘身死的真相,到底是二房的人做的,还是七娘杨芙做的,抑或真的是意外。此次是十一娘,指不定下次就是她或者六郎了。   “你去给你阿娘传话,让她中午无事就过来一趟,她前些日子给捎进来的芝麻糖极好,六郎很喜欢,我要当面谢谢她,顺便打听那糖是那儿买的。”   “是。”百灵忙高兴地应了。   桂苑里,没有了往日里儿孙欢笑一堂的情景,太夫人的脸皮气得涨紫,不顾刘氏的哭泣哀求,对着浑身湿漉漉的次子杨清连扇了好几个巴掌,累得自己手酸肿了才哭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呀?虎毒不食子,十一娘好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就眼看着邹应那混蛋害了她啊?”   “阿娘,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也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儿,昨夜里我和邹应在祠堂了说了会子话就让人送他从后花园那边的小门出府,那晓得会出这样的事情……”杨清也觉得自己很冤,十一娘虽然是庶出的,却也是自己的女儿呢,自己怎么会害她?邹应这个混蛋,分明答应了自己不会在杨府乱来的。   “母亲,你相信官人吧,昨日你说了将官人关在祠堂里,他便老老实实地去了祠堂反省了,十一娘随着我照顾二郎到了酉正就让她回去了,谁曾想她去了后花园?我都不知,官人更是不知道的啊……”刘氏素来不喜欢庶女杨荨,但是如今她死了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更多是对丈夫的齿冷,却不得不帮着丈夫说话,毕竟夫妻一体,若是太夫人彻底厌了丈夫,她和孩子也落不到好去。   大夫人却想得更多,邹应那人是留不得了,不然以后就是个祸害。至于十一娘为什么没有回抱厦而是去了后花园,也该查个清楚,若是凑巧撞上还好,若是暗中有人算计,或者是刘氏想治死庶女,她定是不许的!杨家的家风可不能被乱了。   “母亲,如今最要紧的不是责骂二老爷,而是审问十一娘身边的丫头们,十一娘昨夜离了松影院是为什么往后花园去了?到底是她突然想去走走呢,还是有其他的缘故。再则,无论内里如何,那个邹应是不能留了。”   太夫人瞧着哭的鼻涕眼泪血迹糊着脸的次子,心灰不已,脸色灰白,对着大夫人道:“青娘,这事儿你来拿主意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至于老二,我算是知道他是改不好了,等大娘回了府城,给老大去信吧,兄弟两个都是做祖父的人,这家也该分了……”总不能让次子继续糊涂弄出事情来拖累大儿子的仕途了,她还不会糊涂到这个时候都想着兄弟齐心了。   “是。”大夫人心中敞亮,心里甚至觉得十一娘这一死倒也不是全无坏处,倒是对大房有些益呢,竟让太夫人亲口提出分家来。大夫人自去了,屋中是哭天喊地的杨清夫妻,两房分家,他们就不是官宦人家了,不过是一般的乡绅富户了,他们自是不愿意的。   不说大夫人去审十一娘身边的丫头婆子,却说另一端得了消息的小娘子们各有所思,虽则十一娘是个隐形人般,但是突然没了,她们心里头也不好受。   “七娘子快别哭了,十一娘的事情怪不得你的,是她的命不好。那个想到十一娘会出事呢?”王嬷嬷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杨芙,心里却嘀咕个不停,总觉得这事儿和杨芙不是半点关系也没有的。   “服侍我梳洗,我这就去大伯娘那儿请罪去,没十一娘会突然邀我去后花园里走走的,更没有想到我本来是要去,不想我葵水突然来了腹痛便先回来了,若是强拉着她一道回来,她也许就不会出事了……”杨芙捏着帕子擦着红肿的双眼,看着真是伤心极了,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头却得意无比。   杨芙自己也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竟会这般顺利,托再世为人的福,她知道这日杨清要被罚进祠堂里,而邹应作为杨清的好友,又住在杨府后街的客舍里,自然要来安慰杨清一番的。至于十一娘杨荨,只要让人露出半点她生母姨娘之死的话来,她自然会上当的。   依着大伯娘的脾气,邹应是活不成了,二叔父一家也绝对落不了好去,而自己便彻底安全了。此时此刻,杨芙方觉得压在心中的大石头彻底落下了。至于闹着去大夫人处哭着请罪,自是因为她知道大夫人迟早会查出十一娘邀了她的,那还不如自己先过去将嫌隙洗去。至于十一娘,她本就是个短命的,如今这样死了就当是替她那禽兽父亲赎罪吧。   作者有话要说:  哎,十一娘让我给写死了,真是对不起-_-|||   我去上章抓虫子···听说好多虫子~~~~ ☆、假亦真时真亦假   “阿娘,我要吃羊舌签,要吃鱼羹……”娇娘扯着杨芷的衣袖,手指又指向被乳娘抱着的小郎,“弟弟也想吃八宝素粥呢,厨娘做的不好,让七姨做呀……”   杨芷看着女儿委屈的样子,忙搂着她道:“七姨娘是阿娘的妹妹,可不是厨娘!好啦,想吃什么和丫头们说,让人去做就是了,怎么不好啦?可不许说什么不好的话了,你看你外祖母都疼你,你喜欢什么,就给你什么,就连你十姨都尽让着你呢。好啦,一会儿我让人去请你七姨来陪你,我们明日就归家,听话啊。”   娇娘闻言不再作声,只牵着杨芷的衣角,撅着嘴不满地看着她。   杨芷正要耐心与女儿讲道理,却见红云收了雨伞进了屋子,脸色有些不对,只得许了女儿好几个条件,让婆子们将孩子带去了厢房,这才问红云:“发生了什么事?”   待小丫头们都避了出去,红云才出声道:“夫人,十一娘在后花园出事,今天早上被婆子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什么?”杨芷怔了一下,随即怒色满脸,“杨家最近怎么尽出糟心事?好了,阿娘那儿怎么说?”   “大夫人正在审十一娘身边的丫头,夫人要不要去看看?”   杨芷点了点头,让红云取了云丝外罩衫穿了,有丫头已经准备好了木屐,穿上后才让红云打着伞出了门,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向前,过了月洞门,进了荷风院的正居。   “大伯母,都怪我,要是我昨日去赴约了,也许十一娘就不会出事了……”杨芙哭得双眼红肿,抽抽噎噎地好不可怜。   “好了好了,你也别自责了,谁也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我听王嬷嬷说了你是大姑娘了,这小日子来了也该好生保养,今日下雨天凉你回去吧。”大夫人瞧着侄女儿,好言劝着。   “可是大伯母,我真是很难过,十一娘真是太可怜了……”杨芙就势挨着大夫人哽咽着道,“她是我们姐妹里头最老实寡言的人,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呢……”   “好啦!”大夫人对杨芙的感觉平常,并没有像太夫人一样太过憎恶她,眼见她哭得真心,暗道是个厚道人,竟也忍着她依偎哭泣了,见门帘子打起,却是长女杨芷来了,松了口气道:“大娘子来了,快来劝劝你七妹,她因为十一娘的事情自责得厉害。”   杨芷虽有些疑惑,却什么都没有问,听从大夫人的话亲手扶着杨芙去了里间劝了起来,见她还是抽抽噎噎地哭过不停,虽有些心烦,却也觉得她对姐妹有些情意,同样也忍耐下来了。   杨芙见好就收,很快就在杨芷的劝导下停止了哭啼,“多谢大姐姐,我就是想着和十一娘姐妹一场,她这么小就去了,就难受极了……大姐,我们家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呢?大姐,我真的好害怕……”   “傻丫头,这只是意外罢了。方才娇娘还念叨起你呢。再哭哭啼啼的,被娇娘这个小辈看到了就太丢脸了。”杨芷安慰道,想到女儿只杨芙陪了几天性子变好了许多,便道:“若是真的害怕,明日随我一道去候府住一段时日吧,也好忘记十一娘的事情。”   杨芙心中雀跃,脸上却是露出踌躇之色来,“这样妥当吗?大姐夫会不会不同意?大伯娘那里会不会不高兴?”   “我是侯夫人,我做主邀请你,你大姐夫自然不会反对的,至于你大伯母,她素来疼晚辈,不会不高兴的。你放心吧,这就回去收拾下行李吧,我一会儿就会和阿娘说一下的。”杨芷觉得主意极好,有了杨芙带娇娘,自己也好抽出手来收拾二房那些倚老卖老的东西了。   杨芙谢过了杨芷,又和大夫人道了告退,这才带着王嬷嬷和枣儿出了门,抬头看着漫天雨雾,这在她眼里却是两世里她瞧见的最绚烂的春景了。   “七娘子,现在是回去抱厦还是去瞧小娇娘?”枣儿打断杨芙的思绪,低声问道。   “我去瞧小娇娘,王嬷嬷和枣儿先回去收拾行李吧,明日我要跟着大姐去府城候府小住一段时间。”杨芙交代了声,就自己打着伞便杨芷一家所居的院子而去。   不说这边杨芙心里的暗自称心得意,却说百灵的阿娘秋姑去了杨葭那儿回话,“八娘子,昨夜我去请了许医婆吃酒,她说王嬷嬷要的是大热的药物,说是七娘子有些体寒,小日子来的时候腹痛难忍,迫不得已才向她讨药的。”   “我知道了,多谢秋姑你了。这件事情你也不要到处说了,免得让人误会我故意盯着姐妹。”杨葭脑中转过念头,只是治疗痛经的寻常妇科药材?她怎么不知道杨芙还痛经?这和昨夜之事又有什么关联呢?   秋姑见八娘子这般客气,出手又大方,想了想还是低声道:“本来这话不该说给未嫁的小娘子听的,不过我想着还是告诉八娘子的好。许婆子的那些个药材其实对腹痛并没有太好的效果,反倒是能让小日子提前几日来。我在洗衣房当差,记得七娘子换洗的日子应该还有几日的,不想方才伺候七娘子的小丫头送去洗衣房的衣物染上了血渍,看来是小日子提前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那药物所致的。”   杨葭心中一凛,杨府的小娘子无论嫡庶都中保养,杨芙应该知道用药物将月经期弄得紊乱对于身体不好,她到底是真痛经还是故意让月经提前呢?见秋姑还在,忙再次谢过了秋姑,又让百灵亲自去送秋姑。不多时,等百灵折回来的时候,满脸的不服气:“八娘子,王嬷嬷和枣儿从大夫人那儿回来了,说是明日七娘子要跟着大娘子去候府小住呢。”   “打听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了吗?”杨葭一怔,眉头皱起,杨芙竟然能够做到这一步?还真是让人始料未及呢。相比之下,自己这个重生女还真是相形见拙了。   “先别管这个了,珍珠来传大夫人的话,应该都是差不多的,让我们不要随便走动,但是七姐却带着丫头和王嬷嬷去了正院,这其中必有缘故,你去寻王嬷嬷打探一下,顺便问问七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看她怎么说。同时问问大姐姐怎么就邀请了七姐去候府小住,而不是咱们大房的姐妹呢?”杨葭忙吩咐道。   待百灵又去了,杨葭出了会子神便让小桃去请吴姨娘和六郎过来,得再劝一劝吴姨娘了,不然自己真的不放心跟着大夫人去汴京的。   吴姨娘来得很快,六郎却没有来,她拍了拍衣服上的水渍,不高兴地道:“就八娘你的事儿多,要将我喊来有什么事儿啊?这段时日里府里频频出事儿,我还要照看你弟弟呢。”   杨葭让小桃给吴姨娘上了热茶,让人都出去了才正色道:“姨娘也知道十一娘的事儿了?你看她也是在府里头出了事的,所以姨娘想想我昨日说的提议,去大夫人那儿要个得用的大丫头吧,姨娘虽然看得六郎很紧,却不能时时刻刻都跟在他身边的,有个大丫头总归放心些。”   吴姨娘虽然还是有些不甘愿,但想到十一娘比六郎还大几岁却也出事了,便有些害怕,终于还是应下道:“待晚些我去大夫人那儿伺候的时候再和她说吧。”   “那就好。对了姨娘,百灵刚才听王嬷嬷说七姐姐明日会跟着大姐他们一道回府城去,真是想不通,大姐邀七姐,也不邀五姐和我,我们才是她的亲妹妹呢。”   “什么?还有这事儿?”吴姨娘惊道,随即咬牙语气极酸地道:“大娘子是在太夫人跟前长大的,对于嫡庶最是看重,定是嫌弃你是庶出的,就算是五娘,刘姨娘素来不得大夫人喜欢,她自然也不会邀五娘了。”   “可是四姐、九娘和十娘是嫡出的呀!怎么也不见邀她们?肯定是七姐姐哄住了大姐姐,你看这才几日呀,就哄得大姐这般看重,定是个不简单的。姨娘,以后你和六郎都要远着点七娘,小心被她给算计了。”杨葭说出了目的,若是十一娘的死真的和杨芙有关,那么还真保不准有朝一日她来害自己。吴姨娘智商不够,还是先给她提个醒才是。   吴姨娘愣了愣之后,恍然大悟道:“八娘你说的对!这个七娘还真是狡猾,能哄得大娘子这般喜欢,定是个心思极多的人,从前倒是我们都小瞧了她呢。”   “是呀,这府里的就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呢……”杨葭轻叹,斜眼看了下吴姨娘,除了自己这个便宜生母以及还在庵堂里的杨艾,个个都是玲珑心思呀。   吴姨娘横了杨葭一眼:“你才知道呢,真是个笨丫头。”随即想起一事来捂着嘴笑道:“因为二官人做出的下作事儿,昨日太夫人那儿发话了,说是等你阿爹那儿回了信,咱们府上就分家呢。若是和二房分开过,指不定下次咱们都要和大夫人一道跟着去你阿爹的任上呢。”   杨葭眼眸微微一动,追问道:“可是真的?祖母舍得分家了?”前世里可没有这一出,父亲杨华数次提出分家,均被太夫人给挡了回去,只最后一次被准了,可惜那个时候,杨家已经呈现了败落之相了。   “当然是真的!十一娘的死不是意外,也可算是受二老爷的牵连,太夫人气得不轻呢。再这样下去,咱们整个杨府都会被拖累的。太夫人这次算是彻底对二老爷失望了。”吴姨娘幸灾乐祸地道。   杨葭心中却在想着,若是这样的结果也是被七娘给预料到的话,那她也太厉害了点!前世没道理就混得那样惨啊?或者说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推测,其实杨芙并不是自己猜想的那样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进展好慢哟,我果然是个急性子·····最后依然是求收求评,姐妹们,不要抛弃我呀T^T· ☆、二郎心灰提出家   杨芙将随着杨芷一家去府城很快就在府里传开了,杨茹撇了下嘴一脸地不满,虽知道母亲刘氏和杨大郎夫妻俩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分家而烦恼,又有二哥还在卧床,却也忍不住和刘氏说了。   刘氏摆了摆手,不在意地道:“你这个孩子,怎么连七娘出点头都不平?她一个庶出子的丫头,自然要奉承着大娘子了。再说了,你大伯母都要带你去汴京呢,若幸运,你呀将是人上之人整个杨氏一族都要以你为荣呢。”   刘氏嘴中这样说着,心里却颇为不平,女儿还要指望大房的哥嫂,那么分家也不能再找借口了,可是若分了家,自家就立刻就官宦人家沦为普通富户乡绅了,到底是女儿的前程重要,还是这一家子重要?   杨茹脸红了,心里却因为刘氏的话而砰砰直跳,却看刘氏的神色不对,担心道:“阿娘你怎么了?是不是担心大伯母将我带至汴京后,不尽心尽力地为我筹谋?”   刘氏也不瞒着杨茹,脸色有些纠结,“将你的终身交给大夫人我本就不是十分放心的,如今太夫人又发话分家,我只怕你大伯母会拿捏着你的婚事要挟我们快点应下分家之事。可是你大哥虽然过了府试,但是要到明年春天才能去汴京参加科举,我本来打算是拖到明年你大哥试后再分家的,但是如今瞧着却怕不行了。”   杨茹咬唇想了会儿,双眼突然一亮,兴冲冲地道:“阿娘——这有什么担心的?既然这样想,那就拖到明年再分家嘛。大伯母想立刻分家,若是你告诉她,只要替我谋得一门贵亲,那你就同意,你说大伯母会不会应下?再说了,只要能拖着,咱们就是一大家人,大伯母不是素来端庄大度么?她不为我筹谋怎么都说不过去。还有大哥和二哥,只要拖到府事或者明年的春闱之后,他们还能借用大伯父的名头呢。”   刘氏也是双眼一亮,忙不迭地点头,“我们四娘可真是聪明,竟然想到这一点,阿娘怎么没想到呢?”心里头已经打定主意,照着女儿的话再拖一年分家。   “二夫人,二郎让您过去,他说他有重要的话和您讲。”李嬷嬷探头了一会儿,听见刘氏和杨茹貌似说得很高兴,这才出声禀告的。   刘氏也不和杨茹说笑了,忙站了起来,“四娘,你也随我一道去瞧瞧你二哥吧。”   杨况已经比初初送回来的时候好转了许多,只是他的脸色依旧灰败,双眼中原先总有的一种暖意早就没有了,只剩下一层幽暗。他瞧着刘氏和杨茹进了屋,让婆子扶着他坐直了,“阿娘来了,四妹怎么过来了?”   刘氏按住儿子这才坐在了床边,“你四妹过来看看你,今日好些了吧?”   “多谢四妹了,我好多了。”杨况声音柔和,“四妹先回去吧,我和阿娘有些话不好当着你的面说。”   刘氏不高兴地道:“四娘是你的同胞妹妹,有什么话不好当着她讲。再说四娘也不小了,你也别总是将她当做小孩子。”   杨况见杨茹撅着嘴不高兴地样子,沉默了片刻才道:“十一妹的事情我也听说了,阿娘,为了咱们兄弟姐妹几个好,你还是尽快同意分家吧。”   刘氏拍了下杨况的手道:“你还没有四娘看得清楚!”随即又得意地将杨茹之前说的话说了一遍,方笑道:“为了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好,分家之事阿娘定会拖到明年去的。”   杨况的脸色微微变了下,他深深地看了杨茹一眼,这才转向刘氏道:“阿娘就被有想过这样也许会得罪大伯父和大伯母吗?阿娘也莫要为我担忧,儿子打算等身体康复后出家为僧,常伴佛前为父赎罪……”   刘氏和杨茹的脸色都变了,刘氏的声音更是变得凄厉起来:“你这个不孝子,你再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出家为父赎罪?你阿爹做下的事儿自有他自个承担,无需你出头,你给我好好养伤,然后老老实实回书院读书去!”   “阿娘,父亲做的事情,纵使身死三次也难恕啊!至于儿子,如今身已残疾,唯有出家方不祸害他人一生,阿娘,求你允了儿子吧……”杨况跪伏在床上痛哭道,短短十几天的功夫,他早前的圆润早已消失无踪,整个人清瘦下来竟有不大郎杨冯的俊美,哀求痛哭让刘氏觉得心如刀割。   刘氏平日为人再怎么样不好对自己所出的孩儿都是慈母,眼见儿子如此,她当真将丈夫给恨上了,若非杨清这混账做出的下作事儿来,儿子又怎么会出事说出这样的话……她闭了闭眼再睁开后,斩钉截铁地道:“你的身子不用担心,阿娘会寻名医给瞧的,也不用再说什么为父赎罪的话了,你为他赎罪,可曾想过你阿娘我?想过你祖母?想过你两个妹妹没有?”   “二哥,你口口声声说着为阿爹赎罪要出家,难道没想过若是你真的出家了,我们家的人都会沦为大名府的笑柄的!”杨茹也生气地道。   杨况只是觉得心都被拽住了一样生生地疼,可是想起了绑自己三人的仇恨的目光,想起了十一娘的死,想起了身体上的疼痛,他还是狠下了心没有改口,只是求着刘氏。   刘氏打了杨况一巴掌,见他丝毫不体谅自己,当即又气又怒,“你就只会逼着你阿娘我?这就是你的孝顺?你要我同意你家除非我死了!来人,看好二郎,方才那些话若是传出去一个字,我定严惩,将一家子都给卖去燕云做苦役!”刘氏说完就拉着杨茹出了杨况住的屋子。   “阿娘,阿娘你别伤心了,也许二哥只是因为伤还没有好才想岔的呢?也许过几天二哥就想清楚了,晚些让大哥劝劝二哥,也许就好了呢。”杨茹看刘氏又气又伤心的样子,忙劝道。   “对,快去找你大哥来劝劝二郎,他怎么就能说出这样扎我心窝子的话啊……”刘氏此时又气又伤心哪里还有主意,杨茹一说,她便附和着。   却说大郎杨冯,本是要出门躲开家中烦心事儿的,却被宋玥娘给拦住了,她红着双眼悲悲戚戚地道:“本不想再烦扰表哥的,只是阿娘昨夜就开始发热了,如今更不好了,祖母急得没法,却不好去打扰舅祖母,还好遇见了大表哥,还求大表哥帮帮我们。”   杨冯瞧着宋玥娘娇娇怯怯地样子,那含泪的欲语还休的眼神,心中就像有小虫子在爬一样,忙笑道:“这等事情还说什么求?都是自家亲戚,帮一把手本就是应该的。”杨冯随即就吩咐小厮出门去请大夫,他自己却跟着宋玥娘一道去了客院。   宋老夫人没想到孙女会将杨冯给亲自引来,又见他待自己的态度还尚好,便留下了杨冯说话。很快她就发现了孙女玥娘和杨冯之间的不对劲,她当即就怒了,瞬间生出一个主意来,若是杨冯做出不妥事情来,再以此要挟嫂嫂,玥娘自然能嫁进杨家了,这样的话,理亏的是杨家,而不用自己拿出当年背着嫂子留下的东西来,毕竟拿出那东西来,自己和嫂子那就真是撕破了脸半点情分也没有了。   杨冯也心思不纯,见宋老夫人留饭也就顺水推舟地应下了,不想没多久二夫人刘氏遣人寻来了,打乱了宋老夫人的安排。   “母亲定是有急事寻我,那我改日再来给姑祖母请安了。”杨冯心里也失望不已,有小美人相伴用饭,秀色可餐呀,却不知道他其实躲过了一场算计。   “好,那日过来,姑祖母再让人用心准备你喜欢吃的。”宋夫人笑道,又让玥娘亲自送了杨冯出门,待玥娘回来了,她才脸色一沉,厉声喝道:“跪下!”   宋玥娘心中一颤,抬头看向祖母的双眼,见她神色便知道自己的心思被看出来了,当即哭喊道:“祖母恕罪……”   不说这些吵吵闹闹,却说杨芊和刘姨娘、三郎母子三人也聚在一起说话,刘姨娘也是叮嘱三郎躲着点宋家人,又嘱咐杨芊远着点七娘杨芙,“这个七娘不声不响地就将大娘给哄住了,只怕她的心也不小。远着点好,不然恐她连你也一道给算计上了。”   “七娘平日里就最喜装模作样,我本就不喜欢她的。”杨芊撇嘴,“倒是十一娘,没想到竟然去了,还真是可怜。”   刘姨娘也嘴角一弯,叹息道:“这都是命。十一娘没有亲生母亲护着,此时就算不出事,以后也难说落得好下场,你们二婶娘从来都不是能容人的性子。”   “幸好我们还有姨娘。”杨芊歪在刘姨娘身上笑道,三郎也是一脸的笑。   “忘记说了,十一娘的死虽然咱们家的人知道原委,但是不能传出去,对外只说是受了风寒高热去的,你们可要记住了。”刘姨娘想到那邹应也教了杨芊一段时日,就恨得二房不轻,“你们二叔父真是个混账东西,咱们家这些年因为他不知道失了多少财被人笑了多少次!幸好太夫人说要分家了,等这家分了,你们俩的亲事就不怕被连累了。”   杨芊羞得低下了头,而杨冼则是笑了下道:“姨娘,我想晚些娶妻,若是能中了进士再说亲,便是庶出的身份,也能说到一门好亲才是。”   刘姨娘也明白其中的不同,笑道:“三郎能想得这么远,不错。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因为你们庶出的身份而说不到好亲……对了,太夫人前日透出话来,说大夫人四月底去汴京要带几个小娘子同去,五娘,你记住万事都不要出头,我让朱妈妈跟着你一道去,到时候有什么不对,你就和她商量,她伺候我二十多年,最是能信任的。”   “要去汴京?家中那些娘子去?”杨芊一怔,忙问道。   刘姨娘虽然知道大夫人不是狠心的嫡母,但是对于她突然要带庶出的女儿上京,心里也是不太放心的,“除了七娘子杨芙及九娘子杨芸,其他的都要去。”   “我知道了。我会和八娘同进同出的,不会让人给算计了去的。”杨芊用力说道。   刘姨娘一笑,“八娘子这些日子瞧着倒是长进了不少,比她那个姨娘要聪明得多。”   而被刘姨娘夸长进的杨葭,此时却没甚耐性的差点跑去和杨芙对质讨个说话,若非小桃几个拼命地抱着她,只怕她定会杨芙撕破脸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去看《大秦帝国》的电视剧了,好久没有看到这么靠谱的电视了,然后阿桥看得忘记了码字,看得生出码历史同人的豪情来+_+,我果然是个冲动的货啊~~不说了,这章算是补昨天的,我继续去努力去··· ☆、离别之时突起意   杨葭不过是一时想不开而一时义愤罢了,她很快就偃旗息鼓,由着丫头们的动作做到了胡床上,讪讪笑道:“好了,我知道轻重,不会珍的跑去七娘处做什么的。好了,画眉,去端碗杏子饮来。”杨芙她自以为她做得隐秘其他人不晓,也太小看了大夫人她们的,她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吗?纸终是包不住火的。   待画眉将新作的杏子饮给端上来,杨葭便喝边整理着思路,如今反倒是有些担心大夫人太快看穿了七娘杨芙,不然怎么看赵霖和杨芙狗咬狗?只是这其中的变故不小,不过依着杨芙的心机,去了候府,她定不会老老实实地照顾小娇娘的,肯定会和赵霖勾勾搭搭的。到时候,就算是大夫人有心想阻也必须顾忌赵霖的心思,到那时,大夫人会不会再推自己出来还真是在两可之间了。   卑鄙从来都不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只会是将人推到深渊的导火索。想到此处,杨葭反倒是心定了,杨芙心狠手辣,终有得报的一天!   次日里倒是阳光明媚,十一娘算是夭折,且其中缘由不好明言,故而杨芷一家告辞也没有改期,杨府的中门大开,杨芷、赵霖带着儿女跪别了太夫人,又和大夫人等人告别,嘱咐了十娘子杨蕙听话后,这才在大夫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下登上了马车出了杨府。   “夫人,您说七娘子这去了候府会不会生出坏的心思啊?”林嬷嬷有些不放心地低声说道。   “她若有坏心思,这也别想有以后了。”大夫人话语疏淡,其中的冷意丝毫不掩。她瞧着一行车队走远,这才回头看向身后立着的一双庶女,微笑道:“这几日你们在家中服素,就当一尽姐妹之情。待过了几日,在家中半个斗茶会,你们回请下交好的小娘子们,正好你们也可和她们告别,月底你们随我一统赴京。”   杨芊虽听刘姨娘说过,此时脸上也露出了惊喜之色来。就是杨葭,想起那巍巍国都,也是心起神动,脸上也浮现了微笑来。大夫人瞧着心中满意,庶女   “这次上汴京四娘也要一起去,所以这些日子你们姐妹便好生准备一番,有空也多陪陪太夫人。”大夫人嘱咐了一句,又看向大郎夫妻和三郎,嘱咐大郎好生照料尹氏,倒是对三郎只问了一句便罢就带着林嬷嬷等人回转荷风院理事。   若是从前,杨茹脸上定会露出轻视嘲笑之色来,而杨芊也会将头扬的更高,一脸地清高冷意。今日却不见杨茹多么欢喜,她一瞧见大夫人走了,忙拉着九娘杨芸跟着大郎夫妻匆匆走了,惹得杨芊都有些奇怪了。   杨葭暗自猜想惹得二房人人无暇他顾的定是因为二哥说了出家的话了。暗自长叹了一声,她看着吴姨娘愤愤不平的样子,忙扯着她也回去了。   “姨娘这是怎么了?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大夫人没有只带四姐和五姐去汴京,也说带上我呢。”   吴姨娘捶了杨葭一下不满道:“你忘记你六姐啦?还有六郎,若是能去汴京见识一番也是好得呀!可却不见夫人提一提。不行,我得去寻大夫人说道说道去。”   杨葭忙拉住吴姨娘道:“姨娘!姨娘难道想让大夫人生气发怒,连我也不带去汴京才满意么?我知姨娘是挂念六姐,可是这段时日家中大小祸事不断,以大夫人的为人,最多同意让六姐自庵堂归家……”   吴姨娘推开杨葭,怒道:“你每日里嘀咕着都是为了你自个,你年纪还小,今次去不了汴京以后也有机会,你六姐却比你大两岁,若是这次去不了汴京被大夫人说门好亲事,那才是错过了大好机会!”   说着瞪了杨葭一眼,便匆匆出门了,丫头胭脂忙扶了养葭起身,抱歉道:“八娘也莫要生姨娘的气,她也是挂念六娘而已。”   杨葭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生气,让胭脂去服侍吴姨娘,瞪退了一脸不平的小桃,起身去了六郎住的厢房,见六郎正伏在炕上撅着屁股逗弄着什么,小雀儿正站在一边睁着大眼瞧着,不见服侍六郎的老妈妈周嬷嬷,皱了皱眉头,走近一看,六郎竟然是逗弄着两只蚂蚁打架。即便六郎还小,但是如此纵容玩闹,姨娘还真是不会教导孩子……   “六郎,两天不寻八姐原来是躲在这儿玩呢。都还说不是小孩子,竟然看蚂蚁打架。”杨葭捏了六郎的脸颊一把。   “我也想八姐,可姨娘不许我出门呢。”六郎不太好意思道,小胖手更是偷偷地将两只蚂蚁丢到地上。   “六郎啊,月底八姐要去汴京呢,听说汴京吃的玩得乃是天下最多的,六郎一点也不想去汴京吗?”杨葭笑眯眯道,心里却觉得这个主意好,六郎若是能跟着一道去汴京,起码离七娘杨芙远了,还能见到便宜老爹杨华,比被吴姨娘继续教导好。   六郎再小也听说过汴京乃是天下最繁华的城池,那里住着天子老爷,有着天底下多的好吃的好玩的,他瞬间就红眼了,抓着杨葭的手道:“六郎也要去!八姐,六郎也要去……”   “你要去,那就要听八姐的话,现在随我去见大夫人。”杨葭想了想,牵着六郎出了门,“……记着,一会儿你就和母亲说想你阿爹想五哥了,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阿爹和五哥,最好哭出来,母亲便会同意的……”   为了去汴京,杨葭说什么六郎都点头,两人才从边门入了庭院上了廊庑,便瞧见正门处吴姨娘红着眼眶被珍珠“请”出了门,杨葭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她眼见六郎想开口,忙捂住他的嘴,低声警告道:“别出声,姨娘红着眼眶被你看到,她肯定会觉得丢脸。先去哭求母亲带你去汴京,事毕了再去见姨娘,她肯定会高兴的。”   六郎握着胖拳头点头:“八姐说得对。可是要是我哭不出来呢?”   “你哭不出来时就想五姐还有八姐我天天在汴京好吃好玩的,而六郎你却三十天没得肉吃没得玩的,你哭不哭得出来?”杨葭笑眯眯地道,六郎这小子,无肉不欢,幸好他是杨家的小郎君,羊肉、鸡肉、鸭肉轮着吃,不至于天天吃素。   六郎伸出胖指头数了起来,只觉得十根手指数了好几遍还没有数清三十是多少,他之前生病的时候两天不可吃肉就难受得紧,这么多天不吃肉,他的双眼中已经浮现泪花了,鼓着胖胖的脸颊看着杨葭道:“六姐真是坏……”   杨葭心里暗笑,心中却在猜测大夫人同意六郎去汴京的可能性。却不知大夫人也正在说这个,她对着林嬷嬷叹道:“吴姨娘行事越来越上不得台面了,看来六郎也不能再给她教导了,不然养出和二老爷那样的无德之人来岂不是拖累我这个女儿?”   “那夫人的意思是?”林嬷嬷也觉得大夫人的忧虑有道理,六娘已经被教歪了,若是六郎也被教坏了,确实也不是个事。   “你说,这次带着小六郎随我们一道上京如何?”大夫人突然道,随即摇头道:“才四岁大,路上还要人照料,算了,再想其他的法子吧……”   “夫人,八娘子带着六郎过来了。见是不见?”翡翠隔着珠帘问道。   大夫人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笑来,让翡翠去请人进来,她才对着林嬷嬷道:“我们家这位小八娘,看来也是个聪明人,难得吴姨娘那样子的蠢货也生得出聪明女儿来呢。”   林嬷嬷会意,笑道:“纵使八娘再聪惠,又哪里及得上夫人所出的几位娘子呢?”话语一顿便低声道:“时候不早了,我这就邹家送去奠仪,免得有人说我们杨府刻薄,暗生疑心。”   大夫人点了点头,想到邹应死了,十一娘的事儿也掩住了大半了,对于二房的不满才稍微减少了一点。   杨葭和六郎进了屋见林嬷嬷出来,忙微点头致意:“林嬷嬷好,母亲可得空?”   “八娘子快进去吧,大夫人知道您带着六郎过来了,正等着呢。”林嬷嬷一笑,眼中不无打量之意。   杨葭大大方方地由着林嬷嬷打量,牵着六郎撩开珠帘入了次屋,便看到穿着姜色褙子坐在南窗炕上,手上握着一只白瓷茶碗,她见姐弟两个来了,待两人行了礼便招手让姐弟俩做到了马蹄足小炕桌的对面,“你们姨娘方才也过来了,你们怎么不一道来?可也是为了六娘的事儿来的?”   杨葭摇了摇头:“六姐犯错母亲罚她是为了她好,我和六郎哪敢有其他的想法?我和六郎过来,其实是想求母亲,这次去汴京,能不能带六郎一道去呢?他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父亲和五郎呢。”   六郎也眨巴着大眼,哀求地看着大夫人道:“母亲,我想阿爹也想五哥,五哥肯定会带我一道玩呢,汴京还有好多吃的玩的,我也买来孝敬母亲……”他咬了下胖胖的手指,继续道:“嗯,也买好玩的给大姐姐家的娇娘外甥女。”   四岁的六郎能说出这番话自然是八娘教的了,大夫人看向杨葭的目光更有深意了,她淡淡一笑:“倒也有理,只是六郎你这样小,若是跟着我们一道上路,就怕路上要分人照顾于你了,我的事情繁多,你姨娘也不能跟着……”   杨葭忙道:“母亲,女儿也不小了,女儿能照顾六郎,当然了,母亲若是不放心,不若给个沉稳的丫头与六郎,我们定当将六郎平平顺顺地带去汴京。”   大夫人抿了一口茶水,这才抬头看向姐弟俩,见他们眼中的忐忑之色,心中暗笑,再聪明也是小孩子还嫩着点,便点头道:“也好,不过得吴姨娘同意才成,她毕竟是你们的生母呢。”   “谢谢母亲!我这就去和姨娘讲。”六郎跳下炕,不待行礼就跑了,杨葭只得连连请罪,却听得大夫人淡淡地道:“听说你这段时日让人打探七娘屋中事务?”却如一道惊雷,响在杨葭的耳边,让她顿时惊住了,自己该怎么说才对自己最有利呢?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赶稿的缘故,倒V了第三十八章,晚点会替换成三十九章的内容,而三十八章的内容会放在这里,避免大家看了又要买,请妹子们多多体谅~~╭(╯3╰)╮   第三十八章  岁月是把杀猪刀    人终究是为自己多想一些的,杨葭只犹豫了片刻才低头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道:“母亲明鉴,我就是觉得奇怪,十一娘和咱们姐妹平素往来都不多,那日怎么会邀七姐去后花园说话呢?再则,七姐虽然是我们姐妹之中长相最出众之人,但是大姐姐想来不是以貌取人之人,为何独独待七姐不同?我只是心中不明,有些不忿罢了。”   大夫人一笑,“你这番话,我倒是不怎么相信。”她瞧着纱窗下投下的阳光,微微眯眼,这些小丫头以后背后小动作瞒得过自己吗?“我听说之前你和七娘的关系不差的,既然疑她,那必定是她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了,我想听的,你觉得她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杨葭偷偷抬眼看了看大夫人,吞吞吐吐地道:“就是我觉得她总是装模作样的,眼泪好似不要钱似的,说得好听是梨花带雨惹人怜惜,说得难听就是故意恶心人的,好似别人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儿一样……母亲,我就是不服气而已,真的,我没有想过其他的。”   大夫人知道杨葭不会将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了,便道:“算了,我也不是你的生母,也难怪你不愿意同我说实话。”   杨葭忙分辨道:“非是女儿不愿意说实话,实在是这些话就是女儿的真心话呀!女儿虽是庶出,也是大姐姐的亲妹子,可是大姐姐只邀七姐去大名府城,我真是不服呀。母亲说我有意隐瞒,真是冤枉女儿了……”   杨葭就差没有跪在大夫人指天发誓了,闹得大夫人脸色更加寡淡了,“好了好了,也是我多想了。你大姐姐邀七娘去候府小住也是为了小娇娘,你还好意思嫉妒她?你难道忘记了你送给小娇娘的猫惹出来的祸事?”   杨葭鼓着脸颊撅着嘴巴低下了头,做出一副委屈恼恨的表情来。心里头却在自嘲不已,自己如今这演技精湛得,大夫人总该相信七八成吧。   大夫人暗想庶出的果然是庶出的,半点也不贴心。声音冷淡:“好了,你去看看吴姨娘吧,六娘的事情,若是她再闹,就让她去庵堂和六娘一起做伴就是了。”   杨葭只得低头应是,退出了次间出了正屋,就看着一身翠绿色丫头制服的春柳神色不对地匆匆过来了,她看见杨葭脚步微顿,蹲身行了一礼就往大夫人正屋去了。杨葭转过抄手游廊的转角处,就听见屋中的惊声,不多时就听见大夫人带着一群丫头匆匆出来了,竟是往太夫人的桂苑去了。   难道是二哥闹着出家的事儿惊动了太夫人?其实杨葭猜错了,若只是二郎闹着出家,太夫人也不会急急忙忙让春柳来请大夫人的。原来是宋家老夫人单独和太夫人说了亲事,而此时的太夫人刚知晓次孙闹着要出家,以为宋家人是打探了这个消息,才特地上赶着来的,自然生气不已,当即就冷了脸说了宋老夫人一通。宋老夫人也不是能受得了气的,冷笑着甩出了藏了多年的一水红缎子枕面来,太夫人又吓又气便晕厥了过去。   “……宋老夫人还没有走,我们都是奴婢,不敢有什么动作,常嬷嬷遣了我来请大夫人过去定夺。”春柳跟在大夫人身边,边走边低声说着始末。   “宋家人的良心真是让狗给吃了!”大夫人冷着一张脸低声骂了一句,她虽然不喜欢太夫人这个婆婆,但若是太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官人就要回家丁忧守孝,这可不成!   “去让那几个粗使婆子仔细盯着宋老夫人,若是太夫人没有大碍还好说,若是有个不好,就算是亲戚也没有做了。”大夫人冷声吩咐道。   “是。我这就过去。”春柳忙应道。待大夫人一行人去了太夫人屋里,她立刻往厢房去了。   屋中太夫被绿痕和红绣揉胸口地揉胸口,按人中的按人中,待常嬷嬷端了一碗温热的茶汤来,太夫人才悠悠转醒。她一看大夫人,就老泪纵横,“老大媳妇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偌大的年纪反倒要受亲戚逼迫,受儿孙连累……”   大夫人忙道:“母亲保重身体要紧,官人在外日日祈求上天保佑母亲长命百岁的。您若是有个不好,官人还不知道多伤心?”边说边接过常嬷嬷端上的茶碗,亲手服侍太夫人用了半碗热茶汤,让丫头婆子们都避了出去,这才继续道:“咱们家的小郎君但没有娶宋家娘子的可能,母亲不同意那是正常的,姑母拿出来的那块枕面到底是何物竟逼得母亲如此失态?母亲千万别有顾忌,只管告诉儿媳便是。宋家人忘恩负义,儿媳自当为了母亲去收拾她们。”   大夫人这番话说得可谓义正言辞,重点当然是前头两句了。她瞧着太夫人像干瘪的老茄子样,心里又是唏嘘又有些窃喜。   太夫人知道,两个儿媳,二儿媳刘氏虽然是自己的亲侄女儿,但是论果断是赶不上大儿媳的一星半点的。这个时候她也不掩着藏着了,叹了口气眼色复杂地道:“你大概听说过老三的贱人生母是病死的吧,其实不是的,你姑母拿的那块枕面,才是那贱人致死真正原因——她当年得了伤寒,只能辟屋另住和众人隔开,一夜被人以枕头掩住口鼻窒息而死,当然了,老太爷到死也不知道她真正的死因。”   “竟是这样……”大夫人也愣住了,太夫人没有明说她也知道面前的婆婆正是让太姨娘致死的元凶了。   “这么多年,我一点也不后悔弄死了那贱人。”太夫人冷笑一声,“只是没有想到,闷死贱人的枕头套面竟落到了宋杨氏的手中!”此时此刻,太夫人连小姑子也不说了,可见是真的恼恨上了宋老夫人。   “依母亲的意思,这事儿该如何处理?是息事宁人同意宋老夫人提出得亲事,还是另做打算?”大夫人也觉得弄死一个小妾不是什么大事儿,老太爷都不在了,老三就是知道了,也不可能不顾前程和妻儿来谋害嫡母报母仇的。只是传了出去,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儿,又不可能弄死宋老夫人和宋家人。这事儿可比邹应和老二的事儿都难办呢。   “你可知道,二郎闹着要出家替父赎罪?”太夫人突然转过话题道。   “儿媳方才听春柳那丫头说了一道嘴。”大夫人只觉得杨况这孩子太经不起风浪了,不过是被歹人绑了几天就闹着要出家,真心想为杨清那混账赎罪就该好生读书多做些善事才是。   太夫人昏黄的双眼中闪过冷厉的光芒,“常嬷嬷,你去将宋杨氏请来,告诉她,她一心想将孙女嫁到咱们杨家,都将二郎逼得要以出家来相避。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后果如何教她自己想清楚。她若是老老实实的,我还念着一点亲戚情分,给玥娘珩娘姐妹说富庶的乡绅人家做亲。”   常嬷嬷去了,大夫人却暗暗垂了下嘴角,太夫人这人看着慈和,其实睚眦必报,宋杨氏都拿着“证物”要挟上了,她还会好心替宋家姐妹说亲?果然,她立刻就听见太夫人道:“虽然你们姑母今日太过无礼了,我只当她是老糊涂了,你也别和她计较,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年岁也大了,指不定哪天就染了病卧床起不来了呢。”   大夫人心里一凛,太夫人这话中之意果然是要宋老夫人卧病再也不能要挟了,姜果然还是老的辣,这狠手!她忙笑道:“母亲说得是,儿媳知道了。也会将这些话转告给二弟妹的。”   太夫人想起二儿子一家就是满心的烦乱,只是总归是自己的血脉,便叹道:“我虽说了分家,但是老大不在家,而老二一家子如今乱糟糟的,不若等十月老大任满回京告个一个月的假回来再分家,那时候大郎媳妇应该已经生了孩子,二郎也应该不会胡闹了,而四娘的婚事也应该定了下来。如此分家,族中的老人们也不会说老大不顾及手足之情了。”   大夫人有些不愿意,却也知道太夫人说得话有道理,只得低头应了声是。婆媳俩还待再说些话,却听见院子里闹哄哄的,原来是宋老夫人在闹腾,她正被几个婆子拦着,嘴中骂骂咧咧的。   “刘宝娘,当年若非是我为你周旋,我哥哥早就休了你了,如今你竟这般待我,你忘恩负义,你猪狗不如……”   太夫人的脸都黑了,她气的胸膛直起伏,气道:“扶我起来!宋杨氏是给脸不要脸,杨家容不得她胡闹。”   大夫人只得扶着她起来出了屋子,却见太夫人看着浑然一村野泼妇的宋老夫人,一个巴掌就扇了下去,又一个巴掌扇了下去,将宋老夫人都给大懵了。   “你这个老贱人竟敢打我?我和你拼了……”宋老夫人反应过来就朝太夫人撞了过去,却被杨家的婆子们给拉住了。   天夫人冷笑道:“人说长嫂如母,我是你嫂嫂替过世的公婆及你兄长教训你,还是能够的!你看看你这样子,还好意思说是杨家的老姑娘?比乡下的婆子都不如!你口口声声说我忘恩负义,若非是念着情分,你们一大家子早就被赶出了杨家,还容得你们住着我杨家最好的客院,吃着比杨家正经主人还好的膳食?今日我就告诉你,你休想将你那没规矩的孙女塞给我孙子,我孙子就是出家做和尚去也不会娶她。来人,将宋太夫人送去客院,顺道替他们收拾行李,咱们杨家没有宋家这门亲戚。”太夫人说着偷偷给了大夫人一个眼神。   大夫人会意,忙喝退几个婆子,扶着宋老夫人劝道:“姑母和母亲本是至亲,她也是说的气话,您可千万别在意。再则有什么话好好商议便是,为何要闹腾呢?我看今日就算了,就让侄媳先扶您回房去,明日再说可好?”   宋老夫人又恨又气,知道今日是自己冲动坏了事儿。她本想推开大夫人的,却想到太夫人和大夫人婆媳并不怎么和睦,便故意顺着大夫人搀扶的手大哭起来,“侄儿媳妇啊,我不要活了,老嫂子竟然这般对我,我还活着做什么呀……”   而太夫人有些浑浊地目光瞧着状若疯妇的宋老夫人,眼角不自知地滑下两滴眼泪来,宋杨氏未出嫁前明媚而又骄傲的样子完全消散了,只剩下眼前这个老泼妇鲜明如斯。家变和贫穷竟然让一贵妇沦为泼妇,何其悲哀?所以杨家绝对不能败落,宋杨氏还是卧病在床方好。 38一波未平一波起 吴姨娘听六郎兴高采烈地嫩声嚷道:“姨娘,母亲要带我同八姐她们一道去汴京哩,你也替我收拾东西吧,我小船、小弓还有猴子抱月笔筒……” 儿子欢叽叽喳喳声吴姨娘耳中却如同晴天霹雳,儿子去汴京?他还这么小,怎么能离得了她这个亲娘?她忙蹲下/身,哄着六郎道:“六郎乖,汴京有什么好?哪里比得上家中自?要吃什么玩什么都没有人说。ysyhd听姨娘话,我们六郎哪里都不去,就留家中……” “不嘛,母亲都答应我了,我要去,要去!”六郎不满地直嚷嚷道,大大双眼里满是湿润,只待吴姨娘再反对就哭出来了。 杨葭过来时候,吴姨娘正对着哇哇大哭六郎呵斥着,一见杨葭,就将气都撒到了她身上,冲着她拍打道:“你这个混账东西?每日你兄弟面前说些有没,现还教唆他去求大夫人跟去汴京?你真是长大了主意多了啊?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杨葭心里暗嗤,好嘛,舍不得打儿子倒是舍得打女儿了。胭脂、小桃等见状,慌忙上前拉扯哄劝,这个说“姨娘舍不得六郎也不该打八娘啊”,那个又说“让人听去了定会笑话姨娘”云云,好半天这才劝住了吴姨娘不再闹腾。 哎,吴姨娘再蠢也是生母,她只得再表演一番演技了。随即举起袖子半遮着脸面呜呜咽咽哭道:“姨娘舍不得六郎自去求大夫人便是了,怎么就冲我生气了?平日里我不和六郎说些外头事儿,别人还以为他是个小娘子呢,哪家小郎君是拘内宅里头养活?姨娘此时反倒怪我多嘴多舌了,我真是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 六郎瞅着姐姐为他挨打了还哭了,那哭声也大了,闹得吴姨娘脑袋一阵阵抽痛,只觉得心里头有口气堵着都呼吸不过来了,好半天才哆嗦着嘴唇道:“好好,你们都是对了,反倒是姨娘我错了。你们要去哪去哪吧,巴结奉承着大夫人也就是了,不必再来理会我这个姨娘了……”她顿时想起了关庵堂六娘杨芊,只觉得六娘虽然脾气急了些,却比小女儿和儿子都贴心些,不由得哭嚷道:“去汴京是攀上了高枝是吧,以后也别来指望我替你们打算了,我去庵堂陪六娘去!” 若是本尊杨葭,说不定还真会因为吴姨娘这些话而低头认错,便是前世刚刚穿越没有多久杨葭,也很可能顾忌名声和麻烦,也会低头。但是如今杨葭,却只想肆意过日子,由着吴姨娘带着六郎,没得教出一个担不起事儿来纨绔,到时候指不定要自己这个姐姐来收拾乱摊子呢。 “……母亲允六郎一道上京本是好意,姨娘这样子闹岂不是寒了人心,以后咱们兄弟家里岂不是越发没脸了?姨娘怎么就半点不为我和六郎想想,还有六姐,别人也只会以为是姨娘教导六姐不利……” 杨葭都被自己哀怨话语给弄得起鸡皮疙瘩了,实哭诉不起来,只得拉着哭得一脸泪六郎到身边,“姨娘好生想一想吧,我先带六郎过去我那儿了,免得吓坏了他。” 小桃几个忙跟着杨葭走了,只留下胭脂来规劝吴姨娘。 “八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发髻都散了?”杨芊从刘姨娘小院子里出来,瞧着杨葭狼狈样子,皱了皱眉头道。 杨葭干笑两声,将六郎推到自个身前:“方才和六郎玩闹,这才弄乱了发髻和衣裳。”她目光瞟了杨芊身后丫头香儿手上抱着红漆小匣子,笑道:“刘姨娘可是又给五姐姐好东西了?真是羡慕呀。” 杨芊眼中微露出得意之色来,刘姨娘可比吴姨娘好多了。“八娘你若是不知道带哪些东西上路,便打发人过来我这儿,我让孔妈妈得空过去你那儿说说。” “多谢五姐了。我倒是没有什么,就是六郎,他也要跟着我们一块上路啦,我姨娘很舍不得他,现还屋子里难受呢……”杨葭又半真半假地说了一句,赶到六郎不耐地扯着自己袖子,这才和杨芊告辞带着六郎回了自个屋子。 “八姐,姨娘,姨娘是不是真不要我们了……”六郎大眼中有着惧怕,看得出来吴姨娘之前那番话,还是六郎心里留下了痕迹。 杨葭故意做出一副惊讶样子道:“那是姨娘舍不得六郎离开她去汴京才故意这么说,你竟当真了?你看小桃、百灵还有伺候你周嬷嬷,哪个当真了?”随即伸出指头刮了下六郎白白软软脸颊:“我们六郎还真是个孩子呢。” 六郎偏头去瞧小桃、百灵和周嬷嬷,见她们果然都是笑嘻嘻样子,当即也不好意思起来,撞进杨葭怀中嘿嘿直笑。 “等去了汴京见到好东西咱们买来送给姨娘,她定不会再生六郎气了。”杨葭暗想,依着前世记忆,若是自己不被大夫人当做棋子嫁给赵霖,那么再回大名府机会将极小了,六郎也可汴京寻蒙学入读,比起来呆大名府不知道强了多少。瞬间,杨葭就期待起汴京生活来了,搂着胖弟弟又嘀咕起来了,说得这小子顿时又高兴起来,将吴姨娘闹那场给抛到脑后了。 当晚,杨葭留了六郎歇着自个屋子里,小孩子瞌睡多六郎睡下时才戌时便睡了,杨葭精神却好得很,瞧着百灵和画眉一脸故事样子,忙出了内间去了厅中,好笑道:“又出了什么事儿?你们怎么这幅样子?” “八娘子,今日太夫人院子里闹出了好大动静来呢,说是宋老夫人逼着要将玥娘子嫁给咱们家二郎,太夫人不答应,她又打又骂。而二郎得知了消息,亲口嚷着他宁愿出家也不娶宋家玥娘呢。如今满府里都传遍了,想必明日里整个魏县也都传遍啦。”百灵噼里啪啦说道。 小桃和画眉也一改平日里寡言,控诉起宋家人不要脸来,纷纷为二郎抱屈起来。杨葭听罢,只觉得祖母果然是厉害,不但平常化解了宋老夫人逼婚,是化被动为主动,只有流言传了出去,可怜是二哥,不要脸是宋家人,姑祖母一家魏县乃至整个大名府便没有颜面再待下去了。只是二哥当真打算出家吗? 这边主仆叽叽喳喳了小半个时辰瞧着时间不早了,这才熄灯睡下了。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杨葭就被外头动静给闹腾起来了,又摸了摸一边被子里六郎屁股下褥子,果然水漫金山了,她拍了拍弟弟白白软软屁股,见他仍然毫无动静地呼呼大睡,暗暗后悔留了他歇这儿,忙唤了周嬷嬷进来给六郎换褥子,待小桃几个伺候她梳妆洗漱毕了,这才道:“一大早就这么闹腾,又出了什么事情?” “有百灵这个丫头,等她回来了就知道了。”小桃和画眉异口同声地道。 果然不多时,就见百灵步跑了回来,“八娘子,八娘子,是宋家高夫人松影院里闹腾,口口声声说着要大郎给宋家玥娘一个公道,不然她就死松影院里呢。” 杨葭脸上露出了嘲讽之色,“我记得姑祖母是想将玥娘表姐嫁给二哥,怎么高表婶却说要大哥给公道呢?真是奇了怪了。” “谁说不是呢?二夫人平时看着还威风,却不想关键时刻不顶事,竟拿高夫人无法呢。就是四娘子都被高夫人吓得不敢做声了,如今都指望着大夫人勾去呢。”百灵用力点头道。 杨葭暗笑,宋玥娘这次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只是高氏这样闹腾坏了宋老夫人谋算,若是和前世一样逼死了她,后世人多同情家破人亡宋家人,而将此事算杨家身上。想到此处,杨葭觉得也该做点什么才成,不然自己想嫁个靠谱点男人还真要受影响了。打定了主意,便对着丫头们道:“好啦,去将早膳拿来,我先用一点再去客院瞧瞧,不知道玥娘表姐如今怎么样了。” 小桃几个都诧异不动,百灵是言语地道:“宋家人厚颜无耻上跳下窜自找,八娘子何必去看她?” “总归是亲戚一场啊,再说了,玥娘表姐虽有些不对,但是珩娘表姐很好呀,就看珩娘表姐份上,也该去瞧瞧。”杨葭坚持道,丫头们这才鼓着脸颊不情不愿地动了起来。 匆匆用过了早,留下小桃屋中和周嬷嬷一道等六郎睡醒,她带着百灵和画眉出了门,夹道边月洞门前,瞧着杨芊也带着香儿和静水也来了,忙笑着迎了上去:“五姐姐可是也听说高表婶松影院里闹了?五姐是去看热闹还是和我一道去瞧瞧宋家表姐?” 杨芊却偏头眨了眨眼,嘴角一弯道:“去瞧宋家表姐难道就看不到热闹?我可不相信呢。” 杨葭也大笑起来,宋玥娘不管是真寻死还是假寻死,都是一场大热闹,而且过了今天以后也很难瞧见了,等宋玥娘外头和大哥勾搭起来,做了大哥外室时,自己早就汴京了呢。 姐妹俩挽手进了屋,就看见宋玥娘面色苍白、神色木然地躺红木雕花床上,宋珩娘和宋家老家人于妈妈一坐一站,俱都一脸担忧地和宋玥娘低声说着什么。 屋中人听到动静,宋珩娘和于妈妈都抬头望了过来,宋珩娘一脸羞愧地起身迎了过来,而于妈妈却瞧见杨葭姐妹后,就伏宋玥娘身上大声哭了起来:“……大娘子啊,你怎么就这样傻呢?有什么事情自有老夫人和夫人替你做主啊,你为什么就想不开啊……除了老夫人和夫人,你还以为人家真心疼你啊……你这是将自己放地上给人羞辱啊……” 这个于妈妈这番哭诉可真是诛心了,分明是说杨家对不起宋玥娘对不起宋家。杨葭和杨芊姐妹神色都变了,杨葭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于妈妈道:“于妈妈这话是说我们家对不起表姐对不起宋家,逼着表姐去死了?我们家可背不起这样罪名!反倒是我二哥,都被逼着要出家了,这又找谁去说?再则表婶却是想大表哥逃回公道?便是小孩儿都知道其中不对了。我们家不欠宋加什么,于妈妈说话,也太不讲良心了!” “八妹说得对!有些人就是喜欢贼喊捉贼,明明是自个不对,却非要赖对方身上。哎呀,也是杨家名声太好了,弄得人人都蹬鼻子上眼。” 姐妹俩一阵夹枪带棒将于妈妈说得一脸羞窘之色,而珩娘是羞窘万分,她咬着唇对着杨芊和杨葭蹲身行礼,眼中含泪:“五表姐和八表妹说得是,是我们家人做得不妥。只是姐姐如今伤得厉害,待她痊愈了,我定和姐姐一道去想太夫人、二夫人、大表哥和二表哥请罪……”她想到还二房闹腾生母,眼泪还是流了下来,让屋子里气氛变得尴尬奇怪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嗯,总算将宋家人给折腾完了??? 39言辞锋利杨氏女 宋珩娘哭泣样子吓得于妈妈不轻,她忙跪下磕头道:“两位娘子,方才是我胡说,请千万别往心里去,是我关心我们家玥娘子而急糊涂了……” 杨葭确实有点同情宋珩娘有一干极品亲人,变沉默下来,反倒是杨芊得理不饶人:“听说于妈妈是伺候了姑祖母多年老人了,能从延州带来大名府足见你是个聪明人。你这样子忠仆都埋怨起我们杨家了,其他人不用猜就知道怎么想了。玥娘表姐都这样了,你不说帮着劝解,反倒是一边胡乱折腾。”她又转向宋珩娘,道:“我劝珩娘表妹也别太顾及旧情了,这样子不忠心为主奴才早早发卖了才是。” 于妈妈正是吓到了,忙不迭地磕头求饶。便是宋珩娘,也没有想到杨芊说话这般犀利。她心乱如麻,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那神色看起来极像受了大委屈样,终竟将目光投向了杨葭。杨葭只觉得好笑,对宋珩娘好感也稍减,没有接她眼神,而是坐到了宋玥娘床沿边。 杨葭看向目光呆滞好似被雨水打耷沈宋玥娘,前世里她也是寻死未遂后和宋家人离了杨府,住进了杨家城西靠近城门一间二进小宅子里。听说她为了生计做起了卖绢纱花生意,就是太夫人都以为她变得清醒了懂事了,想给她说门不差亲事时候,她竟然又和大郎杨冯搅合一起了…… 无论任何时代,对于宋玥娘这样盯着别人丈夫女人,她是没有丁点好感。她冷冷地道:“看来玥娘表姐是恨透了我们杨家了,居然我们家上吊,传出去了,是杨家逼死亲戚孤女。表姐以为让我们杨家背了这个恶名,你就能如愿了?你也太天真了,杨家大名府名声如何,可不是表姐你能折腾掉得。”只有二老爷杨清那样混账才能折腾坏杨家名声。 宋玥娘并非是无知无觉,她听了杨葭话,无神眼眸微微一转,看向了杨葭挂着冷嘲之色脸上。 杨芊也瞧见了宋玥娘动静,也嘲讽道:“我们杨家待亲戚满大名府人都说厚道。玥娘表姐你若是不满意了,大可以和姑祖母说离开杨家,不用住咱们家里头。用不着一面不满意咱们家说咱们家不是,一面却仗着我们祖母念旧情怜贫惜弱心思杨家白吃白喝,还算计哥哥们!” 她话才落音,宋玥娘苍白脸色就气得通红,她抬手指着杨芊和杨葭姐妹,双眼中泪珠子不要钱地往下流,“我们宋家也是延州百年大族……我是宋家嫡出女儿,你们,你们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庶出孽种罢了……谁要算计你们家郎君,你们是存心想坏我名声……” “嗤——”杨葭忍不住嗤笑出来,她见过不要脸人,但是像宋玥娘这样脸皮厚得能走马车还真是少见呢。“五姐,你也莫要再说什么了,瞧瞧人家死都不认账还嘲笑咱们是庶出,不配和她说话呢。指不定咱们说多了,我们还被说是诬赖人呢。” 杨芊气极,她虽认清了自己庶出不比嫡出贵重,但是也是杨家女儿,怎么都比宋玥娘这个上门打秋风亲戚家小娘子贵重。随冷笑一声,咄咄逼人道:“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人,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幸好没有死咱么家,不然咱们家这富丽堂皇客院以后怎么住人哟?都被人给熏臭了。八妹,我看我们还是些离开才是,免得沾染上臭味就不好了。” 宋珩娘瞧着自家姐姐一席话,将杨芊和杨葭都给得罪狠了,急得眼泪流得急了。只能抓着杨葭手连连摇头,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想死还不容易?等离开了杨家,凭你是吞金还是跳河,抑或是投井……哪一样不能死?却偏偏选我杨家自,一看就知道是别有用心。”杨芊丢下一句话,就要拉着杨葭离开了。 杨葭却捏了捏宋珩娘手,低声道:“你也不能只顾着姐姐,你阿娘也受伤了呢,她也是疼你们姐妹。”希望宋珩娘能看住高氏,莫让宋老夫人如前世般逼死高氏。 宋珩娘怔住了,猜测杨葭这么说深意,杨家姐妹离开了也没顾得上阻拦。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杨葭看着庭院里盛开各色花卉,说出了后世流传极广一句话来,杨芊听罢也连连点头,撇嘴道:“宋家人不就是不要脸么?真不知道她们都想什么?” 姐妹俩这边感叹着,就瞧着另一条小径上大夫人魏氏,已经被壮实婆子们扶着走高氏,姐妹俩对视一眼,闪避到了一颗杏花树下,等一群人进了客院,这才不约而同地长松了一口气。 “总觉得这段时日家里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我现反倒盼着些离开祖宅去汴京呢。”杨芊叹息道。 “是呀,也许到了汴京就没有这么多事儿了。对了五姐姐,我听说邹先生去世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杨葭心知肚明邹应之死绝对和杨家有关,但是其中隐情,杨芊是不是知道呢? 杨芊双眼眸突然跳动了下,神色有些躲闪,“邹先生啊?不是说是受了风寒高烧去吗?大夫人已经让人送去了奠仪,咱们是晚辈又是女弟子,有机会去庙里佛祖面前多磕几个头便是了。”心里却将邹应给狠骂了一回,想起老二房杨蓉因为邹应死据说病了好几天了,是恨得不轻。 杨葭一看杨芊这神态,便知道她是知道实情,定是刘姨娘告知她。相比之下吴姨娘可真是不能让人依靠呀。 没出三天宋家人便搬出了杨家老宅,和前世一样搬去了城西靠近城门口二进小宅子里,宋家人消息也不时断断续续地送了进来,什么宋老夫人对着高氏非打即骂啦什么宋老夫人被气病啦等等,杨葭没有听见高氏死讯,便对宋家消息淡了,一门心思都收拾自个和六郎行李上,一晃就到了月底,三娘杨茵也嫁去康家整整一个月了,这日正是她归宁日子,也是宋家姐妹下了帖子邀请魏县大户千金来聚日子。 魏县知县家千金康珍娘,和杨家一样大族陈家三位小娘子、康家长房、二房娘子等都来了,花园西隅水居阁一派热闹,四面敞窗大开,春风轻拂花香扑鼻,而临北一面是搭了个小台子,请了几个女伎人说唱世祖皇帝周皇后传奇故事。 亭子里头都是年龄差不多小娘子们,围坐白石圆桌边,一边用着杨家厨娘拿下糕点,喝着杨家好茶汤,一边和身边人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 杨家小娘子们,长是杨茹,她又是嫡出,自然是以她为首,她笑着和众人一一打过招呼了才道:“今日春光正好,总不能只坐着听女伎人说古,我们不如放风筝呀?我昨日让人去街上买了十只风筝,大家来挑喜欢。” 小娘子们自然都是同意,纷纷赞起了杨茹设想周到,都跟着杨茹去挑风筝了。杨葭和同族姐妹们是东道主,自然是后挑。老四房杨芝眉头都皱了起来,低声嘀咕道:“只顾着自个出风头,若是早些告知我今日要放风筝,我便将阿爹卖给我金鱼风筝给拿来了……” 杨葭心里暗自摇头,杨芝是老四房唯一孙女儿,素来被四老夫人宠溺着,这次去汴京是要一起上路。虽然前世记忆相隔多年,杨葭也记得这一路上,杨芝没有少惹出麻烦来。 杨葭取了后一只风筝,是一只普通不过蝴蝶风筝,她笑了笑,并没有意,当杨茹装着大度要拿她燕子风筝和自己调换时候,杨葭拒绝了,“不管什么样风筝,只要能飞到天上去那就是好风筝。” 杨茹也不坚持,反倒是引得陈家沁姐投来了探究目光。陈沁祖父乃是前文渊阁大学士,中书侍郎陈靖,虽则已经告老家,父兄也都出仕为官,若非陈氏一族宗族不旺,杨家也得看陈家眼色。即使是这样,陈沁魏县一干千金之中,身份也是极为矜贵。 女孩儿们丫头们帮助下嘻嘻哈哈地放着风筝,杨葭跑了两回不见风筝飞起来,正想试第二回,眼角却扫过远处石榴树下猫着百灵正紧张地招着手。杨葭神色一动,让小桃拿好风筝,就朝着百灵跑了过去。 “八娘子,出大事了,方才前门传来消息,说是六娘子竟然一个人自庵堂跑了回来。大夫人那儿大概是因为三娘子康家事儿生气,一听说六娘子回来了,气极了,让婆子将六娘子和求情吴姨娘都给捆了,说是不到年底不许她们回来呢。” 杨葭心中暗骂了一声,杨艾这个没脑子家伙竟也能自庵堂跑回来?沉思了片刻后方道:“你也不用再去打听六娘和吴姨娘事儿了,你现去看着六郎,免得姨娘不他害怕了。我正陪客人,六娘回来事儿我可是丁点也不知道。”自己也唯有装作不知道而已。 另一端被绑着手脚丢上马车吴姨娘和六娘母女两个都是眼泪汪汪,碍着守一边两个壮实婆子,吴姨娘也不敢说大夫人坏话,只得哭诉自己和六娘命苦,杨葭是个不孝女儿云云。而荷风院里头,三娘杨茵扯着帕子不安地道:“阿娘,这样好吗?吴姨娘是八娘和六郎生母呢,将她也送去了庵堂,八娘和六郎晓得了不知道会多伤心……” 大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杨茵一下,看着女儿有些苍白脸色,她心里当真是不放心啊,这个三女兴智都及不上比她小五岁十娘呢,过两日她就要带着十娘去汴京了,太夫人又不看重三娘,若是被康家人欺负了可怎么办哟? 作者有话要说:恩第二,~~没有存稿好痛苦,还有一,继续去码…… 40慈母心苦儿女事 “后日阿娘和妹妹们就要动身去汴京了,唯独六娘留了家中,如今又绑了吴姨娘,传出去总不好听。家和万事兴,阿娘还是宽恕她们吧。”杨茵好心地求道。 大夫人嘴角一弯,冷瞪了杨茵一眼:“你如今是康家媳妇,杨家事情少过问。”见一句话就使得杨茵泪眼汪汪,大夫人觉得心里渗得慌,这个女儿还真是不省心啊。她只得强忍着不满哄劝了好半天才哄好三娘子。 “阿娘,我康家很好,官人很照顾我,不让我管事儿,只须每天陪陪太婆婆说说话便行了。就是十一娘暴病去世,让姑母有些不高兴。不过十一娘算是夭折,我是出嫁姐姐也不用服丧了,所以她便没有多说什么。另外公公和婆婆也都是极其和气,婆婆虽然时常卧病,却很喜欢我呢。”杨茵一脸满足地笑道。 只陪着太婆婆说话?进门媳妇倒也罢了,若是时日一长,难道只陪着说话?康家老九房康锋可是公认继承人,三娘若还是这样软软绵绵还得了?至于康九太太,那是魏县里出了名软懦之人,她竟然和三娘要好?果然是物以类聚么? 大夫人急道:“做人媳妇和待字闺中可不一样,怎么只能陪着太婆婆说话?女婿要撑着一房生意,你这个正室夫人便得管家理事,亲戚故旧家年节礼等往来同外头夫人太太们应酬等等,你都得学着来呀!” 杨茵捏着手指,嘟嘴小声道:“可是阿娘说这些我都不会。而且这些事情都有太婆婆指定几个嬷嬷管呢,姑妈也隔三差五地来家里问这些事情,我插不上手,也不好意思插手……” 大夫人瞧着杨茵这副没骨头样子,气得不行,心里也怨太夫人将自己好端端嫡女给教成了这幅样子,指不定康家人怎么埋怨自己呢。她心知杨茵这性子养成了只怕是真改不好了,只得另想它法了。 “今日回去让林嬷嬷、珍珠和翡翠和你一道去康家,她们三人都是既忠心又极有手腕人,有她们三人一边教着你管家,一年不行,那就两年三年也成。少撅嘴,你不喜欢也得学!不然内宅里大权都被九太夫人身边下人霸着,若是太夫人去了她们只会愈加不将你放眼中,到时候就是奴大欺主,便是欺负你蹂躏你都是轻了,只怕到时候女婿也瞧不起你,抬举丫头纳妾都有可能。” 杨茵被大夫人斥责得垂下了头,心里涌起了阵阵委屈来,官人那么和气人,怎么可能那杨待自己?至于那些管家嬷嬷们,也是和气人呀,怎么会奴大欺主呢?她偷偷瞧了瞧大夫人,见她一脸疲惫样子,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可是林嬷嬷、珍珠和翡翠是阿娘身边得用人,若是都给我,阿娘身边岂不是没有人伺候了?我还是不要了吧……” “不行,林嬷嬷、珍珠和翡翠你一定要留着,林嬷嬷帮你看住你嫁妆,珍珠和翡翠帮着你料理家事。”大夫人点了下杨茵额头,恨声道:“若你不是我亲生,我管你夫家如何?好了,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杨茵不敢反驳大夫人话,心里头虽然不愿意,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大夫人看杨茵样子心里也不痛,哼了一声,让小丫头去唤了林嬷嬷和珍珠、翡翠三人进了屋,她直接道:“你们三人都不必跟着我去汴京了,你们跟着三娘子去康家伺候吧。” 林嬷嬷、珍珠和翡翠闻言都是脸色一变,傻子都知道三娘是个扶不起阿斗,跟着去康家半点好处都没有。可是她们都知道大夫人性子,是说一不二,也不敢反驳。只林嬷嬷是大夫人乳娘女儿,伺候了大夫人三十多年,是知道该怎么说话,便道:“夫人让我们去服侍三娘子,我们自然听命。只是不知道是以后一直跟着三娘子呢?还是伺候几年再回杨家来?” 一直跟着有一直跟着态度,短期伺候也有短期态度。林嬷嬷这精猾人自然不会糊里糊涂地被派去康家。 大夫人当然也知道三个心腹奴仆心里可能不高兴,但是奴仆们再得用也比不上女儿重要。必须得让这三人全心全意地成为三娘子臂膀,还得利诱加威逼才成! “暂时跟着三娘子三年时光,这三年里你们若是助得三娘子康家站稳了脚跟,护着她平平安安地生下一个或者两个孩儿,三年后你们再回杨家来,到时候我赏你们每人一百两银子,玲珑阁翡翠镯子一只,还替珍珠和翡翠安排极好婚事。若是三年不成,那就康家再呆三年。若是还没有做到,那就是你们太过无用了,我会再派人过去,至于你们三人下场,也无须我明说了。” 林嬷嬷、珍珠和翡翠都被大夫人这一席话给震慑住了,半个字都不敢多说,给杨茵行了礼后这才退出屋子。林默默看着一脸愁忿交织珍珠和翡翠,暗叹了声,带着两个丫头去了丫头婆子住倒座房里。 “大夫人拿定了主意我们多说只会惹恼大夫人,如今只得朝好地方去想,三娘子性子绵软,不像大夫人那么精明,也不会动不动罚人。我们只需三年里帮着三娘子掌住康家九房家,护着她生下一个孩儿,到时候拿到了百两银子,就是赎身银子也够了,多余还能置办几亩地或者弄个小铺子养活自己呢。”林嬷嬷只一个女儿,嫁给了扬州一间木工铺子掌柜二儿子,大夫人今日这一出,坚定了林嬷嬷出府心思。 至于珍珠和翡翠,她们俩成为大夫人身边一等大丫头也不过才两年,也不知道多风光。如今要去伺候三娘子用杨茵,心里是百般不愿意,林嬷嬷劝说让她们俩心里好受了些,只是对于赎身话题都避过了没有提。 林嬷嬷这等老辣之人自然瞧出珍珠和翡翠暗藏心思——舍不得杨家富贵窝生活。若是从前她定会忠心耿耿地去和大夫人唠叨一番,如今却只起了意就没有做什么。大夫人如此待她,她何必去多事?而林嬷嬷确实没有猜错,一年之后,珍珠被康锋收用,又一年后翡翠也被抬做姨娘。这些都是后话了,暂且接过不提。 另一边花园子里小娘子们草地上放风筝跑动了片刻,都是香汗淋漓。杨茹忙笑着道:“太阳越发大了,让丫头们替我们放会儿风筝再收起来吧,我请大伙去瞧瞧我大伯母从江南带回,只有江南才生得睡莲。可惜现不是夏日,睡莲还未打苞开花呢。” “江南睡莲?纵使没有开花那也定是极漂亮,带我们去瞧瞧吧。”一身丁香色绸衫褙子,□系着同色八幅裙知县女儿康珍娘双眼一亮,兴冲冲地道。“我阿爹一心想谋到江南缺呢,若是成功了,我便也能去看看江南风光,可是真如同白居易诗中所说那般吸引人……” 小娘子们都被引起了兴趣,杨葭本很不以为然也装作一副感兴趣样子,只是对于陈沁时不时投来打探目光觉得很心烦,前世里自己和这个陈沁相交极少,她后来嫁了什么人是什么样人家,杨葭完全不知道。杨葭突然抬头看向陈沁笑了笑道:“陈姐姐为何一直打量着我?可是瞧着我今日衣裳和打扮格外漂亮?” 陈沁抿嘴一笑,“我只是觉得杨八妹妹说话颇有禅理,便是言行也格外不同呢。” ‘“实当不得陈姐姐这般夸赞,我说话是已逝邹先生曾说过,我不经意就记住了。”杨葭说着便偏头看向老二房族姐杨蓉道:“蓉姐姐你可以作证,那句话邹先生曾经棠棣院里说过哦。” 杨蓉并不相信家中长辈说邹应是无耻小人话,她只觉得自己仰慕人突然去了,还因此病了一回。今日约会她本来不打算来,却被阿娘和二太夫人逼着出了门,但是精神一直有些恹恹。此时听得杨葭提起邹应,也不是坏话,她自是忙不迭地点头道:“八妹妹说得是真话,邹先生课堂上讲了不少道理于我们听呢。” 陈沁心里头暗叫奇怪,脸上也露出了一副不敢相信表情来,却也没有去反驳杨家姐妹话,只是对杨葭杨蓉好感倏然下降了许多——竟听进了邹应那人渣“道理”,杨家姐妹定也不是什么庄重之人。 杨葭当然不知道陈沁心中所想,感觉到陈沁突然疏离,她只觉得松了一口气。不多时就到了棠棣院门前,杨家睡莲就养门前那两口大缸之中。小娘子们大多觉得没有花苞睡莲和水里头浮萍没什么多大差别,却都不好意思说出来。杨茹心中得意,笑道:“难得看见这等江南风物,不如我们也来各做一首诗词,要么嵌人离别之情,要么嵌入春日或者江南之意如何?日后即便我们不得相见,看见彼此诗词也是个念想呢。” 来杨家女孩子们都是读过书,不说文采,做两首诗还是能够,故而小娘子们纷纷响应,唯独杨葭脸有些绿——纵使三世为人,做诗写词什么若不剽窃,她真没甚天赋呀!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总算搞定了??? 41风华正好细绸缪 如同华夏历史上存过朝代一样,立国一久便会出现重文轻武现象,虽然本朝因为各种原因至今武将还未没落,但是文人成为朝堂大股势力是不争事实,随之而来就是平民百姓为了出头也会送儿子女儿读书识得两个字,大家郎君和小娘子,不会作几首诗词都说不过去了。杨葭穿越前虽然不是理科女,却也并非文科生,哪怕穿越了十几年对于诗词那也是没有什么天分。 杨芊扯了扯杨葭袖子,对着杨茹方向努了下嘴,杨葭心灵神会地一笑,杨茹今日为了出风头可真真是煞费苦心了。杨茹若真能写出一首不错诗词来,想必很就能大名府中出名了。只是老四房杨芝却不想让杨茹一个人出风头,她也早就让人打听杨茹这几日举动,猜到了她会提议写诗词,故而也早就买了好几首诗词备好了。她连连附和:“写诗词好!咱们也学学风雅之士来。” 杨茹不高兴地看了杨芝一眼,笑着和康珍娘以及陈沁几个好一番真真假假推辞:“哎呀,我虽然也忍得几个字,但是诗词并不擅长,也就不献丑了吧。还是珍娘妹妹和沁娘姐姐来吧,我替你们磨墨如何?” 杨芝撇嘴道:“四姐何必假意推辞?你若是无心,必不会提议。既然提议了,自然是该让我们瞧瞧你大作才是。等到了汴京,我也好和小郡主说我有个会作诗族姐,想必她会很乐意请你去吴王府做客。” 杨芝口中小郡主正是老四房太夫人娘家吴王府小郡主,前世杨葭见过一面,是个极喜欢填词写诗贵女,许多小娘子为了奉承小郡主纷纷投其所好附庸风雅说爱诗词。 杨茹心里生气,却不好当着外人面和杨芝计较,看向其她人,只康珍娘和陈沁同意提笔。她便吩咐丫头们抬出了四张桌子,又准备了四副文房四宝来。她自诩为东道主,便先提笔便写了前几日就想好一首五言诗词——一夜好风春,花一万枝;风前调玉管,花下簇金羁1。写罢听得几个族妹赞叹声,还得意地瞟了眼杨芝。 杨芝呵呵一笑,心里却暗骂丫头没眼光找酸秀才写诗不及杨茹,她便随便写了首,道:“不及四姐姐诗好,不过我想康姐姐和陈姐姐诗词定也是不错。”遂扭头去看康珍娘和陈沁诗。 康珍娘父亲进士出身,奈何出身乡土农家,为人也太过死板不知变通,故而而立之年也只做得了一县父母官。大名府这豪族扎堆地方,康县令还必须得处处装孙子方有今日之官声。由此可知康珍娘这知县千金小娘子杨家、陈家娘子面前要强低着头憋闷了。她面上装着天真,众人也当她是真正大方爽朗,不将其放眼中。故而她打定主意要写一首好词力压群芳,让众人不敢小瞧了她去,微一沉思,便提笔写了——万树江边杏,开一夜风;满园深浅色,照绿波中2。意境极好,一读便知比杨茹诗高出一筹来。 杨芷得意地瞟了杨茹一眼,将康珍娘夸了又夸,夸得杨茹脸都黑了她才作罢了。后是陈沁做出诗后,众人一读,脸色都立即一变。只有杨葭有些饿不解,也凑过去瞧陈沁做诗——金炉香漏声残,翦翦轻风阵阵寒;□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干3。哪怕杨葭不会做诗写词,也读得出陈沁这首写得很不错,怎么大家脸色都变了? 众人先是一惊,随即面色尴尬地赞起陈沁起来,却很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其他趣事来。杨葭看不明白,拉了拉杨芊袖子问道:“这是怎么了?我瞧着陈沁诗极好呀!” 杨芊低声道:“闺怨。”随即瞟了杨茹一眼,“四姐姐倒是沉得住气,没有当众甩脸子,不要还不得让人笑话杨家小娘子毫无气度。” 杨芊扯了下嘴唇,“四姐姐毕竟杨氏女,这点子度量还是有。倒是陈家沁姐那首诗我怎么就没有瞧出不对呢……” “你还小呢。”杨芊同情地看了杨葭一眼,觉得她没有诗词天赋完全是因为吴姨娘,女儿肖母嘛。 杨葭一囧,陈沁十四五岁大小,正是后世初中生早恋年纪,有了仰慕小郎君也不稀奇,只是她瞧着那首诗分明是很正常嘛,怎么就人人瞧着不对唯独她没有看出来?她心理年龄可不小啊。也许是乐山者见山,本朝小娘子们十四五岁都要开始相看人家,十八岁之前都会嫁掉,二十岁前朝廷会强制将其给嫁掉,绝对不会有神马剩女产生…… 咳,想远了,杨葭回神,觉得大家心里头对亲事对小郎君有想法,这才瞧着一首诗也觉得不对了。太敏感了可不好哟。不过,这也给了杨葭一个想法——若是端午节或者七夕时外出游玩时和某个小郎君“瞧对了眼”,大夫人明年会不会彻底放弃打自己主意?杨葭对了下手指,暗暗点头,就算有七娘杨芙这个超强保险,这招也不能放过。 此时杨葭完全没有想到,十天之后,她居然汴京城里撞上了私逃离家陈沁,印证了今日众小娘子凭诗就看出“闺怨”居然是真!杨芊不得不再次惊叹古代小娘子精明了,相比之下自己这个穿越加重生人士,反倒没有什么优势了。 待得日头有些偏了,早有厨娘准备好了席面款待小娘子们,就是太夫人和大夫人也使人送了菜来,不多时便有丫头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入了玲珑阁小花厅里,先上了八道凉碟,后又上了八个大碟,有汴京都极为有名鱼羹、烩鸭舌以及红油羊排。这几道菜大名府,除了大名府府城高权贵们常吃得,大概也只有杨、魏、陈这等大家豪族方能尝到了。可惜,来杨家做客小娘子,除了县令前进康珍娘之外,都是家族豪富,并没有觉得稀奇难得。如此一来,杨茹显摆一番目明显落空,她心里头不由得很是沮丧。 杨葭心里头却不停地吐槽,有客人来了就显摆豪富,没有客人来时,待自己家小娘子可是小气巴拉,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待杨茹依礼说了“不必拘礼”后,她便也不去琢磨族姐杨蓉沉默及陈沁奇怪了,只管低头进食。 红油小羊排真好吃,半点膻味也没有,还有软有嫩,吃到嘴里还有一股子浅浅麻香味儿,好吃!杨葭又夹了一筷子放自己小碟中。烩鸭舌又香又韧,虽然若有辣子会入味儿,但还是很好吃啊,吃了一个又想吃第二个…… 杨葭吃得不亦乐乎,感觉有人扯自己袖子,她扭了一下,继续吃。不想又有人拉自己袖子,她这才瞪眼看去,“拉我做什么?” 却是十娘子杨蕙一脸惊奇之色看着她:“八姐姐,你很饿么?这么多人就八姐姐你吃得香呢。” 杨葭抬头看去,果然,个个都是淑女状,一筷子夹一点子菜起码要吃一刻钟。而杨茹是黑着脸瞪着她,而九娘子杨芸是对着杨葭扮了一个鬼脸,对着杨茹道:“四姐姐你总说我不像小娘子矜贵,我看八姐姐才像呢。” 杨葭打了个哈哈,大方地扫过众人道:“玩了半天我早就饿了,姐姐妹妹们难道不饿么?天大地大吃饭大呢,姐姐们既然来我家做客,便不要客气嘛,免得归家后还要补吃下肚。” 今日一过,杨家庶出八娘子大名府上层人家中就会留下粗俗无礼名声来,想必赵霖也会有所耳闻。等到了明年,若是大姐杨芷依然和前世一样突然去世了,就算大夫人不顾人非议再将自己推出来嫁给赵霖,赵霖肯定也不会同意!再则,自己也没有指望将来会嫁给大名府什么人家小郎君,名声不大好听了也不怕什么。哈—哈——哈哈,这可是自己第二重保险,完美! 杨芊这些日子同杨葭要好,自然不能眼看着杨葭被人说是恶俗无礼之人了,便笑道:“八妹素来天真率性,看着她吃东西,我也觉得自己食欲大增呢。” 其他杨氏女虽然觉得杨葭有些丢脸,却也不好不开口附和杨芊话替杨葭开脱,一场宴席倒也平顺地结束了。 荷风院里大夫人听得小丫头报说杨葭丢脸事儿,眉头一皱,不高兴地道:“这丫头平日是精得很,今日怎么会出这样大纰漏?她是故意做给人看?坏了名声于她有什么好处?还真是看不透她啊……” 杨茵小声道:“阿娘怎么就让人都想得这样复杂?也许八妹妹是真饿极了才如何。而且,而且八妹她们平日膳食都很不好,也许她是很少见今日菜色,这才失礼……” 杨茵话大夫人冷眼下消失无声,心里委屈不已,自己说明明是实话哩,五娘、八娘她们庶出小娘子平日里吃还比不得太夫人院子里大丫头红绣和绿痕吃得好呢。 感情杨葭这小丫头算计是她这个大夫人名声啊,让人以为她这个嫡母苛待庶出子女?大夫人冷笑,自以为猜到了杨葭目,前些时日还说杨葭是个聪明,今日看来,却是和其生母吴姨娘一样,是个没有脑子蠢货,只盯着眼前蝇头小利。自此,心里头对杨葭印象便不怎么好了,想起娘家嫂嫂们提议,她心里甚至庆幸起来刘姨娘不是个蠢,若是五娘杨芊也是和六娘杨艾、八娘杨葭一样蠢,那可怎么得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Ps:1出自诗人令狐楚《春游曲三首之二》——一夜好风春,花一万枝;风前调玉管,花下簇金羁。 2出自诗人王涯《春游曲》——万树江边杏,开一夜风;满园深浅色,照绿波中。 3出自王安石《春夜》——金炉香漏声残,翦翦轻风阵阵寒;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干。 PPs:六点时候被一个朋友拉去了一个美容工作室,一个晚上都是被人忽悠着买她们护肤品,等我抵抗住轰炸买了两款不错回到家时,已经是十一点了,忙将这章码好,不好意思,我明天早点! 42澶州路遇金太祖 才过卯时,杨家车马就出了府离开了魏县上了官道往南直行,目地乃是黄河边重镇澶州,然后自澶州抛车坐船走水路到汴京,虽则比坐马车慢许多日,但是却舒服许多。杨家此次上京除了家丁奴仆外,大多是女眷和孩子,如此一来便不至于半路上生病出变故了。 此时已近五月,算得上是初夏了,只早间气温算得上凉爽,白日里坐马车上却是有些闷热,幸好本朝对女子规矩并不太严格,少不得一路上都掀开车帘子让马车透着风。如此一来,反倒是便宜了很少出门杨葭和六郎姐弟两个,杨葭虽则有前世经历,但是也极少出门,六郎是从未出过远门,因为姐弟俩一路上都趴窗边看风景,从田间劳作农人,到官道之上走过商贾,乃至骑马锦衣少年,都成为了他们眼中风景。 平原沃野,虽则亦有农人衣衫破旧,然并无甚衣衫褴褛之人,可见盛世之治并非朝廷吹嘘之词。杨葭瞧着这一望无际原野,再一次庆幸自己穿来是太平盛世而非天下大乱之时。 “八娘子,到澶州啦,放下帘子吧。让大夫人晓得了,定会责备我们几个不晓得规劝你。”小桃眼前路上行人渐多,两边房舍也密集起来后道。 杨葭知道澶州本朝地位极重,世祖皇帝尚未登基前被太祖封为澶州节度使太原侯,澶州镇守了三年时间,据说还亲自上黄河大堤带领官民治水,如今虽已过了八十多年,但澶州依旧是黄河边上重镇,也可算是汴京北大门,某种意义上甚至比大名府还加重要。如今到了澶州城,不进去逛逛,实对不起这一路行程呢。 “姐姐,不可以进城去玩玩吗?”六郎眨巴着大眼道。 “一会儿客栈安顿下来,我去求大夫人,若是她同意了,我们就可以去玩了。”杨葭记得大夫人前世时同意了杨茹几个进城逛逛请求,这次也应该不会拒绝才是。而且前世里,自己抱着“谨慎”心态,并没有随着杨茹几个一道去逛,至今想来都很遗憾,澶州毕竟是大城,其繁华程度比之大名府府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葭先下了马车,趁着仆从抱着六郎下车时候打量了一番杨家人下榻地儿,应该是供全家人住宿小院子,虽有些小巧,却也不错了。当然杨葭六郎姐弟觉得不错,杨茹却未必瞧得上,这不她一下了马车就跑到大夫人跟前道:“大伯母,可是我们姐弟四人住一间院子?这也太挤了吧?” 大夫人只是道:“出门外只能将就一些了,这间客栈只两间院子,如今都给我们家了,四太夫人、芝娘、我还有十娘住一个院子里,你、五娘、八娘还有六郎住一个院子。”言下之意是嫌拥挤也没法子了。 杨茹嘟了嘟嘴还想说什么便被大丫头阿罗给拦住了,这才不高兴地住了嘴。十娘子杨蕙觉得杨茹还没有自个懂事,笑嘻嘻道:“四姐姐现就嫌弃拥挤了,若是上了船那可怎么办呀?船上屋子可是狭窄呢。” 杨茹闻言看向大夫人,脸上已经有了委屈之色:“大伯母,咱们家雇船只不大,为何不多雇几只呢?咱们杨家又不是一般人家。” 大夫人眼中闪过冷嘲之色,就四娘子这受不得丁点委屈性子,还想攀贵亲?真是痴心妄想。她唤了代替林嬷嬷位子沈嬷嬷道:“你和四娘子解释下咱们家为何只雇了三条船,我看四太夫人好似累了,我先送她进屋歇会儿了。” 杨芊嘴角轻轻扬起,扫了有些羞恼杨茹一眼,和杨芊一道带着六郎进了右边小院子里。 “四姐,我和六郎住西厢这边,东厢你和四姐姐住。”杨葭瞧了正厅两边厢房,自觉地择了西厢。 杨芊撇嘴道:“就算四姐住进了东厢,她也不会满意。” 杨葭笑了下,六郎却插嘴道:“五姐姐,一会儿我们一块儿去求母亲允我们去澶州城里逛逛吧,八姐说澶州城里腰鼓做得极好,还有许多说书唱词老艺人街头说唱哩。” 杨芊也想去看看传说中河东重镇澶州城,自然同意了。待丫头婆子们将行李都妥当了,杨葭和六郎也用了点心填了填肚子,让百灵去对面厢房请杨芊,不想来不止杨芊还有杨茹,她瞟了杨葭和六郎不满道:“想去逛澶州城,怎可漏下了我?” 杨葭干笑了一声,“这不是担心四姐姐瞧不上澶州城吗?四姐姐若是一起去,自然好呀。我们这就去见大夫人吧,想来她会同意。” 大夫人正和四太夫人说话,听得几个小辈来了,忙让丫头迎了人进来,笑道:“坐了两日马车,这几个孩子竟不歇着,精神头也太高了些。” 四太夫人拍了拍大夫人手,带着些许得意道:“我家芝娘和你十娘却是好了。不过你们家太夫人也是太仁慈了些,让你将庶女都带去汴京,也不怕累了你。” 大夫人笑了笑,心里却暗嗤笑,四太夫人难道忘记了她自己也是庶女出身么?“是婶娘疼我才这样想,这一路上有婶娘帮着我,我哪儿会累?倒是担心累了婶娘,误了婶娘贺吴王太妃之期呢。” 没有人不喜欢被人捧着抬着,四老夫人也是如此,何况捧着自己是长房长媳。“老王妃寿辰是五月底,这还有一个月呢,误不了。到时候侄儿媳妇你也带着十娘随我一道去贺老王妃,她定会高兴。” 大夫人心里暗喜,吴王虽是异性王爵,同王室却也是血缘之亲,至今仍是王爵传承,被历代陛下所信重。她带着女儿老王妃面前露露脸,乃是极好机会。“多谢婶娘,那我也好好准备一份寿礼,不然就是失礼了。” 杨葭姐妹三人和六郎都听得了后面几句话,杨葭和杨芊只是听耳中没有多想,反倒是杨茹,忙笑道:“四叔祖母,可是贺吴王太妃大寿?我也想去见识一番呢。”她又偏头看向大夫人道:“大伯母,你可不能只记着蕙娘将我给忘了。” 四太夫人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大夫人心里头大怒,脸上却神色平静地对四太夫人赔笑道:“婶娘莫要理会小孩子家话,她还不懂事呢。”遂偏头冷冷盯着杨茹道:“还不给四叔祖母赔不是?虽是自家人,也不能如此不守规矩。” 杨茹心中不忿,她和十娘一样都是嫡出之女,十娘可以跟着去吴王府贺寿,她为何不能去?看来阿娘担心果然应验了,大伯母想要拿捏着自己亲事呢。 待杨茹低声向四太夫人赔了不是,她忙出声道:“四叔祖母,母亲,我们姐弟几个仰慕澶州繁华风物,想去看一看,不然便是白来了澶州一趟了。还请母亲允许。母亲放心,我们会带着丫头和家仆从,天黑之前定会归来。” 大夫人扫了杨葭几人一眼,点头同意了。反倒是四老夫人觉得不太妥当,不想杨芝从东厢里间出来,听见了杨葭话,立刻兴致勃勃道:“祖母,我也要一道去,听说世祖皇帝和周皇后当年所居之旧宅被辟做清秋寺后,这几十年来香火鼎盛,孙女也想去烧香瞻仰世祖皇帝和周皇后之容。祖母,你就答应吧……” 四太夫人从血脉之上来说,乃是世祖周皇后侄孙女,听得孙女之言,笑道:“听你一说,我也该去拜拜。” 大夫人也是心中一动,笑道:“既有世祖皇帝皇后庙,不如我们一道去拜祭一番?” 杨葭扯了扯嘴角,竟变成了全体入寺烧香拜神?哦不,是拜已死了□年皇帝皇后。便宜老爹杨华也称不得上是什么能臣贤臣,去朝拜被本朝人当做神世祖皇帝以求庇佑,想想就不可能嘛,大夫人也好意思。 不管杨葭心中如何吐槽,能出客栈进澶州城一游至清秋寺也是好事。随拉着六郎坐上了第二辆马车,自城西高大城门口入了城。 “八姐姐,好多人再叫着卖花哩,呀,有老翁唱歌叫卖腰鼓!八姐,唤人买一个吧。”六郎趴马车窗边不停地嚷嚷道。 杨葭也觉得好奇,瞧着外头熙熙攘攘人群中插花叫卖着妇人,语调悠长叫卖腰鼓老翁,竟也有让小儿玩耍小鼓,忙对马车外头跟着走家仆吩咐了两句,才和杨芊说起了世祖皇帝之事来,前世里她就怀疑过这位历史上短命后周皇帝是穿越前辈,居然没有壮年而逝,赵匡胤也没有机会黄袍加身建宋代周,故而有了此不存于历史大周…… “……其实芝娘想去清秋寺朝拜也不稀奇,据说每年都有不少小郎君和小娘子不远千里来澶州朝拜呢。”杨芊脸上也现出几分向往来,“世祖皇帝待皇后一心意义,虚悬后宫,至今都是说书人嘴中常说演义故意呢。” 喏,若不是穿越前辈,怎么可能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杨葭想想也羡慕极了,对比之下她这个前世毁于一个渣男之手穿越女情何以堪呀? 说笑间,清秋寺很就到了,不想却见寺前守着不少披甲兵卒,本该香火鼎盛清秋寺居然极为安静。莫非是有什么大人物来上拜烧香吗?不过那些兵卒却并未拦着杨家女眷,杨家众人心中称奇却也没有到了寺门前折回去道理。一家人随即入了寺,便有小和尚领着杨家众人往正殿走去。 古树森森,竟将初夏艳阳数遮住只余一片清凉,杨葭正四处打量着,却见一老和尚领着一群胡族打扮之人出了正殿,两个身穿披甲带着红色披风禁军校尉随着一胡人男子走前面,年岁稍轻校尉皱了皱扫帚眉,冷眼看向杨家人不满道:“你们是什么人?怎地如此没有眼色?瞧见寺门前兵卒就不该进来。” 不想那胡人男子却操着不甚熟悉汉语道:“无妨,无妨。”他身长不下八尺,眼神明亮至极,打量杨家女眷后竟咧嘴一笑,对众人行了一个胡人之礼方才带着众人离去。 大夫人忙问领路小和尚打听这一行胡人身份,“他们可是辽国人?” 小和尚合掌作十道:“回女施主话,他们并非是辽人,而是女真人,高大那人便是女真部如今都勃极烈,完颜氏阿骨打。” 杨家其他人倒也罢了,杨葭听后却是惊得不轻,完颜阿骨打?另外一个历史时空中金太祖?果然此处不是彻底架空啊,有能力人终究会冒出来,没有本事人哪怕穿越了也是失败者。杨葭想起自己前世,苦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嗯,完颜阿骨打,小小配角也~~~只是故事情节慢慢展开啦。不过杨七娘忍不住鸟:让我出场!死阿桥,我和大姐夫还没进展,你若是再不让我出场,小心我翻脸…… 囧,阿桥去努力了~~~ 43、 完颜阿骨打的出现只在杨葭心中荡起了一点小涟漪,她很快就将其抛在了脑后,次日里就跟着杨家人抛车上船往汴京而去。杨家此次雇了大大小小四只船,中间的那条最大的船里头住着杨家长房和老四房的七个主人,前面的一条船里则是放着大房的一些行李及上京打点的物事和数名男家丁,第三只船里则住着婆子和丫头,第四条船上则是押后的男家丁。 除了大夫人和十娘子杨蕙,众人大多是第一次坐大船,都显得兴奋不已。杨葭瞧着六郎欢欢喜喜的样子,只愿这小子不要晕船的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祷有用了,一直到汴京下船,这小子依旧生龙活虎的,反倒是她,竟然晕起船来,吐得稀里哗啦的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后面的两天不要说看江面的风景了,只能躺在床上听着丫头们叽叽喳喳说话儿。 “八姐姐,进二哥说下午咱们就能下船啦。”却是六郎从外头跑进船舱之中,他看着躺在床上神色萎靡的杨葭,伸出胖胖的小手摸了摸她的脸,认真道:“下船了姐姐就会好的。” 杨葭笑了,六郎口中的进二哥乃是老四房的嫡次孙,是杨芝的胞兄,此次由他亲送四太夫人和杨芝上京。 “总算快要到了,这一路可真是折腾人啊。对了六郎,外头这般喧闹,是不是很多船那?你可数得清楚有多少只?”杨葭翻身坐起靠在床栏上笑眯眯地问道。 六郎的小嘴顿时张得老大,老半天才傻傻地道:“我,我去数数……” 小桃和百灵几个都笑了起来,百灵更是快言快语道:“八娘子快别为难六郎了,莫说六郎数不清,只怕八娘子也数不清呢,外头的大小船将整个江面都挤满啦,真不愧是京城啊!” “要不怎么说是京城呢,就是那驾着小舟在大船间来往做些小买卖的人看着都和他处的人不同呢。”小桃也附和道。 杨葭也感叹出声,就着画眉撩开的窗帘向外看去,果真是连绵不绝的大小商船呢,想起一会儿要进的京城,这比历史上北宋更加壮观而繁华的城池,不由得更加相信那位坚持要仿唐代长安城修建汴京城池的世祖皇帝是穿越者,因为历史上北宋的都城东京,虽然繁华无比,但是城阙却并不雄伟壮观,而她所知的汴京城却是另一番模样。 让小桃几个服侍她更衣起身,走到出客舱便看见杨茹、杨芊、杨芝、杨蕙都带着丫头瞧着远处隐隐绰绰的黑色皇城,她忙牵着六郎走近,也看向那黑压压的城池,再次感受到那股雄浑之气来。 “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真不愧是天下最繁华的汴京城啊。”杨葭感叹道,难得杨家姐妹无一反驳全都点头同意了。 “听说即便是汴京城下的守门的小吏都穿绸着缎呢,我们这样子进京,可不能太露怯了,不然让人笑话是乡下土包子。”杨茹双眼放光,难道正经做大姐状和弟弟妹妹们道。 杨葭随着几人一起点头,心里却在想人的某些认知到了千百年后也是一样,北上广的人一样瞧着外地人是土包子呢。 众人站在甲板之上说说笑笑,等了一个多时辰,杨家的船才缓缓靠了安,杨进先行下了船去安排车马,大夫人已经扶着四太夫人出了舱房,“……婶娘不必和我客气的,我们家在京中的宅子虽然不大,却也住得下的。” 四太夫人笑道:“真不必的,之前我们已经往京中送了书信,吴王府应该安排了人来接我们。过两日我和我嫂嫂说说,到时候你到王府来和我说话就是了。” 大夫人忙道:“好,待我这边安顿好了,定去给老王妃和婶娘磕头问安。”心里却在想着,吴王府乃是皇亲,宫中对于这次参选,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也许能够从吴王府中窥得一二。 不说大夫人所想,等众人下了船,果然有吴王府的人来接老四房的人,杨芝略有些得意地瞟了杨茹两眼,方才随着四老夫人坐上了吴王府的马车走了。杨茹咬了咬唇道:“大伯母,咱们家的宅子在何处?我们是坐轿子还是坐马车呢?” 大夫人干脆唤过杨葭姐妹几个道:“咱们家的宅子在城南的保康门附近,从东城门入城坐轿子至少要大半个时辰。我让管事的去车马行雇了马车,半个时辰便能到家。”大夫人的语气明显有着两分得意,原来汴京物价奇高,许多人家买不起宅子便只能租房居住,杨家举家离京,宅子空着肯定不好,故而几年前大夫人就脱了娘家侄儿将宅子给租了出去,每年光租金便有差不多三千贯入账。 杨葭对京城的住所并没有什么好奇心,只是牵着六郎瞧着码头上做各色买卖的老汉、小娘子,即便是做苦力的大汉,风尘仆仆的旅人,也都有着一股精神气儿。再看整个码头忙忙碌碌的帮工、商贾,衣着华丽颐指气使的官人们……绎于途,盛世的味道扑面而来。就是平日胆子大的百灵几个都有些胆怯,她还和画眉小声嘀咕道:“难怪那些来过汴京的人每次都吹说他来了京城时下巴都扬到天上去了……” 众人都是一笑,没有来过京城的人,安能想象此等繁华盛景?便是见识过后世大城市的杨葭,前世头次来汴京时也曾被震撼过呢。杨葭搂着六郎,双眼弯弯地瞧着繁华的街市,却见那日在清秋寺里陪着完颜阿骨打的两个禁军校尉自街角结伴而出,当日那倨傲说话的人此时却是满脸的羞恼之色。感觉到杨葭打量的目光,他猛然看向杨葭,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才和同伴拐入了一家分茶铺子里。 杨葭被瞪得心都漏跳了一拍,随后便不敢再胡乱盯着人看了。待杨家人上了马车行到城南的宅子时,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了,杨家的众位娘子及六郎都被一路所见的热闹给深深地震住了。 大夫人扫了几个小的一眼,心道镇住了就好。“十娘跟着我住,你们姐妹三人住在西侧的留芳院里,至于六郎,本来住到东边五郎的知行阁最好。但是五郎现在没有回京,六郎太小一个人住过去也不成……” 杨葭忙接过话道:“母亲,不如让他跟着我住?待父亲和五郎回京了,再让六郎挪过去和五郎一块儿住?” “也好,就这么说定了,留芳院的东厢最大,你们姐弟就住那吧。剩下的四间屋子,四娘和五娘你们俩商量着住。好了,你们都去吧,将屋子简单收拾下就梳洗歇着,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 待大夫人带着十娘子回了正院,杨茹才不满地对着杨葭撇嘴道:“八妹好算计,待五郎回京了东厢便是八妹你一个人住了呢。” 杨葭懒得理会杨茹,越发觉得杨茹小鸡肚肠了。倒是杨芊嘲讽道:“难不成要八妹任由六郎一个人住四姐才满意?四姐若是不满,自可和母亲说就是了。”说完,就嫌杨芊软弱地瞪了她一眼,这才唤过一个婆子让其带路。 六郎飞快地看了气得满脸通红的杨茹一眼,扯着杨葭的袖子道:“八姐姐,我们也去吧。” 杨葭点头应了,遂又向杨茹,微微一笑后,很不客气地道:“四姐姐,其实有句话我憋了很久了,今日实在是憋不住了,就让妹妹我一吐为快吧——其实不管是大名府的杨府,还是汴京的杨府,继承人都是我父亲,也就是你的大伯,莫说是母亲安排我住在东厢,哪怕我自个要住在东厢,也没有四姐姐你置虞之地呢。四姐姐,其实你才最该认清你自个的身份才好。” “你,你……”杨茹指着扬长而去的杨葭,赤红的嫩脸更黑了,若非被菱角、阿罗几个扶着,指不定气晕了。 很快这么一出传到了大夫人的耳中,她笑了笑道:“这个八娘果然不是个老实的,四娘那眼皮子也太浅了些。” “谁说不是呢?咱们家的小娘子唯独夫人所出的,那才是j□j都好呢。”沈嬷嬷奉承道。 大夫人想到大女儿杨芷、二女儿杨兰、小女儿杨蕙得意一笑,就是三女杨茵虽然软弱了些,却也没有其他的毛病了。她却不知,此时此刻她得意的三个女儿在府中都出了状况。 大名府府城南新川侯府中的后宅中,杨芙藏在一块大青石后头,偷偷打量着坐在桃花树下石板凳上的美人儿,只见这美人儿纤腰丰胸,肌肤如雪,一身粉色对襟孺衫,衣襟处金线绣纹精美而繁复,外头罩着浅紫色的纱衣,长长的裙摆下露出寸许绣鞋,其上的明珠差点闪瞎了杨芙的眼,弄得她心里翻起了滔天浪花来。 只见那美人儿微微抬头,纤长的蛾眉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笑,和对面的赵霖道:“这次若非是侯爷出手相助,我不知落到了何等凄惨的下场,想想就害怕。所以侯爷但有事需要我帮忙,但请开口,只要是我向宁能够做到了,定尽力帮侯爷达成。” 赵霖直视向宁道:“县君千万不要这样放在心上,为了县君,我赵霖便是舍了这条命也心甘情愿的……”他话中的深意不言而喻,让新寡没有多久的向宁顿时粉脸染红。 “其实,我也很喜欢新川侯府,在这儿我只觉得比自己家中还要自在一些呢,巴不得长长久久地住下去。可惜,却不能够……” 赵霖双眼灼热,伸手抓住了石桌上纤美的绵掌,郑重道:“县君当真想在新川侯府长长久久的住下去?若是真的,霖便答应县君,想个最稳妥的法子让县君住进来。” 杨芙心中一颤,赵霖并非前世传说那样对大姐姐用情极深,那么八娘多年不孕也是有原因的?大姐杨芷的身体看着很好,前世里她突然染病而去,难道和这个向宁有关?或者是赵霖自己动的手? 自己该怎么做呢?杨芙沉思了片刻,还真让她想出了主意来,这件事情不能瞒着大姐姐,大姐姐知道了就会想法子除掉向宁,如此一来赵霖肯定会恼了大姐姐,自己再故意挑动一二,待得大姐姐去了,而向宁也不可能嫁给赵霖的,因为太后娘娘明年夏将崩呢……到时候这侯夫人的位子也就只有自己的了! 一想明白,杨芙就悄悄地后退,丝毫没有惊动正在脉脉含情对视的一对野鸳鸯,自林子另一端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又到了半夜……真想死…… 44、杨家姐妹境遇异 杨芙还未进正房,就听见里头杨芷抱着儿子小郎说笑声音,她脚步微微一顿待换上了一脸不忿之色,这才掀开纱帘进了屋,“大姐姐……” 杨芷满脸慈爱地亲手喂着儿子吃鱼羹,听见动静偏头看了一眼杨芙,当即就皱起了眉头:“出了何事?” 杨芙一脸为难,咬了咬嘴唇后才毅然说道:“大姐姐,你让丫头将小郎抱下去,我再好好和您说。” 杨芷狐疑地看了看杨芙,想到这个堂妹并不是个喜欢生事人,便让乳娘将小郎给抱了下去,又让丫头们都退出去守外头才道:“到底什么事情?要弄得这么神神秘秘。” 杨芙道:“大姐姐,向县主何时离去?她府中已经住了好几日了,大姐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杨芷一笑,不以为意地道:“还以为你担心什么呢?向县主身份高贵,乃是太后娘娘堂弟永龄侯长女,如今寡身,不然也轮不到你姐夫替她出头赶走她亡府彭氏族人了。” “大姐莫要忘记了,本朝寡妇再嫁乃是寻常事。而且,而且向县主那般美人儿,我方才方才偷听到侯爷和县主说话,他们是彼此有意,我担心县主想抢了姐姐你夫君呀……” 杨芷心中涌起了巨大波澜,脸色也是一变,红润嘴唇都有些颤抖了,“他们说了什么?你可不要诓骗我。” 杨芙便将偷听到赵霖和向宁对话重复了一遍,就是两人语气都学得极像,“……我本来犹豫要不要告诉大姐姐,毕竟大姐夫待姐姐一直很好,就是担心我误会了。可是,可是又怕向县主不安好心,大姐姐被蒙鼓中被人害了就糟糕了。” 杨芷想起这几日里丈夫说起向宁态度,眼角含笑样子,嘴里泛起苦涩来,压下心中里闷痛之感,她冷声道:“你大姐夫不过是瞧太后娘娘和永龄侯面子上才礼遇向县主。总之你方才说那些话一定要藏心里头,哪儿都不许说。” 真是死要面子!杨芙暗哼了一声,却也没有说什么,低声应下了。待杨芙出了纱帘便听见屋中传来瓷器摔地上破碎声,定是那套海棠花状青瓷双耳瓶,真是可惜了呢。 杨芷是深爱着丈夫赵霖,哪怕听杨芙说了偷听话,她也不敢相信七年恩爱夫君会对自己下毒手。她将一切都怪罪到向宁身上,都怪这个贱人死了丈夫还要来勾搭赵霖!想起向宁那美丽出尘脸庞,她脸庞都有些扭曲起来,修剪得美丽长指甲一不小心,光滑桌面上留下难看而凌乱痕迹里。 洛阳,萧府二房,杨兰抱着自己放珠宝和首饰匣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一边红着脸满脸羞愧地丈夫萧成,忍不住拍打着他道:“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啊?我陪嫁银子三万两银子拿出来不够吗?如今连我平日里要佩戴珠宝收拾都给弄走了,我以后还怎么见人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尊贵,尊贵到要隔房堂兄弟媳妇嫁妆来铺路,我看着皇后也不用作了,还不如一般人家娘子呢……” 萧应是个老实人,又自觉对不起妻子,一向杨兰面前抬不起头,平日里多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今日伯父和伯母亲自过来了,开口便是家族大义,便是父亲母亲都不好反对,他也只能任由他们将房中值钱物件和妻子珠宝首饰拿走了。 “小声些,皇后娘娘不是咱们能编排……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待我选了官,以后得俸禄全给你就是了,珠宝和首饰我也慢慢给你添起来……” 杨兰尖声道:“选官?何年何月?说是皇后娘娘兄弟,出钱时候记得咱们,选官时候就抛脑后。如今大郎也不小了,你这个做父翁可想起为他攒家业了?还有我肚子里出生这个,若是个女儿,你可想过女儿嫁妆?萧应,那珠宝首饰被拿走了也就算了,但是家里头那五十倾良田得划我名下,不然我就带着大郎回大名府去!我倒要看看你们萧家拿什么见人。” 萧成苦下脸来,但是见妻子歇斯底里样子,也知道这次不能糊弄过去了,可是那五十倾良田已经是二房大半家底了,父亲母亲怎么可能同意? “你去不去?”杨兰看萧成只顾软语相求而不动,气得浑身都有些发颤起来,大喊道:“展妈妈、小琴、小翠,点收拾行李回大名府,这家没法子呆了……” “娘子,娘子别这样,你如今大着肚子怎么好出门……”萧成忙拦着杨兰劝道。 “就没有见过你这么没用男人,你心里没有我们娘几个,我还留这儿做什么?啊,肚子,我肚子好痛啊……”杨兰用力推了下萧成,不想动作太大了,硕大肚子也开始抽痛起来了,让她当即叫喊起来。 萧成也吓得不轻,幸好产房是早早布置好,待得杨兰被婆子们送进了产房,听着妻子一声高过一声咒骂,他一颗心也七上八下起来。就是后头赶到二房老爷和夫人,院子里站了会儿,听见儿媳不停地咒骂,又气又羞窘,二老爷瞪了眼儿子,甩袖离开了,二老夫人叹了口气,对着萧成摇了下头,也气走了。 三个时辰后,杨兰生下了一个重六斤胖丫头,取名沁娘。当杨兰看着大房使人送来一根大拇指粗得人参时,气得抓起人参就对着大房婆子扔了过去,“我钱买这样人参每天三顿地吃,一辈子都够了。如今想拿着这来打发我?做梦吧!” 大房婆子是大老夫人身边脸,气得很,却不好和一个刚生下孩子妇人计较,只得灰溜溜地回大房去了。大老夫人听了婆子回报后,眼中露出了轻蔑之色来,“眼皮子浅东西,皇后娘娘也不过二十出头,他日诞下皇子有萧家风光时候,她倒好,不过是几两银子罢了,还斤斤计较。大名府杨家,果然是不入流破落人家。” 萧家大老夫人这般说时候,大名府魏县康家宅子里,康家姑奶奶也气哼哼地对着老母数落起侄儿媳妇杨茵无用来。 “……真没想到杨三娘竟然是这样不中用东西,莫说做阿锋贤内助了,怕是还要拖他后腿!连他们小两口院子里事都打理不好,要靠丫头婆子出面,这以后家里事儿可怎么办呀?阿娘你年纪大了,如今还能镇得住,若是您不了,这可如何是好?”康宝盈忧心忡忡地道。 康太夫人脸上皱纹也因为担心而变得深起来,“掌家理事也不用太急,这几年趁着我身子骨还康健,便多带着她学两年,你也可以时不时地回来指点她一二,想必她会长进。我担心,却是三娘心性太过天真了,只怕被八房人给哄骗了去。” 康宝盈也无语了,她也没有想到杨家嫡出三娘子,竟然是如此天真无邪不知人心险恶不晓得看人脸色小娘子,“一会儿我去和她说说咱们九房和八房恩怨纠葛,让她少理会那些别有用心人。若是她不听,阿娘,你就让人传话不许她轻易出门就是了。” 康太夫人点头:“只能这样做了,希望她是个受教孩子。一年里,若是她依旧不长进,为了不误了阿锋将来,不让康家曾孙也像阿锋一样被个绵软无能母亲拖累,我们得另做打算了。” 而杨茵,却院子里逗弄着一只才满月小奶狗,丝毫不知道她将来已经被太夫人和康宝盈做了决定。 却说汴京城里,杨葭躺陌生房间里本以为会睡不着,不想却睡得极其香甜,待醒过来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之时,暖暖余晖透过窗纱将屋子里照得万分明亮,她听见外间六郎和几个丫头说笑声音,嘴角也不由得挂上了笑容。 “六郎,我一醒来就听见你和百灵她们叽里呱啦说个不停,什么事情这样高兴呀?” 几个丫头忙对杨葭行礼,六郎笑眯眼地献宝,将桌子上四颗银元宝推到杨葭面前:“八姐姐,这是魏家舅舅过来赏,姐姐你当时睡着了,就没有叫醒你。” 小桃插嘴道:“魏家舅爷给娘子表礼还有两匹上好冰纱绢,我已经让画眉收进柜子里了。另给六郎有一块上好龙溪砚及一根小儿使马球棒。” 六郎嘿嘿一笑,转身取了马球棒,满眼渴望之色:“八姐姐,有了马球棒不能没有小马,姐姐与我买匹小马儿呀。” 杨葭捏了下六郎脸颊,“你会骑马吗?等你六岁了能学骑马,我再与你一匹小马,现嘛,刚出生小马驹你都骑不上去。” 六郎大大双眼立刻湿润,嘴巴瞧得老高,“八姐姐你骗人,若是没有我能骑小马驹,魏家舅舅为何送我马球棒?” “坏东西,姐姐何时骗过你?过两日姐姐就带你去车马行看看,让你瞧瞧真正小马驹,若是姐姐骗了你,姐姐不但向你认错还买匹小马驹给你。若是你错怪了姐姐,就不要想着马球了,等你长大了几岁再说。” “好!”六郎想了片刻高声应了。杨葭正要说话,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小丫头领着大夫人身边丫头巧红过来了,她给杨葭福了福方道:“八娘子醒了就好,裴相公家有人来了,夫人让娘子这就过去见客。” 杨葭狐疑地道:“不知裴相公家来是谁?四姐、五姐可也要一同见客?” 巧红笑道:“是裴相夫人身边得力管妈妈来了,四娘子和五娘子那儿,我已经去过了。“ 宰相门前八品官,裴相公夫人身边得用老妈子大概也能排到五六品去了吧,难怪大夫人就如此郑重以待。不过适合不是杨茹和杨芊吗?她见与不见区别都不大吧? 巧红见杨葭不太意样子忙道:“八娘子被犹豫了,还请些换件衣裳梳妆一番随我去正院,免得让客人等就不好了。” 杨葭却撇了巧红一眼,翻了下嘴皮道:“不过是个奴仆罢了,去见她便是看裴相公夫人面子上了,她有什么资格挑剔?好啦,我这就去换衣裳。”她又看向依旧有些不高兴六郎,吩咐画眉陪着周嬷嬷好生看着他,这才进了屋换了件绛色衫子,草草梳了两个丫髻便带着小桃和百灵随着巧红去了正院。 作者有话要说:杨兰,第一章和第二章里出现杨家二娘子,她女儿嫁给了赵霖和杨芷儿子赵纲,她为何爱财谋命也能看得出来原因了~~~? 45、才抵京事便纷纷 想要让大夫人以为自己性情乖张是一回事,外人面前落大夫人面子则是另外一回事了。若是自己做得太过,大夫人真恨上自己了,那下场只怕也不比嫁给赵霖好到哪儿去。 杨葭如今便是要拿捏住这其中分寸,既不能让大夫人彻底厌憎上自己,也不能让大夫人觉得自己是个好拿捏值得抬举。 “八娘子来了?夫人请了裴相公家妈妈去了正院敞厅说话,几位小娘子都屋中等着你一道过去。”沈嬷嬷打量了杨葭衣着打扮,皱了皱眉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杨葭对沈嬷嬷笑了笑,进了屋中便看见杨茹和杨芊都打扮得格外用心,一个穿着石榴红色衫子□系着同色八幅罗裙,头上是插着镶嵌着湖水蓝宝石做头冠,艳光四射,硬是让杨茹比平日里多了一份贵气来;一个穿着葱白色褙子里头是银红色抹胸,下面系着碧绿色撒花及地长裙,头上则带着一顶百合花样银发冠,期间别着一朵鲜杏花,既不是贵气也显得生动活泼。 “四姐姐和五姐姐都好漂亮呀!便宜了裴相公家老妈妈了。”杨葭笑嘻嘻地道。 杨茹扫了一眼杨葭和往日差不多打扮,心中一松,嘴里却道:“八妹让我和五娘等了这半天,还以为你也会好生打扮一番,怎么还是和寻常一样?现上门这位虽然只是裴相夫人身边老妈妈,但是她可不是一般寻常婆子,据说她是裴夫人陪房妈妈,儿子是裴家大总管,孙子是放出了奴籍,如今也读书准备考取功名呢。” 杨葭听杨茹这样一说,想到了红楼梦中贾家赖大一家子,可见小说神马都是来源于生活呀。她撇了撇嘴道:“凭她再不一般也只是个奴仆罢了,等她孙子考取了功名再说其他吧。” 杨芊附和道:“哪怕她孙子考到了功名为官,这出身也是改变不了事实。这满朝做官,也是有个三六九等。” 杨茹此时已经将杨芊视为大敌,自然是反唇相讥:“五娘既然这般瞧不起人,何必郑重打扮?说一套做一套,脸皮也够厚。”说完就长袖一甩,转身出屋往敞厅而去。 杨芊气怒,咬着唇伸手就要取下头上发冠,却被杨葭拦住了:“五姐何必和四姐姐计较?既然打扮好了,便去见客吧。不管怎么样,郑重些给人做脸也没有什么不好。妹妹我没有好生打扮,不过是因为我还小不急而已。” 沈嬷嬷自门外进来,深深地看了杨葭一眼,这才道:“四娘子既然去了,两位娘子也别磨蹭了。免得让人家笑话咱们家娘子不懂礼数。” 杨葭一路走一路回想前世这个时候她是如何做?貌似也是和杨茹杨芊一样郑重打扮,裴家这位妈妈却正眼也没有瞧自己一眼,只顾着打量杨茹杨芊去了。而后杨茹和杨芊两人入宫参选,一个被指给凉王为孺人,一个过了第一轮第二轮被刷了下来,后来嫁得不错,大夫人算盘彻底落空…… 沈嬷嬷一直偷偷打量杨芊和杨葭,杨葭脸上若有所思表情让她深信这位庶出八娘子绝对不是表面那般无害。而五娘子,虽有些沉不住气,但是比起四娘子来却强了不少,说不定还真是有大造化呢。 杨茹侯门帘外看见杨芊杨葭,仰头哼了一声,待沈嬷嬷进去禀告了,姐妹三人这才进去。杨葭暗想只凭着大夫人同这位妈妈说笑声,就知道她是极其看重杨家女是否得选了。 裴相夫人姓冯,她遣来这位心腹妈妈夫家姓朱,六十多岁样子,却中气十足一点也不显得苍老,相貌端正,嘴角含笑,身材也颇为丰腴,正端端正正地坐右手第二张椅子上。虽则面容和气,然而打量杨家小娘子目光却极为锐利,她侧了身子避过杨芊和杨葭行礼,对着大夫人笑道:“夫人家小娘子果然都是极好,夫人真真是有福气呀。” 大夫人心中一嗤,笑道:“妈妈真是太过赞誉了,她们养大名府,同汴京城大家小娘子们还是有些差距。” “夫人也别自谦了,贵府小娘子天真浪漫,又哪里是汴京小娘子们比得上?”朱妈妈笑眯眯地夸了又夸,后才道:“我们家夫人是喜欢鲜花一样小娘子了,她特地嘱咐我将话带到,夫人您去我们府上,千万要带着小娘子们一道过去。” “不消妈妈传话,我也是要带着她们去给冯夫人磕头请安。”大夫人笑着应承了下来,又让婆子们抬着一只三尺见方大箱子上来道:“这里头是一些大名府才有玩意,本该亲自送去府上给夫人、郎君们赏玩,妈妈既然来了,就劳妈妈捎回去了。” 朱妈妈眯了眯眼,也没有推辞笑着应了,这才起身告辞,大夫人自然亲自送了她出了中庭才回转。她瞧了瞧杨茹和杨芊打扮,点了点头道:“你们今日这番打扮不错,明日里我会让人给你们俩再裁四身衣裳,接下来一个月里,你们要打起精神来随我出门。” 杨茹满心激动地应下了,杨芊虽有些疑惑大夫人对自己慷慨,却也应了下来。至于杨葭,撇了下嘴故意问道:“母亲,给姐姐们做衣裳,为何我没有呢?难道我不随着母亲一道出门去?” 大夫人看着杨葭打扮,沉下了脸:“你还晓得要衣裳?方才来客怎么不好生装扮一番才过来?成心给我丢脸是吧?裴相公府上你也不用去了,就家里头好生反省几日吧。” 杨葭心中暗喜,脸上却装出一副委屈样子来,大夫人身边期期艾艾地道:“母亲,不随姐姐们一道去裴相公府倒也罢了,但是家中反省……母亲是让我禁足几日吗?母亲,可以端午节后再禁足吗?我答应了六郎领他上街游玩一番……求母亲应了我吧,不然失信于六郎,他以后不听我教导可就糟糕了……” 大夫人心里头本来是有些恼怒,只是瞧着杨葭神态,不知道怎么竟然气消了许多,没有好声气地道:“好啦,许你后日带六郎上街去逛逛再禁足十日。” “多谢母亲!”杨葭笑颜如花,一点也不介意三两天禁足变成了十日,能端午节前出门去逛逛真是太好了!且也算是基本上拿捏到对大夫人态度了,时不时地出格然后再装作懵懂不知事样子来讨饶就成啦! 杨葭心里给自己竖起了一个大拇指,现就算大夫人一年半后执意要选自己做为赵霖继室人选,她也有把握磨得大夫人放弃自己。 杨茹瞧着杨葭笑得没心没肺样子,心里不住地嘲笑,暗道:“真是个傻丫头。裴相公乃是政事堂四位同平章事之一,还被太后娘娘封爵郯国公,虽不是世袭爵位,却足可说明他朝中地位。只要得了裴相公夫人一句好话,这婚事也自然水涨船高了。”就是杨芊也觉得杨葭有些冲动了,竟只顾着六郎和玩儿,看来自己得找个机会提点她几句才好。 杨葭不知道两个姐姐所想,欢欢喜喜回了留芳院东厢,看六郎和画眉、小雀儿玩双陆,忙上前凑趣玩了一把,故意将六郎脸上贴满了纸张,看着输得要哭六郎,伸手揉了揉他头上小鬏鬏,“好啦好啦,姐姐是太高兴了所以手气才好。母亲答应后日我带你出门去逛逛哦。高兴了吧?” 小孩子果然很好哄,六郎一把扯掉脸上纸条儿兴奋道:“可是真?太好啦!马行街上大小铺子都要逛遍,街上东西也能由着我随意吃啦……” 屋子里丫头婆子们也都高兴得笑了起来,若是能跟着小郎君和八娘子出去逛逛也不妄来了汴京一回,以后回乡去了也有乡邻面前炫耀资本不是? 离着皇城官署不远御道街甜水巷里,两边都是赐给朝廷大佬们宅子,裴相公家宅子便是其中大气派宅子,正正经经国公规制,石头狮子、台阶、门楼、旌旗等等,俱都说明着宅子里头主人身份不同反响。朱妈妈坐着马车自角门直接入了府,到了中庭前才下了车一路往荣华堂而去。 “朱妈妈好,老夫人正里头候着您呢。”廊下站小丫头眼尖,瞧见朱妈妈走近了忙满脸笑地迎了上去。 朱妈妈神态温和地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掀了纱帘就进屋,而是门前禀了一声得了裴夫人冯氏许可,这才进了屋子。 “你啊总是这般守礼。”裴相夫人冯氏也六十如许年纪,头上梳得极为整齐不见一根银丝儿,穿着姜色团花褙子及同色绸裙子,因为保养得宜,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年纪,只眼角有几道浅浅鱼尾纹面容妩媚秀丽,半点也不像是要做曾祖母人了。 “老夫人您素来讲规矩,我们若是不做好,岂不是丢您脸?”朱妈妈忙回道,她素来钦佩自己这位女主人,当年坚持嫁给只是一穷二白裴相公,是襄助其几十年方才有今日权倾朝野裴相公。 冯氏弯唇一笑,有一种岁月都无法掩埋魅力。冯氏也可说是满汴京城里诸多贵妇羡慕嫉妒对象,因为裴相公一生不要说是小妾了,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待冯氏极好。夫妻两生了五子两女,除了夭折第三子外,四子两女都是嫡出,真可谓是羡煞那些纳了不少小妾却依旧生不出儿子人来。 冯氏摆手让丫头婆子们都出去了,只留下朱妈妈道:“杨家小娘子你瞧着了,比之老二媳妇娘家小娘子来如何?” 朱妈妈也没有隐瞒直接道:“二夫人娘家白氏虽已没落了,却没有离汴京去了其他州府,所以小娘子们瞧着就有股要强劲儿;而杨家几位小娘子,容貌不差,可是太小家子气了点。杨四娘乃是二房嫡出,打扮得极其张扬,心思太外露了些。杨五娘容貌清丽出尘,衣着也颇为清雅,不过却是庶出,听说她生母是杨家太夫人娘家族侄女。至于杨八娘,呵呵,还是个没有开窍小丫头,一身寻常衣着就跟着姐姐们出来见客,一看就是个没成算,再则年纪也太小了些。” 冯氏沉思了片刻,太过亲近人家女孩儿,若是出了什么事儿自己家还要担干系担心毁了两家情义,杨家嘛,本来就是攀附上来,杨家大老爷说是夫君学生,那满朝文官都是夫君学生了。不过是否订下杨家小娘子进宫去,还是要见过方才好下决断。她抬头笑道:“你这样一说我心底算是有谱了,这次辛苦你了,后日里再将这些小娘子都请来,我再仔细看看。” 朱妈妈立刻拍马屁奉承道:“老夫人这般郑重,定能挑个合适小娘子出来。” 冯氏叹息了一声,“我也不是次次都能看准呀。瞧瞧咱们这位萧皇后,看不就是看走眼了?” “老夫人何必替太后娘娘背黑锅?谁人不知道萧皇后可是太后娘娘坚持才定下来呢。”朱妈妈忙安抚道。 “若是当日我态度再坚决些,也就没有今日烦恼了,还连累了相爷也跟着操心……”冯氏想起不得皇帝喜欢皇后萧氏,心里头就郁闷得不行,她就没有见过世界上有这般无用皇后,连初一十五都少见皇帝面,竟弄得皇帝宁愿歇御书房也不愿意踏足进后宫。 作者有话要说:嗯,有点卡文,早上将整章补全了~~~ 46、杨葭惊讶遇故人 转眼过去了两日,杨府众人也都修整过来了,大夫人开始带着杨茹和杨芊频频出门拜访,第一日自是去娘家叔父家中拜见,杨葭等人虽不是大夫人生,却也喊魏家三老爷为叔外祖父,都跟着一块儿去了。 坐马车上时杨葭就问六郎:“我教你话儿可记住了?魏家不要多说话,跟姐姐身边。若是做到了,明日上街你看中了什么,姐姐都与你买。” 六郎早就被乳娘周妈妈嘱咐过魏府与自家不同,魏家三老爷乃是开封府尹,乃是大大官儿。比父亲杨华官要大得多。如今又听杨葭嘱咐,忙重重点头道:“八姐姐,我都记着了,哪儿也不去,就跟着你。” 杨葭笑着摸了摸六郎小鬏鬏,心中却暗暗回忆前世魏家之行始末来,可惜时日隔得太过久远了,她唯一能记得便是魏七郎和十娘杨蕙自己被确定要嫁给赵霖做继室三个月之后订下亲事,可是没过多久,魏家、杨家便连连出事,魏家合族流放燕北,而自家便宜老爹却幸运地只是连激降三级留用,老爹多少有些怪魏家“连累”自身,便打着不舍女儿受苦名号,不顾大夫人坚决反对将杨蕙和魏家亲事退掉…… 虽说杨葭既然知道未来杨家会受到牵连,她却从不曾想过去提醒杨华和大夫人。原因很简单,就算杨家未来朝廷博弈之中只是小虾米而已,就算被牵连也并没有伤筋动骨,不用说什么性命之忧了;其次则是就算她开口了,杨华相信吗?大夫人相信吗?他们只会以为自己中邪了。再说了,杨家败落了对她这个小小庶女而言也许还是好事一桩呢,逃过了给赵霖做继室泥沼,也不必担心被大夫人嫁给哪家权贵高门庶子或者丧妻嫡子做继室了。嫁一个出身普通男人,老老实实地过着种田小日子,再生两个娃,这才是她这辈子追求。 杨葭设想当然是美好,她知道却想实现它,第一步就是不嫁给赵霖。然后还有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故而,她日日夜夜都祈求老天爷保佑杨芙能够顺利拿下赵霖来…… 杨芊和杨葭、六郎坐同一车中,她挑了下眉头道:“八妹妹也太谨慎了些。母亲既然让我们跟着一道去魏家,便不会面上表现出什么。” “谨言慎行总是好事,我们本就是庶出,魏家人心里头本就不喜我们,若是我们还没有自知之明,只是坐实了庶出就是上不了台面说法罢了。”杨葭淡淡地道。 杨芊咬着秀美红唇垂下了眼,她比杨葭意自己是庶出这个事实,想起来京前生母刘姨娘嘱咐,要自己端庄大气进退得宜,切不可让人觉得小家子气。想起这些日子时不时和杨茹拌嘴要强,她不禁有些羞愧起来。 杨葭瞧杨芊神情,暗暗一笑,不管怎么说五姐这个姐姐还是不错,稍微提点一下也是应该。 魏三老爷去了官署,二门处来迎杨家是魏三老夫人身边吴妈妈,她瞧见大夫人眼眶就红了,“……这几日老夫人就念叨着您,今日可算盼到了,虽有二官人和二夫人跟前伺候,但二夫人要管家,老夫人平日里也没个说话人。如今您来了京里,这就有个说话人了。” “不知婶娘身体可还好?当年我和官人离京时候,就有太医说婶娘不能操心,如今也上了年纪,我就担心婶娘还操行儿孙事儿拖垮了身子骨。” 吴妈妈感动道:“老夫人身子骨还好,就是换季时候会有些不舒服。”大夫人点了点头,跟着吴妈妈进了魏三老夫人居住正院。 魏三老爷次子媳妇曹氏也迎了出来,大夫人知道婶娘并不喜欢出身武将之家次子媳妇,草草地和曹氏见了礼,步进了三老夫人日常起居东厢。倒是杨葭几个忙和曹氏行礼,曹氏扫过了几个女孩子和六郎,只对杨蕙亲热,打量了杨蕙一番才笑道:“几年不见,十娘也成大姑娘了,真是让舅母瞧着欢喜。今日既然来了,可要多住几日,你表姐表妹们可是盼着你来呢。” 杨蕙笑着应了,虽然觉得曹氏忽视庶出姐姐和堂姐有些尴尬,却也不好说什么,跟着曹氏进了东厢房。 三老夫人正拉着大夫人坐南窗下榻上说着话,神情中有着久别重逢喜悦。三老夫人看大夫人和几年前没有太大变化,心中熨帖,见曹氏带着几个女孩子进来了,不待她们行礼,就笑道:“都是好孩子。”又看向杨蕙道:“十娘,来叔外祖母身边坐,当年你阿娘带着你离京时候还是个小丫头,一转眼就长成大姑娘了。” 杨蕙忙坐到三老夫人身边笑道:“虽然几年不见,我也记得叔外祖母呢。看到外祖母您气色好,十娘也高兴呢。” 三老夫人搂着杨蕙冲大夫人笑道:“十娘真是个惹人疼孩子,今日就不要回去了,留下陪我几日才成。” 大夫人忙谦虚了两句就应下了:“十娘是您外孙女,您不嫌她话儿多,就让她陪您今日。”说完又指着杨茹、杨芊、杨葭和六郎说了身份。 杨茹甜甜一笑,抢着道:“叔外祖母只疼十妹怎么行呢?若是叔外祖母觉得无人陪着说话解闷,我也想留下陪叔外祖母呢。” 三老夫人哈哈笑了出来,“真是个好孩子,也好,你就和十娘一道留下来陪我老婆子几日吧,我喜欢你们这样子小娘子呢。” 杨茹傻眼了,她并不是真想留下来,只是说得好听不想让杨蕙抢了风头去而已。三老夫人怎么就答应了呢?她将为难目光投向大夫人,大夫人却当做没有看见,笑眯眯地道:“也好,四娘你如今是姐妹里头年长,十娘有你一起陪着我也放心。”真是个心胸狭窄容不得人丫头,魏家居然也想和十娘别苗头! 瞧着杨茹闷闷地表情,杨葭差点闷笑出来,杨茹这不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明明之前还没有这样笨,怎么到了汴京后变得越发笨了? 三老夫人也觉得好笑,只觉得杨家太夫人这些年太过安逸了,就杨四娘这样性情,若是真送入宫中那只是害了她。她看了一眼垂头静默杨芊,瞧着倒是个不错,又说了几句闲话笑着打发了姐妹几个和六郎去园子里玩会儿,只留下大夫人一道说话。 姐妹四人和六郎忙答应了,被吴妈妈领着出了东厢往魏家园子而去。 大夫人倒了一碗茶汤给了三老夫人,这才挨着她坐下。三老夫人抿喝了半碗茶汤长舒了一口气后方道:“半个多月前收到你书信后,你叔父和我就细细商量了一回,如今朝堂内外对太后娘娘和裴相公非议极多,因为官家年过二十膝下尤空,而送女进宫只能解一时之忧。毕竟太后娘娘年岁渐长而陛下却风华正茂。按照你叔父意思,是私底下向着陛下靠拢,可惜上头还有裴相公看着……” 大夫人心中一紧,“就算陛下一日能完全掌政了也不会对裴相公如何吧?裴相公毕竟是先帝指定太傅,教授陛下读书多年,师生情分总是有。” 三老夫人瞥了侄女一眼摇头道:“你呀,你难道忘记了前些年汴京城里头流言?太后娘娘和裴相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说不清楚,陛下却是定知情。加上这么些年里,太后一直压着陛下,他无法拿太后娘娘如何,却定会将气都发作裴相公及亲信身上。你叔父如今就是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啊。所以我们意思是,这次送女参选好再斟酌一番,不要白白将女儿折了宫里头。” 大夫人有些茫然,难道真就放弃送女进宫打算?“……我本来就有犹豫,可是两位嫂子苏氏和彭氏都说这是个好机会,我们家太夫人也是这番打算,虽则可能被人说是献女邀宠,若是能生下一男半女,却是整个家族幸事了。” “我们家是抽身不得,你却赶着往上凑。你若是还犹豫不决,就等你家官人怎么说吧。他外任官自有他消息渠道,定比你知道得多。另外也可去打听一下,若此次选妃是好事儿,怎么满汴京城里就没有多少高门权贵往上凑?” 大夫人忙道:“婶娘别生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才推心置腹。五娘是我名下女儿她不参选倒也罢了,但是四娘只怕不成,我那弟妹还等着她攀上好亲呢。再则前日裴相公夫人遣了身边朱妈妈去了我家,瞧过了几个小娘子,还让我明日带着她们去相府作客。我此时推脱不去,只怕就得罪了裴相公,只怕官人立时就要不好了,也不用想什么选官了。” “既然这样,便带着四娘去。我瞧着她虽是二房嫡女,心性却及不上五娘和八娘两个庶女,至于五娘,就说水土不服病倒了。冯氏也不好说什么。” 大夫人心里有点乱,脸上也露出了两分,点头应了。 魏家园子修得极为精致,凿池引水、叠石为山,兼之一花一草俱都是名贵至极,杨葭姐妹几个和六郎瞧着感叹连连。待得回转时已经是午膳之时,魏家两位小郎君和三位小娘子下了学也聚到了三老夫人院子里。一时间好不热闹。 杨葭只是多看了下魏七郎,相貌极为精致,笑容腼腆,时不时和杨蕙说两句话。若是魏家不出事,他和十娘倒是不错一对,两小无猜呀。 待到了酉时,杨家人告辞离开了魏家,杨葭笑看大夫人让杨茹一起归家,只留下杨蕙魏家小住几日,她瞧着杨茹高兴样子,心里偷笑。不过瞧出大夫人有些不高兴后,她便猜测大夫人和魏三老夫人是不是没有谈拢。 当晚,听小桃说杨芊自大夫人屋中回去后就称病候,她心中惊奇不已,大夫人到底是做什么打算呢?又很就抛到了一边,因次日她还带着六郎出府去玩,和丫头们一道将东西都收拾好了,这才去探了杨芊一回,瞧着杨芊心事重重不想说话样子,她也没有多呆,说了会子闲话就回了东厢房。 次日正是五月初三,天气极好,阳光灿烂,杨葭觉得空气中都飘着艾叶清香。她早就听说端午节前后两日街上人多了,自然得带着不少丫头和家仆跟着,以免走失或者没有人使唤。故而出门时候呼啦啦一大堆人,个个都穿着自己衣裳,比过年还要时还要高兴几分。 汴京城大,杨葭和六郎自是坐马车中,不多时便上了汴京城中热闹繁华马行街上,姐弟俩掀开帘子细看,只看见店铺里人熙熙攘攘地,门前都摆着各色花卉,一些老字号大铺子门前还摆着牡丹、芍药、棣棠、木香等名贵花卉,有卖花郎将各色花卉装竹篮里一字铺开,高声唱着歌儿,倒也清奇动听;也有老翁或者小娘子叫卖桃、柳、葵花、蒲叶和艾叶…… 并非只有现代人才知道做节假日生意呀!杨葭瞧着有趣,让外头跟着家仆去买了五福楼白团和粽子,其实比不得家中用料实,但是六郎反倒吃得有味。 “八姐,我们下车走去大相国寺看百戏呀。”六郎瞧着街上热闹景象实坐不住了,摇着杨葭胳膊道。 杨葭也觉得坐马车里逛不兴,便应了六郎下了马车后让家仆将马车寄放车马行里,牵着六郎这向着大相国寺方向走去,一路上六郎瞧见卖春饼都站着不动,不要说卖豆儿水、鹿梨浆、沉香水等喝了,他口水也滴答落了下来,让杨葭都觉得好笑。 走走停停,等到寺桥附近时已经是一个是时辰之后了,正欲找间酒楼歇歇脚,却瞧见对面一家药铺门前围着两圈人,还有争吵声和小儿哭泣声,她不由得站住了脚步,当看见人群中被人指指点点责骂少女面容时,顿时呆住了,那少女居然是秦敏娘!她怀中搂着三四岁大异常漂亮孩童,应该就是她弟弟,后来汴京城一霸秦衙内了。 作者有话要说:想不出标题~~~~然后总算不卡啦,明天我一定早点,握拳! 47、京华游人逐盛景 只见一穿着缎面长袍圆圆胖胖中年男人倨傲地对着秦敏娘道:“大娘子何苦来为难我?这药铺从前虽是秦家,如今却是冯家。我虽然大掌柜,却也是替人做事,求大娘子莫要为难我了。这是十贯钱,也算是酬谢大娘子祖父母提携之恩了。” 中年男子略微抬了抬头,便有一小伙计捧着一只钱袋上前。那秦敏娘双眼泛红,若是从前不知世事她定会拒收这钱。可惜如今秦家落败,祖父母、父母俱都不了,秦家亲朋故旧是将他们姐弟当做洪水猛兽一般,稍微念及旧情不过是让下人送去点银子打发他们而已。这家药铺乃是秦家祖业,如今却也落于了裴相夫人娘家手中…… “查掌柜今日之举,我定牢记心,他日定当回报一二。”秦敏娘也没有撂下什么狠话,平平常常几句话却让查掌柜和围观者都心生了一阵凉意来。 “阿姐,阿歇腹饿……”秦敏娘怀中小儿突然咧嘴哭说了起来,玉雪可爱孩童面色有些青白,一看是近日受了不小苦来。 秦敏娘接过那小伙计递上钱袋,十贯钱乡下姐弟俩省吃俭用倒能撑上两个月,但是这挥金如土汴京城里头,只能外城租赁一间小小破屋子而已…… 秦敏娘看着弟弟,正打算带他去买碗十文钱一碗素饼,就看见一只白皙纤长手捧着一只冒着阵阵热气春饼出现眼前。 “我弟弟一路吃来恐怕会撑坏,这饼就给这小兄弟吃罢。”杨葭微笑着道。 秦敏娘眯了眯眼,打量着杨葭,并没有感受到她身上恶意,从衣着打扮以及后面跟着丫头家仆就可看出,她应该是富贵人家小娘子,理当不是什么坏人,也没有拦着秦敦接过春饼,代小兄弟道谢后方才道:“小娘子真是善心人。” “举手之劳罢了。”杨葭看着秦敏娘姐弟身上半旧衣衫,猜她们该是才入汴京不久,前世自己帮了秦敏娘是六月里,那个时候秦小弟染上了病,姐弟俩比现加狼狈窘迫,而自己当时只是施舍了一副药材和三两银子,不想秦敏娘却记住了这份情,十几年后遣了秦歇秦小衙内帮自己狠狠地报复了一回赵霖…… 杨葭觉得秦敏娘是个值得结交,就冲着她以后会是皇帝唯一生下儿子妃嫔,就不该错失结识机会。杨葭故作好奇地问道:“看娘子样子不是汴京人?你们是打哪儿来呀?” 秦敏娘有些局促地笑了下,见弟弟吃完了饼不再叫饿了,才答道:“我们姐弟祖籍汴京,不过二十年前祖父母、父母迁居去了延州,如今祖父母、父母故去了,我们姐弟俩才来汴京投亲,不想族人四散飘零,就是家中汴京产业也都易了主……” “竟是这样?”杨葭脸上流露出怜悯之色来,又看向紧紧抓着秦敏娘衣襟秦歇,此时他还是个小小孩童,半点也瞧不出成年后风流倜傥摸样来。 “你这小兄弟长得可真好,比我弟弟六郎强多了。”杨葭推着六郎到身前:“六郎,还不和秦家姐姐及秦家小兄弟见礼?” 秦敏瞧着六郎一身锦缎和脖子上挂着赤金项圈,低眉顺眼地道:“当不得小郎君礼,我家兄弟哪里能和小郎君相提并论?”她微微一顿,这才道:“就不打扰小娘子了,请容我和弟弟告退。” “秦家姐姐,若实有难处,请至城南保康门外桐花巷杨府寻杨八娘子便是。”杨葭也知道突然亲近只会让秦敏狐疑不定,便留下了杨府地址,笑着姐弟两人消失人群之中。心中却想着一个月之后,若是秦敏没有寻来,便只有寄希望于前世城外珈蓝寺之行了,到时应该还是能遇到秦家姐弟才是。 “八姐,你为何对他们这般亲近?还有那个秦小郎,长得和小娘子样,哪里及得上我了?”六郎不服气地鼓了鼓脸颊。 杨葭点了下六郎下巴,笑道:“可是不喜我夸秦小郎了?我待他们亲近,是因我觉得秦家姐姐是个好人呀!还有秦小郎,别看他长得像小娘子,指不定以后大了很厉害呢。” 六郎哼声道:“待我长大了也会很厉害。”说着听见有人挑着竹筐叫卖鱼羹,双眼一亮:“八姐姐,外头鱼羹我还没有吃过呢,姐姐也没有吃过吧?我请姐姐吃可好?” 杨葭瞧着身后也是大包小包丫头们,闻着自耳际拂过混杂着食物香气、花香微风,露出了轻松之极微笑,如此盛世景色,若不好生放松欣赏一番才真是辜负了这大好时光啊。 大相国寺前高台之上,有十数个壮年男子带着面具装扮成鬼神样子表演着,敲着大铜锣踏着步子舞动着;也有表演傀儡戏,说唱俱佳,引得观看之人捧腹大笑;也有瓦子里伎子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弹唱着……不过吸引人,却是高台后空旷地上用彩色绸缎扎成了小球门,一队穿着红色一队穿着绿色女子骑着陪有精美鞍垫小马打着马球,旁边有人以输赢下注,热闹无比。 就是杨葭,也被这些英姿飒爽小娘子们给吸引住了。她们骑术精湛,奔跑如电,偏又神态优雅,风姿是灼然动人。“好!”看见红队击进了一个好萩,杨葭也跟着观众一道欢呼起来。果然,女孩子穿着窄袖襕衫时那份神采飞扬吸引人了。被家仆举肩头观看六郎是激动得手舞足蹈地,差点从家仆身上摔下来,惊得杨葭强行让六郎下来了。 “好啦,马球比赛也看了,我们换个地方再逛逛去。”杨葭瞧着人太多了,虽然知道有武德司及开封府尹诸多差役外巡视,但若真出了什么事情就不好了。 六郎是个乖觉,他一看杨葭神色,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了,心想这次顺着八姐意思,下次指不定还能让她带自个出来玩儿呢。 “呀,挤什么呢?踩到某了……” “干什么?怎么了?” …… 人群里一阵混乱,却是有人猫着身子人群里逃窜,后面有一穿着青色圆领袍子戴着一顶红色官帽男子追,那男子赫然就是澶州城中曾陪着完颜阿骨打,后又街头惊鸿一瞥人。 “呀——六郎当心呀。”家仆瞧着那男子推开之人身子一歪倒向杨葭和六郎,都惊叫起来,可惜人群噪杂,他们声音几乎被淹没了。 多米诺效应发生时候,杨葭一把抱住六郎,心里已经将那男子给厌恶上了——若是下次见到了,定要他好看! 人群中“举步维艰”顾敦当然不知道他被一个小娘子给记恨上了,他瞧着那人群中滑溜如泥鳅男子,眯了眯眼,竟然不顾人多腾身而起踩众人肩膀上追了上去,让抱着弟弟倒人肉垫上杨葭瞧得目瞪口呆,难道这不是宅斗文而是江湖穿么? “顾敦这小子还真是鲁莽。”一座搭起来观景台上,当前一身玄衣头戴金冠少年男子摇着手中折扇道。 “君侯也知道顾敦性子,那小贼竟偷到了君侯头上,他如何敢大意?”说话是高高瘦瘦穿着文士长衫中年男子,他一双眼睛本就极小,一笑就是成了一条缝了,“自三月来京城就传起了选妃话来,陛下心思不可猜。但是君侯可别忘记了,您年纪也不小了,小心这次也被捎带上去。君侯扇子上玉坠虽只是个小玩意,若是落哪家小娘子手上,君侯可就推脱不得了。” 郭业哈哈一笑,“先生说是,倒是我大意了。不过我既然是捎带,烦恼还是我那位大内皇宫里高坐明堂皇兄啊。”话语顿了顿才道,“吩咐人下去,莫要让下面百姓出了什么事。我还不想才进汴京就被唤到宫中被人责骂。” 待身后有侍卫下去了,却听见又有人上了台子低声禀告道:“禀君侯,吴王府小郡主和一位小娘子同家仆走差了,想进台子暂歇。” 郭业眉头皱了皱,啪地一声收起了扇子,对着中年文士道:“顾敦那儿不会出什么纰漏,我们先回吧。” 而吴王府小郡主周琳和杨芝正台子下候着,周琳倒也罢了,她生汴京长汴京,知道满京城里不缺就是权贵高人,不管心里怎么想,出门外时她脸上从来不摆什么架子。倒是杨芝,却很有些不服。自她跟着杨四老夫人进了吴王府,她就处处奉承着周琳,此时也是不例外,满脸不悦地盯着拦着她们两个侍卫,“你们可知道你们拦是谁?真是好大胆子……” “表姐!”周琳不悦地打断了杨芝话,她已经看见了下楼郭业,虽则他衣着穿戴和汴京城公子哥们没有什么太大差别,但是那腰间挂着白色剔透龙形玉珏却提醒了她,当即站起身对着郭业福了福道:“我乃吴王府小郡主,打扰郎君了,不知郎君尊姓大名?待家人寻来,我遣人过府道谢。” 郭业瞧着周琳清丽婉约面容,只怔了怔才笑道:“周郡主太过客气了,这台子也非我所有,乃是定城侯府柴小君侯所有,郡主若谢便使人去谢他吧。我还有事,告辞了。” 待郭业一行走远了,杨芝才小心打量着周琳神色低声道:“郡主,那人是谁呀?竟没有说他身份呢。” 周琳暗猜能和定城侯府柴小君侯交好,又腰悬挂皇家子孙才有玉佩,还年过弱冠,难道是陛下微服出宫?想到这次,她少女心不由得悸动起来,回答杨芝话便有些漫不经心了。 杨芝心中不喜,才跟着周琳上了几步台阶,不想杨葭、六郎姐弟两个被丫头家仆扶着也到了台子下面,毕竟是同族姐妹,瞧着杨葭衣衫染灰狼狈样子,只得将人向周琳介绍了,周琳打量了杨葭姐弟一番,客气地邀他们一道上了台子歇息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就写好了,但是家中没网络,又不下想去网吧,只得等到中午了…… 48、杨葭做痴杨茹恼 杨葭笑牵着六郎与周琳见礼:“没想到竟会遇上芝娘姐姐和郡主,从前大名府就时常听芝娘姐姐提起郡主风姿绰约,今日一见果然是让人惊叹。” 周琳忙笑道:“八娘妹妹真是会说话,前几日听祖母和姑祖母提起给杨家送帖子相邀,还以为还几日才能见到杨家姐妹呢,没想到今日会见到八娘,杨家小娘子果然如传言中温婉清丽。”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会儿,杨芝才插嘴道:“八娘,怎么只你和六郎出来玩,四姐和五娘呢?难不成大伯母还将她们俩拘家中?” “芝娘姐姐误会了,五姐前日染了风寒如今家中养着,至于四姐,母亲今日带着她去了裴相公府中作客去了。”杨葭笑着解释道,却见周琳神色瞬间变了下,心下暗暗奇怪。 周琳却是心生嫉妒了,一想到方才所见英俊潇洒官家要纳是才从外地来汴京土包子女孩儿,她心里就酸得不行,满汴京贵女还比不过一个乡下来丫头?面上却只有温和笑意:“哦?竟是去裴相公家做客,冯夫人我也曾跟着我阿娘拜见时见过,是极温和人,她喜欢年轻小娘子说笑了,八娘妹妹怎么不一道去呢?也能多认识下汴京城贵女们。” 杨葭也算是活了三世“老女人”了,对人亲疏冷淡还是很敏感,感觉到周霖表面亲热下疏离,心中暗嗤,脸上微笑盛了,自谦道:“我不过是个才从外地入京小丫头,就是见了贵女们大概也会被人笑话吧。还不如先瞧瞧这汴京盛世繁华之景,待熟悉了汴京城再多认识些小娘子,也不怕被人笑话是土包子了。”她说完又看向杨芝道:“芝娘姐姐若是得空,不妨去我家走走,我四姐和五姐姐肯定很想你。” 杨芝暗翻了一个白眼,只觉得杨葭说话太没有底气了太丢杨氏一族脸了,淡淡地应了声。反倒是周霖扑哧笑出了声:“八娘妹妹说话真是有趣,放心吧,京城贵女们虽说多有倨傲,但是大多都是通情达理。下次有机会,我替妹妹引见吧。” “多谢郡主了。”杨葭忙笑着福了福,又见周琳说着说着就将话头扯到了四娘杨茹身上,她顿起了警惕之心来。脑子一转就想明白了缘故,这个周琳难道也是有心进宫去?杨茹再不好,那也是自家姐妹,断没有让周琳打主意道理。便笑着道:“说起来,我们杨家姐妹之中,容貌好乃是七姐,性子温婉却是三姐姐,是端庄大气,乃是大姐姐,有才却是五姐姐,可爱是十妹妹,说起来我就自惭形秽呀。郡主家姐妹们是不是也和杨家一样各有性格呢?” 杨葭意思是杨家娘子们都不是顶顶好,有优点也有缺点,郡主你还是盯着其他人吧,杨茹真不是你对手好哇。可惜她意思周琳并没有领会,她只是觉得杨葭是炫耀,听杨葭说完才干笑道:“杨家小娘子还真多。” “是呀!我祖母也时常抱怨杨家女儿太多,郎君太少呢。”杨葭笑嘻嘻地道,她就不信了,自己这幅没有心机乡下丫头样子,周琳还有兴趣和自己闲聊。 杨芝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好说?也不怕人笑话。”随即对着周霖道:“郡主,时候不早了,要不让八娘家家仆去寻下王府仆从吧,咱们也好早些回去,免得王爷和娘娘担心。” 周琳虽有心多打探点东西,可是她不喜欢就是俗人,而杨葭表现出就是一个大大俗人,便看向杨葭。杨葭自然满口答应了,忙对一直跟着闪着双眼打量“郡主贵人”百灵吩咐了两句,百灵脆声应了立刻就奔下了观景台子去传话了。 几个人又闲聊了小半个时辰便有杨家家仆领着吴王府人到了,恰好其时杨葭说到了汴京物价,什么一碗冷淘面多少钱,一份索冰多少钱,一幅端砚多少钱……周霖暗想难怪杨大夫人不带杨八娘去冯府走动,这开口闭口说钱,也真是太俗了些。看到家仆寻来了,忙起身打断杨葭话道:“以后有机会再和妹妹细细聊了,现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了。” 杨芝自然也是跟着一道走,临走之时还给了杨葭一个恼怒不屑眼神。而杨葭却扬着买帕子挥着相送,心里却是暗自得意不已,这三年内大夫人就算想将自己当做巴结人联姻棋子也不可能了。 六郎看着满脸高兴之色杨葭,很是不解,想了好半天才得出了结论——八姐姐问了汴京城好多东西价钱,是不是钱足够多去买那些东西呢?他顿时以钦佩目光看向杨葭:“八姐,你真是聪明,我竟没想到去问问价钱。” 被一个小郎如此佩服,杨葭还是有点自得。捏了下六郎脸颊笑道:“八姐姐如此聪明,以后记得要多巴结我才是哟。”说完,是丫头们瞠目结舌目光下欢地哼起了小调:“有什么别有病,没什么别没钱……” 杨葭这边欢欢喜喜地出门欢欢喜喜地归家,另一边夫人和杨茹却没有这般好心情了。她们俩才进了裴相公家便发现来客不少,朱妈妈来迎她们俩时发觉大夫人只带了杨茹过来,脸皮子就微微抽动了下。 “怎么不见杨家五娘子?之前不是说带两个小娘子过来么?我们家太夫人还和曹参知夫人、礼部王尚书夫人说起杨家两位娘子来呢,这只一位来了可如何是好呀?”朱妈妈皮笑肉不笑地道,目光却冷冷地刺着大夫人。 大夫人心顿时一沉,就知道冯夫人不是表面上那般和软。倒是事已至此,只得量不让人恨上自家了。便对着朱妈妈半是自责半是哀叹道:“不敢瞒着朱妈妈,我本来是要带两位小娘子一道过来。那知道五娘这孩子小家子,那日听说要来相公府作客,一时激动就失了觉受了凉,竟一病不起了。我就想着定是她随了她那上不了台面生母受不了这么大福气。一会儿夫人们若是问起了,我自去给夫人们赔礼道歉去。” 随即走近朱妈妈身边从袖子里头掏出一只荷包塞给了她,低声道,“五娘不过是个庶出低贱丫头,怎么能进宫参选侍奉天家?四娘子容貌不比五娘差,又是正正经经嫡出,她希望大些。我们家太夫人也是特地叮嘱过我,身为儿媳不得不听。还请妈妈冯夫人面前多替我说说好话,实不行,等五娘子身子骨好了,我定带她过来拜见夫人。” 朱妈妈也不想太过得罪大夫人,收下荷包捏了下塞进了袖子里,领着大夫人往花厅而去:“杨大夫人自有杨大夫人理由,可好歹该让人先往相府送封书信才是。一会儿如何我可不敢多说,毕竟几位夫人面前丢脸是我们太夫人。大夫人好自为之吧。” 大夫人暗骂了一句老虔婆,和杨茹进了花厅,只见花厅之中来客不少,老少皆有,个个都是一身锦翠。其中一个穿翠色大袖纱罗衫,戴着金步摇夫人,大夫人还是认识,乃是开封府推官秦之孝夫人。大夫人想起自家三叔谨慎,没想到这个秦之孝却让老婆上裴府来,就是个不安分! 大夫人领着杨茹先给冯夫人行了礼,这才站起来装作羞恼地道了不是,末了冯夫人还没有说话,却见立冯夫人身后一个三十多岁穿着银红色大袖罩纱内是浅碧色抹胸女子抢先开了口,她不客气地打量了一番杨茹,也不理大夫人,径直对着冯夫人道:“母亲也太过夸赞杨家小娘子了,我瞧着也不过清丽罢了,要说容貌气质,还是我娘家五娘是出众,也只有当年太后娘娘娘家侄女儿远嫁沧州那位县主能一较高下呢。” 大夫人这才知道这妇人竟是裴相公和冯夫人儿媳,裴相公家大郎君为西南东道转运使,裴大夫人自然也不汴京了,那么这说话该是二夫人白氏了。听着屋中众人纷纷赞扬起白家五娘子容貌气度来,她也忙着附和了两句,只想着越难堪才不会让冯氏记恨心。倒是杨茹,何时被人这般忽视过?只是来之前她早就被狠狠叮嘱多了,此刻再委屈也不敢多有动作。 就大夫人想带着杨茹退到一边,就听见身后珠帘晃动,一群莺莺燕燕涌进了花厅,当前小娘子是小鸟儿一般走到冯夫人身边,笑道:“祖母,听说杨家小娘子到了,可是这位妹妹?” 冯夫人看见大夫人只带了四娘过来时候,心里就很不高兴,故而由着二儿媳白氏当着众人面落杨家脸面。看着疼爱孙女儿,点头道:“这是杨四娘子。”又转头让小娘子们互相认识了,这才吩咐孙女:“歆儿,你带着杨四娘子和各家小娘子去园子里玩儿吧,好生招待客人切不可失礼了。” “是。”裴歆忙娇声应了,这才笑盈盈地携了杨茹手和众位小娘子一道出了花厅,只是一下了台阶,裴歆就甩开了杨茹手,挽起小娘子里头容貌盛白家无娘子胳膊说说笑笑起来,杨茹脸色其他小娘子们吃吃笑声中有红变绿后变黑,眼泪都要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嗯,今天总算早点了……明天继续努力! 49、如花娇颜野心生 待从裴相府出来时候,大夫人瞧着红着眼眶杨茹,暗叹了一声,知道马车颠簸了一会儿才悠悠开口道:“这点儿委屈就受不了话,那就要歇了攀门贵亲心思了。哪怕是真能够参选入宫,那也是要从低位慢慢儿熬起来。” 杨茹抹了一把眼角泪水,想起阿娘刘氏嘱咐,咬牙道:“不过是些委屈而已,我受得住。待他日得居高位,我定要这些瞧不起人丫头片子们好看!” 大夫人却凉凉地道:“这还没有得居高位就开始放狠话,你就知道他日你一定会比那些小娘子们强?你这心思但凡流露出了一两分,今日那些小娘子家人就敢动手让你一辈子也出不了头,而我们杨家却半点办法也没有。” 杨茹委屈地睁大双眼瞧着大夫人好半天才哭道:“难道她们家人就一点也不将咱们杨家放眼里么?” “傻话!这汴京城里什么多?王公权贵多!大周立国百来年,多少权贵豪门灰飞烟灭又有多少生权贵豪门?杨家人家眼里什么都不算,不过是运道好百十来年没有卷进朝堂争斗里头这才屹立不倒。但是却也只是大名府地方打族罢了。”大夫人挑起眉头说道,脸上有两分自嘲之意。 杨茹听着这些话,想起裴相府中一干小娘子们对自己爱理不理,不由得灰心丧气地垂下了头。 待到了杨家杨茹还是一副没精打采样子,下了马车就丢下一句:“伯娘,我有些不舒服,先回房了。”人就跑远了,弄得她身边两个丫头战战兢兢地给大夫人行了礼才走。 “夫人就是心善,方才那些话想必能够让四娘子清醒一些了。”沈嬷嬷见大夫人一直瞧着杨茹走远,才低声道。 大夫人自嘲一笑:“虽是个不讨喜丫头,却也官人嫡亲侄女儿。我若是真心善,就该歇了送她去参选念头。只希望她若是能选上了能顺遂一些,不能选上了也不要怨恨我这个大伯母罢了。” 沈嬷嬷忙道:“大夫人别这样说。四娘子可是太夫人亲孙女,二夫人嫡亲女儿,她们俩都想着用四娘子去攀富贵,又怎么能怨得了您?” 大夫人没有作声,待回了正院坐下喝了杯茶才问道:“八娘和六郎回来了没有?五娘今日家可生事了?” “回夫人话,八娘子和六郎早夫人一刻回府,买了不少小玩意和吃食,也往正院送了一份过来。”丫头绿翘忙回笑着回话道。 大夫人随着绿翘指着炕桌上看去,果然看见不少市井吃食,摇了下头道:“可问清楚了八娘和六郎一路上都去什么地方玩儿了?可曾出了什么意外没有?” 绿翘抿唇一笑道:“夫人交代话我们不敢轻忽,红绫已经去留芳院打探了,想必晚点儿就知道详情了。” 而杨葭回了家才觉得双腿酸麻,分明是运动过量缘故。悄悄捶了下腿,又见六郎还是很有精神样子,不由得有些羡慕,勾了勾指头笑眯眯道:“六郎啊,想八姐姐以后还带你出去玩儿话,就好伺候下姐姐呀。” 六郎撅起嘴巴,见杨葭还是等着自己给她捶腿,只得揉了揉自己小胖手,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坐小凳上替她捶起腿来,不过十来下就眼巴巴地瞅着杨葭道:“八姐姐可真要记得带我出去玩儿啊,六郎这可是头回给人捶腿呢。” 小朋友手劲儿不足,自然没有丫头们捶得舒服,杨葭不过是想闹六郎玩一会儿罢了。笑眯眯应了就见小桃端了两碗梨浆饮,忙让六郎去用,便听见小桃低声道:“八娘子,大夫人身边红绫过来了,正和百灵说话呢。” 杨葭摆了摆手不意地道:“无事,大夫人这是担心我和六郎外有无闯祸呢。”她心里却暗嗤了一声,无论大夫人平时说得多好听,对庶女她自然不会放心。不过若是她知道自己吴王府小郡主面前太过“关心”物价时,又会怎么想呢?真有些期待呢。 待红绫离去禀告了大夫人后,大夫人却并没有杨葭猜想得那么生气,只是冷哼了便道:“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罢了,不过是个庶女而已,不知道我多用心。沈嬷嬷,你说冯夫人会不会真就记恨上了?” 沈嬷嬷暗暗叫苦,小声道:“我不过是个没有见识老婆子,哪里能猜到裴相夫人想法?夫人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如给大官人写封信马送往扬州去便是了,想必大官人自有主意。” 大夫人摇了摇头道:“就算是马送信,一来一往至少也要一个月,来不及了。”她沉吟了片刻才道:“明日我去吴王府一趟,名义上说是拜见老太妃和四老夫人,实际上打探下她们怎么说。虽然自先帝时起吴王府圣眷就不如往昔,但也是王府呀,不是一般勋贵能够相比。” “那我现去准备明日送去吴王府礼物?”沈嬷嬷忙道。 “去吧,收拾好了,将礼单给我瞧瞧就行了。”大夫人靠榻上摇着团扇有些无力地说道,歪了一会儿,想起一事来忙唤过绿翘道:“你先去去一趟我叔父家,亲自见我婶娘,就说开封府推官秦之孝夫人陆氏也带着女儿去了裴相公府,其他也不必多说什么了。” 绿翘脸色一肃,行了礼出了门就回房换了身体面衣裳便带着个小丫头坐了车去了魏府。不说魏三太夫人知道丈夫下属不安份后反应,只说吴王小郡主和杨芝回了王府后,先一起去见了老王妃。对于自小就养身边孙女,老王妃自然是了解,她瞧着孙女有些神思不属,便问道:“今日去大相国寺游玩,可是没有兴?还是那些东西瞧着不入眼?” 周琳摇了摇头道:“没有,很热闹。祖母,我们碰见了芝娘妹妹族妹杨八娘和还有杨小六郎,很是说了一会儿话呢。” 杨芝也忙道:“大概是八娘妹妹太不会说话了惹得郡主姐姐不开心,还老祖宗和郡主姐姐莫要怪罪,八娘是个庶出,她生母乃是丫头抬姨娘,她同母姐姐五娘如今也被送进庵堂去反省了呢,与她们计较那是计较不完。” 莫说老王妃和周琳都被杨芝这自爆“家丑”而惊了下,就是屋中伺候丫头婆子都有些呆住了,看向杨芝目光也变得轻视了。老王妃暗想就冲杨芝这踩没出五服同族姐妹做法,就不值得抬举了,不要提和自己宝贝孙女深交了。也不怎么顾忌杨四太夫人面子,淡淡地道:“芝娘,你祖母下午时候说胸口有些闷,你些回去瞧瞧她吧。” 待杨芝离开了,老王妃才看向周琳道:“说吧,只碰上了杨八娘就让你这样子,祖母可不信。” 周琳想起龙章凤姿“官家”,好半天才咬着晶莹唇瓣捏了捏周指头才道:“祖母让丫头们都出去了我才说……” 老王妃深深地看着小孙女,让丫头婆子们都退了出去,才道:“好了,人都避开了,有什么就说吧。” “祖母,我听杨八娘说,杨大夫人带着杨四娘去了裴相公府上呢,如今谁不知道裴相公夫人得了太后娘娘授意挑选良家子入宫参选?什么样破落户都上赶着送女儿过去,祖母就一点想法都没有吗?祖母,见到杨八娘之前,孙女,孙女瞧见官家了……” 说到后一句话,周琳粉颊飞起红霜,是娇艳欲滴妩媚非常。 老王妃大吃一惊:“碰见了官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孙女没有见过皇帝,她可是见过,瞧孙女儿神态,分明是对皇帝动了感情了。这可不行,她可是定了婚人,就等入秋就出阁呢。 周琳便将碰见“皇帝”情景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连对方神情举动都没有放过,反倒是老王妃惊疑起来,果然是皇帝微服出宫么?还是其他王孙贵胄?她沉下脸严肃道:“就算真是官家,也不是你能想。你可是定了亲人,对方虽不是王爵,也是宗室贵胄,就等秋天嫁过去了……” “祖母!”周琳叫了起来,“凭什么那些乡下土丫头可以侍奉官家,而我出身高贵却不成呢?咱们吴王府如今虽还是王爵,但是如今早不是开国之时了,早就风光不再了,如果我能进宫侍奉官家,我定要如祖上孝懿皇后一样,正位中宫,给我周家带来无上荣光!” 老王妃瞧着孙女眼中坚毅之色,一颗心也开始摇摆起来。要说整个吴王府里谁想恢复昔日荣光?不是过世老王爷,不是如今吴王周延,也不是吴王世子周度,而是老王妃卢氏,她十七岁嫁进当时吴王世子时,吴王府还是汴京城里头人人巴结对象,便是入了政事堂四位相公对着当时王爷和自己夫君也是恭敬有加。如今五十多年过去了,吴王府空有王爵却已经离开权势太远了…… “可是若要送你参选,第一则要想法子退亲;第二则要让太后娘娘或者官家发话亲自迎你入宫。如此一来,方能占得先机,不用同那些土包子丫头们去争什么。”老王妃语气有些低沉。她顿了片刻才道:“这是关系到整个王府大事儿,不能草率决定。晚上我会和你阿爹阿娘商议一番,到底该坐视吴王府没落还是奋起一搏,还是要看你阿爹怎么说了。” “祖母——”周琳撒娇道,“阿爹性子优柔寡断您又不是不知道,只要祖母您帮我,阿爹自是不会反对,我就一定能进宫去。祖母,您不是常常说我容貌有三分像孝懿皇后么?就冲着这个,我也自信得能官家宠爱。” 老王妃瞧着自己如三月杏花般娇艳孙女,终于还是抵抗不住孙女得了帝宠会带来得荣光诱惑,心思一转,就有了主意,用力地点了点头,“好,祖母答应你,自今日起你便装病,待端午一过,我便请大相国寺一慧大师来瞧你,然后就可以和定城侯世子柴晋退亲了。” 周琳大喜道:“多谢祖母成全。那,那杨家娘子们还是请来家中见见吧,若是杨四娘容貌不俗,咱们是不是想想法子呀?” 老王妃却笑道:“一个杨家娘子不参选有什么用?阿琳啊,你要记住,人前人后,你都是温婉才女,是出身高贵郡主,那些暗地里盘算,不该由你嘴中说出来,而是让身边人揣摩着去动手,明白吗?” 周琳却有点失望,杨八娘虽是个俗人,容貌却也是清秀无比,她姐妹应该也不差,真不动手弄掉一个对手吗?“我知道祖母意思,可是这进宫人不是少一个是一个嘛?” 老王妃只觉得周琳是一颗心都丢了皇帝身上,忙喝醒她道:“你给我清醒点!这个时候,谁能进宫还不一定呢,你着什么急?可不要糊涂了。等真定下来了再想办法也不迟。” 周琳这才咬唇应了。只是心里却已经很厌恶杨葭了,杨家其他小娘子就算容貌好性子也定是粗俗不堪。说什么也要给杨家姐妹一个好看,让她们认清身份,少汴京城里丢人现眼肖想不该想之人。 而另一边杨芝回了她们客居院子,瞧着祖母四太夫人好好儿,便嘟嘴道:“都怪八娘这个满嘴胡说八道贱丫头,若不是她惹得郡主不高兴,老王妃也不会对我冷脸了。” 远杨府杨葭适时地打了一个喷嚏,她摸了摸鼻子,才想是不是谁想她,小桃已经拿过一件湖水色宽袖罩衫要她披上。 作者有话要说:杨葭:根本没想到周琳这样厌恶说钱人,她是迁怒对吧,分明是想嫁给皇帝而恨上一切想送女进宫人家,我真是冤枉哇╮╭ 50、风骤路遥心突惊 辰光过得极,端午节一过,大夫人就收到了大官人自扬州送来书信,杨葭虽然不知道书信中说了什么,但是能够感受得到大夫人心情很不好,便是从魏府回来十娘杨蕙都少往大夫人跟前凑。 “八姐姐,我都背到了‘闰馀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了,什么时候再带我出门去玩呀?”六郎毕竟是个小郎君,要他如小娘子一般拘家中,确实太过勉强了。 “再等些日子吧。”杨葭也没有办法,这个时候往大夫人面前凑可不是傻子么。只是便宜老爹到底说了什么,惹得大夫人这么不痛呢?没过几日,眼前大夫人带着“病好”杨芊同杨茹一道去了裴相公府中,她便猜到了便宜老爹意思。虽然不知道大夫人到底是出于什么考虑之前让杨芊装病没有一道去裴相公家中,应该是不打算让她参选。如今突然改变了主意,定是便宜老爹意思了。看来大官人眼中,庶出女儿们唯一价值就是缔结好姻亲了。 杨葭回过神,便瞧见六郎站铺着冰蝉丝垫上榻上,下巴就搁榻背靠后窗台上眼巴巴地看着巴掌大小院子。 相较大名府占地极广祖宅,汴京城杨府实是太袖珍了,种着六棵石榴树、四棵芭蕉树及四五种十来盆各色花卉小小院子就是小花园了。杨葭摸了摸六郎脑袋,想了想道:“不想待屋中了?不如八姐陪你去摘石榴?我听小桃说小花园里石榴树挂了不小果子呢。” 六郎双眼一亮,忙扯着杨葭出了屋。小桃、百灵、画眉及小雀儿忙跟着一起去了小花园里,才嘻嘻哈哈摘了两颗石榴,沈嬷嬷就和一个小丫头过来了,她看着小桃手中提着竹筐里头有六个石榴,才笑着开口道:“八娘子可真是爱护六郎,竟是晓得咱们家这几棵石榴树挂得果子极甜。夫人吩咐我也来摘些明日送去吴王府呢。” 杨葭当然明白沈嬷嬷意思是不让他们多摘,她瞧了眼篮子里可怜巴巴六颗石榴,抱着六郎摘了一颗石榴,这才笑道:“原来是母亲要拿这些果子送人呀,怎么不早说呢?不过这六棵树上结了不少石榴,少了我们这几颗想来是无碍。” 沈嬷嬷瞧着杨葭满脸甜笑,暗道果然是个有心计,开口道:“不过几颗石榴罢了,自然是无碍。只是下次八娘子若是想带着六郎来摘果子,好还是事先禀大夫人一回。” “我知道了。”杨葭心里发堵,大夫人这是将气发庶出身上了?她脸上也没有笑容,淡淡地说完就牵着六郎离开了。一回到屋中,杨葭让小雀儿陪着六郎剥石榴吃,她便进了内室一巴掌就拍了楠木圆桌上,差点将桌子上一套白瓷茶具给震到了地上。 “八娘子……”小桃、百灵担心地跟了进来,一个出手极地扶着了茶具。 杨葭看着丫头们担心神情,心里自嘲,以为大夫人没有像其他人家正室大妇一样搓揉着庶出儿女就放下了戒心,难道忘记了前世是她安排自己被嫁给赵霖?杨葭明白,大夫人心里从来没有庶出女儿,不高兴时候,就是几颗石榴都会惹来她冷眼,不要提以庶出女儿换得利益时了。 “我无事,只是觉得大夫人太小气了点,不过是几颗石榴而已,竟然遣了沈嬷嬷来拦着。汴京物价再贵,咱们杨家难不成连鲜果子都买不起了么?” 小桃几个都吓白了脸,忙道:“八娘子,这话可不能说了,大夫人可是你嫡母呢。” “我也只是你们面前说说而已,你们不传出去,大夫人又怎么会知道?”杨葭淡淡地道,“好了,去厨房里要水来,我要泡会儿澡换衣服,出了一身汗真是不舒服。” 待几个丫头都出去了,她脸才真正沉了下来,自己处境实算不上好,随时都可能被人摆上秤盘上去论斤两……不甘心!杨葭握了握拳头,该怎么办呢?七娘杨芙连十一娘都可以害死,赵霖那儿是可以不担心了。那么自己其实可以进行第二步了,拐个老实良家少年郎君瞧上眼,若是能来家中提亲,碍于本朝风俗,大夫人也不好意思拒绝不是?杨葭用力地拍了下桌子,下定了决心——就这么干! 机会永远垂青有准备人,就是杨葭都没有想到机会来来得这样!一趟伽蓝寺之行,竟让她撞上了之前大相国寺前踩着众人肩膀秀功夫禁军郎君狼狈一幕来,一番讨价还价,有了极大收获。 当然了,此时杨葭盼望伽蓝寺之行,是希望些遇上秦敏。就六月初三宫中降下旨意,杨家嫡出四娘子杨茹为凉王府五品孺人,一个月之后入凉王府侍奉凉王,而五娘子则是同前世一样“意外”落选了。 杨葭和杨芊、六郎坐一辆车,杨葭瞧着杨芊瘦了不少脸庞依旧没有什么精神样子,便道:“五姐还为没有选上难过?其实依我看五姐这样能够选个好人家做正头娘子可比去侍奉人强,哪怕侍奉是贵人,也不顾是侍妾罢了。” 杨芊摇了下头,笑道:“八妹妹说得有理。我只是心里头不舒服而已。八妹是见过吴王家小郡主,入宫参选后,周琳主动同我和四姐姐交好,口口声声说我们是亲戚,要做好姐妹,哪里能够想到她那样出身高贵人,竟也背后使手段阴人呢?我将她当做朋友,她竟然这样做,真是让人难过。” 杨葭想起见过一面周琳,安抚杨芊道:“她那样人是绝对不会得陛下宠爱。”她顿了顿又低声道:“五姐姐大概也听说过,之前汴京里头不是起了传言,说是吴王府小郡主命格奇特,非真龙不得配。明言人都知道,这是吴王府为了能送女进宫去侍奉陛下而故意弄出流言来。定城侯世子虽和天子同出一脉,却尊贵不过天子。吴王府这样做,自以为得逞了,却不知此举会惹恼了宗室得也会让陛下厌恶。” 杨芊点头道:“也不知道吴王府人是怎么想?定城侯世子半点不比宗室亲王们差,嫁给了定城侯世子为原配正妻,岂不比去做妾强?哪怕是位至后宫三夫人之位,也不过是妾罢了。” “不过是贪念作祟而已,不满足眼前富贵,只想有大风光,一个词,人心不足蛇吞象罢了。”杨葭冷笑一声,随即又道:“倒是四叔祖母,竟然还带着杨芝住吴王府中,只怕以后难逃吴王府牵连了。” 杨芊却是深看了杨葭一眼,“不是人人都如八妹你这般小小年纪就看得通透。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八妹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见地了?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呀。” 杨葭苦笑道:“五姐就不要寒碜我了。你我虽都是庶出之女,五姐姐境况也要比我好上一些,刘姨娘乃是良家子,三哥就参加府试,还有祖母疼爱。我是不得不多想想将来,我不指望和大姐姐、二姐姐她们那样高嫁,只要说个差不多人家做正头娘子便心满意足了。” 杨芊被杨葭说得生出了怜悯之情,捏了下杨葭手道:“你呀,没个把门牙齿,嫁人什么可不是我们能说。再说了,我虽比你好上一些,但是却没强到哪里去,大夫人和我姨娘之间可是大不对付。” “是呀……”杨葭也叹,有些话喉咙里滚了两圈始终没有说出来,私底下赚点私房钱,出门作客时打听人家差不多年龄小郎君性情喜好什么,杨芊大概都会以为自己是封魔了吧。 而另一边大夫人和十娘杨蕙车中,大夫人摸着杨蕙黑黑软软头发,对着沈嬷嬷抱怨道:“之前官人定要四娘五娘一道参选,说是机会大些。如今可好了,钱花了好几千关,竟然一个给了凉王做孺人,一个发回自由婚嫁。杨家可成了不少人家笑料了。” 沈嬷嬷忙道:“夫人不如往好一方面想,四娘子和五娘子没有被选上去侍奉皇上,也就避免了被裴相公夫人和太后娘娘当枪使可能了。而四娘子是二房,只要年底分了家,四娘子凉王府如何,同大官人和夫人也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我只是气官人罢了。绿鸳也来了信,说是下面属官送了一名美伎给官人,他虽没收到府里,却也一连多日歇府外收用了好些时日。他上年纪人了竟也不知保养重色起来了。”大夫人说这些话并不避着杨蕙,“我才晓得为何他上一封书信对老二不是很生气,原来是得了美人啊。” 沈嬷嬷干笑着,实不知说什么好。反倒是杨蕙笑道:“阿娘还怕阿爹带着那美伎回汴京不成?若是带回来,阿娘顺手卖掉就是了,说不定就能大赚一笔呢。” 大夫人看着女儿满意地笑了,杨蕙跟她身边长大,天真单纯不过是做给外人看,后宅隐私以及长辈之间不协她从来不瞒着杨蕙。 “你说对,你阿爹就算再气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大夫人微笑着道,“说起来,吴王府郡主也太蠢了眼,被荣华富贵迷住了眼。抢了五娘入宫机会,也不知道有无有命去享?十娘,你要记住,这人呀,不可没有野心,却也不可太有野心了。否则定会因为野心而跌得极惨。” 杨蕙用力地点了点头:“就像四姐姐一杨对不对?” 大夫人一笑,又道:“太后娘娘和裴相夫人都是蛮横霸道人,你四姐姐若是老老实实,凉王府也许还能保住性命,不然谁也就不得她。”她有看向沈嬷嬷,“我如今都不知道太后娘娘失势是点好还是慢点好,她家晚辈也是如此。听大娘子来信,说是太后娘娘侄女儿,向家那位远嫁沧州美人郡主竟然寡了,如今还住进了川侯府打起了大女婿主意。真是没脸没皮紧了,幸好有七娘大娘子身边帮衬着……” 大夫人却不知道,就她觉得七娘子是个不错时候,她这个好侄女儿,竟真借着赵霖夫妻以及向宁之间互相算计上了赵霖床,只是她表现得一副无辜受害人样子跪着求赵霖不要说出去,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不能大姐姐杨芷心头上插刀子。赵霖虽觉得少女还未长足身子骨别有风味,但是此时他大目标是向宁,便点头同意了。故而这件事情,除了赵霖书房伺候小厮知道外,当真无第四人知道了。 话说回来,只见大夫人揉了揉额头,“还有二娘子,她孩子才满月呢,竟然想带着夫婿孩子来汴京,说是嫁妆银子都被大房给弄去送来汴京帮衬皇后娘娘了。这两个孩子都说嫁得好,殊不知只是表面风光罢了。若是她们都是儿子,怎么会受这么多罪呢?” 杨蕙看大夫人忧愁样子忙出主意道:“大姐为何不敢走那个想抢大姐夫女人呀?大姐姐干什么忍着呢?还有二姐姐,银子是她,别人总不能去搜她屋子找银子呀?阿娘之前不是说过,这嫁妆是女子自个东西,夫家不得沾染。萧家是名门大族,二姐姐就说要是不还银子就外头嚷萧家吞了媳妇嫁妆,看他们还不还?” 大夫人和沈嬷嬷都笑了起来,“傻孩子,你主意是不错,可是若照你房子做,你姐姐们也不能夫家好好过日子了。” “那,那该怎么做呢?”杨蕙皱眉想了会儿,实想不到好法子,便扯着大夫人衣袖道。 “你自己想想,看能不能想出两全其美法子来。”大夫人看向小也是自己疼爱女儿,暗想这个女儿可不能由着官人意思只求表面风光婚配了,自己定要给她挑个样样都 作者有话要说:嗯,加进度~~~ 51、计划的一场相会 毕竟是六月天了,虽然寺庙里头种着高大树木绿荫成片,等杨家一行人拜完了菩萨也都出了一身汗水来。杨葭瞧了体态丰腴大夫人一眼,只见她褙子后背处颜色也变深了,分明是汗湿了。 “我要向一心大师请教佛法,你们都自己逛去吧,记得未时去禅院吃斋便是。”大夫人对杨葭姐妹及六郎道。 女孩子们和六郎忙笑着应了,毕竟都还小谁也不喜欢听老和尚说经念佛。杨芊、杨葭及杨蕙三姐妹性情毕竟不同,且有嫡庶之分,到了院子里,便带着各自丫头去寻凉爽之处了,六郎自然跟着杨葭。 “八姐,这里是什么地方?好热啊,还是回去吧。”六郎皱眉胖脸不肯再往前走了。 杨葭瞧着数十米外菜畦和小草棚子,指着那草屋道:“一会儿我们去那里歇歇,看见菜地没有?我瞧着那胡瓜长得不错,一会儿让小桃求主人摘两根给你吃吃可好?” 杨葭晓得那草棚里住着秦敏和秦小郎姐弟俩,她自然不会回转头去,牵着撅着嘴巴六郎步走向了草棚子。小桃、百灵及小雀儿几个小丫头虽觉得热,却不敢说什么,紧跟着杨葭往草棚子去。 “咯吱——”草棚门打开,却是秦敏一脸焦急地出了棚子,瞧着外头来人先是一脸警惕再瞧清了杨葭几个人后这才释然,“杨小娘子?你怎么会这儿?” “没想到竟会遇到秦娘子。我和母亲及姐妹们来拜菩萨,随便走走便到了这里,瞧着菜畦里胡瓜长得极好,正想向主人家讨几根给我们家六郎尝尝鲜呢。”杨葭微笑道,“怎么不见秦小郎?” 秦敏本是一脸焦急,她眼中显出一丝挣扎终还是挤出笑将杨葭迎进了草屋之内,“我弟弟有些不舒服,我正打算去请寺里师傅过来瞧瞧。这草屋,其实是我和弟弟暂住之所,太过简陋,杨小娘子莫要嫌弃才是。请坐。” 杨葭打量了一番简陋至极草屋,只一张木板搭成床榻,一张方凳,一张小木桌。而秦小郎蜷缩成一团躺床榻上面,脸色不大好。 “秦小郎这样子,为何不去请大夫来瞧瞧呢?寺中师傅虽也晓得一些药理毕竟不是大夫呀。若是耽搁了诊治,出了事就不好了。”杨葭讶异道,随即作了然道:“是不是秦姐姐担心进城请大夫就没有人照看秦小郎了?不如我让我家丫头去前头寻了家中仆从回城请大夫过来,秦姐姐也不要和我客气了,秦小郎病要紧。姐姐若是实不好意思,不妨多洗几根胡瓜招待我和六郎便是了。” 杨葭说完,就对百灵点了点头,等百灵出去了,才看向秦敏道:“我瞧着这儿甚是简陋,姐姐怎么带着小郎住到这里来了呢?当日我曾说姐姐若是难处便去杨府寻我便是了,姐姐怎么不去?” 秦敏苦笑道:“你我萍水相逢,我以为那只是小娘子客气之语,哪里敢当真?自祖父母们去世一年多来,我已经尝遍了人情冷暖,实不敢相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帮我。今日再见小娘子,方知小娘子是真正良善之人。” “我确实不会平白无故地帮你。”杨葭却摇了摇头,说出让人都惊讶一句话来。“姐姐不妨先洗来胡瓜,我们边吃边说如何?” 秦敏心中忐忑,想到自己姐弟俩如今没有什么是值得人算计,便也不扭捏,起身拿了一只篮子出门去摘胡瓜,六郎瞧着好玩,也要跟着一道去,杨葭也不拦他,让小雀儿跟着一道去了。她这才起身摸了摸了床榻上秦歇额头,竟然冒着冷汗,大热天真是病得不轻呀! 待秦敏提着洗净胡瓜进来了,杨葭瞧着六郎吃得欢,这才对着秦敏道:“看姐姐带着秦小郎住这样地方,想来是因为囊中羞涩了,就是病了也不敢去请大夫。我可以帮姐姐一次两次,但是时日一长了,姐姐大概也是不愿意吧。上次碰见姐姐实药铺前面,那药铺既然是姐姐家祖产,想来是懂些药理。我欲开一家药膳馆却苦于不懂药理,也无信得过人打理。” 话说到这儿了,秦敏也明白了杨葭意思了,她道:“我瞧杨小娘子出身富贵,并不缺钱。再则,我虽粗通药理,但是打理药膳馆却没有做过,杨小娘子就这般信得过我吗?” 杨葭笑了笑,“钱谁也不会嫌多。而且我虽然是官宦之女,却是庶出,生母姨娘也不是个有心机,故而得多为自己还有我那小兄弟六郎打算一番。”大夫人之所以没有生儿子还杨家地位稳固,并不单单是因为娘家魏家势大,魏家只魏三老爷做到了开封府尹位置上,他不过是大夫人叔父而已,关键是因为大夫人手中有玲珑阁,有钱。便宜父亲官途通顺,大夫人银子起了极大作用。而自己不嫁给赵霖,估计大夫人三四千两银子就打发嫁了,要想过自己想要过日子,那是绝对不可能。所以赚钱也是计划中不可缺少一部分,尤其是和秦敏这位未来宠妃联手生意,是重要。 “再则,我既然敢开这个口,自然让人将秦姐姐身份都打听得清楚明白了,祖父为彰武军中从六品供奉郎,一年半前染病去世,父亲秦铮八年前考入太医院,五年前做了远镇西北定武军节度使、检校太尉、宁安郡王太医,四年前暴病而亡。秦姐姐来了汴京之后,拜访了秦家诸多亲戚故旧,便是没有出五服同族开封府推官,秦之孝秦大人家也是闭门不见,我说得对否?” 秦敏听杨葭说到父亲秦铮之死,说到族人冷落之时,双手都握成了拳头,牙齿都磨出了声音来,她狠狠地盯着杨葭地道:“不错,你说得都对!” 杨葭叹了一声,不顾秦敏身上抵触,握着她手道:“姐姐应该知道,我探查这些并没有恶意。”她顿了顿又道:“昔年项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方能战胜数倍于己秦军,因为他没有了任何后路。秦姐姐如今也是如此,若不努力抓住此次机会,后果便是和秦小郎没有了活路。而秦姐姐一个弱女子,竟然能带着幼弟自千里之外延州安然无恙地来到汴京,也可说明秦姐姐绝对是个有主意人,所以我相信秦姐姐一定会打理好药膳馆子。”杨葭说了这么多,她不相信秦敏不心动。 秦敏确实心动了,不但是因为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后路,还因为她心中藏着秘密,她父亲之死并不简单,而唯有活下去才能为父亲报仇!“好,我同意杨小娘子提议。” 杨葭随即笑眯眯地道:“太好了,我就知道秦姐姐会答应我。”随即喊过小桃,“还不将那藕色荷包拿来给秦姐姐?” 秦敏接过荷包觉得不重,心下狐疑,打开荷包后发觉里面一张折叠起来写满字纸,一张却是两百两银子银票。 “这纸上写着我于药膳馆如何开一些看法,当然啦,适不适用还要秦姐姐做决断,这其中哪儿开请什么样打理药膳馆,都要劳姐姐奔波了。药膳馆开了起来,我送其中两份股份与姐姐,姐姐觉得如何?” 秦敏正为纸上所写一些点子惊讶万分,她暗想这杨八娘子于商事熟悉是个有眼光女孩子,合作倒是可行。也没有推拒杨葭提议,收起荷包对着她郑重福了福道:“我定不负八娘子之信任,只是我弟弟还病着,八娘子可否允许待我弟弟阿歇痊愈了再回城想开药膳馆之事?” “当然可以啦!”杨葭笑道,说着就听见了外头传来了说话声和脚步声,果然是百灵和家仆领着一个大夫及小药童过来了。待大夫给秦歇诊完脉开了方子,杨葭留些了一锭小元宝给秦敏,她没给秦敏反对机会直接道:“就当是给秦姐姐预先支付分红好啦。我也希望秦小郎能够些好,我们药膳馆也能够点开业呢。” 秦敏此时对杨葭无比感激,就算杨葭目是借助自己帮助她赚钱,但是自己得到益处多啊。“等阿歇吃了药睡着了,我随着八娘子一道去给杨夫人请安吧。” 杨葭愣了下,随即点头同意了,自己和人合伙做点小生意事情,是不可能瞒住大夫人,与其花心思想法子隐瞒还不如一开始就说出来。 待杨葭牵着六郎一行离开了,床榻上秦歇才转过身子看着秦敏,大大眼睛里充满了喜悦光芒:“阿姐,我们是不是有钱啦?是不是可以吃饱饭了? 秦敏心里一酸,抱着弟弟用力地点了点头,“是,以后阿姐再也不让阿歇你饿肚子了。” 却说小桃几个瞧着杨葭目光里充满了狐疑,“八娘子今日出门带着银票出门,难道是知道秦娘子住伽蓝寺么?还是说八娘子私底下同府外有什么门路?” “八姐,药膳馆是卖什么?”六郎好奇地问道。 “嗯,和分茶铺子、酒肆很像,就是卖吃食。等开了后,六郎也可以去看看。我们六郎也是老板之一呢。”杨葭笑眯眯地道,那两百两银子里有八十两是六郎私房钱。 “真?!”六郎惊喜出声,老板么?他想起大酒楼里老板,很威风呢。 “当然是真啦,以后每年都会给六郎分红,等六郎长大了,你也可以想想怎么样才能让铺子生意好。”杨葭摸了摸六郎头,等杨家败落了,庶子他能分得家产有限,比自己这个出嫁庶女日子还要难过呢,不赚钱怎么行呢?而以自己读大夫人了解,她肯定是瞧不上自己小生意,自然也不会阻拦了。 只是才走没有多久,就听见一边林子里传出一阵杂糟糟吵嚷声,杨葭皱了皱眉,伽蓝寺位于汴京城外八公山旁,她如今所地儿是寺庙后山,是很偏僻地儿。她伸长耳朵听了下,听见其中除了男子叫骂声外还夹杂着女子哭泣声。杨葭回头瞧了瞧身后跟着三个小丫头两个男家仆,犹豫起来……出门外,有些闲事还是少管为好。 只是那女子哭泣声越来越清晰,男子叫骂声也加不堪了。杨葭终究做不到绕路走事儿来。想了想就对小桃几个道:“我们瞧瞧去!” 六郎是挥了挥拳头,兴奋得两眼冒光:“瞧瞧去,我们去赶走坏人!”几个丫头和家仆也都不是冷心肠人,便簇拥着杨葭上了前,只是瞧着发生什么事儿后,包括 作者有话要说:嗯,女主会很强大…… 52、多事偏生魏氏恨 “……公子爷,求求您,行行好吧,我们家小娘子也是迫不得已,郎君瞧上了冯家小郎君,我们家娘子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家娘子也是被逼呀……”少女娇柔声音里夹杂着恐惧。 男子声音却很生气:“你一个小丫头也想骗我?吴细娘,你过来和我说清楚!若是再躲躲藏藏,莫要这几个家仆了,就是丫头我也打!你躲躲藏藏,我看你分明就是心虚,还欺小爷我手软不打女人……” 旁边还有清脆少女声骄傲道:“顾敦,想不到你真面目竟是这样子,以前我还真是错看了你。本来还想和说声抱歉,瞧着你这样子,莫要说是我阿爹做主退亲了,便是我也绝对不会嫁给你这样子男人!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打我人!” 杨葭瞧着那少女身材纤瘦,眉目精致如画,脸上神色却格外倨傲,同那弱柳扶风身姿有些不相衬,她冷冷地瞧着顾敦,像是笃定了对方不敢动手一样。 那那小娘子口中顾敦,却是之前大相国寺前踩着人群肩膀“表演”轻功少年郎君,他长得虽不俊俏却也相当端正了,一张脸也不知是本来生得黑还是被气得发黑了,双眼冷冷地盯着少女,其中怒火就是旁观杨葭都能瞧出来。 看着两方人对峙,杨葭很就脑补出一出狗血言情大戏来,正要带着六郎几个避开,就听见几声尖叫,她立刻循声望去,却见那顾敦少年郎君将那少女丫头打飞了出去,正对着少女挥着巨掌。听见少女尖叫声,杨葭都替她感到疼痛了。 “兀那小贼!住手!”带着软糯奶声童子声突兀地响起,杨葭暗叫一声,却不得不拉着突然出口六郎,对着已经一边倒两方人抱歉一笑,神情抱歉。 那顾敦正觉丢脸,循声看向杨葭目光顿时如刀锋般锐利,刺得杨葭心中一颤,暗道被这连女子也打男人记恨就糟糕了。忙想着带着弟弟和丫头家仆们溜走,便听见不远处山路下一阵噪杂,一群人骂骂咧咧地奔来了山上。当前少年男子穿着一身湖水蓝色团花战袍,头发用两个白玉年珠子鬓环系着,腰间系着碧玉带,脚上等着麒麟头皂靴,手中是摇着一把折扇,一副世家子弟打扮。若是身子修长面容俊俏定也是一位翩翩佳公子,但他身子却是矮矮胖胖,因为走得急,晒得通红脸上满是汗水,看着一点也没有贵公子谱,反倒狼狈得很。 虽然想近距离围观打架实况,但是这种情况下路人甲容易卷入进去成为可怜出气筒炮灰,且六郎还是个小孩子,杨家京里头也就是三四等人家,还是避开为妙。杨葭忙扯着六郎带着丫头家仆们匆匆躲开了。待听不到林子里两班人马干架情况,她才突然记起前世一件八卦来,说是裴相公妻舅爷冯家七郎伽蓝寺里被未婚妻子吴氏前头订婚人给打了,偏冯裴两家权势滔天却拿打人之人无法,汴京城里好一阵子议论。难不成便是今日这场架? 直到回到了大夫人暂歇耳房,一颗心还扑扑直跳。 大夫人正和十娘杨蕙窗下有风处说笑,她们母女俩听见动静,一回头就瞧见了满脸汗杨葭和六郎。大夫人皱了皱眉头:“这是怎么了?没有阴凉处走走反而去晒太阳了?” 杨葭干笑了一下,倒是六郎一脸兴奋地嘴道:“我和八姐瞧见人打架了。” 大夫人“噢”了一声看向杨葭:“看到有人打架?出了什么事情了?” 杨葭就将事情掐出一些说了个大概,末了才道:“我瞧着那小娘子说她许人家是冯家,那带着一帮随从赶到小郎君也衣饰华贵,都是惹不起,便牵着六郎避开了。” 大夫人心里寻思了片刻便有了底,对着杨葭道:“避开是正理。若是真个被连累了,可没地方说理去了。” 不多时,杨芊也神色慌张地回来了,大夫人却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让人通知寺庙里小僧上了素斋,待用完了斋大夫人布施了百贯香油钱,秦敏娘才过来求见。 大夫人皱眉道:“这个秦小娘子是谁?她为何要拜见我?” 杨葭忙道:“回母亲话,秦小娘子是女儿认识朋友。”随即扭捏了一下才不太好意思地道:“我觉得秦姐姐很好,想同她合伙做点小生意赚点脂粉钱,她听说母亲来此拜菩萨,便想来向母亲磕头问安。” 大夫人似笑非笑地瞧了杨葭一眼,三个庶女中这个八娘倒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不会给庶女太过私房银子,倒生出了自己赚钱心思。可惜,这生意没有熟手去打理,可不是那么好做。大夫人瞧不上那百十两银子小生意,也不意,让人领了秦敏进来,当看清秦敏长相时也愣了下,十五六岁小娘子,身量高挑,腰肢纤细,雪肤赛雪,眉目精致而温婉。待她行过礼了才笑道:“好一个俊俏小娘子,这气度也是难得。不知祖上是?” 秦敏便低声说了来历,见大夫人笑容变淡,脸上神色虽没有变,心里却暗想这杨夫人会不会也同秦家从前故交一般,不许八娘同自己合伙做生意了。那知道却听大夫人淡淡地道:“难怪如此气度,果真是官宦之后。你既是八娘子朋友,要一道做生意,也没有什么大诀窍,和气生财便是了。好了,你们自个去说话吧。” 秦敏心下一松,又对大夫人诚心地叉手行了礼。而杨葭心中暗自得意,她就知道大夫人不会横加阻拦。伸手携了秦敏去了隔壁屋子说话,就是杨芊也好奇地跟着一道去了。 沈嬷嬷担心地道:“夫人,这位秦小娘子虽也是官宦出身,倒是如今父祖俱没,放任八娘子同她相交好吗?” 大夫人摇着手中团扇笑道:“不过是个孤女罢了,有什么好担心?八娘子想赚钱就让她折腾好了,亏了也是亏了她自个。若是赚了钱,我以后也省点银子,岂不是好?” 杨蕙听得有趣,也抓着一柄团扇给大夫人扇着风,撒娇道:“阿娘,我也想和八姐一般开间铺子赚钱。” 大夫人笑眯眯地看着爱女,“阿娘将玲珑阁与一间给你管如何?不过要先学会看账本才行。你八姐姐那些小铺子,算什么生意?真想做生意啊,待回了府,我亲手教你便是。” 杨蕙用力地点了点头,“阿娘真好” 另一边杨葭先介绍了杨芊与秦敏认识,便迫不及待地说起了寻铺子事儿来,开东城、南城还是西城,铺子多大,雇几个人等等。杨葭和秦敏说得投机,杨芊却听得无趣,便和六郎一道去了廊下有风处说起话儿来。 “我身边并无得力老妈妈,不然便给你使唤一段时日……”杨葭道,“秦姐姐瞧着小桃如何?其实我觉得百灵机灵些,她虽然年纪小,可是跑腿打探消息是机灵。” 秦敏瞧向两个丫头,想了想后便道:“既是八娘妹妹丫头,便妹妹拿主意吧。” 杨葭就喊过百灵,让她给秦敏行了礼,又说了会子话。待到大夫人那边小丫头过来催说准备回城,秦敏这才告辞而去。 “停下停下!”不想前面一阵人仰马嘶闹哄哄一片。杨葭、杨芊及六郎坐马车中间,姐妹俩忙掀开窗纱向外看,却是有人拦住了杨家马车,而大夫人和十娘杨蕙已经被强赶下了马车。 “你们是什么人?我也是朝廷诰命夫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这般无礼,真是目无王法……”大夫人神色狼狈地倒沈嬷嬷身上,紧紧地握着十娘子手,强撑着厉声道。 “夫人见谅,我们家公子乃是控鹤军都指挥使冯尚大人之子,裴相公内侄,这马车我们公子借用了!”一高壮家将指挥着随从将白白胖胖却被揍得像猪头冯七郎抬上马车后,才回头对着大夫人倨傲地说了一句。 大夫人一惊,指责话也吞进喉咙去了,只是还坚持着官宦夫人面子,“竟是冯家公子,便是要借用我家马车,让人上前说声便是,怎么如此急切?弄得人惊惶不已,还以为天子脚下出了劫匪。” 大夫人想到被惊吓女儿,气就不打一处来,还是忍不住逞强说了一句,话中讽刺意味谁都能听出来。 那家将却半点也不乎,哼了一声看向杨葭等人坐马车,杨葭忙拉着六郎下了车,杨芊慢了一步,差点被冯家粗鲁家丁给撞到。 那家将扫过杨葭、杨芊两人,目光冷然,吩咐家丁道:“点扶吴小娘子上马车,七公子伤不能耽搁!”杨家众人眼睁睁地瞧着自家马车被抢走了两辆,就是大夫人也敢怒不敢言。 待冯家人走了片刻,大夫人才气恨恨地道:“当真是耀武扬威,半点顾忌也无,太过分了……” “夫人,现怎么办?这儿又没有个脚店雇车马轿子。”沈嬷嬷扶着大夫人一脸无措地道。 “母亲,天气太热,步行入城起码要走一个多时辰。我看不如让家丁借用寺庙骡马回城雇马车来接。”杨葭瞧着一家子上下只顾着生气,想了想上前言道。 大夫人赞许地看了杨葭一眼,点头同意了便带着杨家众人重入了寺门,寻到知客僧说了情况,很就有小和尚牵着一只还算高大骡马过来,“杨夫人,这只骡马乃是小寺拉磨,性情还算温和。” 大夫人谢过了小和尚,便有擅骑家仆牵过了骡马出了寺门,不想片刻后那家仆就鼻青脸肿地奔了回来,大夫人面前痛哭道:“夫人,夫人……方才有一强人将小人打下了骡马抢了骡子走了,他说他名为顾敦,还丢下了一锭银子。” 大夫人气得倒仰,冯家小公子她不敢痛骂,只得将这个顾敦狠狠地骂了一通,杨葭想到那顾敦恶霸行径,也有些呆了,片刻后才走到大夫人身边低声道:“母亲,我林子边听那吴小娘子称呼那打人郎君就是叫顾敦,他连冯七公子都敢打,说不定也是大有来头……” 大夫人狠狠地登了杨葭一眼,“管他是谁?如此跋扈,真当我们杨家是好欺负?”她已经打定主意回了城便要让人打听这顾敦,让娘家叔父好生地教训教训他! 被人又抢马车又抢骡马,待到杨家人回城归家时,城门都关了。可是这日让大夫人生气事儿还没有完,白日里有书信从大名府送来,却是大娘子杨芷亲笔书信,说是太后娘娘家侄女向宁与赵霖之事。大夫人看罢信,气得当即就将上好宣纸给捏得皱巴巴,脸色是狰狞无比:“冯家人欺我杨家,向家人也欺我杨家人,这个赵霖,是个忘恩负义东西!” “夫人,如今可不是生气时候,那向氏可是太后娘娘嫡亲侄女儿,大姑爷又一门心思地攀附,只怕大娘子还真没有辙啊!”沈嬷嬷忙放下扇子扶大夫人紫檀木大床上坐了。 “欺我倒也罢了,欺我女儿,我势不干休!”大夫人恶狠狠地道,眼中是护崽凶狠光芒。 另一边杨葭则教训六郎,什么时候该大抱不平,什么时候该溜之大吉。待她知道大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嗯,楠竹是谁,其实也很明了吧~~~~下章会加明了??? 53、闹腾下四娘事定 纤长指甲柔软缎面上划过,杨葭暗自沉吟,让大夫人如此动怒缘由定是和赵霖、杨芷夫妻有关了。男人心啊,古今都是如此,吃着锅里想着碗里,舍不得美人丢不下权势。就是不知道七娘可有顺利勾搭上赵霖没有…… “八娘子,冯府送来了许多东西,说是为昨日冯七郎失礼赔礼道歉来着,我听说待冯家人走了后大夫人高兴一些呢。”百灵消息是灵通,到了屋中就将打听消息都说了。 杨葭暗猜冯家人和大夫人说了什么,竟让大夫人心情变好了些。莫不是许便宜老爹杨大官人回京谋缺事儿?若是如此,也难怪大夫人高兴了。不过借着冯家歉意谋得缺会是好差事吗? 连杨葭都这样想了,老谋深算大夫人想得则是多了。而事实也证明了杨家人确实没有想得太多。 “六郎做什么?这个点他该描红才是。”杨葭瞧了瞧博物架上滴漏,随口问道。 “六郎听话着呢,八娘子你说了每日必须诵读千字文六句,描红二十张才能玩耍,他都老老实实做到了。”画眉也笑道。 杨葭满意地笑了,想了想道:“将我前几日做小衣裳拿来,我去正院给母亲问安带过去,想来咱们家对二姐姐生孩儿百日礼开始准备了。”几个姐妹之中,她忌讳是七娘杨芙,恨却是二娘子杨兰,若非是杨兰贪得无厌,前世自己也不会那般惨…… 摇了摇头,让小桃捧着衣衫,出了门往正院去了。 正院里头,大夫人正冷眼瞧着屋中搁着冯家送来赔礼物件,好半晌才对着沈嬷嬷冷笑道:“果然是了不起人家,说是赖赔礼道歉却和打发叫花子一般。” 沈嬷嬷踌躇了片刻劝道:“冯家嬷嬷那话中意思,却是说咱们大官人回京后谋缺,冯家会帮帮忙。若真是这样,夫人就当是为了大官人受了委屈了,大官人回京了定会加敬重夫人您。” 大夫人脸上露出了嘲讽之意来,眼中目光冷凝,也不知道想什么。“沈嬷嬷,冯家就算能替官人谋缺也不可信。他们家郎君如此跋扈,可见长辈们素日是如何行事,估计汴京诸多人家都是敢怒不敢言。难怪三婶娘说叔父对太后娘娘和裴相公一系有些心冷了……东西你先收下去,不管怎么样,冯家现时不能得罪。” 大夫人心里却想着,冯家三郎丧妻已经满一年了,若是将向宁生辰八字透给冯家夫人,或者让人冯三郎面前透出向宁寡消息来,那大娘子那边事情不就解决了?而太后娘娘和向家,顾忌裴相公夫妻之势,想必不会拒绝? 大夫人正想着,听见丫头报说杨葭过来了,让她进来了才笑道:“怎么过来了?我昨日就说今日你们不必过来请安。” “我前些时日给二姐姐家小侄女做了两件小衣裳,想着就拿过来。”杨葭让小桃将衣裳放了大夫人面前马蹄足小炕桌上。 大夫人满意地瞧了一眼,“难为你想着你二姐。过几日咱们家往洛阳送百日礼,我会让婆子告诉你二姐,这衣裳你是亲手做。” 杨葭笑道:“姐姐们待我也好,我念着姐姐们也是应该呀。”话音才落,便看见四娘身边大丫头阿罗突然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她脸色煞白煞白,一瞅见大夫人就跪下道:“夫人,也不知道四娘子从哪儿听说凉王殿下是个瘸子,她这几日一直气着,没想到今日将我们几个丫头都支开后上吊了!” 所有人都是一惊,大夫人是神色一变,气得身子都有些发抖了,“这个混账东西,她以为她是威胁我么?她是想将咱们杨氏一族往死路上推!” 杨葭也觉得有些啼笑皆非,杨茹会寻死?还是她以为寻死觅活地就能避免嫁给凉王吗?真是天真!或者是她故意做给大夫人看? 杨葭跟着大夫人身后去了留芳院西厢房。还没有进屋,就听见杨茹哭嚷着:“……放开我,让我死了还落得干净了,我才不要嫁给瘸子作践……” 大夫人冷眼瞧着被几个丫头婆子抱着杨茹,厉声道:“放开她!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想死,你若是真死了我倒也佩服你。不然,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嫁过去!” 杨茹瞧着大夫人冷厉面容,扫到杨葭脸上不以为然之色,想到自己和杨芊一道参选,如今杨芊可以随意挑选夫婿做正妻,而自己却只得嫁给一个不受重视瘸子王爷做侧室,若是伺候皇帝或者越王、燕王等她还认了,如今这般她如何甘心? 二夫人刘氏给随着杨茹一道进汴京李嬷嬷心里急得不得了,杨茹寻死就是她挑唆,不过是想从大夫人那儿多讹些嫁妆来,弄巧成拙了就不好了。眼珠子一转,就抱着杨茹大声哭了起来:“……我四娘子啊,你怎么就这样傻呢?凉王殿下再不好那也是皇亲贵胄,礼部婚书都下了,如今只有认命了啊……二官人和二夫人远大名府,你若是不爱惜自个儿,还会有谁会真心疼你啊……这都是命啊,就算是为了整个杨家,四娘子便认命吧……” “住口!李嬷嬷,你意思是我这个大伯母苛待了侄女儿吗?”大夫人冷冷地睇着李嬷嬷,“我还以为你是弟妹给四娘,会好生提点着她,哪晓得你竟是故意教唆四娘子好赖不分。哼,你也不必再留汴京了,来人,将李嬷嬷这老东西给我绑了,明日雇车送回大名府让太夫人发落去。” 李嬷嬷吓得不轻,见大夫人震怒脸孔,只得抱着杨茹大腿哭求道:“四娘子,救救老奴呀,老奴可都是为了您好啊……” 杨茹却是第一次见到大夫人冷脸,不由得也有些心虚,看了李嬷嬷一眼悄悄退后了半步垂下了头。大夫人见状嘴角就翘了翘,待两个壮实婆子将李嬷嬷给拖了出去,她才看着杨茹道:“你可知道你今日要死要活事儿传出去半个字,不但你命保不住,就是我们整个杨家都完了?凉王殿下再不好,那也是天假血脉,先帝嫡亲儿子!你凭什么去嫌弃?” 大夫人想到这些日子受得气,一把扯过梁上垂下缎带,冷冷地丢杨茹身上:“真要寻死何必用这种经不得重物缎带?我让人去取牛皮绳子来!你敢死吗?敢吗?” 杨茹被大夫人质问着脸色又青又白,委屈眼泪眼眶里转了转,终究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大夫人望着捂着脸哭得抽抽噎噎杨茹,冷冷地道:“四娘你到底是多恨我这个大伯母,多恨杨家?竟想到要寻死?当日我也曾透过话,若是不想参选,也可作罢,你并没有听。如今这条路可是你自己选,此时却来后悔?晚了!” 杨茹听罢,眼神都变得有些空洞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哽咽着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恨大伯母,没有恨杨家……我只是不甘心,白家娘子长还不如我,查家小娘子父亲不过是个贩茶商贩……却都能被选入宫中,唯独我,被赐给了凉王……若是和五娘一般回家自主婚嫁也就罢了,如今这样子,算什么嘛……” “这是你造化,当日宫中参选时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比你自己清楚。而你再不甘心也不该寻死想害整个杨家,想想太夫人你阿爹阿娘和阿兄吧。真要一大家子因为你收到牵连?我话你好生想想吧。若是想通了,找你嫁妆,除了公中、你阿娘准备,我另外多给你备五千贯压箱钱。”大夫人后以利相诱,起身看向杨芊和杨葭道:“你们俩好生和四娘说说话。” 杨芊和杨葭忙应了,待大夫人、杨蕙起身出了屋子,这才看向坐榻上神色恍惚地杨茹。 “四姐姐真是好手段啊,闹一场就多了五千贯压箱钱。我看四姐姐没有什么事,我还是先走了。”杨芊幽幽地说道,转身就走了。 杨葭愣了下,有些哭笑不得,吩咐丫头去给杨茹端碗冰饮来,才开口道:“四姐姐知道母亲是五品诰命,而四姐姐你嫌弃凉王殿下,只要你嫁过去,虽为侧室孺人,却也是五品内命妇,若是将来生了儿子,指不定能母凭子贵得封夫人呢,却是我们其他姐妹求也求不来。姐姐这样子都要闹,让我们姐妹怎么想?” 杨茹还真没有想过这一截,她只是听着李嬷嬷念叨“瘸子”“无权”“不受重用”“侧室”上,才会越来越不甘心。如今听杨葭一说,心里顿时好受些,脸色也稍微变好了点。 杨葭瞧着眼里,心了暗笑。又说了两句闲话这才起身出了西厢。待回了正院报给大夫人,得了一句不咸不淡“知道了”,她心里也不恼,晓得大夫人心里火没有完全下去,也不去触霉头,就回了留芳院。 屋中大夫人问沈嬷嬷道:“八娘子走了?自今日里,四娘子那边你亲自去盯着,绝不能才生什么事儿。” “是。”沈嬷嬷忙应声,随即又道:“夫人真要给四娘子再添五千贯压箱钱?嫁三娘子,官人谋缺四处打点,夫人手上钱也不多了啊……” 大夫人不意地道:“不过五千贯钱罢了,能让四娘不再生事花得也不算冤枉。况且四娘嫁得终究是宗室王爷,将来如何还真不好说。就当是为将来打算了。”想了想又低声对沈嬷嬷吩咐了几句,“这事儿好办好,十日之内,必须传到冯夫人和冯五郎耳里去。” 沈嬷嬷用力地点了点头,“夫人放心,明日我就去见明净大师俗家外甥媳妇,不会让人瞧出什么不对。” 大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待沈嬷嬷离开了,这才靠着罗汉床靠背沉思起来。 而燕王府里,郭业指着顾敦恨恨地瞪了两眼,指着折扇骂道:“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你还真稀罕她了?还有这冯七郎,你要么打死灭口,反倒被他带人给揍了,你还真有脸啊你!” 顾敦却振振有词道:“君侯你是得各色美人儿青睐习惯了,这个吴细娘,不但是我阿娘给我订下,还是是第一个对我表示好感小娘子,我自然稀罕了。本来算是我人了,却被人抢走了,我如何不气?换做君侯你,你定会比我生气。君侯想想定城侯吧,被吴王家小郡主给退了亲,还是君侯劝了好几回呢。至于被冯家人打到了,那是他们人多,我也不过是被划破了衣角而已。反倒是那个冯七郎,可是得床上躺半年。” “……”郭业眼角抽了下,对于顾敦这个手下兼师弟秉性他是知道,深深吸了口气,他才道:“那冯七胖子阿爹可是控鹤军都指挥使,掌管京畿三分之一禁军,现可还不能惹恼了他。明日你随我进宫去觐见陛下,当着陛下面给冯尚赔礼道歉,看陛下面子上,他就算有气也只能憋心里头了。” 顾敦有些不爽,瞧着郭业警告目光,只得应了。心里却将冯家老东西和小胖子都恨上了,还顺带地加厌恶上冯家亲朋好友啥。 “对了,你昨日抢了杨家骡马,弄得人家妇孺差点回不了城,有机会也去赔礼道个恼,莫要弄得声名狼藉连带本君侯都没有好名名声。”郭业走出了门,想起手下回报之事,回头叮嘱了一句。 顾敦随口应了下,本没有放心上,却想起林子里少女和小童目睹了自己打人场面。摸了摸下巴暗道,是得去杨家警告下,免得那小娘子外头胡乱说自己坏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嗯,明天继续…… 54、暂时想不到标题 冯家人以及裴相夫人冯氏都因为冯七郎伤势而将打人顾敦恨得咬牙切齿,纷纷挑唆男人要将这罪魁祸首给拿住。裴相与冯尚虽然得具高位,却从来不是肚子里能撑船人,还是极其护短之人。只是都是要脸面,不会真刀真枪地去打杀顾敦这样小人物,早有亲信手下去将顾敦其人背景打探得一清二楚,想要伺机报复以裴相和冯尚面前立功。不过当打听清楚顾敦入了燕王府后,什么都没打听出来,便回来报回给了裴相和冯尚。 “竟是燕王府人?”冯尚皱眉道,“此事暂且作罢,宗室诸王之中燕王一系势力不比越王系小。”心里却是已经起疑,怀疑事情会不会和宫中官家有关。 次日里,当着诸相面,皇帝笑道:“燕王叔家阿业进了京,先帝时也常常夸阿业是个有能耐,朕亲兄弟不多,有能耐是少,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就将阿业先入禁军之中为殿前司都指挥使。诸位相公便是有疑义,也该相信先帝眼光不是?” 待郭业入了大德殿,先与皇帝行了大礼,起身后和诸位相公们互相见了礼后才笑道:“皇兄可是见不得臣弟清闲呀。” 皇帝也是一笑,瞧见裴相面色有些变了,心里暗嗤一声,自高坐上起身拍着郭业肩膀道:“阿业你可是天家贵胄,替朕分忧守护祖宗艰苦创下江山也是应该。” 裴梁身为政事堂四相之首,朝政大事可以和皇帝叫板还略站上风,但是对于禁军却素来插不上手,只能借小舅子冯尚手过问禁军事。此时皇帝当着他和其他几位相公委任宗室王侯为殿前司都指挥使,他本不好反驳,但是想到内侄冯七郎就是被郭业人给打伤,却淡淡地道:“君侯身份贵重,虽得过先帝称赞,但是毕竟才过弱冠,甫一得差事就是殿前司这等要职,若是出了什么纰漏,失了君侯体面可就糟糕了。以臣之见,不如让君侯入枢密院或是兵部另派职务?” “裴相此言大谬。”说话却是枢密副使、参知政事范庸,他是坚定皇帝党,“君侯乃是官家之从弟,燕王嫡长子,自幼就有聪慧之名,若是君侯入殿前司还要出纰漏,那这殿前司还有谁能镇住?值宿宫禁护卫陛下又如何让人放心?臣倒是以为君侯只任殿前司都指挥使极好,也能让殿前司那些歌骄悍兵卒们知道少些骄矜之气。” 两位相公唇枪舌战,郭业自然不会置身事外,他哈哈一笑道:“相公们稍安勿躁,先帝老爷夸本侯,那是因为我是先帝老爷亲侄儿,本侯本事本侯自己知道,这都指挥使嘛勉力也做得,至于做不做得好,相公们放心,为了不辜负皇兄信重,本侯也找到了一个好帮手。”郭业说罢,对皇帝又是弯腰一拜道:“皇兄,您也知道臣弟有一师弟顾敦,十四岁时禁军大校中就一鸣惊人,十七岁远赴邺城,将与契丹人勾结刘氏余孽扫荡一平;前年是卢龙军节度做到了步军都虞侯,前些日子是带了燕北完颜部首领来了汴京。皇兄啊,这不是摆明着给臣弟帮手吗?” 郭业说到这里,扫了眼站众相之后冯尚,笑了笑道:“说起来,臣弟这师弟虽有些本事,但是性子却有些鲁莽,前日城外同冯都使家七郎生了些误会。冯都使,本侯已经教训过师弟了,现替他向你赔不是,冯都使大人大量,莫要同本侯师弟计较了。” 皇帝笑着插言道:“冯卿,阿业这个师弟朕也是知道,性子虽有些鲁莽,却不是胡作非为。既然是生了误会,只怕双方都有些不对。阿业既然替他赔不是了,你也莫要多计较了。” 冯尚心里怒极,但皇帝都发话了哪里敢说不字,只得躬身道:“前日误会乃是犬子之过,臣不敢受君侯之礼。”至于计较不计较却是另说了。 皇帝淡笑,冯尚这裴梁老东西爪牙他迟早要拔掉。又当着众人面让顾敦来觐见,说了一番勉励之语后,点了他为郭业副手都虞侯。 顾敦早就知道入宫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谢过皇帝恩典之后,跟着几位相公和冯尚之后出了大德殿。 裴梁眼中,顾敦不过是个小人物,值得他放心上乃是燕王嫡长子,临安郡侯郭业回京。太后娘娘那儿竟半点消息没有传出来,看来皇帝手段是越来越厉害了…… 只范副枢密使对顾敦点头说了声恭喜,就踱步去了枢密院官署,其他几位相公也只是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就走了,唯独冯尚,皮笑肉不笑地道:“恭喜顾虞侯了,不过这虞侯做不得长久却也看造化了。” 顾敦脸上嘻笑顿时一敛,眼中凶光毕现,抬头看了看天又围着冯尚走了一圈才冷笑道:“我到时不知这朝廷官职任免是冯都使说了算。敢问冯都使官居何职?是枢密使?或是说冯都使能替代陛下插手禁军诸军官任命?这大周什么时候轮到冯大人说了算?” 顾敦声音极高,殿前值班侍卫们都听得明白,虽不敢来围观目光却频频看过来,都好奇这个敢和控鹤军都指挥使冯尚呛声家伙是谁。顾敦要就是这个效果,他看着铁青着脸冯尚冷笑道:“我看冯大人不是老糊涂了就是太过溺爱令郎了,冯七郎是某打。你们冯家敢拆散我姻缘,就该想到有这一日!我顾敦,可不是好欺负。冯大人,请了。” 顾敦扫过好奇看过来众多侍卫,咧嘴一笑就扬长而去。出了宫门上了御道街寻思着,该趁着还没有入职去见见杨家小娘子警告一番才好。便打马向南城保康门方向行去。 而此时杨葭,当然没有想到顾敦小心眼至此,竟要来警告自己。她听丫头们说经过前一日闹腾,杨茹果然不再闹腾了,变得老实了等着“嫁”去凉王府。 “五娘子如今也老老实实,大夫人都说要替她择一门好亲,八娘子何不学五娘子?也做个贤良淑德大家闺秀呢?”小桃劝道。 杨葭笑着摇头,“大夫人不喜刘姨娘都会替五姐择门好亲,我生母吴姨娘从前可是此后夫人,夫人定不会忘记我。”嘴中说着好听话安抚住丫头们,心中对大夫人不太报有期望,庶出女儿,婚事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 “我母亲面前说了要和秦家姐姐一道做生意,可不能将事儿全都丢给人家自己撒手不管,不能还没有开始就不上心。等生意做上了,我自家中做个彻彻底底大家闺秀,每日里除了去大夫人那里请安,就是读读书绣绣花再抽出一个多时辰陪着六郎读书,我都知道。” 杨葭话让说得一干丫头都笑了起来,杨葭心里却暗笑,她只怕难做一个地道大家闺秀了,作为一个有奋斗目标庶女,一个想赚钱庶女,安安分分等着大夫人安排,她可不想再来一回了。 和大夫人说了出府得了允许后,杨葭就回房换上了窄袖湖水蓝色圆领束腰长袍,头发也只是简简单单地梳成双丫髻,脑后散着头发也编成了麻花辫,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大家闺秀而是小家碧玉了。不过杨家汴京也确实算不上是什么高门大户,不过是中等官宦之家而已。虽然小桃几个丫头都觉得太简单了些,但是杨葭坚持,几个丫头也没有办法。貌似很不错时后请求出府时得到了肯定答案。 “八姐姐,我也想一道去。”杨葭稍微收拾一下,就被闻讯而来六郎缠住了。这小子也不顾天气热,抱着杨葭胳膊不撒手。 见六郎将杨葭衣袖拉扯得都变形了,也不拦着,只一边捂着嘴偷笑,暗想这衣裳被拉坏了再劝八娘子换件淑女样衣裳就好不过了。 “行了,别拉了你今日书背完了?描红也完成了?八姐姐也不是出门去玩儿,是有事儿要做。你跟着一道去可不方便呢,下次,下次天凉了点定带你去。好啦好啦,姐姐给你带郑家铺子冷淘回来可好?” 杨葭许下了好几个条件才好不容易劝好了六郎,这才带着小桃和百灵出了门。杨茹晓得了只是嗯了一声就去检查自己嫁妆去了,至于五娘子杨芊则是抿了抿嘴什么都没有说。而大夫人则是挑了下眉头,与十娘子杨蕙加仔细地说着玲珑阁一掌柜送来账册中门道以及如何和掌柜们打交道。 过了小半个时辰,沈嬷嬷带着两个小丫头端着冰镇瓜果和酸桃汁进来了,笑眯眯地道:“十娘子聪慧得紧,夫人慢慢教就是了。” “过些时日弟妹就和大郎要来汴京送嫁,到时候茫茫乱乱我便没有辰光提点十娘了。”大夫人和十娘用了果子和饮品,暑气一消,几日里郁气也消了许多,让十娘回屋后便让丫头们避开后,才问沈嬷嬷向宁之事办得如何了。 沈嬷嬷低声道:“夫人还不放心老奴吗?事情都办妥了,没多少时日就是中元节,按照惯例,冯府和裴府都会去大相国寺施舍香油钱,夫人和娘子也会亲去大相国寺拜菩萨,到时候话儿便会传进冯家夫人耳中。夫人放心,我使人打听过了,冯都使夫人早就不太满意裴相夫人事事压一头,能娶太后娘娘侄女儿做儿媳妇,她定会愿意。” 大夫人点头笑了,“冯三郎那儿呢?可也安排妥当了?” “冯三郎常去勾栏瓦寨已经打听清楚了,冯三郎只要去了勾栏院,就会听得去寻芳问柳郎君们评点名妓们,后方得出结论那些人不过是庸脂俗粉,独向家娘子称得上是国色倾城,不怕不会引得冯三郎起意。”沈嬷嬷道。 大夫人这才满意了,忙起身去了窗下长案下让人准备了笔墨准备给远大名府杨芷写信,不想才铺开宣纸,还没有下笔,就听见外头有小丫头急匆匆地进来禀告道:“夫人,三郎,三郎自大名府来了,还有太夫人身边常嬷嬷也来了,说是祖宅出了大事了。” 55、大名府衰事不断 三郎杨冼对杨家汴京宅子是非常陌生,但是此是此刻他却没有半点闲情逸致去打量着,跟着小丫头匆匆进了正院,给大夫人行礼后直接道:“母亲,祖母遣我来京城是因为二哥。半个月前书院教谕送来了书信,家中方知二哥并不书院读书,顿时慌乱不堪,又担心是贼人绑了二哥去。但是家中并没有收到讹诈书函。祖母和二婶娘都猜测二哥是离家出走了,便遣了儿子来汴京打探,担心二哥来了京城。” 大夫人皱却眉道:“若只是二郎失踪失踪之事太夫人只派下人家仆过来便是了,何须让你荒废读书辰光来汴京?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说吧,不必瞒着我。” 三郎瞧了眼尚屋中沈嬷嬷和绿翘,苍白脸上飞上一丝尴尬红晕,也不犹豫直接道:“还请母亲将下人都摒退,事关杨家阖族名声。” 大夫人心一咯噔,不会是老二杨清又做下什么丑事了吧?给了沈嬷嬷和绿翘一个眼色,等人避出了屋子方道:“好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竟会牵累阖族名声?” “不瞒母亲说,自母亲带着四位妹妹和六郎离了大名府后没有多久,宋家玥娘表妹被诊出有孕,虽说是丑事,但毕竟是杨家血脉,祖母便不顾二婶娘反对,做主让大哥纳玥娘表妹进门,大嫂极为生气,和大哥吵了一架后肚中胎儿掉了。许是大哥对大嫂内疚了,大哥坚持不肯纳宋家表妹,吵闹了三两日后,二叔父,二叔父竟提出要纳宋家表婶娘高氏进门,因为,因为高氏也有孕了,将祖母气得病倒。” 三郎说倒此处,双耳因为难堪尴尬而红透了,杨清怎么说都是嫡亲叔父,却做出这般不知羞耻事情来,他这个侄儿都觉得没脸到家了。 “咚!”大夫人气得用力地捶打着小炕桌,气得咬牙切齿,“这个老二怎么不干脆死了算了?真是,真是个不顾伦常东西!” “幸好祖母果断,当即就将二叔父给拘了起来,又训斥了二婶娘和大哥,就我动身来汴京之前大哥纳了玥娘表妹进门,至于高氏,则跟着姑祖母一道被送去了乡下庄子上住着了。”三郎想起生母刘姨娘说高氏怕是活不成了,心里滋味复杂,既气高氏太过放荡不自重,又觉一介弱女子落得如此下场有些可怜了。 “你二叔就没有再闹?”大夫人也松了一口气,幸亏太夫人不是个老糊涂。 “二叔父自然闹了一场,不想二婶娘钻进了牛角里头,认为二哥离家是气二叔父造成,当二叔父闹时候,和叔父打了起来,也不知是怎么撞到到了柜子角,婶娘额头撞破,血流不止,二叔父一条腿也被婶娘用凳子砸断了。”三郎说到此处,想起叔父和婶娘惨状,不由得心寒不已,深觉做人决不能像叔父一般没有脑子不知深重,不能娶个婶娘那么凶悍妻子。 “呵!还真是狗咬狗……”大夫人低声嘀咕了一声,看向三郎:“就这些事儿?还有什么?” 三郎脸上露出苦笑来,“上面事儿虽是丑事,都发生府中只要看好门户拘紧下人,倒是不用太担心。而是二哥离家出走后,咱们家通知了官府请衙门及镇军帮助寻找后,自然就传了出去。不想陈家小娘子陈沁与人私奔,也不知道陈家故意还是有心人推波助澜,如今大名府都传是二哥拐带了陈小娘子私奔。陈家人日日上门去家中理论,祖母也病倒了,家中无人主事,祖母这才打发我来汴京请母亲做主。” 大夫人听到这里,都要为二房折腾出事儿惊叹了。她揉了下额头,很想甩开不管,但是如今两房还没有分家,陈家和杨家一样是大名府大族,三房人还颇为团结,比杨家还要隐隐强上两分,若是处理不好,和陈家结下死仇,那怕自家官人外做官也怕是夜不能安寐了。 “母亲,二哥为人家中无人不知,素来敦厚老实,怎么可能拐带陈家小娘子私奔?二婶娘说二哥很可能是寻了寺庙出家了,可是如今大名府寺庙都访遍了也不见二哥踪迹,陈家又不善罢甘休,如今唯有寻到二哥澄清一切,方能将困局解开。”三郎想到家中龌龊事儿,甚至生出了分家自立想法来。 大夫人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三郎,三郎是个不错,若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该有多少啊?可惜了,竟然是刘氏所出。 “好了,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会想法子处理。你先下去歇着吧。”大夫人唤了沈嬷嬷进来带了三郎去知行阁住下不提。 只听三郎一人之言当然不行,大夫人又唤了常嬷嬷来说话,将几件事情又详详细细地问了清楚,心里有了底后有些苦恼,虽然因为本朝世宗皇帝“禁佛”弄得寺庙僧人不及前唐三分之一,但大周疆域辽阔,深山广庙不少,要想寻到二郎还真是有些麻烦,还不如从陈家小娘子身上查起,若是查出了蛛丝马迹来,自然也可洗清杨家了。 “大夫人所言太夫人也想到了,只是陈家如今深恨咱们家,咱们家人什么都打听不到。”常嬷嬷苦笑道。 大夫人沉思了片刻,心里又了主意后才对常嬷嬷道:“事已至此急也急不来,嬷嬷一路舟车劳顿,先下去歇息吧,晚点我们再好生想想法子。” 常嬷嬷福了福,就跟着萧丫头下去歇息了。 待沈嬷嬷回来了神情有异,大夫人问道:“三郎那儿嫌弃安置屋子不好?” 沈嬷嬷摇了摇头,低声道:“夫人,是三郎透出了点东西,说是太夫人为了安抚住二夫人,祖宅露出了话,若是三郎能过了殿试考中进士,便替三郎订下刘家小娘子为妻。” 大夫人脸色一变,冷笑了声:“我才是三郎嫡母呢,太夫人竟不与我商量下就拿定了主意,真是半点也不将我放眼里呢。不过三郎想你透话,看来他对与刘家结亲也不是很满意……” 敲了敲桌子,大夫人又将陈家说二郎拐带了陈家小娘子私奔事儿说了,“既然太夫人不给我面子,这事儿先放两天,等冯家那边事儿妥当了再去办这事儿。就让太夫人和老二媳妇多烦恼几日吧。” 沈嬷嬷点头应下了,心里却清楚老实憨厚二郎杨况,就算找到了也是前程毁了,二房没落是避免不了拉。 却说府外杨葭带着丫头坐车去了东城延春门外而去,秦敏同秦歇姐弟来赁下屋子便延春门外向北去七八里远便是极其热闹沃庙街,州城北瓦肆勾栏,街坊里巷纵横交错,处处都是拥挤大小店铺,酒肆、分茶铺子、金银铺子、铁器铺子、成衣铺子……吃用应有有,丝毫不比后世城市闹市区逊色。而此处为有名是夜市,只要不下雨,夜市至三方歇。晚上来逛夜市之人甚至比白日里还多,延绵数十里叫卖各色摊贩,太壮观了。这样地方想要租赁下一间前面可做铺子后面主人屋子价钱不菲,杨葭担心给秦敏两百两银子不太够呢。 “哎,真该和五姐姐借点银子来使。”杨葭想起自己空空家底暗道,不过一开始也不用租太好屋子,就算偏僻了点,只要吃食用料上下足功夫,再配合自己宣传点子,不怕没有客人…… 杨葭寻思着,待马车停下了才要下车却被小桃拦住了:“八娘子若是不带着盖头,就不许下车。外头太阳可毒了,八娘子若是晒黑了想要白回来可就难了。” 杨葭看着小桃坚持,只得妥协带上了。幸好是自家自作盖头,用料子也是极为轻薄透气绡纱,杨葭戴上后觉得不碍视线方觉满意。踩着小马扎下了马车,一颗不知从哪儿飞来小石头竟将杨葭头上盖头给掀翻了! 杨葭只觉得头顶一阵劲风刮过,头皮都有些发凉,心中一颤循着石子来方向看去,便瞧着骑着马带着三分倨傲两分恶意戏弄顾敦,不由得大怒,又忌惮顾敦连冯家儿子都敢打狠劲儿,便移开目光四处环视,抓着小桃手故作惊吓尖声道:“哪儿飞来石子?肯定是有人故意使坏。怎么会有这样坏人呢,连小娘子都要惊吓,作恶人肯定是个心胸狭窄小鸡肚肠小气至极人,若是男人定娶不上娘子,若是女人定是个泼悍妇……”说着将头埋下,假装嘤嘤嘤地哭了起来。一时间倒是引来了不少人指指点点,不但有人好心地劝慰起来,甚至有人四处打量寻找起“凶手”来。 而顾敦也看见杨葭瞧了自己一眼,再听她说自己心胸狭窄小气吧啦之类,心里暗道这个杨家小娘子倒是个牙尖嘴利,再听她说什么是男人娶不到老婆,就认为她是故意指自己被吴细娘给悔婚事儿来,脸色当即黑了下去。 顾敦眯着眼瞧着装模作样杨葭,突然翻身下马对着杨葭朗声长叹道:“小娘子真看清了掀翻你盖头是石子吗?不是你故意没有系好绳结弄出事儿来?哎,我知小娘子自负美貌想要让我一见钟情,但是如此作为,实不是大家闺秀做派啊。杨小娘子,这个玉扣我还给你了,以后还请谨言慎行莫要做出不妥事情来了。” 顾敦说着将一枚小小黄玉扣放了杨葭手中,嘴中是低声道:“有些事情看见了就当没看见,小娘子应该是个聪明人不是?”说完便转身上马做出潇洒风流状扬长而去。留下气得浑身发抖杨葭,但旁人眼中是她被拆穿了心事太羞窘了。 杨葭磨了下牙,低头看向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圆圆玉扣,上面纹路是一个“才”字。仔细一看,整个玉扣便是一个“闭”字,顾敦是警告自己不许多嘴将他被吴细娘退亲又打女人之事说出去?哼,以为她杨葭是好欺负吗?她偏偏不闭嘴,还要让此事传得整个汴京人皆知! 带着丫头逃出围观人群,走出了一条街,杨葭才放慢了脚步,松了一口气后四处打量到了什么地方,眼角余光扫过不远处一处柳树下茶水摊,顿时“咦”了一声,走近了几步。原来那茶水摊边身影格外熟悉,虽做村姑打扮,那张娇俏丽容分明是曾去杨家祖宅作客陈家沁娘。 “她怎么汴京?”杨葭暗想,待瞧见她身边高大虽穿着中原人服饰却明显有着胡人血统高大男子时,神情是一变,这不是曾澶州惊鸿一瞥完颜阿骨打吗?陈沁怎么会和他站一起?太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56、 小桃几个丫头也瞧着了陈沁,再瞧着她身边陌生男人,想到平日里从老嬷嬷们八卦多情小娘子负心汉子故事,不由得都睁大了眼睛看去。 而陈沁被几双灼热眼睛扫射很就看了过来,当她瞧见杨葭主仆几人时候,脸色大变,拉着身边男人钻进人群里,一副落荒而逃样子。 “八娘子,我瞧着陈小娘子有些不对呢。”小桃看着若有所思杨葭低声道。 陈沁前世时候没听说过什么不对啊?或者说出了事情而被陈家瞒了下来?杨葭皱了下眉头没有再想,毕竟是别人家事情,虽略算熟识,却算不得有什么交情。 “晚点回家后我会同夫人身边沈嬷嬷说下,若是大名府来人了也可以给陈家送个消息也算是了同乡之谊了。”杨葭道,抬头瞧了下街边一柱子上悬挂着掉了大半漆木牌上用隶书写着“蔡河巷”三个大字,不由得笑了,“秦姐姐租赁房舍便蔡河巷里头。” 几人沿着两丈余宽得箱子往前行了百步有余,便见一间三十方左右大小店铺里头几个做工正忙碌着,而秦敏正穿着一袭湖色蓝色窄袖长衫头发也用一块月白色巾子包着,站门边木门前瞧着,听见脚步声一偏头就瞧见了杨葭主仆几人,双眼顿时眯成了半月牙。 “八娘子来了?怎么也不事先让人给我送个信,我也好准备些好东西招呼你呀。”秦敏将杨葭主仆几个引进了铺子里头,对屋子介绍起来。 “外头巷子虽不是顶热闹正街,但是左右也都是开铺子做生意,平素来人也不少,大堂虽不大,却也能支起八张长桌起来。这是厨房,灶台锅子都是齐全,咱们要买东西也不多,去陶瓦铺子里定几个陶瓮便可了。” 秦敏又指着厨房隔壁一间屋子道:“之前东家将这里放下粮油货物等,我觉得也还方便,只是若将地上再用石砖垫一层会好些,靠里墙则摆上架子,将咱们店里常用药才和干货摆放上去。” 杨葭用力地点了点头,就算是她没有做过生意,也不不承认秦敏点子极好。难怪前世她食肆汴京城夜市里头闯出了名头。“秦姐姐主意极好,看来我果然找到宝了呢。” 秦敏笑了笑,出了后门是个不小院子,院中有一口井,井上还搭着木头架子盖着一些稻草,“这处铺子让我满意便是这口井了,有了它既省事又省钱。” 而小院子西侧被隔断,游廊后是一溜四间屋子,中间一屋木门咯吱一声打开了,一个漂亮得不像话小娃娃探出了脑袋,正是之前并着秦歇秦小郎,他气色好了许多,虽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但是白嫩脸颊大大双眼一看就知不是一般人家小郎君。 秦歇也不怕人,跑到秦敏身边站定才看向杨葭一本正经地道:“你是杨家八娘子?多谢你,我会帮着我阿姐替你多赚一些钱。” 杨葭笑道:“好呀,以后多多仰仗秦小郎了。”随即看向秦敏道:“今日来得急,没给秦小郎准备些东西。不知秦小郎喜欢吃什么?这个点了不如你我去我让丫头去现买来,咱们一边吃一边说话?” 秦敏摸了摸秦歇脑袋笑道:“怎么还能让八娘子你破费?还是我来做点,八娘子也尝尝我手艺如何 。” 杨葭双眼一亮,连连点头同意。 一个时辰后,秦敏蒸好了笼蒸饼,又烧了一碗鱼元汤,上面撒着绿色葱花,让人垂涎三尺。另有做了一个葱泼兔、金丝肚羹、麻油笋丝、甜酸藕片,四个菜一个汤,虽都是家常菜,但是色香味半点也不差,待吃进口中杨葭是惊圆了双眼,对着秦敏竖起了大拇指,心里暗道,难道前世里秦敏就是凭着这一手厨艺才得了帝王青眼? “好厨艺呀!”杨葭就着菜吃了三张蒸饼,直到肚子实撑得难受,这才放下筷子,兴奋地道:“秦姐姐,就凭着你这一手厨艺,,咱们生意定会很旺!” 秦敏却笑道:“八娘妹妹也别高兴得太早了,汴京城里头大小酒楼食肆不知凡几,就是挑着食篮四处叫卖货郎也不少,如今像是孙家胡饼、郑家茶饭、朱家好酒、白家馒头……都是打出了名号,咱们铺子不大,不能开小间只有大堂摆着几张桌子,若是不能有拿得出手别人家没有稀奇吃食,有钱客人们自是不愿意来,而一般人家也不愿意花钱进店堂吃,这个问题得解决了;其次则是还要雇几个人?厨子我做了,端盘子洗菜洗碗碟都是不可少,至少也要请三个人,这工钱怎么算也要弄妥当了……” 杨葭听得入神,和秦敏商量了两个时辰大概弄定了,瞧着时辰不早了这才起身告辞:“……明日就门前贴上招工帖子,百灵就留这里帮姐姐几日忙,三日后我再过来一趟。” 秦敏笑着送杨葭和小桃出了门走远了这才回转,隔壁是一间布店,老板娘是个圆圆胖胖却格外精明妇人,她正抓着一把葵花籽磕着,瞧见秦敏、百灵送人走,瞟了一眼远去杨葭主仆,好奇地打探道:“秦小娘子,这小娘子是什么人呀?瞧着不像是一般人家小娘子哩。” “她是我东家,杨八娘子,正是官宦人家千金,今日过来瞧瞧铺子。”秦敏淡笑道,没有多说什么就回了屋,她对于左邻右舍什么都打探已经有些习惯了,想起一年前自己还是“合规矩守礼”大家闺秀,心里不由得微微有些发酸,不过她很就抛开了伤感,忙带着百灵去布置住屋子。 而另一边小桃正对杨葭感叹道:“想不到开铺子也有这么多门道,难怪不是人人能都开铺子赚钱,折本人也不少呢。” “世间万事皆有学问呐。”杨葭点头,随即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如今我愁是手中钱不够使,汴京房价不便宜,秦姐姐赁下铺子三个月赁钱花了一百二十两银子,雇人收拾铺子补齐厨房里用具柴火等,又花了二十两银子,我当日给她银子还剩下不到六十两,还要买些药材、米面等,雇用三个人,这都是要花钱,看来我得像五姐姐借点钱了……” “这还没有开始做生意就欠了债呀……”小桃有些咋舌,“若是亏了如何是好?这么多钱岂不是都没了?八娘子,要不还是别做生意了吧,就当那钱是借给秦娘子……” 杨葭瞪了小桃一眼,“别胡说八道了,还没开张就说亏,乌鸦嘴!”自己就算不是苏到极致穿越女,不能一日进斗金神马,但是做个小生意还亏,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重投胎得了。 杨葭带着小桃去买了六郎要冷淘面、 旋索粉玉基群仙羹,给大夫人、四娘、五娘以及十娘都带了一份吃食,等店家用纸包时,她也打量着酒楼,两边是一间间小雅室,中间大堂里也是客人满座,当中是搭了台子有老夫人其上说着隋末英雄演义等,杨葭听了片刻,这才和小桃分着提了几包油纸包去了脚店寻了自己家马车回了家。而她此时也不再为没钱使烦恼了,因为她想到了一个既能赚钱也能报复顾敦好主意了——写话本! 顾敦啊顾敦,让你威胁我! 杨葭有些得意地想,小霸王凶横霸道,不讨好未来岳父和丈母娘还多有不敬,未婚妻子不堪忍受,岳父再三犹豫终于退亲,小霸王痛失美娇娘后竟威胁毒打小娘子,未婚夫乃是文弱书生,不惧小霸王凶横,毅然护着小娘子,竟被小霸王打成了重伤…… 杨葭心中酝酿着要再狗血点再传奇点才好,古人一样热爱狗血哟,不怕不红不火。若是能赚钱,以后还能继续匿名写些话本,后世金大侠天龙八部、射雕英雄传什么,黄大师寻秦记什么,哈哈哈哈,杨葭差点没得意地大笑起来,说不定自己话本也会大周火一把?至于谨慎安分什么,前世比本土女还老实不过是被欺了一场,这一次她不求风生水起,只求赚点小钱便是了。 打定了主意,一到家将买来东西让小桃带着画眉四处送去,她自己则亲自去了正院,当大夫人处瞧见三郎时不竟惊讶出声:“三哥?三哥是什么时候来?” “你出门不久三郎就到了,大名府家中出了一些事儿。”大夫人看杨葭待给自己荔枝腰子,脸色略微缓了下。 杨葭脱口而出道:“可是二哥出了事?” 大夫人深深地看着杨葭,半晌才出声道:“八娘倒是个有心人,确实是二郎出事了,他离家出走至今毫无音信,你若是想到什么便速来告诉我。至于其他事情,你们兄妹私底下去聊吧,天色不晚了,都回去吧。” 杨葭跟着三郎一道行了礼告退,才出了门猛然想起偶然撞见陈沁之事,便对二郎道:“二哥,我今日街上竟然撞见了陈家沁娘姐姐,她一副村姑打扮和一个胡人男子一块儿……” “什么?你瞧见了陈沁?”杨冼用力里按住了杨葭肩膀,见她点头了忙拉着她回转,“与我去见母亲,陈沁竟然汴京,陈家人果然是污蔑二哥……” “三哥慢点,到底怎么了?陈沁与二哥有什么关系啊……”杨葭被杨冼拖着飞跑进正屋,待她见大夫人也是一副震惊样子后,方意识到不对,忙道:“汴京这么大陈沁又易装打扮,找到她并不容易。不过跟着一道胡人男子却是当日澶州清秋寺里偶遇那个胡人头领。” 大夫人忙道:“好,你就从胡人处开始去找。”这才看向杨葭道:“八娘今日可算是为咱们家解决了一个好大难题,你说,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杨葭双眼一亮,又有点扭捏地道:“母亲知道我和秦家姐姐合伙做点买卖,可是本钱不足,如今都没有钱使了。母亲不如赏我百两银子?” 三郎惊大了双眼,就是大夫人也愣了下,随即笑了:“好,就与你百两银子。”心中却已经认为杨葭是几个女孩子里头狡猾有心机人了,若是一般女孩子得了自己话,不是假意推脱就是狮子大开口,这个八娘果然半点不似吴氏,比自己几个女儿也差不了多少了。 杨葭笑眯眯地捧着百两银子离开了正院,见杨冼欲言又止样子这才笑道:“今日不知道三哥来了,故而没有给三哥带吃食回来,下次再给三哥带吧。三哥若是不累话,不如一道回去,我想知道家中到底出了何事。” 杨冼摇头一笑,跟着杨葭一道去了留芳院,心中却暗想那些肮脏事情不能一五一十地全都说给妹妹们听,免得脏了她们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说杨葭能不能苏一下?哈哈哈~,明天见??? 57、 杨茹自恃很快就要嫁进凉王府去,见杨冼的时候也高坐在屋中的罗汉床上也不起身,颇为倨傲地道:“三哥坐吧。”吩咐丫头给兄弟姐妹们上了茶才看向杨葭道:“多谢八妹妹给我带的煎羊肚,只是以后这样街上的东西不必带与我了,显得有**份。” 杨葭心里有些气恼在,杨茹这还没有进王府呢,也不是嫁进王府做正妃,如今就摆出一副“王妃”的样子来,这个时候得罪姐妹有没有脑子啊?这样想着,杨葭的神色也淡淡的,“倒是妹妹我没注意,不过以后也没有多少机会给四姐带这些东西了。” 杨冼同杨茹的接触比较少,此时也觉得她的态度不太对,皱了下眉头道:“四妹让丫头们都避出去吧,我有话和妹妹们说。” 杨茹却神色淡然:“事无不可对人言,丫头们都是我信任的人,三哥有什么话就说吧。” 杨芊气恼杨茹对自己哥哥的态度,带着讽刺道:“三哥既然让丫头们都避开,自然是有些话不能让她们听去了,这也是为了四姐姐你好,不然一会儿你失了颜面,莫要怨恨三哥没有提醒你。” 杨茹柳眉一竖,恼恨地横了杨芊一眼,只当她是嫉妒自己,让丫头们都退出去了才对着杨冼不耐烦地道:“到底什么事三哥现在可以说了吧。” 杨冼已经能够确定杨茹这个堂妹很难得入得王爷的眼了,他也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的秉性,四妹虽有颜色却不是倾城绝色,更何况还有副惹人生厌的性子。叹了口气先说了太夫人交代的话:“再过不久四妹就要出门子了,叔父和婶娘不能来送嫁,便是大哥和二哥也不能来了,祖母让我转告四妹,进了王府好生侍奉王爷和王妃,莫要要强生事,也不要软弱被人欺了。” 杨茹的神色微微放松,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不过是祖母交代的话而已。只是对于父母兄长都不能来送自己出门有些怨气,不高兴地道:“家中难道出了什么事情?我阿爹阿娘走不开,哥哥们也走不开吗?竟让三哥你来送我出嫁?” 杨冼本来还想着叔父一家的丑事瞒着五娘和八娘,如今见四娘这般不知轻重的性子,担心亲妹妹也如此便加重语气道:“叔父婶娘不能来是因为他们如今都重伤在身,现在正卧床养伤呢。至于大哥,他纳了宋家表妹为妾,气得大嫂小产,前些日子才送大嫂回娘家小住去了;而二哥,他离家出走至今毫无音信。” 杨茹、杨芊都是目瞪口呆,便是有过一次经历的杨葭,也面露惊讶之色。好半天杨茹才尖声道:“大哥,大哥纳的是宋玥娘?这个搅家精,果然不是个好东西。我阿爹阿娘又怎么会重伤?二哥,二哥怎么会不见了?是不是三哥你故意骗我的?” 杨冼神色淡然,“四妹将我当成了什么人了?我赶来汴京便是因为叔父婶娘闹出的这些事儿来,二房如今弄得杨家灰头灰脸的,不好瞒着母亲。祖母也被气得病倒了。四妹若是不相信,自可遣人回大名府打听去。” 杨茹抓着坐榻下的冰绡纱,一脸地不服气:“我阿爹和阿娘素来互相敬重,他们怎么会同时伤病的?只是因为大哥要纳宋玥娘??我不相信!” 杨冼警告地扫过了五娘和八娘,这才回答道:“因为叔父和宋家高表婶珠胎暗结,婶娘气极和叔父吵闹厮打起来,这才双双受了伤的。四妹妹放心,高氏没有进杨家门,也不可能进杨家门。” 杨茹没有想到父亲竟做出了这般下作的事情,又瞧着杨芊和杨葭脸上嘲弄之色,不禁气恼非常,只觉得在姐妹中失了颜面,恨声道:“定是高氏这个贱人勾引阿爹的!真是下贱胚子……” 杨冼打断了杨茹的咒骂,“我动身入京前,婶娘让我将这个小匣子和一封书信带给妹妹,祖母给了我一张五千贯钱的银票,说是给妹妹的压箱钱。” 杨冼指着他之前抱进来的放在炕桌上的红漆雕花小匣子,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以及一个小荷包给了杨茹。杨芊撇了下嘴,杨芊却很是羡慕,五千贯钱差不多就是五千两银子了,哎呀呀嫡女果然不一样,好羡慕! “四妹若是想知晓事情的详细,便问常嬷嬷吧,她比我晓得更清楚。我要说的也说完了,这就告辞了。”杨冼给了杨芊和杨葭一个眼色,带着两个妹妹出了西厢房,到了院子里的栀子花树下才神色微凝道:“今日这些事情你们俩放在心中便是,多余的话万不可说。” 杨芊和杨葭忙点头应是了,杨葭知晓杨冼是个好的,虽同自己不同母,但却不是敌人。便开口邀请道:“我和六郎住在东乡,三哥和五姐过去坐坐吧。” 杨冼也觉得姐妹之中杨葭是个聪明的,她同亲妹杨芊交好不是坏事情,就点头答应了,杨芊自然也不好意思说不了。 一进屋,杨葭就喊着丫头们上好茶,而六郎正吃着杨葭带回的冷淘,得了消息嘴巴也顾不得擦,就蹬蹬地跑了过来,瞧见杨冼就跑过去抱住了他的大腿,“三哥来啦,真是太好了,到了七夕三哥就能带着我上街游玩了。” 杨冼揉了揉六郎的头,也不嫌热地抱了抱他,又笑嘻嘻地说了他可有读书描红,见他都答上了,便笑道:“好,七夕时三哥带六郎去玩儿。现在三哥要和姐姐们说话,六郎自去玩儿吧。” 六郎咧嘴一笑就应了,胖胖的小手抱拳对着杨芊和杨葭行礼就跑了。杨冼才赞许地看着杨葭道:“六郎看着比从前好了许多,八妹妹花了不少心思吧。” 杨葭淡笑道:“三哥这话可说错了,六郎虽还小,却也不是个蠢笨的,稍加约束自然也知道长进了。倒是三哥,要在京中过七夕?方才听说祖母病重,三哥不回去行吗?”前世的时候,杨冼可是只在京中呆了十来天就回大明府了的。 杨冼点头道:“祖母身边有我姨娘伺候着,听姨娘说祖母发了话,中秋的时候,会接吴姨娘和六妹妹回家,祖母身边不缺人。等到了九月府试临近,我再回大名府去。” “这么说三哥还能见父亲一面呢,想必父亲见了三哥也会提点一二的。”杨葭点头道,心中却知杨冼留在汴京定不是只为了见便宜父亲一面的。又看了一眼正端着白瓷茶碗吃茶的杨冼好几眼,虽衣着不甚华丽,却也是身材修长,俊眉郎目。心中一动,稍微猜到了杨冼滞留京城的原因了。 杨芊虽有些担心祖母太夫人的身子,却也高兴同胞兄长能在京多留些日子,笑道:“三哥能多留些日子也好,听说汴京城里有许多的文会,太学附近的酒肆勾栏日日都有好多学子出没呢,三哥若是能结交一些好才华的郎君,也不失为好事呀。” 杨冼却抿了抿唇,不高兴地看着杨芊道:“那些流连酒肆勾栏而求扬名的人可妄称读书了,五妹怎么会觉得他们好?学与文武艺,卖于帝王家。如今无论文武疑惑刑律明经等,均有晋身之途,寄于市井扬名者多是落榜之人。心性坚韧者自然会再努力三年卷土重来,心性不佳者自然是想市井扬名了,以证名声告知世人考官有眼不识金镶玉。而唯有蒙昧无知的庸俗之人,才会相信其扬名之举。” 杨葭心里的暗自惊讶,杨冼果然是个有见识的人。她瞧着杨芊有些尴尬,忙开口打圆场道:“三哥说得极是,若不是三哥今日这番话,我也会和五姐姐一样呢。对了三哥,此时至九月尚有两个月,三哥不欲认识那些个学子,难道是准备在家中闭门读书?若是三哥不忙,妹妹有件事情想求三哥帮帮忙。” 杨冼看了杨芊一眼,这才打答道:“八妹说是什么事情吧,我虽不是闭门读书,却也不是每日里有闲暇的。”他虽不打算认识流连市井的学子,却准备好好打听下朝廷的动静,自己家算是裴相太后一派的小卒子,怕就怕一个不好,上面的大树还没有倒,杨家这艘小船就沉了…… “我同一位姐姐合伙赁下了一间铺子,想做药膳的生意,我不好日日出门去看看,三哥毕竟是男子出门比我方便许多,若是可以的话,还请顺便去看看铺子。”杨葭忙道,心中却另有心思,前世里秦敏家结识皇帝是因为药膳馆,若是三哥好运能遇上皇帝,以后就算便宜老爹出了事儿了,有杨冼这个异母兄长还没有倒,杨家自然不会如前世一般没落了,而六郎大点了也 有个兄长可以靠靠的。就算是自己真的如愿嫁得老实男人,有个娘家哥哥有出息,地位也稳固些。 杨冼当然不知杨葭瞬间就想了这么多,他沉吟了片刻便点头应允了,问了店铺的地址,方道:“待寻到陈沁娘后,我方有空去瞧瞧,估计得十日半月之后了。” 杨葭送了口气笑道:“三哥答应了就好了,迟些去也无妨的。”起身送走了杨冼杨芊兄妹,这才端起小炕桌上的凉茶咕隆咕隆地喝完,喊了小桃进来道:“今日我自母亲那儿得了一百两银子的赏,你明日就将银子给秦姐姐送去,告诉她,咱们的店虽小但是用料都不可马虎了,定要让人吃了还想来。所以这银子,该花的就得花,让她放心。” 小桃瞧着那十锭小元宝,双眼都亮了,再听杨葭的话后,脸上顿时露出不舍地神色来,才想开口劝阻却被杨葭的厉眼瞪住了,“你什么都不必说,这银子是我的,怎么用自然是我说了算。” 小桃垂头,小心地将银子装进了一个小匣子里后带着委屈下去了。 “画眉,给我备好笔墨纸砚,我要写东西。”杨葭想起顾敦,还是气得牙痒痒,便想快些写好“小恶霸痛失美娇娘”的话本。可惜毛笔字这么多年下来虽然写得不错,但是那个速度还真是悲剧,直到掌灯了一个时辰,才堪堪写好了十张纸两千多字。 而正院里头,大夫人叫过沈嬷嬷,满脸笑地道:“让人盯着驿馆和礼部下面的馆舍,陈家小娘子和胡人勾搭上了,也不知陈家人知道还是不知道,不过他们家污蔑二郎算是欠了咱们家,若是不做补偿可说不过去。陈老尚书虽致仕了,在朝中的故旧却不少,我正愁咱们官人要靠裴相这边的门路得差事,如今陈家可是撞上来了。” “可不是才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可见咱们大官人的官运极好的,夫人也该放心了。”沈嬷嬷奉承道。 大夫人笑了,“等向家和冯家的好事传出来了,我才放心呐。” 沈嬷嬷忙道:“最迟也就几天了,要不明日我出府去再催下那收了咱们钱财的泼皮?” 大夫人摇了摇头,“明日四婶娘要带着芝娘来府中,府中事多,后日再去催催吧。” 沈嬷嬷立刻应了是,又瞧着大夫人神色有些不豫,便大胆问道:“可是四老夫人明日来意不善?难道二房做的事儿传到了她的耳中了?” “三郎既然说祖宅没有传开,四婶娘自然不会知道的。不过她带着芝娘过来却是替吴王府安抚五娘的,她都忘记了她是杨氏一族的祖奶奶了,只晓得奉承吴王府……”大夫人神色不善地道,她如今对几家权贵是厌恶透了,尽是以势欺人的人家。 58、计划赶不上变化 大夫人这边数落着人家仗势凌人,而冯家人压根儿就这意识,冯夫人是个要强,长孙子都十四五岁要说亲了也没有将管家权利完全放开给几个儿媳妇,由着几个儿媳妇为了互相斗来斗去。 此时她正和次子媳妇李氏说话,“……三郎媳妇去了也一娘了,前几日里一心大师与我说了咱们三郎八字里头缺金石,前头韩氏八字平平,同三郎一样都是命里多木,不但帮不到三郎,还会和三郎抢运气。幸好咱们冯家风水好,供菩萨也好,这才三郎无事而韩氏去了。以后三郎说媳妇好寻一个命里多金帮扶一把,三郎仕途才会顺顺当当。” 屋角大圆肚深瓶中放着冰块,屋子里并不热,但是李氏还是拿着一把翠荷样团扇给冯夫人扇着风,听了冯夫人话后笑道:“难怪韩氏还时候就时不时和三郎生一场口角,三郎侍卫亲军司里头任都虞候有两年了也不见升迁呢,原来是韩氏八字不好。那未来三弟妹聘哪家,母亲可是有人选了?” 冯夫人犹豫了片刻,她听了一心大师话后还使人去打听了向家向宁八字,确实是命里多金,也是太后娘娘嫡亲侄女,陛下表姐。只是却是嫁过一遭…… “二娘啊,当年你嫁来咱们家前与寿宁侯家宁县主也是认识,你说说向县主如何?” 李氏一愣,下意识地道:“向县主不是被嫁去了邢州了吗?母亲怎么说到了她……”她心中一动,惊讶道:“难道说向县主丧夫了?汴京城中竟然没有听到半点风声呀。” 冯夫人点头道:“向县主确实寡了,只是没有京中传开罢了。她若是个好,过几日宫中设宴款待外命妇,我就和向侯夫人透个意思,等向县主回了京城,就将事儿定下来。” 李氏脑中已经开始衡量向宁嫁进冯家自己得失了,虽然早年见过向宁,但是她是太后娘娘亲侄女,只有众人奉承她份儿,自己并不是真喜欢她。撇开这点不喜欢,向宁身份确实不错,嫁给老三是继室,正好自己可以和她走近些,那么与大嫂相争也有胜算了。老大媳妇不就是仗着自个姓裴吗?裴相公势大,除非三郎娶公主郡主娘娘,否则怎么都不可压老大媳妇一头。且向宁是再嫁,也不可能越过自己这个嫂子去……想到此处,李氏忙笑着奉承道:“还是母亲疼爱官人他们兄弟几个,这才留意到向县主身上。说起来县主确实是个不错,不但容貌极好,就是为人处事也是极为大方,当年若非越王太妃坚持,今日皇后娘娘说不定就是她呢。若是三郎娶了她,倒是咱们家得了好呀。” 冯夫人笑眯了眼,“果然这般好那就好不过了。太后娘娘如今才四十出头年纪,瞧着也是个寿元极长,向县主嫁进了咱们家,这一二十年里,咱们家便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也不消瞧旁人眼色了。”尤其是大姑姐,都嫁给了裴相公几十年了,还时不时地对冯家事儿指手画脚,真是讨厌。 李氏笑道:“可不是呢。只是我前些日子听着人说起,说是大嫂子唤了几个小娘子去见客,她频频让三郎家梅娘同市舶司使家元娘说话。母亲也是知道,市舶司家元年守了祖父母、母亲孝,今年都十九岁了。大嫂子时不时有意替三郎牵桥搭线呢?市舶司使职位虽然不高,不过是正五品而已,但是却极有油水。” 冯夫人脸一沉,“都使和我都好好儿呢,哪里轮到她这个嫂子去管小叔子婚事道理?市舶司使家再有钱,朝堂上又说不上话,难道咱们家还缺钱了吗?就向家县主了!不过事儿没说定之前你不要露了口风,免得老大媳妇私底下使坏!她呀,就是见不得有人比她强!” “母亲放心吧,我晓得轻重。”李氏连口保证道。 ************************************** 京城晚间热闹地儿除了州桥夜市、马行街夜市外,便是朱雀门外麦稽巷至保康门大街一直往太学、国子监这一带了。因为这一带除了零星酒肆饭庄,多是ji馆勾栏。虽然朝廷明文不许官员嫖ji,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许嫖,咱不嫖,咱就是吃饭听听美人唱歌弹曲子欣赏才艺表演嘛。至于到底有没有拉这人家行首睡,天知道呢? 冯三郎这日头戴一顶皂纱转角素底花头巾,身上穿着一件斜湖水蓝绡长袍,腰间系着一条玲珑玉带,脚上是足穿一双银色描边朝靴,手中是学着文人拿着一把折扇附庸风雅,不需他开口说话,龟公一瞧着他进了天香楼,立刻就踢了小奴一脚让去通知老鸨来迎贵客。 “三郎君可是贵客呀,咱们家小姐们不知多想三郎君呢,寻琴、窈娘几个可是天天盼着三郎君来呢。” “你这老货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我可是听说你们天香楼来了一位琴色双绝大家,颜色远胜过寻琴、窈娘众花魁,一首琵琶绝技是天下少有。据说至今无人能入佳人榻?岂不是正等着本郎君垂怜?”冯三郎自得一笑,“你去告诉老鸨,我今日来就是来给这位佳人捧场,可不要让我失望啊!”冯三郎压低声音说了后一句,眼中j□j丝毫也不遮掩,也根本没有想过他会被人拒绝打脸。 “三郎君可算是来了,不过却来得不巧,今日咱们天香楼来了贵客包下了瑶娘子,不如明日,奴定让瑶娘子彻夜陪三郎君?”头上插着一大朵红花脸上摸着红色胭脂捏着一块团华锦簇帕子摇着纤细腰肢下了楼,倚冯三郎身边笑道。 “三郎君也不是第一次同奴打交道了,若是能让瑶娘下来,奴定不会故意端着。实是不能呀,今日来贵客,别说奴得罪不起……”老鸨有低声笑道,“三郎君放心,您今日花销都算我们天香楼。” 冯三郎脸立刻就垮下来了,冷眼瞧着老鸨道:得罪不起贵客?难不成我就是你们得罪得起?”不用他发话,跟着出门四个高壮随从已经进来推开了老鸨,簇拥着冯三郎上楼往天香楼大豪奢雅间而去,一脚将门给踢开了,他才摇着扇子入内。 三扇立地雕花大屏后圆桌上摆着一桌好酒好菜,只一人拿着筷子漫不经心地用着餐,而圆桌边另外身着进衣两人则是含笑地瞧着倚窗而坐正弹着琵琶绝色女子,碧色薄纱裙,里头桃红抹胸隐隐可见,白皙纤细腰肢是引人遐想无。只见女子十指轻翻,曲声悠扬,同屋子里冰凉气相映成辉,别有一番风味,便是冯三郎也不竟看呆愣住了。 冯三郎突然闯入,让三个男人都抬起了头,其中一个是郭业,一个是顾敦,先说话却是另一个有点胖郎君,他浓眉一竖,骂道:“什么不长眼家伙,竟然尚自闯了起来?识相点就自己滚出去,别让小爷动手。” 冯三郎不认识郭业和顾敦,却是认识定城侯柴晋,脸色当即就变了下,本朝皇家与历代有些不同,太祖皇帝郭威亲族战乱中被诛杀殆,后选了内侄兼养子世宗皇帝为继位为君,世宗皇帝本姓柴,因为继承了太祖皇帝宗祠改姓为郭,但是柴家毕竟是世宗皇帝本家,血缘难以断绝,故而定城侯柴氏也被纳入宗室之中。 “见过君侯,某乃控鹤军都指挥使冯大人之子,侍卫亲军司都虞侯冯季。想不到君侯竟也会来天香楼这样地方,真是难得。不知道这两位是?”冯三郎却大捏捏地进去拜了一拜便说话了,眼光直溜溜地从郭业和顾敦身上扫去。 柴晋却是黑了脸冷笑道:“狗东西,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侍卫亲军司都虞侯就敢本侯面前耀武扬威?就算是你老子冯尚对着本侯也得客客气气呢。”扭头对着还啃着煎鹅掌顾敦道:“顾师弟,这人可是冯七郎哥哥,你好生教训他一顿,本侯包上天香楼三日给你耍!” 郭业摇着摇头,才要拦着顾敦,却见顾敦已经将手中半个鹅掌对着冯三郎扔了过去,身子飞地站起来,一脚扫了过去,瞬间就将冯三郎给打趴下了,“混账东西,朝廷明文规定官员不许嫖ji,你竟然拉着瑶娘子胡来,还想当着我们面做下作事儿,真是个下流东西,哼,今天我等就替冯尚好生管教你一回!” 一阵拳打脚踢,冯三郎四个随从也被人从楼上给扔了下去,惊得来天香楼寻欢作乐男人们纷纷出了屋子,瞧着被打是冯三郎,打人是定城侯,纷纷变了脸色举着袖子遮着脸飞跑走了。 次日里,冯三郎被打一事顿时传遍了汴京城。而大夫人让沈嬷嬷买通一些个年轻泼皮扮作有钱富商家儿子勾栏里头传向宁美貌计划落了空,等到四娘杨茹嫁去了凉王府,冯家依旧没有能说定下向宁来。而远大名府赵霖此时已经是向宁郎情妾意了,若非杨芙处处劝着杨芷,只怕杨芷已经和赵霖撕破了脸了。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大姐夫如今明显是偏心向县主了,若是真放任下去,大姐姐根本等不到明年秋。前世里到底是出了何事大姐姐居然撑到了明年秋呢?”杨芙站南窗下看着窗外一簇开得艳丽虞美人,脑中却想着怎么向宁和杨芷之间坐收渔翁之利。 59、人逼狠了也跳墙 “姐夫待向宁一定是虚情假意,他其实是想借向家势,而向郡主并非好无所觉,这样两个人之间一定不会真情。至于大姐姐,虽是贤良人,却并不能帮到大姐夫什么……”沉吟了小半个时辰,杨芙脑中已经有了主意,很唤来了大丫头几句,她自己又去了杨芷那儿。 杨芷正屋中搂着儿子哭,嘴中数落着赵霖薄情寡义和向宁恬不知耻,服侍她丫头们也是同执一词地随着杨芷意思说着话,杨芙到时候,对杨芷这样子越发瞧不上了,暗道难怪赵霖不要杨芷呢。 杨芷让乳娘将儿子抱了下去,又让丫头们避了出去,看向杨芙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昨日不是说想要回魏县去么?” 杨芙步走到杨芷面前,抓着杨芷手神情恳切地道:“大姐姐,我这个时候离开如何放心?只有看着向宁离开大名府不再纠缠姐夫,我才会回魏县去。大姐姐你若是实撇不开面子,妹妹愿意去见向宁,哪怕向她下跪,也求她离开大名府。她若是不肯,我便,便威胁她说将她纠缠有妇之夫事儿宣扬出去,就算向家势大,她也落不得好去。而只要向宁离开了,我相信大姐夫一定会对您回心转意。” 杨芷神色一动,她并不是没有这样想过,只是投鼠忌器,担心事情往外一传会牵扯到赵霖身上去进而影响了自己儿女名声。若是让杨芙去“劝走”向宁,确实是一个好主意。她不由地抓着杨芙手感激道:“七妹这么待我,真是让我感动。等将来七妹你说好了人家,大姐姐定奉上极厚添妆来。” 杨芙垂头作羞涩状,低声谦虚了两句又道:“一会儿我先去劝劝大姐夫,他和大姐姐毕竟是多年夫妻,还有小娇娘和小郎两个孩儿,姐夫心中定是有大姐姐。” 杨芷露出苦涩笑容来,如今她已经不知是坚信赵霖还对自己有感情,还是承认赵霖其实和大多男子一样,重利轻情义。 杨芙又劝了杨芷几句,这才离开往前院书房而去。 赵霖正屏息凝神对着一张宣纸挥墨,只见嶙峋山石间一只极有气势大公鸡正对着要喷薄而出太阳鸣叫。待他收笔时,正听见小厮外头禀告,便让杨芙进来了。 杨芙自然不是像杨芷面前说那样来劝赵霖,她眼中带着七分柔情三分委屈,走到离赵霖五步远地方福了福,才咬着粉色唇瓣幽幽道:“大姐夫如今眼中只有向县主一人了……” 赵霖脸色一冷,皱眉道:“你我之间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今日你是以娘子妹妹身份来责问我?哼,男子纳妾本是天经地义之事,何时轮到你来抱怨了?” “我何尝是抱怨?我只是,只是为姐姐难过,也为大姐夫痛心,大姐姐心中大姐夫是重要,大姐夫真喜欢向县主,好生同大姐姐商量,娶进门来做妾,未尝不行。譬喻我……”杨芙含情脉脉地瞅了赵霖一眼低下了头,“譬喻我心中有大姐夫,只要陪着姐夫身边,别说是做妾了,便是做丫头,我也是心甘情愿。县主心中若是有大姐夫,定也会和我一样想……” 赵霖顿时震动了,他瞧着杨芙目光变得柔软起来,目光闪动,也不知想了什么,走近杨芙身边抬头轻轻抚摸上了她秀发,低声叹道:“真是个傻姑娘,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呢?你还是个小娘子而向县主与你不同……” “有什么不同?大姐夫是不是怕县主觉得委屈不愿意?我去帮大姐夫劝县主,我相信她为了大姐夫,定会同意。姐夫不要拦着我,我已经和大姐姐说过了,她也同意了,待会儿我就去后花园见向县主。”杨芙抢道,随即又是羞涩又是忐忑地踮起脚亲了赵霖下巴一下,转身就跑了。 赵霖抬手摸了摸下巴,脸上神色却绝非是惊诧与感动,分明是轻蔑与得意之色,心里头甚至想,若是向宁同意为妾,他也可考虑纳杨芙为妾,总归是将处子之身给了自己,难得对自己一往情深。 小半个时辰后,杨芙后花园里葡萄架子下等到了向宁,便是自负颜色好杨芙也不得不承认向宁容貌世间少有,心里头就是一阵不舒服。 “杨七娘见过县主。”杨芙神色惨淡地对着向宁行礼,“县主容貌脱俗,身份又尊贵,再嫁选夫极为容易,汴京大半郎君等着县主来挑选,县主为何定要同我大姐姐抢大姐夫呢?大姐夫再好也是有妇之夫,膝下还有儿女。县主也是女人,当知道我大姐姐如今处境,县主为何就不能放过我大姐夫与大姐姐呢?” 向宁却是柳眉轻蹙,冷笑道:“谁说我要同你大姐姐抢赵霖了?我与赵霖不过是男欢女爱图一时活罢了,川侯夫人位子本县主会稀罕吗?”她斜着眼睛打量着杨芙,一眼就看穿了杨芙心思不单纯,想到赵霖风流倜傥样子,心中里头立刻明镜一般,走近两步居高临下地道:“若是杨氏来跪求本县主,说不定我会看她可怜份上,答应她。不过你嘛,我干什么要答应你呢?” 杨芙瞪大了眼,她还真没有想到向宁竟会只图一时之欢,“你,你不知羞耻,女人家怎么能这样呢?亏得你还身份尊贵……”心里却是乱成一团,向宁果真没有看上赵霖吗?瞬间就觉得向宁太过放荡了,脸上也就流露出两分来。 “啪!”向宁身后一个面貌寻常丫头上前三步一巴掌就扇到了杨芙身上去,她看着杨芙瞬间就红肿半边脸咯咯笑了,伸出手指,纤长圆润指甲杨芙完好脸颊上轻缓地划过,感受到杨芙身体僵直,这才满意地收回手。 “小丫头既然知道我身份尊贵,就该客气点,我可不是你那个糊涂大姐。你眼睛中藏着邪恶与欲/望,我幼时出入宫廷早就看多了,你想嫁给赵霖取杨芷而代之,对不对?你若是躲着我走,之前你挑唆我也就当不知道,如今嘛,我不想让你如愿呢。” 向宁看着杨芙害怕样子,心里得意,窈窕纤细腰肢微微扭动,拂动地上拖曳着裙摆,带着丫头走远了。杨芙却只能怔怔地看着,半点办法也没有,掌心不知不觉中被刺破,鲜红血珠一滴一滴地洒了地上…… “县主,您之前不是说赵霖很得您意吗?”之前打杨芙丫头突然开口道。 “我没有说错呀,我却是很满意赵霖,每日都费心思地哄着我,床上功夫也不错呀。不过嫁给他嘛,我却是没有想过,除非她能狠下心杀了杨芷,心狠手辣男人才是我喜欢。但是赵霖,不过有些小心思罢了,只能勾得小姨子神魂颠倒,想要娶我,他那点心机不够看。而且赵家,确实没落了……”向宁说话声音依旧是柔柔绵绵,但是说内容却是这般,外人若是知道了定会惊掉一地下巴。 “县主,是川侯……”丫头瞧见不远廊庑处站着赵霖,忙低声提醒道。 向宁抬眼看去,脸上挂上了一副极其蛊惑人微笑,向着赵霖走近,神态柔柔弱弱,说出话却一点也不绵软:“侯爷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是不想娶我直接说就是了,何必让杨七娘来羞辱我?我虽是再嫁之身,却也是太后娘娘侄女儿,皇帝陛下表姐,什么样男人还不是由着我挑?侯爷既无诚意,我也不继续留府中打扰了,明日一早我启程回汴京。” 赵霖忙抓住了向宁手,急切地道:“县主这是何意?难道要赵某将心剖开你才相信我对你一片情意吗……” 向宁甩开赵霖大手,冷声道:“剖心什么那倒不必了,你若是真要我相信你,就让杨大娘子消失吧。”说完还冷哼了一声,“你自己掂量清楚吧,是要结发妻子呢,还是要我。好了,我明日回汴京,我给你半年辰光,半年之后,我没有等到消息,那我就会嫁给其他男人了。” 向宁看着赵霖神色,心里冷嗤,男人呐都是一个德性。而另一边杨芙也肿着半张脸哭着去见杨芷,“大姐姐,县主,县主她说,若是姐姐您自请下堂或者自贬为妾,她进了门睁只眼闭只眼,不会为难您和小娇娘和小郎,若是你不答应,迟早会被赵霖休弃……我骂她不知廉耻,她便打我……” 杨芷气得脸皮涨紫,才开口,去喷出了一口血来,将一屋子丫头婆子们都唬住了。而晚间吃了药躺床榻上杨芷赶了照顾自己杨芙回房了,只留下相信丫头红云,她眼睛因为仇恨与愤怒变得格外地明亮,神色也有些狰狞,“红云,我不能再犹豫了,向宁这个贱妇家世有容貌,官人,官人定会择她儿放弃我。明日她要启程回汴京,我便让她永远回不来!” 红云心中一跳,神色不安地道:“夫人意思是?” “此时从大名府去汴京,为了舒服走水路好,便让向宁陈尸黄河之中才能解我心头之恨!五一过,你乔装一下从后门出去见应掌柜,告诉他若是想要继续做玲珑阁大掌柜,便替我办妥这件事情,随便他买通船家也好买通水匪也罢,必须让向宁这个贱人死了!”杨芷恶狠狠地道。 “好,我一定会办妥。”红云顿了顿,还是低声说道:“夫人,我瞧着七娘子并不是个简单,说是劝侯爷回心转意心疼夫人您,但是每次她带回来话,都让夫人您气得不轻,她分明就是不顾惜您身体。还有,还有书房里抽小厮之一私底下向我透了话,说是七娘子有一次夜间书房里待了一个时辰呢,这孤男寡女,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谁不清楚……” 杨芷脸色变了变,心里头生出了怀疑来,只是想起杨芙对自己殷勤伺候,终究还是道:“你私底下盯着点,希望没有什么才好。” 这边主仆定计,另一头向宁、杨芙两人自然是不知道,尤其是向宁自以为懂男人,喜欢将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自诩对女人也没有恶意,心道自己还帮女人看清了身边人真面目,是好事一桩,却不知道这世上女人,多是杨芷这般只愿恨那个勾搭丈夫女人,而不愿去恨丈夫无情。 四天后,向宁进京大船自黄河入汴河时候正是夜间,谁也不知道船为何同一艘运着贡茶大船相撞了,小点船本不该沉却突然沉了,大船上人力救人,一船二十八个人,只十几个船工逃得了性命,向宁主仆十几人全部葬身河底,消息传回汴京时候,寿宁侯夫人当即就哭着进宫去求太后娘娘替女儿伸冤去了。 而大夫人得知后,之前烦恼除。之前她让沈嬷嬷花了不少钱去买通人冯三郎时常出没勾栏妓馆里出没,谁知道冯三郎勾栏妓院被定城侯以及临安郡侯给打了,事后冯家也不可能去向家提亲了,那不是结亲是结仇。因为这个,大夫人将素未蒙面顾敦恨得越发厉害了,只觉得这人是杨家一颗克星,他做什么总是弄得杨家吃亏不已。 “这个顾敦就是当日伽蓝寺抢走咱们家骡马还打了人小子?哼,三郎去质问那个姓完颜胡人问陈沁娘下落,差点被这个顾敦给打了。临安郡侯怎么就有这么个师弟?真是个小霸王……” “还是菩萨保佑,如今向宁死了,咱们大娘子总算是不有担心了。至于这个顾敦,如今满京城都传遍了他是个被未婚妻嫌弃莽夫,以后定娶不得妻光棍一辈子。”沈嬷嬷忙笑了起来。 大夫人也呵呵笑了起来,压根就没有想到向宁之死主谋竟然是杨芷。而杨葭是药膳馆客人嘴中得知消息,不知道怎么身体一阵阵发冷,这种感觉分明是因为大姐姐杨芷,可是,大姐姐真能下这个狠手吗?还是说是杨芙做了什么,赵霖也有份? “想什么呢?有客人来了。”秦敏打断了杨葭发呆,对着门口抬了抬了下巴,杨葭一看,哟,一个胖子,一个贵公子打扮,一个却是顾敦那小霸王,顿时乐了,要不要故意让顾敦出下丑整治他一回呢? 60、一波稍平一波起 药膳馆很小收拾得也很不错,两边墙上各挂着两幅水墨画,只是不要说和誉满京都状元楼相比了,就是比大多数勾栏瓦子以及酒肆都要简陋些,自然被顾敦鄙视了一番:“柴郎君真没有记错?就是这家小铺子食材里头添了药材,没有药味儿还极为鲜美?” 柴晋瞪眼道:“若是其他事情我还可能记错了,若是吃食嘛,我怎么可能记错?本侯……本公子自小就立志尝遍天下美味,本公子舌头什么时候出过错?” 顾敦瞅了眼柴晋圆圆胖胖身材,摸了摸鼻子哑声。另一个青年则笑道:“阿敦尝过之后再评点好坏不迟。不过只要想想这小小铺子,敢自称是汴京药膳第一家,必是有些绝活。”说着还抖了抖手中“宣传单”,咳,自然也是杨葭主意,将后世街头发小广告行为搬到了这里,为了不让读书人和官府反感,所用纸是很简单黄纸,效果虽然不及白纸好,三天时间雇用了十个人发出了一万份,倒也因此来了不少客人。 躲帘子后头杨葭听见了这三人对话,没有错过柴晋那个“本侯”,联想起和顾敦天香楼痛打冯三郎之事,猜到这胖子及另外一人身份定不简单,随撇嘴按捺住心中报复心思。 秦敏只是笑瞧了杨葭一眼,就掀了帘子去了厅中对着坐了下来三人福了福道:“三位客官有礼了,客官若是曾吃过药膳便不用奴来多嘴介绍了,这是本店菜单册子,请自选。” 所谓菜单册子,也是杨葭注意,将膳名字以及各种药膳针对情状等都给写上了。当然了,不可能详细将每道药膳都说得清清楚楚,不过是表上名字及何种客人适合用。杨葭提出后,秦敏也觉得极好,说是药膳馆本就针对家有育余财顾客群,拿杨葭话来说就是服务中高层人群,这样客人们少有不识字,而且如今大周酒肆饭馆勾栏都没有将自家店膳食名给印成册子给客人自己挑,如此一来客人也觉得鲜。 秦敏还笑说:“鲜好呀,本朝人都是喜欢事物,菜单册子必定红遍汴京传遍大周,说不定药膳馆还会因此而出名呢,不愁赚不到钱了。” 秦敏连连称赞杨葭是个有主意,希望她多想出一些点子来。弄得杨葭又是得意又有些失落。 她这才知道,前世所谓“谨言慎行”旁人眼里成了软糯没有本事象征,她所出时代比她想象中要开放,所谓针对女子各种束缚也并不是后世人想象得那样,原来,她也是可以很苏。 “小娘子是这药膳馆掌柜?这将饭菜明儿印成册子倒是好主意。是掌柜主意?倒是好巧心思。”郭业笑翻着册子,眼角余光打量了下秦敏,暗道是个标志小娘子,难得是这别出心裁呀。 秦敏抿嘴笑道:“不瞒三位客官,这是我们东家心思,她说药膳不同于一般膳食,除了味道要好外,重要是其中药材作用,而客人们来用餐,对自己身体是熟悉,让客人择善而食之,才能达到食用药膳目呀。” “好了,废话少说,给我们上一个黄芪老鸭汤、黄精百合拌鹅掌、杜仲炖羊腰、白果鸡子、山药索饼,再来一份灵芝粉肉饼,嘿嘿,给这位来份川贝润兔腿,他近火气也太大了些。”胖子指着顾敦嘲笑道。 顾敦瞪了柴晋一眼,指着册子上野菊鸡汤道:“就这个再上一份,我们这位郎君也该吃点清淡了,这身子骨太圆润了也不好是吧。” 秦敏忙笑着应了便下去了,耳边还传来柴晋和顾敦争吵声,只觉得这两人虽看着像是纨绔子弟,言行却也天真率直。 “他们点了这么多?果然是有钱人。”杨葭瞧了下菜牌子撇了下嘴,看钱份上这次就放过顾敦了。 黄婆子手脚麻利地灶台下添着木炭,闻言插嘴道:“东家小娘子,这点算什么?听说那些个达官显贵家公子郎君们勾栏瓦子里听个小曲就要撒下二三十贯钱呢,若是要让里头花魁行首作陪,是要上百贯钱。咱们这样正正经经铺子,赚得不过是小钱罢了。” 杨葭笑道:“黄婆婆倒是见多视广,咱们铺子同它们一比果然是赚零头啊。”她话语一落,听着秦敏吩咐将一小份干黄芪递给了她,方低声笑道:“敏姐姐,要不咱们将价格再抬高一点儿?他们手指多松一点咱们也能多赚点呀。” 秦敏却横了杨葭一眼,手中动作却是丝毫没有放慢,“如今价格已经不低了,再高话能来吃人一定会减少,药膳毕竟不是药,要是只求美味,客人去其他酒楼饭庄不就好了?” 杨葭忙笑道:“我也是说笑拉。”又见百灵也跑进来帮忙,觉得厨房有点儿拥挤,便出了厨房去了后院看账册去了。 “八娘姐姐又来数钱啦?”秦歇瞧着杨葭出现,立刻笑着奔了过来,伸出胖胖小手给杨葭看了看他小荷包,得意地道:“我姐姐给我钱呢,有十个哦,可以买好几个肉包子哦。” 杨葭笑嘻嘻地捏了下秦歇小嫩白软脸,“才十个钱呀!一会儿阿歇帮我数钱话,八娘姐姐给五个钱做报酬可好?不让我们阿歇白做事哟。” “好!”秦歇身体好后发觉他和姐姐再也不用忍饥挨饿原因是因为有钱了,小小人儿顿时觉得钱真是好得东西了,只要身边人提到和钱啊银子有关话题之时,他都会竖起小耳朵认真听着,不过四岁年纪,只要是帮人了一把,就要求报酬不能白做工。 杨葭一把抱起秦歇进了屋,先将装着银锭及一些散钱小匣子打开让秦歇数着,她才将之前半个月账册都摊开了,先看采购用料和药材册子,摊开一张白纸,又找了根木棍蘸着墨水算了起来,不多时就算出了采买用去了近三三百两银子;再计算了哪种药材消耗大,哪种药材没有用机会等等;后才是看了收入册子,开业二十天了,除了开张前三天为了吸引客人,一律打八折时客人多,每日里差不多做了一百二十份药膳,第四天开始客人基本上维持四十人左右,差不多要要近百份得药膳,每日差不多进账五十多两银子,二十天下来总利润有近一千两,基本上已经将前期投资给赚了回来。 杨葭很满意地合上册子,正要端起桌子上薄荷水喝,就瞧着小秦歇正脱掉了鞋子抱着白白脚丫子数着脚趾,她顿了片刻才喷笑出声,小孩子数数只能扳着十根指头来数呀。而古代是没有阿拉伯数字,算学什么就是一大杀器啊。 杨葭逗着小秦歇:“要要阿歇你请我吃白家铺子肉包子,八娘姐姐就教你如何不用数指头就可以数到一百,好不好?” 秦歇眼珠子一转,白家铺子肉包子三个钱一个,若是要买两个就是六个钱,八娘姐姐却只给自己五个钱做报酬,还差一个钱呢。便嘟嘴道:“八娘娘只吃肉包子吗?若是一个话,我就答应你,若是两个话,那就算啦。钱不够呢。” “真是个小气小郎,方才还向我炫耀荷包里有十个钱呢,现却说钱不够?”杨葭捏了捏秦歇小鼻子,暗道这个小子小小年纪就这般爱钱,难怪长大了仗着皇帝势抢占了汴京城里不少商铺子。果然是三岁看老么? 这边其乐融融,杨府里头却炸开了锅。原因很简单,大女儿杨芷麻烦因为向宁死而“解决了”,但是没有想到二女儿和三女儿那边又出了事。原来大夫人收到了杨兰亲笔信以及三娘杨茵身边林嬷嬷让送来书信,二女儿带着孩子不经公公婆婆同意就偷偷出了门往汴京而来,三女儿则是既“贤惠”地将伺候丈夫小丫头提为通房,还说生下孩子就抬姨娘。 大夫人捏着一块丝帕擦了擦额头汗水,她瞧了眼大肚圆里完全化作水得冰块,皱眉让小丫头将窗户推开,也没有感觉到丝毫凉风,不由地愈加烦躁起来,将绿翘手中团扇接了过来用力地摇了十来下方道:“这鬼天气,已经一个月没有下雨了,也不知道还要热到几时,如今汴京冰价都涨得厉害,咱们家也难得买到好冰呢,官人书信至今还未到,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 绿翘附和着说了几句,忙唤了小丫头进来换冰,大夫人想到家里冰不多了,便拦住了小丫头,只是心里烦躁压不下去,便听了丫头们劝说往小花园里去转转,却听见六郎和下人们疯闹情景,不由得冷下了脸唤了六郎近前骂道:“你当日来汴京就是为了今日这般玩闹么?真是个没出息!若是和你生母吴姨娘一样没脑子,你就给我滚回大名府去,莫要汴京丢人现眼了。” 六郎何时受过这般责骂,当即就红了眼眶,却倔强着不肯掉下眼泪来。大夫人看着小子委屈样子,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重了,顿觉冲一个孩童发火没有意思,转身让六郎奶娘周妈妈带他回屋便走了。 一个时辰后,周妈妈一声尖叫东厢响起,不久整个杨府都惊动了——六郎不见了。 “这个六郎真是好大脾气呀,我是他嫡母,责骂他两句难道就错了?小小年纪就敢使性子逃家!”大夫人脸黑沉沉,就算六郎是庶子,若是因此而出事,不但丈夫会怪自己,自己名字也完了。 “夫人,当务之急是点寻到六郎。您说她会不会去寻八娘子药膳馆了?或者是去寻三郎了?”沈嬷嬷忙劝道。 绿翘忙自告奋勇地道:“夫人,我这就带着一个小丫头去药膳馆寻六郎,就算六郎不哪里,也该让八娘子归家,她是六郎同母姐姐,也是能够猜到六郎跑去哪儿了。” 大夫人自然点头同意了,又连连纷纷家中男仆全部出府去寻人。而等到绿翘就带着一个小丫头面色凝重进了药膳馆时,顾敦三人刚刚用完膳食正准备付账。 绿翘径直去了后面院子一见了杨葭就草草地行了礼就开口了:“八娘子,六郎可有来药膳馆?” 杨葭奇怪地摇了摇头:“药膳馆生意有些忙乱,我早上出门时候就没有同意带六郎过来,他怎么会这里?他不是家中吗?” 绿翘脸色立刻变得煞白,“六郎竟然没有来这里……八娘子点家去吧,中午时候因为大夫人训斥了六郎几句,午歇时候六郎竟趁着下人们精神头不足时候躲进了厨房里菜篮子里混出了府,大夫人已经让府中家仆们都出外去寻了,您也点家去吧。” 杨葭神色立刻就变了,六郎不见了?他不是个无法无天孩子,大夫人到底说了什么让他竟然跑出了府?他才还不到六岁,这么小孩子一个人跑出了府会出什么事情,想想杨葭就觉得难受。立刻起身往外走,看秦敏正收了顾顾敦几人钱,也顾不得顾敦几人惊奇目光,扯着秦敏衣袖,双眼中净是焦灼之色,“敏姐姐,我弟弟午间偷跑出府,现家仆四处找他,若是有小孩子打探咱们药膳馆,你定要留住他……我真担心他有什么不好……”杨葭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没有让眼眶眼泪掉下来。 “我先回去了……”杨葭说完就带着丫头们匆匆走了,留下秦敏担心不已。 才到门边顾敦瞧见杨葭时候眯了眯下眼,待听到她说话后又呲了牙,好你个奸猾小丫头,让你胡说八道将郎君我名声宣扬得汴京无人不知,现报应来了吧,小兄弟不见了,该! 61、旧恨新愁齐齐来 “阿敦认识那杨小娘子?”郭业摇着折扇突然出声道。 “啊,算不上认识,碰见过一次而已,那就是一个牙尖嘴利又小心眼小丫头罢了。”顾敦才不会告诉郭业外头隐射自己话本是出自这位小娘子之手呢,还不得让人笑话死? “低微官宦之家女儿?不过能想出来这赚银子法子倒是不错。”郭业没有放过顾敦,继续道。他可是知道,自家这个师弟是霸道任性,又小气得很,燕北军中不过一年时间,那些老兵油子见了他都是躲着走,是名副其实鬼见愁。 “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前几日咱们逛那几家酒楼勾栏,那才是赚钱买卖呢。不过君侯你又不差钱,难不成还瞧中了这点子药膳买卖?”顾敦瞧了瞧西边天际火烧云般绚烂,没好声气道:“明日瞧着又是个晴天,看来官家要低头去太庙祭祀求雨了,君侯还不进宫去给官家排忧解难去?” 郭业脸上神色变了下,也瞧向绚烂天空叹息无语。 柴晋捏着根牙签戳着指甲,“又不是官家让天不下雨,我看是裴梁那个老匹夫想将事儿推到官家身上去而已。不过今年天气也太邪乎了点,这都一个半月没见下一滴雨吧,我就说这都到中秋了,怎么京城大街小巷卖冰卖水小贩还是这般多。” 纵使顾敦这等没心没肺人也知道旱灾带来得后果,脸色也不由得沉了下来。三人顿觉再逛下去有些没意思,就慢慢悠悠地往燕王府行去。过乔家巷子时,听见小童哭喊声和一个穿着缎面衫子头戴幞头男子抓着那小童,围观百姓看过去,那男子只说是自家孩子顽劣,纵有些人觉得不对也无人挺身而出。 顾敦定眼瞧了瞧那小郎,“咦”了一声,他虽只伽蓝寺后山远远地见过六郎一面,就记得他那句“兀那贼人,还不住手”话,又想起之前药膳馆里杨葭焦急离去样子,顿时乐了。大步走了上去,用力按那男人肩膀上,“你说这是你儿子?爷爷我何时多了你这么个大侄子来了?” 那男子只觉得肩膀上压下是千斤重石,而不是一只手,整个人差点没有趴下。却依旧强撑着狡辩道:“他本就是我儿子,你,你是什么人?难道还想当街行凶不成……”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顾敦一脚踹断了男子小腿骨,听着男子地上滚动痛呼,他才看向六郎杨冰笑嘻嘻道:“怪侄子,可让叔父好找,你这胆子大像我,不错。” 六郎抹了一把眼泪警觉地瞧着顾敦,半天才道:“你真是我叔父?”他是知道父亲还有个弟弟很远地方做官,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可是如果叔父汴京话,母亲和姐姐怎么从来没有说呢? “小子还怀疑起你叔父我来了?你姓杨对吧,你有个同胞姐姐杨八娘对吧?你姐姐开了一家药膳馆对不对?”顾敦决定将六郎拐回去藏几日,让杨八娘那小丫头担心几天再说。 六郎“嗷”了一声抱住顾敦大腿,仰头道:“叔父!你真是我叔父?这是个坏人,抢走了我钱,又见我长得俊俏,还要将我捉去卖掉呢,再打他一顿吧!” 顾敦哈哈大笑,觉得杨冰倒是比他姐姐杨八娘可爱多了,笑着踢了那男子好几脚,等巡街五城兵马司人来了,对小头领说了两句,笑着拎着六郎到了看得井井有味地郭业和柴晋跟前。 两人都戏谑地瞧着顾敦,郭业是开口道:“我都忘记了阿敦你不小了,是讨个老婆生儿子时候了。难怪瞧着人家小郎讨喜,就让人家喊你叔父。“ 顾敦打了个哈哈,同六郎道:“这位是叔父我师兄,你喊他师伯吧,至于这位嘛,喊他师叔好了。他们俩不但很有钱,还很有本事哦。” “真?难道师伯和师叔就是传说中高人?可是飞,飞檐走壁?”六郎眼睛亮了,他听了不少床头故事是杨葭改编“武侠历史”故事,是钦佩地那些飞着走路“大侠”了。 顾敦为了拐骗到孩子,自然将郭业和柴晋往厉害地说,后还吹嘘自己才是师兄弟三人中厉害,看着小孩子星星眼,格外地得意。而郭业却只觉得好笑,不过还是厚道地没有和胖子柴晋去拆穿他,后如愿地吊住了六郎,带着六郎回了燕王府。 六郎既然进了燕王府,杨家上下出动,大夫人是去见了娘家叔父,请他让开封府上下差役们也帮着寻找,两日后还是半点消息也无,整个杨家人都以为六郎不是没命了就是被人贩子贩卖出了京城。 小桃、百灵几个瞧着眼底发青,才两天辰光就瘦了一大圈杨葭担心不已,“八娘子,你这样下去,只怕六郎还没有找回来你却倒下了。” 杨葭突然抬头看向小桃几人道:“若是我没有带六郎来京城他就不会出事了,我真是后悔……”前世里这个时候六郎去世,今生没有被害,却失踪了。难道说某些事情是怎么样都改变不了? “八娘子怎么将责任往自个身上揽?说起来六郎这事儿该怪得还不是大夫人?若不是她责骂六郎六郎又怎么会跑出去?还有府里前后大门人,怎么就让六郎溜了出去?太不心了。”百灵言语地道。 小桃担心地看了百灵一眼,就算事情大半责任大夫人,可这话也不能说出来啊。杨葭也明白,却没有拦着百灵,因为她虽然自责,但是也怨恨大夫人。人与人之前感情是相处出来,她如今不仅将六郎当做弟弟,是当做儿子般对待,如今这孩子不见了,她比这家中谁都伤心难过些。 “八娘子,夫人那边小丫头过来传话,说是二娘子带着孩子到了,让你去正房二娘子和小郎。”画眉进了屋子,瞧着一屋子人沉郁样子,心里也很难受。尤其是想到正房因为二娘子到来热闹劲儿,心里是觉得大夫人不慈了。 杨葭“嗯”了一声就起沈,也不梳妆换衣裳了就出了门。正撞见换了一身衣杨芊,她瞧着杨葭眼底青色,关心地握着她手道:“八妹妹,六郎一定会平安无事。”她瞧着后面跟着几个丫头不是自己心腹,就是对杨葭忠心耿耿,便低声道:“我猜大夫人心里定不自着,担心你怨恨她呢。你如今这般去见二姐姐和侄儿侄女们,她心里定会生疙瘩。我知你心里不好受,但是事到如今,只得往好得方面想,你以后许多事情要看大夫人心情呢,还是去换件好看点衣衫吧。” 杨葭摇了摇头,淡淡地道:“我本就不高兴,大夫人也是知道。就算梳妆打扮了也遮不住心底事儿,何必强颜欢笑?再说了六郎也是二姐姐弟弟,也不必瞒着她不是?” 杨芊见杨葭坚持,只得由着她了。待两人到了正房前头,就听见女子清脆声音中带着不以为然:“……阿娘何必自责?您是正室大妇,教训庶子庶女那是天经地义之事。六郎小小年纪就做出这般陷您入不义事儿来,大了还得了?幸好丢了,不然等他大了指不定忤逆不孝呢……阿爹知道了又能说什么?他又不是只有六郎一个儿子,还有三郎和五郎呢……什么,担心吴姨娘、六娘和八娘心生怨恨?她们敢?” 莫说杨葭气得脑袋生烟,就是杨芊也气得不行,却见杨葭扯开门帘就冲进了屋子,她伸手都没有拉住,只等顿了顿脚跟着进了屋。 杨葭草草地对着大夫人行礼了就指着坐大夫人身边陌生而又熟悉杨兰冷声道:“敢问二姐姐,六郎是不是父亲骨血?是不是杨家子孙?是不是你弟弟?他如今出了事情,虽然他有错,但是他才不到六岁,多责任谁,二姐姐不清楚吗?” 杨葭抬头看向大夫人,一字一句地道:“不瞒母亲,六郎不见了,我是怨恨母亲,却不是怪母亲训斥六郎,而是怪母亲没有拘束好了下仆,若是那些个下人都用心责,六郎就怎么能混出府去?我也怪罪我自己,若不是我当初要带六郎来汴京,他也不会走失了……” 杨葭闭了闭眼由着眼泪滑落,“若是六郎找不到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从明日开始,我便出门去寻六郎,我相信他一定还好好,一天找不到就一个月,一个月寻不到就一年,总有一天能寻到他。” 杨葭将怨恨拿到嘴上说,她就不信大夫人真能罚她。她说完就对着大夫人福了福,也没有理会气得红了脸杨兰,也顾不得担心不已杨芊转身就跑了。 杨芊忙也对大夫人福了福道:“八娘是太担心六郎了,母亲,请容我告退去劝劝她。”也没有理会杨兰转身走了。 大夫人脸色很不好看,却因为六郎事儿只得忍了。倒是杨兰气极,扯着大夫人袖子道:“阿娘,这一个两个都爬到您头上来撒野了,你就该好生教训她们一通,不过是庶出贱丫头罢了……” “好了,别说了!”大夫人揉了揉额头,喝住杨兰抱怨,转头对着沈嬷嬷道:“去看西厢收拾出来没有,收拾出来了就带二娘子过去歇着吧。” 杨兰不悦地瞪着大夫人:“阿娘这是做什么?女儿可是为了您着想呢。” 大夫人没有好声气地道:“我事还用不着你来操心,你管好你自己事就好了。这次竟带着孩子背着公婆和丈夫回娘家,等六郎事情了了,我再和你算账!” 作者有话要说:嗯,今天略微早点,希望明天能早点~~~推荐下阿桥专栏,嗯,妹子们手动下收藏下吧,好希望过千呢?? 62、山重水复疑无路 却说燕王府中,六郎这小子却完全将杨葭这个姐姐和杨府抛脑后了,每日里兴致勃勃地去了燕王府中小校场看侍卫们跑马射箭习武,只能说男孩子天生就对这些运动有着渴望。 因着这日皇帝真个去祭天求雨了,顾敦也晓得大事为重,便护卫着皇帝出宫去太庙求雨去了,而郭业作为燕王长子临安郡侯,却能够家中躲懒。他一早随着自家侍卫练了一回枪棒,接过小厮递上来巾子擦去了额头上汗水,就瞧见了校场旁边背着手一脸渴望之色六郎了。 “顾公子还未将这杨小郎送还其家去?”郭业皱了皱眉头,觉得师弟这回做得太过了,就算是庶子也指不定多担心呢,又不是小猫小狗。便吩咐随从道:“一会儿你让二管事去杨小郎家中送个信,就说杨小郎我们家。” 待随从下去了,他扫了一眼六郎这才想走开,不想六郎却瞧见了郭业,双眼大亮蹬蹬蹬跑上前道:“君侯,那些大哥们说要你应了才可以收我做徒儿,你能应了吗?我,我让我姐姐给你束脩好啦。” 六郎听得其他人称呼郭业为君侯,虽不晓得是什么意思却聪明地跟着一样称呼,跟着先生读书要付束脩,想习武应该也是一样吧。 郭业笑了笑伸出手捏了捏六郎小胳膊小腿,倒是有一副好筋骨。人常说穷文富武,一般人家还真供不起儿郎习枪练棒,杨家不但是官宦人家,是地方大族,这小郎还是个庶子,倒是能够应了。如此一想,便道:“你离家已经是第三日了,父母亲人肯定担心,待你家人来接你时若是他们同意了,我便应了。” 六郎撇了撇嘴,低下了头,声音里有着失落,“阿爹才不会担心我哩,我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还有母亲,她只喜欢十姐姐。姨娘和姐姐才是待我好,可是她们都要听母亲。” 郭业听罢没有多说什么,嫡庶之分自古有之,这杨家大夫人魏氏听说名声不坏,倒是这杨大官人对着亲生儿子太过忽视了些,这杨小郎竟是从未见过生父,还真是闻所未闻。不过听说这杨大官人能谋到扬州知府缺,走得是裴相公路子,若是裴梁人,那这杨家倒是得小心亲近了。 六郎自是不知道郭业心中所想,只当郭业是答应了,便想着要不要归家去求八姐姐应下呢?这熊孩子完全将大夫人抛一边了。 而随着六郎“失踪”消息传开后,亲朋故旧家反应各不相同。陈家赶到京城是陈家三老爷夫妻,虽然寻到陈沁后让他们夫妻知道了侄女儿并不是“私奔”离家,但是杨家面前还是大大地丢了人,是欠下了偌大人情。 陈三夫人想起运妫州作知州陈二老爷夫妻打算,心里就厌烦得慌。若是真疼惜女儿,怎么舍得将嫡女嫁给胡人?哪怕这个胡人很有势很有本事。 想到自个夫君为了侄女儿杨家人面前低过头,被老夫人责骂,被大名府人指指点点地嘲笑,她就怎么也不能原谅二哥一家子。 所以听到陈沁状似善良地道:“婶娘,让咱们家人也帮着外头寻寻杨小郎吧,也算是还杨家人情。”陈沁勾了勾嘴唇,心里头却暗道正好将事情宣扬出去,让人们却看看魏氏真面目,什么贤惠,都是虚,还不是苛待庶子女?她心里头还是记恨着杨家人将她消息传出给家人。 陈三夫人深深地看了侄女一眼道: “杨大夫人魏氏叔父是开封府尹,若是他都寻不到人,咱们家几十个家仆怎么可能寻到人?再说了,这也是杨家事儿,魏氏也没有使人上门求帮忙,咱们家就当做不知道了。” 事到如今,哪怕她自丈夫处听来了二哥二嫂以及陈沁打主意,她都觉得骇然,他们可真是胆大包天呀!竟然私底下和完颜部有了约定,趁着皇帝急于收拢权柄时,挑动朝廷借助完颜部势力而灭辽决心。而陈沁,一个小娘子,竟然半点不犹豫地听了野心勃勃父母话,半点不将礼教规矩放心中。想想她就担心不已,只盼着这个侄女真如他们事前盘算一样,顺顺利利地得一个封号嫁给那完颜什么胡人了,免得让陈家继续成为大名府笑柄。 陈沁知道陈三夫人不喜欢自己,她自然也瞧不上陈三夫人,觉得这些个女人一个个眼睛只盯着男人、小妾孩子,吃什么穿什么,一辈子庸庸碌碌。她不同,当她见过妫州风雪,草原广袤后,就觉得自己不该与寻常女子一般庸碌地走完一生,她要和王昭君、花木兰那等女子一样成为传奇。所以父亲密信一来,她没有和家人说一声,就偷偷离开了大名府来了汴京,果然见到了曾塞外见过完颜阿骨打,也替他出了几个主意,待得朝廷这阵子祈雨风波过去了,便会将与完颜部结盟事儿提出来!若是不出意外,朝廷会册封自己为郡主嫁给完颜阿骨打。 她对陈三夫人道:“婶娘这话说得太没有人情味儿了,杨家与陈家同为大名府大家族,帮着寻人也是应该嘛。” 陈三夫人虽然知道陈沁心高气傲,但是也没有想到她会高傲地去自比王昭君,和和亲胡族为荣。若是知道了,指不定以为陈沁疯魔了呢。如今又见陈沁故意要将杨家事儿捅出去,没好声气地道:“侄女儿何必操心别人家事儿?杨家将你行踪告知家中难道还错了?你也不必恨她们家人多事,反正事已到了这个地步,便是老夫人都不会再反对你嫁给一个胡人了,又何必多生事端?侄女儿还是好生替自己打算打算把,那个完颜骨头男人是一部首领,身边女人定不会少,哪怕你真得了朝廷册封,这日子过得如何还是要看自己,咱们汉人排斥胡人,说不得胡人那儿也是一样排斥汉人呢。” 陈沁没想到陈三夫人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以为然地撇嘴道:“胡人才不像汉人呢,他们是讲承诺讲信义,阿骨打答应过我,只会认我生孩子为嫡子,以后是他继承者。” 陈三夫人气红了眼,吐了一口唾沫呵斥道:“还不住口!什么孩子,你还没有嫁人呢。老夫人如今虽然不反对了,但是你若再这般不知轻重,她必定不会轻易揭过。”陈三夫人见陈沁一副油盐不进样子,心里气急,又想终究不是自个女儿,这般看重男人誓言,早晚有她吃口头日子。 虽说陈家婶娘侄女这番争执不欢而散,但是陈家终没有大张旗鼓地排除家仆去寻人,也算是小小地偿还杨家人情了。 但是杨四太夫人和杨芝这对祖孙却做出了与陈家人截然不同反应来,杨四太夫人本就对大房有心结,如今又因为孙女婚嫁要巴着吴王府,自然就假作好意地去了吴王太妃,吴王太妃自然看不上小小杨家,不过自家孙女是踩着杨家五娘上位,出于一种“补偿”心理,她让吴王府按照规制拥有三百侍卫全部出动去寻人,一时间整个汴京都惊动了,其中便有太后娘娘弟弟寿宁侯家。 “……之前宁娘之死太后娘娘说没有证据说是杨魏氏那大女儿做,就不好动手报复。如今这可是真真切切额,杨魏氏不慈将庶子给弄丢了,这样妇人如何当得起朝廷诰命夫人?”寿宁侯夫人太后娘娘面前哭诉道,只一个意思,报复杨家,报复川侯家。 向太后其实很不喜欢弟媳妇,便是弟弟寿宁侯十余年里头给自己惹下大大小小麻烦后,情分也渐渐断了。对于向宁那个侄女儿,情分就单薄了,不然也不会对向宁之死轻轻揭过了。这些情绪太后娘娘自然不会与外人道,面子上待娘家还是不错。她本有些不耐烦,却听见屋外响起一阵炸雷轰鸣声,心中一颤,立时扶着贴身大宫女起身看向窗外,但见狂风大作,天也阴沉沉滴下来,好似真要下雨了。 若是下雨了,百姓岂不是加认定皇帝乃是上天认定圣明之君,大臣们岂不是要倒向皇帝了?她心中一沉,不耐烦地对着寿宁侯夫人道:“哀家这就下旨意去杨家,夺了杨魏氏逢封诰,你退下吧。” 寿宁侯夫人得了准信,心中高兴,对太后娘娘咳了头就被宫女引着出宫了,丁点也不关心太后娘娘情绪转变,可见这骨肉至亲离了心也不是没有原因。 这些事儿杨葭当然半点也不知情,她手里拿着六郎平日里喜欢一个彩泥陀螺站窗前发呆,要下雨了,六郎会不会淋雨会不会生病…… “轰轰轰——”电闪雷鸣间,倾盆暴雨浇向大地,有狂风吹着雨丝飘进了屋中,几个丫头劝不动杨葭,只得关窗关窗关门关门,却见院门前有人冒着雨急奔而来,正是三郎杨冼,他身上甚至没有披一件蓑衣,头发衣服全都湿透了,朝着东厢门高声地道:“八妹妹,六郎有消息了!六郎有消息了!” 杨葭先是一怔,随即狂喜起来,不待丫头们寻到雨伞便朝着杨冼奔去,抓着他手连声问道:“三哥,你说可是真?六郎,六郎真寻到了?” “是真,方才燕王府管事过来了,说是咱们六郎被拐子哄骗时候,被临安郡侯及殿前司顾都虞候瞧着了,就救了六郎,这两日因为不清楚六郎身份,就留着他住进了燕王府。” 兄妹俩个雨中像傻子一样对话,完全忘记了淋身上冷雨,脸上眼睛里都是满满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嗯,昨天加班,到家都九点半了,累得慌就早早睡了,不好意思~~~这章算是补昨天,我继续去码一章???? 63、柳暗花明又一村 “八娘子,六郎有消息了是大好事儿呀,请三郎进屋吧,他都淋湿啦。“小桃匆匆一手举着一把雨伞遮到高兴得忘乎所以兄妹头上,打断了两人对着雨哈哈大笑呆傻。 “呀,是妹妹不是,三哥请屋吧,喝口热茶再回去换衣裳。”杨葭接过小梅一把伞,亲自替杨冼撑着伞。 “不了,我还先回去换身衣裳,待收拾妥当了还要赶去燕王府接六郎,顺便表示谢意。至于喝茶有是机会。”杨冼咧嘴一笑,多日里因为六郎而提起心放了下来,整个人都精神了。 杨葭也没有强留,点头道:“三哥说得对,你些回去换衣裳吧,若是受凉了就遭了。我也去换上出门衣裳,随着三哥你一道去接六郎。”她见杨冼有些迟疑,忙道:“三哥放心吧,我就马车中坐着,不跟着你一道进燕王府就是了。” 杨冼点了点头,接过样葭手中雨伞转身就走了,杨葭才和小桃共着一把伞回了屋,就喊着百灵和画眉取水取水,拿衣裳拿衣裳,只用了一刻钟就简单地梳洗了一番换好了衣裳,穿上了木屐举着雨伞就往正院去了。 杨兰瞧着杨葭穿着窄袖短摆衣裙愣了下方挑眉冷道:“八妹怎么这样一幅打扮?难不成你也要跟着三郎一道去接六郎?”又见十二三岁杨葭亭亭玉立样子,心中一股浊气涌上,讽刺道:“还是说我们小八娘见六郎燕王府就上厚着脸皮上门?那可是一等亲王府邸,你少给捣鼓些事儿给杨家丢人了。” 大夫人瞪了杨兰一眼:“怎么和你八妹说话?你回去照看小娘吧,这儿事情你少多嘴。”又转头看向杨葭叹息道:“你担心六郎去接他,我也不拦着你。只是你二姐说虽然难听却也是事实,王府门槛太高,没得帖子入不得内。” 杨葭忙屈膝谢过大夫人:“多谢母亲体贴女儿。还请母亲放心,我会一直马车里等着,不会下车,自然不会冒犯了王府丢杨家脸。” 大夫人点了点头,又嘱咐杨冼道:“你若是见到了燕王府贵人,定要好生地拜谢一番,若是只见到了管事等下人,就说待他日我们全家登门拜谢。” 杨冼忙躬身应了。大夫人这才又看向杨葭道:“这次六郎遇到了贵人这才有惊无险,若是真出了事,我这个嫡母脱不得干系,你这个做姐姐是不好受。接到了六郎,你好生和他说说,我算是怕了他,以后再也不敢管教他了。” 杨葭虽从来没指望过大夫人对待自己姐弟真正慈爱,且还隐隐防备着大夫人,但是让大夫人说出这样话来,可见大夫人是真厌烦了自己姐弟几个了。虽则这样子大夫人很可能不会再打自己主意了,但是她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忙跪下道:“母亲,之前话是女儿慌不择言才说出来气话,还请母亲莫要放心上,我们都是母亲孩子,母亲教导我们是我们福气,不敢有任何怨言。这次六郎确实错了,还请母亲重重罚他。” 大夫人靠胡床雕花背考上,摆了摆手,语气寥落:“先去将六郎接回来吧,其他事情待回来了再说。” “我看八妹妹你是故意吧,故意想要拿六郎来害阿娘失了名声。我看呀,这才五六岁小郎懂什么呀?该不会是谁暗地里六郎耳边说了阿娘不是,才弄出这么多事来……”杨兰凉凉地道。 大夫人横了杨兰一眼,摆手让杨冼和杨葭去了,又和杨芊说了两句话,待屋中只剩下母女三个了,大夫人才沉下脸盯着杨兰道:“你自回了娘家就对庶出弟妹们冷嘲热讽,你是想干什么?你以为你这样子是为阿娘我抱不平?你这才是要毁掉你阿娘我名声呢。” 杨蕙也不高兴地道:“五姐、八姐姐和咱们一样都是姓杨,二姐姐你是嫁出去了,以后用不着和姐姐们相处,我可是家呢。若是因着二姐姐你将兄弟姐妹都得罪了,就算他们不能把我们怎么样,但是心里总会不舒服得。况且以后说不定咱们嫡女也有不顺当时候,还需他们帮忙呢。二姐姐还是少冲他们发火才是。” 杨蕙同杨兰这个姐姐相差了十岁,相处时间也是极短,虽知道是同母所出,但是感情实有限,且杨兰性子极为执拗又要强,杨蕙实喜欢不起来,现说了这些话也是实忍不住了。 杨兰是偷偷地带着儿女和所剩不多钱财回娘家,心里本就窝着一股火,哪知到了娘家大夫人只顾着寻庶出小崽子,就算和自己说话也是教训自己居多,她心里火越发大了。不好冲着大夫人好亲妹妹十娘发,只得都冲着庶出弟妹们发了。如今见小杨蕙都来指责自己,不由得气恼地冲着大夫人嚷道:“我就知道阿娘你会偏心,纵得十娘都来指责我这个姐姐。也是,我如今是泼出去水了,哪里只得阿娘费心?我这就带着孩子离开,母子三个死外头算了……” 杨兰哭喊着就往外头冲,让几天都没有睡好大夫人只觉得太阳穴抽抽地痛,怒极反笑,指着杨兰骂道:“你倒是厉害了,竟冲着你阿娘我撒泼。你要走就些走,莫要再来见我就是了,哪怕你是被人欺负死了也不要告知我,那个叫我是个偏心阿娘呢……” 杨兰看着大夫人哆嗦着嘴唇和红红眼眶,瞪大了眼睛,突然嚎哭出声跪大夫人脚边抱着大夫人双腿道:“阿娘,是我不是,女儿是心里苦啊,受了几年气没地方发,攒了几年委屈没有地方诉啊……他们萧家欺负人呢,只想着榨干女儿嫁妆,还瞧不起女儿啊……” 大夫人也不是真生杨兰气,见她这样子心肠也软了,搂着杨兰痛哭出声,连站一边杨蕙也跟着抹起了眼泪来。 待母女三人收了泪喊了丫头打水净脸时候,却见大官人只带着一顶竹斗笠匆匆赶了过来,“夫……人……,夫人,皇宫来了人,说是,有娘娘旨意到了。” 母女三人都惊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忙唤了丫头婆子们进来伺候梳洗,又让大管事去请了传旨内侍花厅里喝茶,好生伺候着。 杨兰忍了又忍还是开了口问道:“阿娘,这宫中怎么会有旨意来?难不成是我来了娘家被皇后娘娘知晓了,所以才有了这个旨意?” 大夫人摇了摇头,她不过是五品诰命,还不够资格每月入宫给娘娘们问安,就算正旦皇宫摆宴请了所有品级官员和夫人们,她也是站靠后位置,这么多年下来,连娘娘们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现有旨意到了她也很茫然啊。 待大夫人等人大妆好去了花厅,她瞧着那白面无须内侍四十来岁年纪,虽一脸福相,但是目光有些冷,见杨家人出来了,放下茶杯轻咳嗽了一声道:“某乃昭和宫中郑大世,现特来传太后娘娘旨意,杨魏氏跪听接旨——” 大夫人心中很是不安,杨兰和杨蕙连着花厅门边丫头们也跟着一并跪了下来,便听见那内室尖着嗓子拿腔捏调地道:“杨魏氏教女不严,待子不慈,忝为朝廷命妇,今暂夺其五品孺人封诰,以儆效尤。尔当自省自勉,改过自,不负哀家厚爱。” 大夫人只觉得一阵头悬目眩,她教女不严?她何时教女不严了?何时待子不慈了?她根本就没有儿子啊…… “杨魏氏,太后娘娘慈谕,还不恭领了?”内侍冷冷地说道,他眼里大夫人不过是个小小五品官妻子,自然半点不放眼中。 大夫人虽失魂落魄,却也是极为坚韧之人,咬着牙强撑着领着旨意,被杨兰和杨蕙扶着起身后,将其供香案上了,才伸手入袖子,跳过了那个装着百两银票小荷包,而是将里头一个小荷包掏了出来递给了内侍,那里头装着一颗鸽子蛋大小夜明珠,“大人,请大人指点妇人一二,太后娘娘如那天上之人,怎么会惦记着妇人呢?” 那内侍捏了下荷包后,眼中倨傲少了些,暗道这杨家倒也有些家底。便低声道:“贵府大娘子可是将寿宁侯府结下了仇怨吧,恰巧这几日贵府六郎因杨夫人而失踪,自然有人将这事儿捅到了太后娘娘面前。杨夫人出手大方,某再透点话,太后娘娘对令夫是有些印象,那是裴相学生不是?太后娘娘这旨意中可是说暂夺,夫人作件让太后娘娘高兴事儿,说不得这诰命身份就回来了呢。”那内侍说话时候,目光却瞟向了站杨兰杨蕙身后杨芊身上,完全是打量货物眼神。 待大管事送了内侍走,大夫人就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今日这打击于她而言实是太大了。她这么多年陪着丈夫走了过来,唯一能让她安慰就是这个诰命身份了。 “阿娘!您怎么样?我扶您回房去了……阿娘你还说让我不要怪庶出贱种,若不是他们惹出来事儿,怎么会出了这种事……还有大姐,就算要做什么,也该将痕迹给抹去才是呀……”杨兰扶着大夫人回房,嘴中还嘀咕着。 杨蕙倒也罢了,杨芊听着杨兰口无遮拦话语,恨不得拔腿就走。大夫人进房门时候,扫了杨芊如花娇艳容颜下,想起那郑内侍打量杨芊目光,心里自然是明明白白。 64、杨葭巧心思教弟 “八妹妹就车中等着我吧,你一会儿见了六郎也别太生气了。”杨冼瞧着杨葭沉着小脸,下了马车后还是多嘱咐了一句。 杨葭笑着摆了下手道:“三哥些将六郎接回来便是了,我不是乱发脾气人呢。”她心里却想着要好生教训六郎一顿,大夫人对自己姐弟厌恶不要紧,要紧是将来六郎长大了,若是入了官场,被有心人一句小小年纪就不敬嫡母,算计嫡母话,他无论是做官还是做其他都将被人诟病。她明白这个道理,相信杨冼也是明白,哪怕六郎不过是小孩子脾气完全没有想过去算计大夫人,世人却不会理会这么多。 杨葭活了两辈子加起来三十来岁了,却并没有做过母亲,但是她确确实实地将六郎这个弟弟将儿子一样疼。若不是这样,她也不必为如今六郎无意间闯下“祸事”而头疼,相反了还该高兴,毕竟得了大夫人多厌恶,将来杨芷去世了,她是绝对不会让大夫人做主嫁给赵霖了。见杨冼随着王府门子进了侧门不见了身影,她才放下了马车车帘,靠车厢里头叹了口气。 杨冼是否见到王府贵人,杨葭不得而知,只是短短小半个时辰她却觉得格外漫长,正觉得不耐烦而掀开了车窗帘往十丈外王府大门前瞧时,却不妨被冒着小雨骑着马归家顾敦瞧了个正着。 顾敦一瞧请杨葭脸,就挑了下眉头。虽则他也打算这日将六郎消息送回杨府去,但是如今事儿被郭业抢了先,他又觉得有些不舒服了。策马走到这了杨家马车前,还伸出马鞭敲了敲马车厢,见杨葭瞪大了双眼,心里头还暗道,这丫头眼睛倒是不小,挺圆。 “你这小娘子是谁家?怎么瞧着有些眼熟?”顾敦故意打量了一番杨葭,遂又做出恍然大悟样子自命不凡地道:“莫非小娘子小小年纪就想来瞧瞧这王府里头俊俏郎君?哎呀,不知道本公子还入不入得眼去?” 杨葭瞬间就目瞪口呆,自己这是被调戏了?自己如今虚岁还不到十四岁呢,同已经发育杨芊完全不能比,这顾敦也好意思调戏?她心里头不喜,脸上却装出生气样子指责道:“你是何人?连我这样小姑娘都污蔑?我不过是这里等我哥哥罢了,他是接到王府管事帖子才入府。你若是再胡说八道,等我哥哥来了,我定要他同你理论理论。” 若是一般人瞧见人家小姑娘委委屈屈样子,大抵都会有些同情或者怜惜,顾敦却不是寻常人,他瞧着杨葭样子只想到一个词,那就是装模作样。他呵呵一笑,眼中露出兴味来,“让你哥哥同我理论?你可知我是谁?还是说你哥哥有什么本事?能如我这般?”他说着手中长鞭抖动,地上一颗石子被卷起,又被抽了一鞭那颗石子竟然就对着天上飞过一只麻雀射去,然后,那只死鸟众人屏息中落了地上。 “好!虞候这一手当真了得!”顾敦身后跟着侍卫反应过来后大声喝彩起来,瞧着他目光都闪闪发亮。 相对,杨葭吞了吞口水,脸上有些惊恐。哪怕前世赵霖行为再怎么龌龊,却也是私底下弄些阴谋诡计,哪里像顾敦这样子直接以武力来碾压?想到顾敦揍冯家兄弟事儿,她相信顾敦对自己家哥哥定也是下得手去。可是让她这样子低头,还真是不甘心呐…… 便此时,杨冼已经领着六郎自王府侧门出来了,当瞧着马车旁边顾敦一行人时,杨冼以为是谁来寻衅,待听到六郎指着顾敦道:“这就是救了我顾叔父了,他待我可好了,可厉害了!”这才放下心来,走近抱拳道:“可是顾虞候?某乃六郎之兄,杨家三郎冼,多谢虞候救了六郎。” 顾敦心里想着杨家兄妹情况,正想说什么,却见杨葭跳下了马车,拉住六郎狠狠地拍了他屁股几下后搂着他嘤嘤哭泣道:“这个不听话孩子,你可将八姐给吓死了,你可知道,你若出了事一家人都没法过好了……外头人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好人坏人可不是只看一张脸,你呀,这次可闯祸了……” 杨葭说完才红着眼眶看向顾敦道:“顾虞候见谅,您当然是好人了,帮了我们六郎呀。我想您留我们六郎王府三天也是有苦衷,对不对?不然早就将他消息送去我们家了。”这话狠,言下之意,就是顾敦故意多留了六郎王府几日,哪怕帮了六郎,也不全是好意。 顾敦身后汉子们个个都伸长脖子看热闹,就是顾敦也暗中磨牙,这小丫头竟没有被自己方才一手吓到?只是杨冼有些不安地瞧了杨葭一眼,示意她不要胡说,抱拳对着顾敦道:“舍妹年幼无状,还请顾虞候莫要和她一般计较。方才王府管事已经向我解释了,说先是没有打听出杨府地址,后郡侯和虞候都忙于公务,实是分不开身,故而多留了六郎几日。” 杨葭心里冷哼,脸上却露出不好意思来,对着顾敦不好意思地道:“呀,那倒是我误会了,不过就算是君侯和顾虞候都忙,这下人都能遣出两个,毕竟咱们家这三天这么大动静地寻人呢。哎呀,是我失言了,我怎么可以怀疑顾虞候居心不良呢?请容小女子给您赔罪了。”说完装模作样地对顾敦福了福,至于因为她话其他人想法,呵呵,那就和自己无关了。 杨家马车驶远了三四张,车帘子一阵晃动,却是六郎伸出了脑袋高声道:“顾叔父,我过几日我再来寻你玩呀……”就被人给拖了回去。 “这小子……”顾敦甩了下马鞭,倒是个有福,有杨家这小丫头护着,大概不会怎么样了。后面兄弟们上前打趣,也被他一一给挡了回去,便不再讲杨家人放心里,却不知杨葭和六郎归家后因为他一时义气之举惹上大麻烦了。 杨葭马车里并没有教训六郎,只是让车夫多绕了一点路,让马车去了城西棚户区,杨冼猜到杨葭意思,赞许地看了杨葭一眼,暗道八妹果然是个聪明人。 因下了雨,本就低矮狭窄棚户区显得陈旧且拥挤,地上污水横流,推着木板车驶过将污水溅得到处都是货郎,时不时还能瞧见骡马拉屎……再加上狭窄街道两边加盖木板楼房,显得天都矮了许多。 杨葭和杨冼都穿着木屐,下了马车后直接踩地上,倒是六郎,还穿着那日偷跑出门时布鞋,却被哥哥姐姐给拉下了马车,嘟着嘴看着被浸湿鞋底,抬头看向杨葭:“八姐……” “看看那些孩子!”杨葭指着穿着洗得花白布衣端着篓子叫卖归来半大小子,又指着一群穿得破烂也不知是做事了还是乞讨归来五六岁小孩子们让六郎看,那些孩子瞧向杨家兄妹光鲜衣着以及高大马车,黑漆漆眼中都是艳羡,以及小心翼翼。 “他们里头有许多就是偷偷跑出家被人拐来汴京,每天吃不饱饭穿不上干净衣裳,做不好事情挣不了钱还要挨打。你进去瞧瞧他们住地方,十几个孩子挤着睡,都没有干净被子盖。”杨葭说着就让下一个高大家仆领着六郎进了一间屋子里去瞧人家孩子住地儿。 六郎带着好奇跟着家仆进去了,杨冼才对着杨葭感叹道:“八妹用心良苦呀。” “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父亲是难得见上一面,母亲……她以后大概不会再理会我和六郎了,至于姨娘,她只要不犯混我就该庆幸了,哪里指望她能教六郎什么?他总归是亲弟弟。当然了,三哥你也是我亲哥哥,可终归有些不同。”杨葭摇头苦笑,同父异母终究是隔着一层,她清楚,杨冼自个也是清楚。 杨冼默然,自他过了十二岁后,对于父亲杨华也没有任何期待了。就姐弟俩都沉默时候,六郎带着震惊惧怕神情回来了,直到上了马车,他才扯着杨葭袖子开口问道:“八姐姐,是不是我没有被顾叔父帮着话,也会和那些孩子住一样屋子,也脏脏吃不饱穿破衣服?” “……”杨葭无语了,沉着脸冷声问道:“你就只想着顾叔父帮了你?没想到你错什么地方?你若是想不明白,今夜就不要吃饭了!” 六郎憋着嘴看着杨葭,看八姐还是沉着脸,便将目光投向杨冼:“三哥……” 杨冼难得没有哄着六郎,淡淡地道:“你八姐姐也是为了你好,你好生想想吧。若是想不明白,明日起,就跟着三哥我读《礼记》,你也不小了,该知晓规矩礼仪了。” 六郎并非真半点不懂杨葭为什么生气,只是因为杨葭对他太好了以为自己做什么姐姐都不会怪自己,现才发觉不是这样…… “六郎不该偷跑出家来,以后我再也不敢了。”六郎眼眶地闪着委屈泪光,“八姐,你不要不理我,不要罚我不吃饭……” 杨葭叹了一声,搂过六郎郑重道:“你知道每一年汴京有多少像你这样孩子被拐走了吗?每年都有三四百个孩子不见了呢,他们都被拐到了千里之外地方,被人打断了手脚成为乞讨小乞丐,每天还要挨打,大多都长不大就病死了,然后被野狗吃了。” 杨葭话将六郎真切地吓到了,就是杨冼都听得恻然,“被,被野狗吃了?真?” 杨葭给了杨冼一个目光,点头道:“当然是真了?六郎,我们不是不许你出门,但是你出门身边一定要跟着家仆,不可以一个人出门。你看三哥,是大人了吧,每次出门不还带着来福和来寿?” 六郎一想杨冼出门时确实带着人,只觉得杨葭说都是真,遂用力点头道:“八姐,我以后再也不一个人出门了,我不要被狗吃……” “好,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我们六郎可是男子汉,要记住自己说话。一会儿到了家,你跟着我去给母亲磕头赔礼去,母亲是长辈,她训斥你也是为了你好,知道吗?”杨葭见六郎应了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只是等到了家,方才知道放心放得太早了。 马车才进了门,杨芊就一脸急色地从转厅冲了出去:“三哥、八娘,你们可回来了,出大事儿了。”她目光落站杨葭身边六郎身上,深呼了一口气:“太后娘娘下了旨意,说大夫人不慈夺了她诰命身份,二姐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作者有话要说:嗯,前几天都特别地忙,昨天没有,好惭愧,我明天双补上~~~ 65、嫡母庶女终成仇 杨葭等人脸色当即就变了,杨葭低头看向六郎眼中净是晦涩之光,如此一来,大夫人对自己姐弟就不是厌烦而是愤恨了。之前自己还想着带着六郎去给大夫人磕头赔罪,大夫人就算心里不舒服总不至于和六郎一个小孩子计较,如今却是难了啊…… 杨葭心情沉重地牵着六郎对着杨冼、杨芊去了正院,才进了门,一个物件就被当头砸来,杨葭本来想闪避,一念之间脑中闪过什么,终没有避开,就额头上传来剧痛时,听见了杨冼、杨芊以及六郎惊慌失措声音。 “八娘!”几个人瞧着杨葭头发上茶水渍和血迹,都呆住了,杨蕙本来也对杨葭及六郎恨上了,如今却见她头被杨兰给打破了,心里又涌上一些怜悯来,正想劝杨兰下,却见杨兰冲着六郎就是一个巴掌扇了下去,“混账东西,小小年纪,连嫡母都算计上了!果真和那贱胚子生母一般是个祸害……” 六郎机灵也是个六岁孩童,闪避不得被杨兰一巴掌打到脸上当即大声哭了起来,泪眼模糊中半边脸颊已经肿了起来,可见杨兰这一巴掌是丝毫没有留力气。 “住手!”杨冼气得不行,六郎就算错了也是无意之举,且他还根本就是个孩子,杨兰就算是为大夫人出气,毒打庶妹和庶弟也太过了! “二姐姐难道忘记了你如今身份?你现可不是我杨家人,而是萧门妇!六郎和八娘就算做错了,自有父亲母亲以及我这个兄长教训,还轮不到你一个出嫁女不顾身份地动手。”杨冼一把抓住了杨兰手腕,冷声说道。 杨蕙也忙拉住杨兰劝了起来,杨芊则是掏出帕子按杨葭头上,又抱过大哭六郎哄了起来,瞬间厅中就乱糟糟。 “出嫁女?就算我是出嫁女也是杨家嫡出二娘子,教训你们这些庶出贱东西还是够格!今日你们将我阿娘气得晕倒,被想我轻易放过你们……”杨兰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沙哑声音给打断了。原来是大夫人头上缠着头巾扶着绿翘和红绡手出了内室。 大夫人看向哇哇大哭六郎,再看头被砸破杨葭,心里浊气却重了,却不得不忍着,语气疏淡地道:“六郎既然回来了就回屋去吧,我这个嫡母以后是不敢再说什么了,至于八娘,你二姐姐也是担心我才气极了,你一向懂事明事理,就不要放心上了,一会儿让下人去请大夫来瞧瞧就是了。” 若是大夫人诰命身份没有被剥夺,杨葭此时定会拉着六郎对大夫人各种跪求赔罪,但是此时杨葭却是老老实实地拉着哭泣地六郎给大夫人磕了三个头什么都没有再说了,因为她知道,此时此刻,无论她和六郎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用了,他们和大夫人之间怨仇是真结下了。 大夫人扫了一眼杨冼和杨芊,却是吩咐杨蕙道:“十娘,还不领着你二姐回房去?你外甥哭呢。”杨兰不愿意,恼恨道:“阿娘怎么就这样子心软?这些贱胚子个个都不安好心,害得你诰命身份没有了,女儿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 “我都说够了,是不是连你也不听阿娘话了?你若是再多嘴,马上带着孩子给我离开杨家滚回洛阳萧家去!”大夫人冷声打断次女话头,又对杨冼杨芊几个道:“你们也下去吧,以后不必天天来我这儿请安,五天来一次即可。” 杨冼和杨芊知道自己兄妹是无辜被牵连,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和杨葭、六郎一道出了正院,将这对看着狼狈不已两人送回了东厢,等大夫来瞧过了说是没有大碍了这才离开。 杨家额头流了血看着恐怖,其实也不是很重,不过是破了皮而已,就是大夫也说好生养着不会留下疤痕。而且就算真要留疤,杨葭也没有心思为这个烦恼,如今真和大夫人结下仇怨,她心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倒是小桃、百灵和画眉几个,见杨葭和六郎姐弟不是外头受伤而是被嫡姐打,都是一副眼泪汪汪样子,百灵是怨恨地道:“就没有见过二娘子这样狠人,她是存心要毁八娘子容呢,这伤若是再偏了点可还得了。还有六郎,小脸上一个大大青紫手印,嘴里牙齿都松动了……“ 杨葭待小桃将清清凉凉药膏抹自己伤处后,想起六郎肿老高得脸颊,也很心疼,但是却狠着心道:“六郎这次创了这么大祸,是该受点教训。至于我伤,大夫都说好生养着不会有事,你们怎么都还是这副谁欠了你们钱神情?好啦,我和六郎都饿了,你们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没有,要个索饼和豆腐汤过来,去问问六郎想吃什么,一并端来。” 小桃忙转身抢着去了,余下百灵依旧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三郎说得不错哩,二娘子真是管得太宽了。打了八娘又打六郎,大夫人都没有说什么呢……不过听说萧家人追到汴京了,二娘子也家里威风不了几天啦。” “萧家人来了?你是听谁说?”杨葭笑问道,她不是前世无知自己,此时并非是萧皇后为落魄时候,此时萧家也并不是败相毕现。萧家若是真追到了汴京来,杨兰应该讨不了好去。前世时候,貌似杨兰后是闹到这便宜父亲回京了这才跟着萧家姐夫回婆家去…… “这几日咱们家人因为六郎频频外出打探,门房当差刘叔几个去外城汴河码头打探时候,听码头人说有大船从洛阳来,正是萧家人包船。” 杨葭眼神一转,手指划过坐榻上铺着绛色金陵云缎,发出虽轻微却刺耳声音来,她才交代丫头们道:“就算萧家来人了,也是哄着求二姐回去,她定会拒个三四回才肯低头。二姐起码还要家里住上一个月,你们以后进出小心些,二姐连我和六郎都照打不误,只怕不会饶了你们。” “二娘子这样子闹,就不怕大夫人责怪?”百灵和画眉有点傻眼了。 杨葭苦笑,“除非太后娘娘将大夫人诰命身份还回来……”不想几个丫头听了眼睛都亮了,“六郎既然已经寻回了,那大夫人就没有不对呀,可以想法子告诉太后娘娘呀。” “太后娘娘说话是旨意,是绝对不可能错。”杨葭摇头,“而且就算是真错了,也没有人敢说她错了。所以这话以后不可再提了。” 杨葭知道,夺去官员妻室诰命,除了太后娘娘或者皇后娘娘旨意,还要礼部复核。礼部官员会上奏皇帝。如果皇帝反对了,自然就不成了。但是这旨意是太后下,皇帝这个时候绝对不会为了一个中低级官员妻子诰命而去扫太后娘娘脸。 “以后你们大概要跟着我过苦日子了。”杨葭想到大夫人憔悴而又苍白脸色,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扪心自问,大夫人这个嫡母已经做得极为厚道了。她本不打算与她为敌,不过是谋划着赚点钱避开嫁给赵霖去做继室罢了。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便是她自己也始料未及。不过事已至此,她只得硬着头皮走下去了,只希望便宜父亲杨华争气点,回京后谋到不错缺将大夫人诰命给挣回来了。 不过杨葭希望终究只是希望罢了,半个月后远扬州杨华收到了汴京送去书信,气得将书房里他喜欢一块端砚给砸了,气得胡须都好似都竖起来了。 “……都是些没用东西!早知道六郎是这般个不知轻重东西,当初就不该让吴氏生了他下来……”杨华气骂道,他儿子不多,嫡出儿子一个没有,庶出三个儿子,感情深自然是跟身边五郎,其次是身为长子三郎杨冼,至于一面都没有见到过六郎,根本是没有什么感情。如今这个没有感情儿子弄得妻子丢了诰命身份,丢脸可不止大夫人一人,还有他这个做父亲。 “大官人,依学生看,还是早日启程回城才成。不然大人待裴相公、向侯爷三节两礼从不曾短过,太后娘娘却夺了夫人诰命身份,只怕六郎之事只是面上说法而已。”幕僚陈西风深掬一礼说道。 杨华勉励平复心中怒气,点头道:“陈先生所言极是,后日就启程回京吧,不能再拖了。”他想到还有一摞帖子没有赴,少得了不少好处,不由得将此又算了六郎身上,只觉得这个小儿子就是个祸害。这些杨葭当然没有想到,她以为杨华这人不重视女儿,对儿子应该不错,哪里会想到杨华人扬州时候就厌上了六郎呢? 九月二十二是清秋节,这一日也是五娘子杨芊生辰,按照杨芊自己意思是下帖子请亲戚朋友家小娘子们来玩耍一日就行了,但是自从大夫人诰命被夺了之后,家中气氛实沉闷,杨芊也不耐烦过了,免得触怒了杨兰惹来了麻烦。杨葭知道了,只得费心思又添两件寿礼才安心。 “八娘子,门房里又拦住了秦娘子不让她进来,她只得让人将东西给捎进来了。”百灵带着一个粗使小丫头从门房回来了,一人手中提着一只竹篮子,也不知装了些什么,两人额头上都冒汗了。 杨葭让六郎老老实实坐直描红,这才下了榻,心里却想着要找个法子去见见秦敏才成。这小半个月里,她别说出门了,就是秦敏来家中好几次了,都被门房给拦住了。而这不过结仇于大夫人后明显后果而已,让杨葭受不了,却是大夫人那边动起了杨芊心思来了。 于大夫人而言,为了得回诰命身份牺牲一个庶女终身大概真不算什么,但是杨葭却知道,若是杨芊真赔上了终生,先前还算亲厚三郎肯定也会同自己及六郎姐弟生出隔阂来。 66、撩乱愁绪如秋叶 杨府门外,秦敏牵着弟弟秦歇又看了一眼杨家朱红色大门,这才转身缓缓走开。 “阿姐,为何八娘姐姐不见我们?”秦歇嘟着小嘴问道,“我们现又不是没有钱了。” “阿歇啊,你还记得祖父母还时黄姨娘吗?八娘和六郎阿娘不是杨大夫人,是和黄姨娘一样女子呢。可是这杨家大是杨大夫人,杨大夫人不许他们出门不许他们见我们,八娘和六郎就不能出门也不能见我们了。”秦敏丝毫不觉得弟弟小会听不懂,叹了口气说道。她也听说了杨大夫人诰命身份被夺之事,就算杨大夫人再宽厚,也会恨上庶出八娘和六郎。 秦歇年纪小,却记得姐姐说黄姨娘,鼓了鼓脸颊,叹息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样啊,不是故意不理我们就好……” “好啦,阿姐今日带阿歇好好逛逛京城,昨夜不是吵着说要学认字读书么?阿姐带你去挑些给小郎用笔墨砚台来。”秦敏暗叹,无论何等人家,只要男人纳妾家中子女分了嫡庶,这内宅想太平也难了。 秦歇欢呼一声,片刻后又道:“阿姐前几日答应待我去和芳斋点心,我听彭大娘说和芳斋点头就是天子老爷吃了都赞不绝口呢,难道比姐姐做药膳都好吃吗?我要尝尝才成。” 秦敏瞧着这两个月里长了点肉弟弟,心里都是柔软,笑着答应了。不想让秦歇也跟着走路,便是街边脚店雇了顶轿子,姐弟俩开开心心地去了。秦家姐弟才走,杨家院门就大开,不一会儿就见家仆急匆匆地打扫着大门前后,让左右邻居家进出之人诧异不已。 “叨扰了,是我们家大官人要归家了。”大管家抱拳对着路过之人满脸笑地道,心里头却是难得一阵轻松,这些日子里,不但小娘子郎君们日子不大好过,就是他这些家仆日子也难过起来,大夫人这怒气妥妥是要大官人亲自来浇熄了。 正院里,杨兰和杨蕙一左一右地簇拥着大夫人说笑,杨兰大女儿绛姐也难得地被抱了出来,只杨冼、杨芊、杨葭以及六郎四人坐一边沉默着。杨葭看六郎低垂着头,捏了捏他小手,又瞧了一眼神情和从前无二大夫人,心中升起异样感觉来,可是却又无从问起,只是想到便宜老爹杨华即将到家,心中就非常地不安。不一会儿就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夫人,大管事回来了!” 杨葭顿时来了精神,不管怎么说,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些看明白大夫人打算才是好。杨葭正想着,就看见大管事领着两个抬着一个一尺见方大楠木箱子进来了。他给大夫人和众娘子郎君请过安后,就指着那箱子笑道:“夫人,这是大官人让提前送回来今年扬州以及金陵、润州等地一共八家玲珑阁帐册,还有大官人离开扬州前商户和富绅们孝敬银票。” 大夫人神色平静,反倒是杨兰双眼一亮,笑道:“阿娘,阿爹这人还没到,竟先使人将帐侧送回来,可见心里头是一直挂念阿娘还有咱们家。” 杨蕙对同胞二姐很是不耐烦,笑着问大管事道:“前头回来只是送这个吗?我阿爹身体如何?五郎呢,怎么不见人?” 大管事忙道:“听回来百福说大官人身体很好,每日行卧起居半点不见疲态,还亲自教导五郎读一个时辰书呢,也是如此,才没有让五郎前头回来。” 百福是大官人杨华身边长随,也是大管事侄儿,大夫人也是知道,这话必定是没有假了,而五郎虽不是大夫人亲生,却终归是她跟前养大,情分不一般,难得关心地道:“百福可说了大官人和五郎何时到家?” “百福说大官人和五郎走是水路,但是他是半途弃船走官道回来,估计明日这个时辰就能到家了。” 大夫人点了点头,笑道:“辛苦大管事了,百福和回来几个人,大管事给他们置办一桌酒席,按例打赏一番。” “是。”大管事心中一松,忙起身告辞。 大夫人心里却并不是众人想象中高兴,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个丈夫是个什么样性子,面上说着端方正直,内里却是极为看重名利和名声人。做了二十多年夫妻,若非魏家至今还算风光,若非自己还有捏着玲珑挣钱本事,只怕杨华就算不休了自己,也会将自己丢大名府祖宅里头不闻不问。 大夫人瞅了一眼坐着一溜庶出子女们,心里一嗤,自己不罚六郎和八娘,杨华回来了会是第一个发作人,也好让他们都瞧清楚,这杨家大房里,能真正还算有些良心不会搓揉他们不是杨华这个生父,而是她这个嫡母! 杨兰却是盯着大管事让人抬进来箱子不转眼,却不想让庶出弟妹们瞧着,便冷言冷语讽刺起来:“阿爹明日就到家了,三郎还是些回去复习功课吧,别让阿爹失望打板子。三郎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惹恼了阿爹,你这亲事可就难说了。至于其他人,也想想怎么样才能少挨板子!” 杨冼几个心里不舒服极了,又见大夫人只是淡淡地说了杨兰也是关心弟妹,便都明白了大夫人意思,暗道人家才是亲生母女呢,便都捏着鼻子向杨兰表了谢意,才从正院告退。 九月底天空一碧如洗,也不知是哪家植了桂花树,桂花香顺着秋风飘到了杨家庭院里头来,四个庶出姐妹站庭院里,脸上都皱起来了,丝毫没有秋高气爽心情愉悦之感。 杨冼想到自己婚事,眼神晦暗,再看同母妹妹杨芊,脸上愁色是怎么都遮掩不下去了。他是男子就算娶妻不如意,还有改变可能。实不行也可以走和离一路,但是妹妹却不行。虽说本朝礼法还算开明,但是对于女子依旧比男子严苛。尤其是二娘子那里透出来话,分明是要拿五娘终身大事却讨好向家人。只是他并没有迁怒于杨葭和六郎,因为他心里头明白,就算没有这么多事情,大夫人也不可能对他和五娘费心思,若是能抛出去换得大夫人母女好处,大夫人也是绝对不会手软。 只是杨冼想得开,杨芊却不行。她毕竟是个十四五岁小姑娘,突然间发现自己被牵累了,杨芷得罪了向家却要自己来偿?六郎闯下祸事要自己去平?她如何甘心?她看向杨葭和六郎目光也有些冷了。 六郎是个孩子,对大人情绪变化体察得格外地敏感,感受到五姐目光中冷意,不自觉地靠着杨葭紧了。而杨葭当然也看出了杨芊这些日子对自己姐弟冷淡,不由得苦笑,她担心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不过幸好三哥是个明理人。 “三哥也些回前院去吧,阿爹明日就要归来了,若是真如二姐所说北责罚了就不好了。”杨芊出言赶杨冼回前院去,实不想看到杨冼依旧待杨葭以及六郎亲切样子,瞧着心里就不忿。 杨冼叹了口气,对着杨芊道:“你房中若是无事不如和八娘一道说说话,别老是闷着,或是做针线或是玩笑都可。” 杨芊不喜地扬头,看也不看杨葭,淡淡地道:“我屋中还有事,那有闲情和八娘闲聊?再说前几日魏家七表姐让人送了帖子来,我得准备后日出门物件呢。”说完转身就走了,杨冼见状只余下苦笑了。 “八娘,你五娘说话你莫要放心上,我这个三哥替她向你道歉了。” 杨葭忙避过道:“三哥别这样,五姐姐如此,我和六郎也是有责任。不过如今父亲归家,我想着若是父亲身上使上点劲儿,或者五姐事儿就不用担心了。”她心里却回想着,前世里杨芊到底是怎么嫁给了淮南一个农人出生进士? 杨冼伸手摸了摸六郎头,心中却想着父亲杨华出手机会,末了却是失望不已,指望杨华念及骨肉亲情,实是太大奢望了。这事儿,还得自己想法子转圜才行。他打定了主意,对杨葭微笑道:“五娘事情我已经有了计较,你不必挂心。倒是你和六郎,明日父亲回来了,你和六郎做好准备,父亲,他定会要责骂你们,你们好好认错,多余话一句也不要说,不然只怕父亲气恼下,会让你们跟着我回大名府。” 杨葭忙拉着六郎给杨冼道谢,兄妹三人这才分道各自回房。才入了房门杨葭就感到袖子被人拉住了,低头看向六郎。 六郎神情里满是不安以及不服,“八姐,我都已经知道错了,为何母亲他们还怪我?就是五姐都不再对着我笑了……还有父亲,父亲会打我么?” 杨葭心生怜惜来,用力弹了下六郎额头,让丫头们守外头这才蹲下/身郑重道:“六郎,你知道吴姨娘是什么人吗?是,她才是我们生母,而大夫人是我们嫡母,这些时日你跟着三哥读礼记,该晓得嫡母不是生母代表着什么。” 六郎嘟嘴低声道:“我们是庶出,低了嫡出一等不说,也不能继承家业。” “是,所以之前大夫人待我们不过是面子上情分,如今因为你做错了事而受到了牵累,她失去了极为重要东西,就算你已经知错能改以后不再犯错了,三哥还有我都觉得你已经很好了,但是对于大夫人而言,失去东西却是很难拿回来,所以她心里还有气。至于五姐姐,她不再对你笑了,也是同样道理。” 杨葭虽然知道大夫人诰命实际被夺多是因为向宁之死,但是这却是不可以说出来,不然将是彻底得罪了大夫人。 “所以六郎你要记住,大夫人就算不生气,也不是真心喜欢我们,如今不过是放明面上而已,你也不必想太多了,好好读书,以后找个机会再去请个拳脚师傅教你骑射拳脚,吴姨娘、六姐还有我,以后可都指望着我们六郎出息做依靠呢。” 六郎心里还细细想着杨葭话,抬头看着杨葭眼中期望,不禁有力点了点头。 “好啦,今日大字还没有写完,先去写吧,八姐我也要做事了呢。”杨葭揉了揉六郎脑袋,唤了画眉等人进来领六郎去了隔间,这才唤了百灵和小桃准备笔墨,她准备抄袭传奇话本赚钱也不能放松了。 “今日该写到傻郭靖不识巧黄蓉地儿了……”杨葭没有金大侠笔力,况且此时此地话本,也是文白之间,不能纯粹照搬金大侠原著,何况事隔这么多年,她能记得也是大概情节而已。不过凭着后世翻拍了一次又一次基础,相信这里依旧会受到欢迎。至于大夫人怨恨,杨华即将归来带来变化,杨葭心里清楚,惊慌失措毫无用处,她如今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凉王府里头,一处瞧着还算敞亮院落里头,杨茹抹着因为王妃冷嘲而洒下委屈眼泪,自铺着石榴花缎子榻上直起腰,强撑着对着跟着进王府伺候贴身丫头阿罗道:“大伯父要回京了,若是能京中谋得一缺,我也算是有靠了。也不怕那王妃再来折辱我了。” 阿罗吓得不轻,忙劝道:“娘子别说抱怨话了,殊不知隔墙有耳哩。大官人回京乃好事。正好前些时候六郎丢事儿王妃不许你回娘家,不如一会儿去见王妃,求她允了你明日回杨家归宁,想来她不会再拒绝。” 杨茹破涕为笑,“你说得极为理,她总不能一直拘着我。不过若是明日大王能陪我一道归宁就好了……” 一句话说得阿罗也沉默起来,这凉王虽长得俊俏,一脚长一脚短,但是却极其喜欢踢蹴鞠骑马围猎,至于吹弹歌舞是日日不得少,又极喜欢美人奉承,故而杨茹进了王府后不过得宠了短短时日就被丢开了,日子也过得越发疏淡了,其中深意,也唯独主仆几人知晓罢了。 杨茹想到家中姐妹没得一个如自己这般嫁做侧室,哪怕是给宗室王爷做侧室,说着是有诰命有身份,但是这些日子里跟着王妃后头去了不少人家宴饮了,也不见有人敬上两分,她一颗心就如丢进了滚水里翻滚不停,只觉得自己被大夫人以及杨芊、杨葭几个给骗了。 “一会儿你拿住那窄袖胡服给我梳妆打扮一番,我们往后头校场去瞧瞧,大王这个时候应该还蹴鞠,你说大王若是晓得我也会蹴鞠,还能赢他,会不会答应我明日陪着我归宁?”杨茹突然说道。 67、千头万绪无可言 杨茹担心不过是一瞬事儿,当她先去见凉王妃做低俯小了半刻钟说出了请求,王妃也没有拦着她,神态虽然漫不经心,但是眼神却是有神地瞧着杨茹,笑道:“是杨大官人回京了?杨孺人自从进了王府侍奉大王就不曾归宁过,此时归宁也我也不好拦着,好了,我允了。紫儿,你去库房取三匹缭绫三匹天水碧,两套邢州官窑白瓷杯子,再加上一坐四扇立雕花大绣屏给杨孺人作为归宁之礼。” 王妃说完还有些歉意地看向杨茹道:“咱们大王素来不得太后娘娘意,同官家情分也不深,如今咱们王府日子也不过是领着郡王食俸过日子罢了,归宁礼有些薄,不过杨家豪富,也不指望咱们王府拉扯,这礼薄礼厚,想来杨大夫人不会意。” 杨茹看着笑盈盈王妃,心里又气也不敢露出半分,只得老老实实垂首说着不敢,还谢过了王妃,待退出了王妃起居之所后,娇俏脸蛋上才露出愤恨之色来。 “娘娘何必对杨氏这般和颜悦色?那回京杨大人能不能谋到缺还是未知呢。而且就算谋到了,也不过是杨氏伯父而已,这助力也是有限。娘娘还不如多拉扯几个大王面前得脸,只要有一个生下孩儿抱给娘娘杨,那许夫人还能得意了?”说话却是王妃乳娘冯妈妈,她瞧着杨茹走远了,小声和王妃说道。 王妃脸上露出一丝愤恨之色来,虽转瞬而逝,却也让冯妈妈瞧着心酸不已。王妃笑道:“我知妈妈一直为我不平,但是许氏那个贱人乃是大王姨表妹,是得他意。我做得越多不过是将大王推得远罢了。而只要我什么都不做,这凉王妃位置谁都抢不走。妈妈难道忘记了,我们大周开国已经,还没有被废皇后与王妃呢。至于以后,我就不信了,大王会对一个女人情深一辈子……” 而与此同时深宫禁苑之中,虽是雕栏画栋说不富贵风流,但是因为官家对后宫冷落,即便是中宫所居滋德殿也呈出一股子冷寂之感,不要说是才入宫没多久后妃嫔们居所了。甫一入宫便被册为九嫔之一修容吴王小郡主周琳,被赐入住金蕊殿偏殿里头,本一心一意要来深宫搏杀出锦绣前程她此时却连皇帝一面都没有见着,日日对着不是同样满腹闺怨后妃们,就是谨言慎行宫女内侍们,时日一长,即便是自恃出身高贵容颜绝色周琳也慌了。 此时她正对着镜子痴痴地看着自己娇艳容颜,好半天才回头和亲近婢女说出不甘话语来,“……我就不信我这般国色,官家一眼也瞧不上……”她已经拜过了皇后,见过了宋昭仪,不过是容貌清秀罢了,都比不上自个国色天成,只要官家见着了自己,必会宠幸自己! 周琳握了握拳,她眼神变得幽深,好半天才从梳妆台中一个不起眼小匣子里捣鼓了半天,找出了一个极为古朴翠枝缠云纹碧玉镯,眼中**之火高高燃起,她知道,有了这只镯子,她一定能够见到皇帝! 而信心满满周琳却不知,她心思早就被帝王人给瞧出来了,她一举一动逃不过暗处人眼睛。此时,皇帝才和太后顶了一回,心情极为不佳,听藏暗处眼报说了进宫几个女人言行后,心里浊气加重了,只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做得苦闷无比。正好郭业和顾敦宫中,便唤了两人前来,换了寻常服侍出宫去了。 当太后得知皇帝被临安郡侯给拐骗出宫后,气得差点没破口大骂,“这个郭业,哀家制不了皇帝,难道还制不住他吗?来人,去都堂请裴相公、冯都使来见哀家。” 太后觉得自己是一片慈心,她并不想做武则天,不过是担心皇帝处理政事不周到罢了,难道她会害自个亲儿子不成?都是被人给勾坏!太后觉得自己待郭业等人太过仁慈了,弄得这些人都来离间自己母子感情,不收拾这些人只怕这些人愈发不将自己这个太后放眼中了。 陪着皇帝说说笑笑走大街上顾敦与郭业都没有想到一场针对他们,牵扯到极多人风波暗地里动了起来。 而客居吴王府杨四老夫人却对着杨芝大发脾气,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大依仗竟被自个孙女给偷走了。 “你,你怎么这样傻?那只镯子关系重大啊,没有了她,吴王府谁还将我们祖孙看眼中?你,你是不是要气死祖母我呀?”杨四老夫人捶打着杨芝,恨不得扇她几个耳光,此时她方才发觉自己孙女竟被自己教得蠢不可及了。 “祖母,我也没有行到那个镯子会这么重要啊,我瞧着不过是玉色一般且有裂痕镯子而已……祖母,您素来疼我,不过是只镯子罢了,就算是世宗皇后遗物,也用不着这样生气呀,大不了……大不了找个机会求太妃娘娘入宫见郡主时候求郡主还回来就是了……”杨芝抽抽噎噎地哭道,实想不通不过是只镯子罢了,用得着这么对自己不依不饶吗? 四老夫人一脚踹开杨芝,冷声道:“你给我滚开,我现不想看到你!”她不能告诉孙女,那只镯子其实是她幼时自病重吴王妃处偷来,那只镯子事关一个大秘密,可惜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有参透,如今竟被愚蠢孙女给了周琳,想来这么多年吴王府人待自己亲近都是冲着这镯子去了? “去收拾东西!我们明日一早就搬离吴王府。”四老夫人吩咐身边婆子和丫头道,见她们都去忙了,这才瞪向依旧委委屈屈哭个不停杨芝,对着这个从前疼爱至极孙女实不知说什么好了,深吐出一口气端起茶碗喝了两口才冷冷道:“你还哭什么?镯子事儿你就烂心里头,谁也不许告诉。现去收拾东西吧,明日我们先去你大伯娘家暂住。” 杨芝懵懵懂懂,见四老夫人不说其中缘由又不敢多问,只得一脸委屈地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次日一早,杨家大门前就热闹得很,却是杨兰夫婿萧二郎又来了,这次没有吃闭门羹,萧二郎心里欢喜不已,以为妻子终于放下软身段了。谁知进了门后才发觉妻子对自己还是爱理不理,瞧着儿子都开忘记了自己了,他那一个为父之心被伤得不轻。他不由得想起了离开洛阳来汴京前父母嘱咐话来。 “儿啊,我们知道将媳妇嫁妆银子大半都挪用了是不对,可这不是没办法吗?咱们萧家如今大指望就是皇后娘娘位子稳稳当当,只要皇后娘娘一直是你堂姐,总有一天今天花银子都会回来。你媳妇儿如今是萧家妇,她若是心里有你,有我们萧家,她为咱们家出些力也是应该,这也是为你,为小郎出力呢。你若是和她一样糊涂,岂不是让所有族人都看笑话?让人以为你向着媳妇儿和族人离心?儿啊,你是个男人,怎么能让你媳妇拿捏住呢?” 萧二郎看向坐大夫人身边笑语宴宴妻子,心里头纠结不已,怎么开口才能让她跟着自己一道回去呢? 就屋子里只剩下杨兰趾高气扬声音时,又小丫头来禀道:“夫人,四老夫人带着芝娘子和行李过来了,说是说是要咱们家中暂住几日。” 大夫人想到前些日子带着杨芝走过一遭四老夫人,这老妇不是瞧着自家庭院太小了吗?怎么今日突然过来了?也不先送个口信过来……难道是和吴王太妃闹了矛盾了?都老大把年纪了,这姑嫂还闹什么闹? 四老夫人是长辈,大夫人便领着杨兰亲自去中庭处相迎了,那知道四老夫人和杨芝还没有到,又看见小丫头匆匆跑来了禀道:“大大大夫人,外头来了王府侍卫以及郡王仪仗、车架,凉王殿下陪着四娘子,不,是凉王孺人归宁了!” 嗬,这事儿倒是都撞到一块儿去了。杨葭后头听说杨芝随着四叔祖母过来只是挑了下眉头,却听到杨茹归宁时神色微微一变。 “想不到四姐归宁凉王竟跟着一道回来了,难道四姐王府过得不错?之前六郎事儿母亲事儿,也不见她使人回来问问,真是凉薄!”杨芊不满地嘀咕着。心里头却是着实不信以杨茹性子居然会得到凉王宠爱,真是奇了怪了。 此时此刻,杨府人都没心思去迎四老夫人了,全都齐聚到大门前恭候凉王大驾。哪怕凉王不过是领郡王俸禄,也没有实权,是典型富贵闲人,但是却没有人可以怠慢,因为他依旧是皇室宗亲,无人敢藐视。 杨葭心里却乱乱,因为她突然记起了这一日后,杨家长房一脉同老四房彻底断了来往,而杨芝也突然同一个兴王府大瓷商说好了亲事,匆匆远嫁。这其中定是出了她不知晓事情。杨葭想得脑仁都疼了,也没记起前世这一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来,只得暗中埋怨自己前世太过“谨慎”了。 杨华下了马车时候,看到一家男女老少都门前相迎,又是诧异又有些得意,当得知是来迎王驾后,才敛了神色,让才回来五郎匆匆和众人见过后,一并站门前候着凉王和杨茹,心里却着实不耐烦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嗯,总算写好了第二了,擦汗~~~虽然过了零点了??? 68、狠心父真容毕露 却说此时杨葭也用眼角余光打量着杨华,他此时四十出头,多年官宦生涯养白了皮肉养大了肚腹,虽说不上潇洒却也有一番威仪,头戴一顶绛纱皂角飞翅帽,身穿一身姜黄色团花圆领夹袍,腰上系着一根不起眼紫纱带,不过腰际上挂着白玉圈儿却是价值不菲。他和大夫人错开半步远距离站着,正低头小声说着话,而大夫人也一改外辈面前端庄,嘴角含笑。乍一看,夫妻俩如今都是白皙圆脸,瞧着倒是极有夫妻相。 杨华正低声和大夫人说着话:“老二弄出事情多亏了夫人了。六郎那小畜生连累了你,我也知晓了。夫人放心,你诰命我定会为你再挣回来。” 大夫人目光柔和,“官人说这话就见外了。二官人事情如今已经料理得差不多了,太夫人已经发话两房分家,我知道官人和二官人是嫡亲兄弟,这二郎跑去出家了,以后咱们多照看四娘一些吧,也算是替二官人和弟妹分担些。” 杨华对大夫人还是满意,想起弟弟杨清做出糊涂事情来,冷哼道:“过段时日回了大名府,我定要好生教训他一顿。大名府事儿待晚上夫人和细细说说吧,至于六郎,夫人你宽宏大量没有责罚他,这怎么行呢?此时若是不好生管教,只怕十年后是个坑害我杨氏全族祸害。” 大夫人心中得意,嘴上却是叹道:“官人说得也太严重了。俗话说得好,养不教父母之过,还是他从小跟着吴姨娘才会如此,以后有官人您亲自教导他,还有什么可担心呢?瞧五郎不就被官人教得极好吗?” 杨华摸了摸唇边短须,想到养身边五郎也是得意不已。又想起出嫁多年二女杨兰以及女婿也,便低声问了缘由。 大夫人却没有细说,毕竟杨兰就身后一步远处,便道:“二娘事儿晚些我一并说于官人听……”话音才落,便听见了车马之声,只见前头四顶华盖前引导,后跟着举着蟠旗、银枪侍卫后,俱都是衣甲鲜明。当中被众侍卫簇拥着是骑着朱缨宝马凉王,若是不去细想其为人,还是还真会被他此时这做派给唬住。 杨茹从其后朱盖车中轻撩车帘向外看去,瞧着跪着一地娘家旧人,心里俱是志得意满起来,将之前凉王府受到委屈全都忘脑后了。 她扶着婆子手踩着脚凳上下了车,对着依旧还没有下马凉王娇声道:“大王,怎么还不让妾娘家人平身呀?” 凉王虽不甚宠爱杨茹,能答应杨茹一道归宁,可不只是因为前一日蹴鞠杨茹表现得惊艳,而是杨茹私底下透出杨家大房富庶。若是杨家大房真有这么多钱,他屈尊而来也不算委屈了。 “平身吧。”凉王笑道,“卿等都是杨孺人家人,与本王也是骨肉至亲了,不必拘礼。”话虽说得谦逊,行为却依旧是王孙架子,一直驱马入了杨府方才翻身下马,直到被迎进了正厅里坐了,而女眷们择陪着杨茹去了后面花厅说话。 按理说杨茹不过是凉王身边夫人之一,娘家人见了其实是可以不行大礼,偏偏大夫人身上诰命被夺了,这一屋子女人除了四老夫人外,都不过是白身,见杨茹高坐当中罗汉床上,不由得都愣住了。 “杨大夫人,您虽说是我们孺人伯母,这礼数也是不可少。”说话妈妈是凉王妃给,杨茹就算不想带着也不行,此时倒是将杨茹心意说了出来。 杨葭和大夫人等一样看向杨茹,却只见杨茹嘴角含着一抹得意笑意,并不发话,心里暗嗤笑一声。这个四姐,果然是稍微得意便猖狂啊。她难道不知道,若是她凉王府受宠还好,若是不得宠话,若想生活得好,靠可是娘家人。而以杨茹性子,她能得宠也不会长久,这个时候就给娘家人脸色看,真是蠢不可及。 杨兰却是将杨葭和六郎恨得深了,因为她记忆里头,四娘还是从前跟她和杨芷后头乖巧小丫头,今日就半点不给大夫人和她们一干人留颜面,不过是因为杨茹已经是王府孺人,而大夫人诰命身份已失。 杨葭自是不知道杨兰扭曲心理,只是跟着众人向杨茹行了礼后坐了姐妹一边,听着杨茹故作姿态地安慰起大夫人来,末了竟将话题转到了她和六郎身上。 “……八妹妹,你也莫要怪我多嘴,六妹当日闯了祸被罚进家庙时我就担心你和六郎也会如此,没想到我担心当真成了真。咱们家虽然不是那些著姓高门,却也是传承了百年大族,作为杨门儿女,就算不为家族添光,也不能给它抹黑不是?不过也难怪,你们生母不过是婢女出身,见识有限。但真是这样你们才该加谨言慎行,好生学规矩尊礼法。大伯母心胸宽广没有和你们计较,但是不代表你们没有错。” 杨兰笑着附和道:“四妹妹说得极是,虽同为杨氏子女,但母亲出身太过低贱了对子女影响还是不好,要说呀,也是咱们家对待庶出太过厚道了,只看这西京洛阳还有这汴京城里高门大户里头,哪家对庶出如我们家这般慈软?不想却将他们纵容得蹬鼻子上脸。我都劝了阿娘好几回了,可她呀就是不听,四妹妹替我好生劝劝阿娘才是。” 听着杨茹同杨兰说得起劲儿,杨葭心里很不以为然,杨茹这蠢货口口声声庶出低贱,难道她以后生了孩儿就不是庶出?而且杨茹受了大夫人半礼,还不得被大夫人记上一笔?不过这些话杨葭自然没有嘀咕出来,却被杨芊嚷了出来。 杨芊听着杨兰和杨茹说着庶出是贱胚子教养不好等,再想起这段时日大夫人和杨兰对自己和三哥逼迫,肺都气炸了,冲口而出道:“四姐口口声声庶出低贱了,难不成四姐姐以后不打算替凉王殿下生孩子了?若是有了孩子,那可也是庶出呢。” 此话一样落,满屋俱静,就是大夫人眼中也有笑意一闪而逝,杨蕙是垂下头强忍住了笑容。后却是杨芝强辩道:“五姐,你这话就严重了,四姐姐日后有了孩子,那可是贵胄之后,哪里能简单地分嫡庶?” 杨芊冷瞟着杨芝道:“妹妹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会被凉王妃给恨上呢。”随即看向四老夫人道:“四叔祖母也该好生教导芝娘才是,这里可是汴京不是大名府,若是得罪了人,连累可是整个杨氏一族。” 四老夫人老脸一沉,盯着杨芊道:“你真是太放肆了!方才杨孺人和二娘话我还觉得太过了,现才知道她们说得极对。看来是老嫂子对你们这些个庶出真是纵得什么都忘记了!”她转向大夫人道:“大侄儿媳妇,这十娘还小,可不能被这些庶出小娘子给牵累了,我看你还是想法子请两个规矩严嬷嬷进府,好生教导她们才成,不然吃苦果也是你啊。” 大夫人笑着应了是,“我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只是咱们家同那些王公府邸交往少,这要好得教养嬷嬷可不容易,四婶娘可否托吴王府帮帮忙?”心里却是很不耐烦,庶出儿女除了五郎,她是一点儿心力都不想多花,他们好不好,同自己有什么相干? 四老夫人却找借口拒绝了,“我嫂嫂吴王太妃这些日子身子不好,我也不好打扰她养身子。至于吴王妃,却和我隔着一层,之前有出了些事儿,实是不好相托。我看你不如去请魏家人帮着留意下,魏大人毕竟为开封府尹有几年了,想来魏夫人定会有主意。” 大夫人笑了笑,看向杨芊和杨葭目光变冷,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冷冰冰地扫过后就转过了话题,问起了杨茹王府情况来。杨葭只庆幸自己穿了一件湖水蓝点缀着朵朵小白花夹袄,没有被大夫人目光给冻住,只是耳朵遭殃了,听着杨茹半掩饰半夸张地说了好一通王府“幸福生活“,暗想杨茹这口才真不差,生了杨家可惜了,若是一般人家,去外头瓦子茶肆做个说书娘子必定能赚不少钱。 不过一屋子老老少少女人们,大概只有杨芝相信了杨茹“生活得很好”“很得凉王宠爱”“很得王妃看重”话了,到了中午时分,也就杨芝处处奉承着杨茹,四老夫人脸色羞惭得很,却完全拦不住杨芝。 当天中午杨家自状元楼要了两桌席面,也从卓家定了不少好酒,大伙多多少少都喝了一点儿,就是杨葭也喝了小半杯。正脸红心热时候,却听见小丫头慌慌张张跑来说是大官人醉了发起酒疯了,不但打了六郎一巴掌,还打了三郎,还差点对凉王动了手来。 众女人都惊了,杨葭心里头却翻起滔天巨浪来,将杨华恨得牙痒痒,这个老王八蛋酒量极好,他怎么可能轻易醉倒?发酒疯肯定是装,可怜六郎出生至今第一次见父亲就被父亲给打了。 69、兄妹挑明有深意 杨葭再怎么挂心也没有她一个女儿跑去收拾残局道理,杨兰和杨茹作为出了门子姑娘,有事关各自丈夫,自然是跟着大夫人一道去了前面屋里,杨葭、杨芊以及杨蕙三人都是忐忑不安地等花厅里,心思各异。 杨芊担心道:“阿爹醉了那些伺候人怎么不看着点?就算是来不及过来回禀一声,也该拦着他呀。不知道三哥如何了……” 杨蕙却瞪了杨芊一眼道:“阿爹既是醉了打人岂会重?如今哪里还担心得了三哥和六郎,如今该担心是阿爹有没有冲撞了凉王,阿娘已经被夺了诰命,若是阿爹也得罪了凉王,就算凉王殿下不掌实权,但毕竟是皇室宗亲,被御史和谏台老爷们谏上一本,阿爹缺就难了。” 杨葭顿时对这个杨蕙这个十妹侧目,这倒是个明白人。不过话却不能由着她来说,便提高音量反驳道:“不是有个词叫做借酒发泄么,若是父亲借着酒意发泄胸中闷气,只怕三哥和六郎被打得不轻,至于凉王,就算冲撞了也只能去求四姐姐了,她不是说凉王很宠爱她么?” 杨芊难得同意道:“八妹这话说得对。” 杨蕙嘟了嘟嘴,只觉得两个庶姐对父亲有误解,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还是杨芝存了心思,不顾四老夫人警告目光道:“若是大伯父冲撞了凉王殿下,只怕还会连累四姐姐呢。” 四老夫人已经对杨芝失望非常,她冷冷地瞥了杨芝一眼,想起一早强行离开吴王府时吴王家二少夫人说那几句话,却一个字也没有提挽留,她心里像被火烧火燎了一般焦灼痛疼。 “……姑祖母年纪也老大了,这么多年将几位表叔拉扯大,还多做了官,着实不容易。不过越是风光越容不得污点,我想姑祖母也希望儿孙们都是敬着念着您,是不是?芝娘这个孩子是个好孩子,那镯子可是咱们吴王府传家之物,失了这么多年被找乐回来,多亏了芝娘呢。” 杨芝,杨芝!自己疼了这么多年孙女竟然坏了事!四老夫人冷冷地看着杨芝,觉得累得慌,不想参合进长房里事儿里头,起身道:“芝娘,你过来扶我去客房歇会儿,你大伯父家事儿自有他们料理。” 杨葭姐妹忙起身,脸上神情都有些疏淡,因为她们都觉得四老夫人这样急着撇清自个有些凉薄。而杨葭瞧着被丫头引着往客院去祖孙俩,眼皮子跳了下,猛然记起了四房外做官三个族叔貌似不久之后都被罢官了,再联想起吴王府败落,这其中定有不为人知隐秘。 “八姐……”杨葭正出着神,就听见六郎带着哭意声音,抬头看去,她神色立刻就变了。只见六郎绑成两个小元宝头发半散着,额头上青紫了一块,脸颊高高肿起,嘴角边是带着血痕。走六郎身后三郎杨冼脸颊也有半边肿了起来,耳根到脖子处是一条长长血痕,也不知是什么划。 “三哥!”杨葭和杨芊迎了过去,送两人过来两个婆子对视了一眼,一个开口道:“夫人让三郎和六郎先回屋去,抹点药膏。”说罢也不等姐妹俩开口询问,就溜走了。 杨葭也没有想过从这老婆子口中问出什么,不像杨芊怒气冲冲嘀咕,蹲下/身仔细瞧了瞧六郎伤势,看着那青紫红肿处,杨葭都觉得痛了,看六郎眼中含着泪水却死死咬着嘴唇忍住不留下来,眼中神色净是惊惶和无助,她心里顿时酸了,强笑了下安慰道:“没事儿,抹了药很就好了。” 杨葭起身看向杨冼:“三哥,我那儿有一盒去淤膏,你一道去抹一点吧,顺便说说前头到底是怎么了,父亲怎么就酒醉打人了?” 杨芊正想反对,却被杨冼一把扯住了,点头道:“也好,就劳烦八妹了。” 一回到了留芳院东厢,丫头们惊叫了过后便手脚麻利地打水打水拿药拿药,杨葭细细地替六郎洗了伤处抹了药后才搂着他低声安慰道:“没事儿了,痛就哭出来,八姐不笑话你啊……” 也许是安慰起了作用,也许是感受到杨葭关怀不作假,六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抱着杨葭胳膊不放手,“八姐,阿……爹,打我……人家,嗝,阿爹,不打孩子……” 杨葭神色沉了下来,她看向僵着脸杨冼和杨芊,咬唇想了片刻毅然吩咐小桃道:“去门前守着,有人来了就咳嗽两声。”这才转头看向这兄妹俩正色道:“我知道五姐怪我和六郎连累了你,之前六郎私自离家固然有错,但是真正逼到三哥和五姐却不是我和六郎,而是我们好父亲和嫡母。五姐事情未定,三哥想必想法子挣上一番,我说得对不对?” 杨芊有些尴尬地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出言否认。杨冼点头道:“不错,我倒也罢了,娶谁都是娶,就算娶妻不贤,将来休妻或者和离都不难。但是五妹不行,女子婚事事关重大,我是不会同意大夫人牺牲五妹嫁给一个傻子。” 杨葭却道:“五姐姐事情绝对不是大夫人一个人主意,父亲才是那个拿主意人。父亲他要谋一个好缺,他会是第一个会对向家低头人。除非,五姐抢先订下亲事,还闹得极大,让父亲没有任何借口去推脱。” 杨冼却半是愕然半是震惊地看着杨葭,杨芊却不敢相信地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会?父亲,父亲不是那样人……” 杨葭冷笑一声,“我听我姨娘说过,父亲酒量极好,虽然称不上是千杯不醉,但是喝上半斤高粱酒也不过红了脖子而已。今日咱们家为了招待凉王,买可是卓家杏花酿,虽香醇不喝掉四五斤却是不会醉倒,偏偏咱们好父亲却醉了,分明就是假装!也不知是做戏骗谁,竟将六郎和三哥都打了,真是狠得下心呀。” 杨冼、杨芊和六郎都惊了,杨冼眼神晦涩,脸色却有些灰败,好半天才语气苦涩道:“不管怎么样,这事儿我们兄妹记心里便是,可不能再说了。” 杨芊却是一脸失望,眼中甚至带着悲愤,她心中父亲一直是比较高大,比二叔父强多了。今日方才所谓高大父亲不过是自己想象,那中失望差点将她打击傻了。 六郎虽小,却也能懂杨葭意思,那就是父亲不是个好东西,故意打自己和三哥,顿时心里委屈得不行,暗想父亲还不如不回来呢。 杨葭知道能不能将杨冼和杨芊拉入一个阵营,就看今天了,“我今日说破不过是不想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不被人骗了,不被轻易当做棋子给丢出罢了。我方才说法子,三哥好生想想吧,我是对父亲和大夫人不抱任何期待。要知道,让大夫人诰命身份被夺去,不是因为六郎,而是因为大姐杨芷同向家向县主之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瓜葛,但是大夫人却半个字也不提,将事情都推到六郎身上,不过是因为大姐是嫡出长女罢了。”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杨芊虽听到了一些风声,却没有杨葭知道得这么清楚,忙追问道。 杨葭却摸着六郎软软头发,嘴角却突然翘起,划起一丝诡异弧度,“杨芙不是川候府吗?她暗中给我传了消息。而且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大夫人精心照顾一盆兰花枯萎死去了,无论大夫人怎么浇水施肥都没有用。” 杨冼和杨芊又是一呆,片刻后杨芊颤抖着问道:“难道,难道是大姐姐要出事?” “若向县主之死真和大姐有关,大姐便是劫难逃了。川侯赵霖绝对不是一个维护妻子人。”杨葭用力说道。 话儿说到这里,兄弟姐妹几个都沉默了,除了杨葭,大概谁都没有想到,本是家人团圆日子却爆出了这样惊心事来。 杨葭这样说,并不是真察觉到杨芷殒命之日会提前。她却不知道,此时杨芷确实染病卧床不起了,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还难说。原来当向宁之死消息传至大名府后,赵霖着实伤心了几日,毕竟少了一个极好攀附之人。此后他待杨芷又恢复了从前温柔体贴来,夫妻俩和好如初了。自然,杨芷也不需要杨芙这个时时刻刻劝着自己人了,又听说了一些闲言碎语,便温婉提出让杨芙回魏县杨家,当然还包了千两银票给杨芙。 杨芙又岂能甘心就这样离开?某日里偷偷将向宁之死是杨芷找人做透给了赵霖,正好过不了几日大夫人诰命被夺也传回了大名府,赵霖也相信向宁之死同杨家有关,他又惊又怕,当即就去质问杨芷,随后就将杨芷给软禁院子里。 杨芷同赵霖撕破了脸,转而让杨芙回娘家让杨家人替她做主,不想却听杨芙指责自己话。 “大姐姐,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害了向县主,如今连累大伯母丢了诰命身份,你若好好儿,大姐夫和孩子都得不了好。姐姐不是为了大姐夫什么事儿都愿意做吗?如今这般情势,就算我回了魏县,祖母也帮不了你只怕还要和你撇清呢。” 杨芷没想到一向帮着自己分忧堂妹竟说出这样扎她心窝话,惊惧无措之下自然就病倒了,连封信都送不出来,只怕这个冬天都难撑过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丫头们又上了一回茶,杨冼看出杨葭眼中笃定,心中却还是对杨华抱着后一丝期望,“我再等几日,看父亲会不会去向家拜访,若是去了,我就依八妹主意。” “也好……”杨葭话音才落,就听见了小桃咳嗽声,立刻就住了嘴,便瞧见百灵和杨芊身边孔妈妈匆匆进来了,两人瞧见自家娘子都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 “出了什么事儿?” 孔妈妈有些顾虑,不想百灵抢着开口了:“四娘子领着凉王去了西厢歇息,不想却发了酒疯,不但将伺候两个小丫头衣服给撕破了,还拉着芝娘不放手,差点,差点将她给非礼了……幸好五娘子你没有回西厢……” 杨芊脸却还是绿了,杨葭咳嗽了一声,暗想道,竟还有这样事情,想来杨芝远嫁就是因为这个了?“大官人呢?” “大官人被大夫人扶着去书房歇息了,真是奇怪,为何不回正院歇息呢……”百灵语道。 自然是因为杨华是假装醉酒了。杨葭目光意味深长,杨冼和杨芊也将杨葭话信了两分。而书房里,杨华确实清醒着,除了他和大夫人外,还有幕僚陈西风也,三人神情都不轻松,分明是商量着什么重要事情。 70、贪名利而轻儿女 “大官人,这凉王殿下就是个傻子,沾上了没有好处还一堆麻烦,今日一闹,真可谓是一举多得,既不碍了别人眼,也让凉王殿下那儿也生了恨来。”陈西风一派沉稳地道。 杨华却转向大夫人:“夫人,你来京里日子也半年了,比我和陈先生清楚京里形势,也往亲戚故旧家里都拜访了,夫人有什么看法没有?” 大夫人只觉得心里熨烫,丈夫还是看重自己呢。亲手给杨华和陈西风沏了两碗茶,方笑道:“官人想来待裴相一系周到,只是多年不京,裴相公位高权重,只怕心里早就忘记了官人了。而且如今陛□边已经不是早些年寥寥几人支持了,只是太后娘娘乃是陛下生母,他们母子争斗官人是不是趁机离远点好?” 陈西风听罢,眼中轻视之色一闪而逝,他本就对自个东翁重视女流看法而不以为然,不过他以为自己是了解杨华,看重便是仕途官位,看着重视大夫人,也不过是表面上看着像罢了。故而此时他也没有说出反对话,而是垂下眼端起茶碗细细品起来了,六安岩茶外头要十两银子一两还不好买到,也就杨家豪富能吃到了。 杨华轻轻抿了口茶才笑叹道:“夫人说确实有道理,只是如今抽身却难了。没有极好抽身法子和时机,肯定落不得好下场。裴相公不是好相与,陛下那边也不见得就相信了我,还可能将我当做是墙头草呢。”虽然他和陈西风商定就是做个墙头草,却不好明明白白地说给夫人听。 “可是因为向家县主之事,咱们家和向家算是结下了仇了;之前六郎失踪也是被临安郡侯师弟顾敦给带回了燕王府。而那顾敦几次三番和为裴家、冯家为难,肯定也引得那两家人对关心不大信任了。所以向家人透出话,要我们家一个小娘子嫁给他们家傻儿子,我没有答应也没有立时拒绝。”大夫人赶忙将话头给抛了出来。 杨华却因为大夫人话,眼中露出算计之色来,待大夫人说完点头道:“夫人这样应对极好,只是那向县主之死,向家迁怒到大娘子,看来也是没有找到证据,不过是猜测罢了,咱们家小娘子就算是庶出,也不必浪费了去嫁给向家傻瓜儿子。”杨华心里头既然打定主意要做墙头草两边得好处,向家就不是该巴结,谁不知道太后娘娘对娘家人向来不怎么待见,待向家只几分面子情而已,而向家人也不争气,从寿宁侯到几个小郎君除了搂钱什么才干都没有。几个庶出女儿容貌不错,汴京这么多权贵高门,做填房也好做庶子媳妇也好,那也是为杨家多搭了一条线。 “这顾敦帮了六郎,也算是间接帮了夫人一把,夫人可有亲自向这顾敦道谢呢?” 大夫人有些尴尬地道:“这个顾敦如今虽是禁军中做了殿前司都虞候,但是却住燕王府里头,我便是想道谢也不敢擅去燕王府呢。” “就算如此,也该好生去道谢才成,他既是临安郡侯师弟,又是陛下面前数着人,我们是不该怠慢。对了,这位顾虞候可曾娶妻?”杨华心中突然问道。 大夫人愣了下道:“不曾娶妻呢。之前同楼务司吴司业家女儿定下了婚事,谁知那吴家娘子和冯家七郎好上了,便退了亲,顾虞候还因为将冯家郎君逮着打了两回呢。官人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想将咱们家女儿嫁给这个顾虞候?” 杨华摸了摸胡须满眼精光,“五娘或者六娘也差不多该说亲了,若是真能说给顾敦也不是坏事嘛。”如此一来,就是和临安郡侯牵上关系了,也算是向陛下卖好。 大夫人因为之前事儿极为不喜顾敦,只是却也晓得自个丈夫秉性,既然说出口定是要试试。想了想道:“这个顾虞候桀骜不无礼名声京里可是极响,而五娘素来是不喜欢武人,至于六娘,那性子不是我这个嫡母刻薄,若是真说给顾虞候,那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杨华不以为然道:“六娘倒也罢了,五娘意愿不算什么。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先这样说着,过几日你去上门道谢,一次见不到人再上门一次。” 大夫人之前好心情都没有了,淡笑道:“话虽这样说,但是我只怕五娘以为是我这个嫡母作贱她。不如官人亲口和她透点话吧,不然我可不敢接过这事儿。官人才回来所以不知道呢,这些日子三郎因为五娘事情已经顶撞了我这个嫡母好几次了。且三郎是兄长,他亲事官人又有什么打算?” 杨华沉下了脸,“顾敦这门亲事得想一切办法攀上,至于六郎,他妻子,我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暂且还不急,时候到了,我自会告知你。”他顿了顿后,深看了大夫人一眼道:“好吧。时候不早了,五郎屋子也不知收拾好没有,夫人去瞧瞧吧,我再和陈先生说会儿话。” 大夫人知道杨华这是不高兴了,却是没有多说什么,起身福了福就离开书房了。 “大官人何必和夫人置气?这亲事要成可不能只明面上去透话,好让裴相相信大官人是逼不得已才将女儿许给顾敦。”陈西风笑道。 “让先生笑话了,我也是怕她妇人短视坏了先生筹谋。我现都后悔长女和次女亲事,若非她一力坚持,也不会有今日为难了。”杨华轻嗤一声。完全忘记了杨芷和杨兰婚事,可不是大夫人一个人促成。 陈西风笑了笑,没有说话。 杨华又道:“凉王之前露话说十万贯钱,换一个宣徽南院同知缺,我不得已才借酒疯脱身,不然只怕没谋到缺,钱却失了。” “凉王这是来讹钱?他一个悠闲王爷,竟也敢开这个口。”陈西风摇了摇头,“可见如今太后娘娘和陛下两方争得激烈,凉王都敢冒一冒头了。大官人此时回京,可算是绝好机会呀。” 杨华也是红光满脸,“我明日去拜见大夫人叔父魏三老爷,他坐镇开封府,有些事儿看得深得。” 却说另一边西厢房里,杨茹两眼冒火地瞪着醉醺醺而丑态毕露凉王,觉得自个娘家人面前强撑着面子都被戳破了,也不等丫头端来了醒酒汤,就由着他屋子里抱着一只大肚青瓷美人瓶又亲又喊。 “孺人,大王这样子不去阻止吗?”阿罗瞧着不多,低声提醒杨茹。 杨茹冷着脸,好半天才让阿罗去喊来了凉王妃给得婆子和丫头们合力将凉王给抬上了马车,也不和姐妹们告别,等大夫人赶来,只冷傲地道:“大伯父真是有心了,竟然给大王不停地灌酒,也不知是安什么心思。难不成亲侄女嫁给了大王做孺人,还想着将族侄女也给大王做侍妾?”说完就放下了马车上帘子,吩咐车夫赶车离开了杨府。 大夫人气得脸都黑了,眯了眯眼去和四老夫人说了一声,没想到四老夫人好似突然老了好几岁一样,皱纹变深了精神也很恍惚,一听大夫人说到杨芝不规矩,就郑重道:“侄儿媳妇说得是,芝娘确实太没有规矩了,可惜我年纪也大了,也没有精力再去教导她,她阿娘又跟着她阿爹任上,鞭长莫及。明日我就启程回大名府,给她说门乡绅人家亲事,让她婆母来教导她吧。” 大夫人心里头惊讶不已,却也没有仔细打听,温声安慰了四老夫人几句才告辞。 十娘杨蕙站正院前廊庑下,撅着小嘴,双手握成了拳头,眼睛里是恼怒之光。一看大夫人过来了,忙迎了上去道:“阿娘,二姐和二姐夫打起来了,噼里啪啦好不热闹!二姐还要我们家呆几日呀!因为她,五姐、八姐还有三哥都避着我走了。” 大夫人也听见屋中杨兰叫骂声,对次女性子她也觉得头疼。只是却对十娘如此嫌弃杨兰有些不满,“那可是你一母同胞亲姐姐,说什么胡话呢。你二姐好不容易回次娘家,多住几日算什么?你呀,怎么不替你二姐姐多想想?” 杨蕙哼了一声偏过头不做声。大夫人见状只得道:“你阿爹将三郎和六郎都打了,你去瞧瞧他们吧,我先去劝劝你二姐。” 杨蕙转身就走,对于杨兰,她可是厌烦透了,她真怀疑杨兰是不是被人换了,大姐端庄,三姐温柔,都没有像二姐姐这样暴虐,真是让人受不了。 杨冼和杨芊满腹心事地离了东厢,对于这对同母兄妹而言,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生父也不过是比禽兽二叔父好了那么一些而已,平生第一次为自己出身而无措迷茫起来。 六郎扯了扯杨葭衣袖,倔强地道:“父亲不喜欢我,我也不要再喜欢他了。八姐姐,我想去和顾叔叔学习骑射,父亲若是再打我,我就可以躲过去了。” 杨葭只觉得心弦一颤,又酸又涩,杨华啊杨华,只生不养,真是个混账啊!她用力地点头道:“好,这件事情我来想办法。多一个月,我必让父亲同意你去习武练棒。” 71、杨芷丧后众亲相 杨华一回了京也去吏部露了次脸,其后是将要拜访上峰、亲朋故旧都列出来,打算全都拜访到。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十日后,川侯府里报丧人到了,杨芷病逝。 大夫人一听到消息就懵了,好半天才嚎哭起来,也顾不得杨华不家,就说要回大名府去,幸好被杨兰和杨蕙给劝住了。这消息很就从正院传到了留芳院里,百灵几个小丫头听了也都是惊讶得很,她们都还记得半年前杨芷回魏县给三娘送嫁时候还好好地,怎么才半年就去了? 百灵掀开帘子就看见杨葭正站桌子前“奋笔疾书”,她不敢打扰,也没有像先前那样伸头去瞧。 杨葭此时正写到 “桃花岛主三题择婿”章节,前头几回送去了状元楼里白先生,果然是大受欢迎,如今已经一个回合已经长到了二两银子,杨葭草草算了下,一本书写下来,她至少能挣到二百两银子,同药膳馆一个月分红差不多了。她自然是窃喜不已,虽然不会造玻璃肥皂什么,也不会弄胭脂水粉,但这项抄话本营生也不错了。 写完后一个字,搁下笔,吹干墨迹,瞧着扉页上“金庸先生”四个字时,弯唇一笑,如此也算得上是将金大侠武侠文化宣传到千年前了。 “八娘子,你可算写完啦,大名府来人了,说是大娘子去了,如今正院里都乱了套呢。”百灵忙道。 杨葭愣了下,惊道:“大姐姐去了?”她居然比前世提前一年去世,是赵霖还是杨芙?“去箱子里寻素色衣裳出来,六郎那里也去说一声,一会儿我们一道去正院里。” 杨葭暗思,杨芷提前一年去世,若是和前世一样从杨家再嫁给女儿过去,到明年这个时候自己还没有及笄,怎么样也轮不到自己了。杨葭感觉天都格外蓝,风也格外温柔——一直以来压心里头大石算是彻底落下了。 不一会儿六郎端着一张严肃小脸走了进来,“八姐,百灵说大姐姐去世了?和十一姐一样吗?” “是呀,大姐姐和十一娘一样去了。不过十一娘算是夭折,但是大姐姐不是,所以我们得替大姐姐服九个月大功呢。”杨葭瞧着六郎身上姜白布衣裳,满意地点了点头,牵着他往正院去了。 才过了廊庑,就瞧着也换了一身素色布衣杨芊带着丫头往正院里赶,她瞧见杨葭和六郎,住了脚步等着两人,示意丫头远几步才低声道:“八娘,你梦可真是灵呀,没想到大姐姐真出事了。对了,大姐姐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去世?我可不相信她是因病而亡,她身体可是一向不错。” 杨葭抿了抿嘴唇,同样是低声道:“我也没有想到梦还真成真了,不过大姐到底是怎么去得,我并不清楚内情,只一件事儿倒是知道,赵霖之前同向家寡县主走得极近,有意弃大姐而娶向县主呢。不过后来向县主意外落水而亡,这事情也过去了,按理说赵霖同大姐姐应该和好了才是,怎么一病这么久还去了……” 有些事情杨葭也不好多说,惹人疑窦终究不是好事,所以只说了她打听到事情。 杨芊心里素来有些嫉妒嫡出几个姐妹,如今杨芷去了她却没有想象中开心,反觉得难受,嫡长女都落得早逝下场,她一个庶出女儿以后又会有什么样结果呢? 杨葭心里虽安,脸上却不敢显露分毫,也不想假装悲伤便僵硬着一张脸进了正院。 屋子里杨兰正问来报丧婆子话,“……大姐姐是什么时候闭眼/她去时候侯爷可身边?什么?侯爷并不身边,那是谁大姐身边伺候?……是七娘子大姐身边?红云和绿霜呢?大姐一向倚重她们……” 杨兰眼角余光扫过杨芊、杨葭以及六郎,也不理会三人,依旧追问着不停,三姐弟也不多说什么,默默无声地对杨兰行了礼,厅中交椅上坐了。而杨葭听到说杨芷死时只有杨芙跟前,不得不猜测杨芷之死同杨芙有关。若是猜测没有出错话,那么杨芙此时应该同赵霖暗通款曲了。如此一来,大夫人若是强行要将五娘或者六娘嫁给赵霖做继室,也不可能了。 “……侯爷因为夫人之死迁怒伺候人,红云和绿霜两个,一个被打了四十板子没熬住去了,一个夫人去后夫人灵前碰头殉了主……”那婆子一想起因为夫人去世而死死赶赶下人们,身子就微微发起抖来。 杨兰听罢没有问出疑虑来,只得让婆子下去了,这才看向三个庶出弟妹,冷声道:“阿娘因为大姐姐事情有些不适,不好留你们说话,你们先回去吧。” 杨葭三人走到了院子里就隐隐约约地听见了大夫人痛哭之声,杨葭脚步微微一顿,心情很是复杂难言。不过她也没有矫情去将一切揽自己身上,今日之事起因,可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 “大姐姐去世,三哥要错过明年春天府试了。”杨芊突然感叹道。 杨葭一怔随即微微一笑,大概为杨芷去世伤心除了大夫人和嫡出杨兰和杨蕙外,其他庶出也不过是面上做出忧伤状而已,可不独独自己呢。 “三哥年纪还小,不如再用功三年,到时候一鼓作气过了府试和会试,岂不是好?”杨葭忙道,前世时三哥是顺利过了来年府试,又第三天过了会试,顺顺当当地出去做了官,还给杨芊谋了一门不错亲事。此次却因为杨芷之死而要硬生生往后拖了三年,入仕时间也比前世要晚了六年,可谓是影响极大了。如此一想,杨葭都有些为杨冼抱屈了。 突然,杨葭想起五郎来,说道:“对了,我方才并没有瞧见五郎,我本以为他到家后,能带着六郎一道读书了,不想他却时时远着六郎……” 杨芊撇了下嘴,冷哼道:“他如今可是养大夫人跟前,同我们可不是一样,瞧不起我们自然不会亲近六郎了。你方才没瞧见他,那是因为他里间大夫人跟前奉承呢。” 杨芊不喜欢五郎是因为她觉得五郎处处以嫡子自居,想压三哥一头。明明同自己兄妹一样是个庶出,还冲嫡子,瞧着就不舒服。 杨葭却为五郎叹息,那就是彻彻底底一个杯具,待大夫人无比孝顺,但是后却依旧比不上大夫人亲生女儿们,前世大夫人去世后,只给他分了一些现银和一坐不过五十倾地田庄而已。而那个时候五郎,却已经因为要大夫人跟前孝原因而没有去书院读书,也不曾请一个先生来家,生生给耽搁了三年时光啊…… 天色稍晚时,杨华和杨冼到了家后,就听到了杨芷去世“噩耗”,杨华作为父亲,出嫁女儿去世他并不需要服什么丧,但是自己儿女们都要为出嫁姐姐服九个月大功,他都打算好了让女儿们去攀附贵人们,此时却不得不作罢了。 “父亲,请允儿子先回房去换声素色麻布衣裳。”杨冼垂首道,他对杨芷感情一般,既不亲密也不疏远,如此作为不过是因为一个“礼”字而已。他心里头只遗憾要错过来年府试了。 待杨冼离去了,杨华才沉着脸回了正院,便见一脸泪痕大夫人冲过来抓着他手道:“官人,我不相信我们芷娘去了,我定要亲自回大名府瞧瞧才安心,还有小郎和娇娘,没了亲娘女婿一个男人怎么看顾得过来?” 杨华怒道:“胡闹!女儿去了难道有人故意报假丧?你若是实不放心外孙子和外孙女,就让人去将他们接到咱们家来住一段时日就是了。” “官人,我嫁给你二十多年了,从来没有求过你们,现我就求你让我去送咱们芷娘后一程,求你答应我吧。芷娘是我们长女啊,当年官人也是抱过她啊。”大夫人红肿着眼睛,紧紧地抓着杨华不放,大有他不答应就一直僵持下去样子。 “如今正是我谋缺紧要时刻,夫人若是去了大名府,这家里事儿怎么办?”杨华说出了不愿意让大夫人去原因,“前几日我不是答应要将夫人诰命重挣回来吗?若是没有谋到缺,又怎么给夫人挣诰命身份呢?” 大夫人心里冰凉一片,她盯着杨华那张圆脸,只觉得心里头一阵翻滚,她早就该明白了,杨华得心里头权势和他自己是重要,妻子儿女什么都不是。她深深地呼吸了下方道:“我知官人是为了我好,但是芷娘去了,我留京里只怕日夜伤心依旧无法帮到官人。再说了,芷娘陪嫁可是不好,官人难道想看到那些财物落到赵霖手中去?” 杨华眼光闪了闪,大女儿陪嫁不菲,田庄玲珑阁珠宝首饰等等算起来足有十一二万两银子,这些钱可不能便宜了赵霖,心里挣扎了片刻这才点头同意了:“哎,芷娘去了我也是很难过,夫人要去瞧瞧也好,只是不可为她太过伤心伤身,这府里可是少不得你。你明日就动身吧,早去早回。” 大夫人从来没有觉得杨华像今日这般虚伪伤人,也不想多计较,转身就吩咐起丫头婆子收拾行装。而不过小半个时辰,杨葭也知道了大夫人要回大名府去,就是杨兰也闹着要一道去。 杨葭双眼亮了亮,大夫人离家后,自己虽然出不得们,却可以请秦敏上门来说话,真是太好了! 72、最难估人心叵测 次日一早天才刚亮,整个杨府就人声噪杂,原来是大夫人、杨兰夫妻以及孩子并杨蕙一道回大名府去给杨芷奔丧,杨葭也一早就被丫头唤了起来,得给大夫人等人践行,不过心里头却是雀跃。就是六郎,想到杨兰要离开,无他人注意身后偷笑了好机会呢。 到了上午才用过早饭,杨葭就让百灵出府去见秦敏,请秦敏找个时机来趟杨府。不想秦敏来得特别,午时才过就到了。大夫人不家,门房也不敢拦小娘子请来客人了,客客气气地放行了。 杨葭一瞧见秦敏,就瞪圆了眼,“秦姐姐,可算是见到你啦。几个月没见,秦姐姐你是越来越漂亮了。” 杨葭拉着秦敏一并坐了铺着软毛垫榻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脱下外头水红色斗篷后,里头是浅碧色小袄,□是同色长裙,头发上只插着一只珠花,却不见一点寒酸气,同她当初和弟弟走投无路时相比,简直氏判若两人了,气色不知道好了多少。 秦敏笑道:“八娘妹子嘴也变得越来越甜了。好啦,先看账本吧。”秦敏指着小炕桌上一摞账本笑道,“这几个月生意已经趋于稳定了,只是单我一个人照看可是累得慌,幸好之前八娘妹子你我定下分红分子不低,不然我心里头定会觉得不平。” 秦敏这话倒是真心话,药膳馆开了三个多月,除了一开始杨葭隔三差五地去一趟想点子出主意后,近铺子里头大小事儿全都是秦敏一个人操持,若是私心稍重不念恩情人,定会心存不满,指不定就想多捞些钱财到自己荷包呢。 杨葭边翻着账册便笑道:“我可是相信秦姐姐为人。而且就算是我真信错了人,便当是买次经验教训了。”她心里头却是明白,秦敏只要不是傻子,就算真有了坏心思也不敢生,因为秦敏是带着弟弟无依无靠家道中落女子,而杨家怎么说都是中等官宦人家呢。 秦敏笑了,起身瞧见另一边床上长案桌子上笔墨书册,起身去翻了翻,见是近坊间极其流行话本册子,还有墨才干时,极为惊讶地出声:“这金庸先生竟然是八妹妹?” 杨葭恰好翻完了账册子,摇头笑道:“我倒是想做金先生,可惜没那才华。”说着拉着秦敏手神秘兮兮地道:“之前天天都会做梦,都会梦见了一位老先生自称是金庸,每晚梦中来给我讲故事,我醒了之后觉得这些故事极其有趣,就想将它们下下来,让世人都晓得。正好,我缺钱嘛,就想着话本红了也能赚些钱财,虽然没有药膳馆赚得多,却也不错了。”虽说整个故事重写起来改了一些细节,但抄毕竟是抄,要杨葭强说是自己想出来故事,她还没有那厚脸皮。 秦敏其实也不太相信杨葭一个十三四岁小娘子能写出这般曲折动人故事来,且这个时候人大多比较相信有神鬼什么,便信了杨葭话,带着一丝羡慕道:“八娘妹妹倒是好福气,能得神仙入梦。” 杨葭倒是没有想到秦敏丝毫不起疑,略微惊大了下眼睛便笑着问起了外头事情和药膳铺子来。 “……京里什么时候都少不了各种小道消息,这段时日大家嘴中说得多是圣人册了两位郡主同外族联姻。对了其中一位小娘子也是大名府人呢,姓陈。外头都传圣人想对辽国用兵呢。”秦敏想到药膳铺子里客人议论得多事儿,便皱起了眉头,“若是朝廷真对辽用兵,只怕京里物价要上扬了。” 杨葭暗自惭愧,她怎么就忘记了这么一截重要事儿呢?这秦敏说陈姓小娘子应该就是陈沁了,想不到她还真挣到了郡主身份,不过嫁完颜阿骨打,真是好事吗?杨葭却不觉得。心里暗自沉吟,嘴里却说道:“只怕是传言传得激烈而已,朝廷里头相公们肯定是不愿意吧。” 秦敏却比杨葭知道多,她父亲乃是定武军节度使帐下一个医官典司,虽算不什么重要职务,却也颇得上官器重,对于朝廷十几年来不对外动武意图还算是清楚。听了杨葭话点头道:“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些朝廷上大事同我们这些小女子关系远了些,如今该担心是,若是后真要打仗了,咱们铺子要用药材肯定也是要跟着涨,每道药膳也要跟着涨些才成。只怕会影响生意呢。” 杨葭想了想方道:“咱们铺子又是勾栏酒肆,也不是那些供一般平民百姓常来分茶铺子,就算每道膳食都涨了半两银子,应该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也是。”秦敏一想也觉得是。 小桃门外出声:“八娘子,秦娘子,我吩咐厨房做了些素食茶点过来了。” 杨葭忙让小桃进来了,对秦敏歉意笑道:“我大姐姐去世,我们兄弟姐妹都得守九个月大功,这茶点姐姐将就些用吧。” 秦敏故作恼色道:“我难道是不知好歹之人?”待小桃出去了,她才捻着一块芙蓉糕就着清香扑鼻茶水吃了一块,点头道:“杨家点心味道真是不错,比外头张家糕饼铺子里卖还要强上两分。” 杨葭道:“杨家虽不是那些一等一高门,却也是传承百年大族了,且我父亲回了京,这厨子自然是下力气整治一些吃食,不然父亲生了气,可就糟糕了。” 秦敏一笑,低声凑近杨葭道:“咱们铺子前些天多了几个大户人家婆子来定药膳,其中有一家姓江,正是凉王妃娘家,彭嫂子多了几句嘴,打听到药膳不是给江家夫人及娘子定,而是给凉王妃做。虽是市井吃食,没有想到一连半个月不落,倒还真听到了好消息,昨日那江家婆子再来时候给了五十两银子打赏,说是王妃娘娘有喜了。你家四姐姐不是嫁进王府做了夫人吗?如今这王妃有了身孕,你姐姐日子大概不太好呢。” 杨葭还真没有想到出有这样一出,苦笑道:“多谢秦姐姐告知,只是我这位四姐姐呀,就算王妃没有喜,她日子大概也不会太好过。她性子实是……”摇了摇头,杨葭都说不下去了。 秦敏没想到杨家四娘子杨葭这儿评价这么低,诧异了一回,又想到杨家姐妹们就算不是隔房,也有嫡庶之分,那杨大娘子过世了不也没见杨葭多少伤心吗?随即不再便多说什么了。 大名府川侯府里头,杨芙抱着小郎赵纲哄着他吃东西,神情说不出温婉,让门前站着赵霖看见后心也柔软了下来。 “呀,姐夫来了怎么也不出声?”杨芙拿着帕子给赵纲擦了擦嘴巴,让乳娘将他抱下去了才迎着赵霖温柔而灼热双眼羞红了脸。 “这些日子若非有七妹妹,我真不知道怎么撑过去。”赵霖握着杨芙手柔声道。 “姐夫别说这些见外话了,都是我应该做。”杨芙心里头得意,如今没有了向云,没有了杨芷,只要等大伯母来大名府订下自己嫁给赵霖就好了。 “对了姐夫,娇娘可还是闹别扭?”杨芙想起自杨芷死后对自己仇视万分赵娇,心里就恨得不行,只是面上却是关切万分,好似真个关心赵娇一般。 赵霖伸出手给杨芙看,怒声道:“那个孽女小小年纪就一身戾气,连我这个亲生阿父都不放眼中,实是让人生气。” “呀,娇娘怎么还弄伤了姐夫?我还以为她只是对我不喜而已……难道是她真以为大姐姐之死同姐夫有关?”杨芙装模作样地说道。 赵霖神色一变,“她可是说过什么?” 杨芙吞吞吐吐地说道:“姐夫,娇娘还是个孩子呢,她说话岂能当真……” “就是年纪小才不能纵容了,她到底说了什么?”赵霖着急万分地道,他已经接到书信,说是岳母将带着两个小姨子来送妻子下葬,他可不想让女儿将事情给弄糟糕了。 杨芙忙道:“姐夫待大姐姐情意人人皆知,娇娘不过是接受不了大姐姐去世事实而已,所以才嚷着是姐夫你逼死了大姐姐……” “孽女!”赵霖冷喝一声打断了杨芙话,转身甩袖而去。留下杨芙眼角却挂上了谁也没有瞧见得意笑容来。当夜,赵娇因为惊悸而高烧,待到了次日大夫来瞧时只堪堪将其性命救了回来,但是嗓子却因为高烧而坏了,赵娇变成了说不了话哑女了。 五日后,当大夫人、杨兰一家子及杨蕙赶到了大名府听到了这个消息,都是又气又恼,大夫人是差点晕厥过去,女儿去了,外孙女又成了哑女,这赵霖若是续弦了,外孙赵纲岂还有活路? “岳母,霖对不住您,没有照顾好芷娘,没有照看好娇娘……”赵霖惯会做戏,啪地一声跪大夫人面前哭道。只见他穿着一身麻衣,胡子头发都有些乱,脸庞瘦削,眼睛四周乌青一片,身上袍子也是空荡荡得,瞧着还真是为杨芷伤心欲绝呢。 管赵霖瞧着可怜,大夫人想起自己加可怜女儿和外孙女,还是忍不住怒气上前给了赵霖两巴掌,哭喊道:“我将女儿嫁与你时你曾说要好生待她,这就是你好待?你个混账东西,芷娘才二十三岁呀,怎么就去了?还有娇娘,她才五岁大,这哑了以后怎么办啊……” 杨兰和杨蕙忙扶着大夫人劝了起来,另一边杨芙抱着赵纲过来时,瞧见就是这样一幅混乱场面。 73、狠毒女心想事成 杨芙瞧着也好像是大病了一场人一样,弱不胜衣,好似一阵风就能将人给吹走一样,瞧着大夫人和杨兰杨蕙就默默地流泪。眼见大夫人气恨交加样子,便轻轻地捏了怀中小郎赵纲一下,然后将哇哇大哭孩子递到了大夫人面前,哽咽道:“大伯母,大姐姐如今放不下就是两个孩子和您了,如今就是为了孩子,大伯母也该保重身子呀。” 大夫人听着不到三岁大外孙哭声,也顾不上对着赵霖出气了,一把抱过赵纲大哭起来:“我可怜小孙孙啊,你那狠心阿娘怎么忍心丢下你就去了啊……” 杨兰杨蕙跟着劝了起来,都没有留意到杨芙给了赵霖一个关切眼神。 当夜,大夫人瞧过了外孙女娇娘后,问小丫头:“小郎睡下了没?他身边伺候人是谁?可不能大意了,那可是候府嫡长子,是芷娘唯一儿子。” 小丫头忙道:“回夫人话,绿翘姐姐亲自过去了,说是守着小郎睡着了再回来。” 大夫人点了点头,绿翘是个行事周到丫头。 “阿娘,你一路奔波也累了,还是早点歇着吧。”杨蕙从内室掀了帘子出来,瞧着大夫人憔悴样子,忙关心地道。 “你二姐人呢?”大夫人被杨蕙扶着入了内室,想起不见人影子二女儿女婿,开口问了起来。 杨蕙冷声讽刺道:“阿娘别提二姐了。一开始她闹着要来大名府,我还真以为她是伤心大姐姐早逝呢,今日方知她是另有打算,这个时候估计和二姐夫同大姐夫商量将她沁姐许给大姐家小郎呢。” 大夫人虽然因长女过世外孙女变成哑巴大受打击而神思恍惚,但是精明扔,愣了片刻就知道了二女儿打算,心里也是有些恼怒,二女儿当年陪嫁虽不及杨芷厚,却也不菲了,如今才五年多功夫,定是大部分财物已经没有了,她这是眼瞅着赵家家底不薄,尤其是杨芷陪嫁厚重才生了心思。 “……你二姐这样做并不单单是为了她自个,也是为了小郎好。你大姐夫还不到而立之年,以后势必要续娶一房妻室,这后母进了门,小郎和娇娘日子可就不好说了,就是婚事也被捏后母手中,此时订下了你二姐家沁娘也未尝不好。”大夫人忍住黯然,强颜说道。 “可是大姐姐才过世呢。”杨蕙还是不服气,四个亲生姐妹里头,她厌恶便是二娘杨兰了。 “好了,那是你二姐,她纵使有些小心思,也并不是不知轻重人。你大姐姐去太急了,这门亲事提出来也算是试探一番赵霖,若是他允了,便是还念着你姐姐情分,还不想断了咱们家这门亲。你早些下去歇着吧,明日你三姐就到了,免得她来了你反倒没有精神了。”大夫人轻轻斥道,等杨蕙撅着嘴下去了,她才疲惫地靠着床边雕花围栏上出声。 “夫人,七娘子给您熬了一碗参汤端来了,可是要见她?”沈嬷嬷乌青着一双眼进了屋,低声说道。她年纪毕竟大了,跟着大夫人一路奔波,几天功夫也老了许多了。 “她倒是有心。让她进来吧,正好我也问问那向宁和芷娘病中详细情形。芷娘身子一向很好,她这么去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大夫人强撑着直起了腰吩咐道。 沈嬷嬷忙出去迎了杨芙进来,杨芙先是小心翼翼地服侍大夫人用了参汤,这才说起了向宁、赵霖以及杨芷三人纠葛来。当然了,她叙述重点是向宁不守妇道纠缠有妇之夫,还威胁杨芷,赵霖和杨芷无法为了摆脱纠缠,只得痛下黑手,不想向家人却心存恶念,逼赵霖,逼迫杨芷。 “……大伯母,您是不知道,那段时间大姐姐样子,好似突然就老了七八岁一样,却偏偏不得安宁好生休养。来人威胁大姐姐说,若是她不给向县主偿命,就要害了小郎和娇娘,也要大伯父和大伯娘不得好过,说是燕北冀州府那儿好几个县缺知县,大伯父若是被贬谪去了,不知能不能熬过燕北风雪和胡人窥伺……”杨芙摸了摸眼泪哽咽着。 大夫人已经听呆了,她身子气得发抖,女儿杨芷是向家人逼死?不对?赵霖呢?按理说向家人应该恨赵霖才是呀。 “赵霖干什么去了?他就由着外人威逼他妻子不成?还是说他是故意放着人进来逼死芷娘?”大夫人怒喝追问。所以说姜还是老辣,杨芙半真半假话她都能听出疑点来了。 杨芙咬着唇又是伤心又是羞惭,半天才低声哭道:“大姐姐待大姐夫情深一片,宁可自己委屈也不愿意大姐夫为难,大姐姐得知大姐夫被暗算以后将难以再有子嗣后,又痛又伤后竟去了……” “什么?赵霖也被向家暗算了?”大夫人脸色煞白,对赵霖疑心去了大半,只是想到杨芷竟是如此去了,不由得是伤心,“这个傻孩子,向家就算是太后娘娘娘家也不能这样逼迫人呀,她怎么就不给我送封书信去呢……” 杨芙忙跟着大夫人哭了起来,心里却是大松,如此一来,大夫人不可能将杨芊、杨艾或者杨葭嫁给赵霖了,自己这个三房尴尬女儿便是佳对象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杨兰一脸喜色地进来了,瞅着老娘和堂妹哭得凄凄惨惨这才收敛了笑容换上了一脸悲戚,斥杨芙道:“七妹怎么又惹得阿娘哭起来了?也不知道劝上一劝。好了,你下去吧,这里有我呢。” 杨芙忙屈膝行了礼,垂头做小媳妇状出去了。才放下门帘就听见大夫人猛然高亢哭声,脚步微微顿了下后神情半点不变地走了。 子时一刻,月隐星稀,初冬寒风呜咽着,川侯府笼罩一片沉寂之中,只庭院前白灯笼和正院前招魂藩被风吹得摇曳作响,西侧一月洞门里突然出走了一个全身都罩黑色斗篷之下人影来,瞧着身形,不是少年郎君是女子。那人一直穿过了夹道,进了一处没有落锁门,片刻后出现前院里进了书房。 书房灯突然亮了起来,那人脱掉了斗篷,赫然是杨芙,她被赵霖一把搂住,轻声道:“你可算是来了。魏氏那儿可是说通了?” 杨芙一脸痛楚纠结之色,手指扭动着,目不转睛地瞧着赵霖道:“大姐夫,为了您,我可是连大伯母都骗了呢。不过大伯娘为人是精明,她问我为何向家人只逼迫大姐姐而不逼迫你,为何你不护着大姐姐。我没有法子,只得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所是你被向家人害了,以后将不会有子嗣。大姐夫,我也知道不该这样说,可是当时是想到不到其他了……” 赵霖脸一黑,瞬间又恢复正常,强笑道:“我知七妹不是故意,全是为了我好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心里却是暗自发愁,难不成杨家大官人和大夫人魏氏去世之前,自己都不得有子嗣了? 杨芙垂首做出委屈状来,心里却是得意不已,再过不久,身前这个男人就是自己了!至于自己以后生孩子事情,哼,到时候自己就是川侯夫人了,大夫人好不要惹恼自己,赵娇和赵纲姐弟俩可是捏自己手中。而且不出五年大夫人就会病逝,大不了自己想法子提前送她一程好了。 这边杨芙将事事都筹划妥帖了,果然等三娘杨茵赶到后,礼部也派遣人来走过场送丧,杨芷很就择了吉日下了葬。而大夫人考虑再三后,果然认为将七娘子杨芙嫁给赵霖做继室佳。这边杨芙心愿得成了,另一头杨大官人也是心中得意,带着儿女们去大相国寺里烧香,说是给去世杨芷做法事,其实却是抱着献女心态。 杨葭只要一想到顾敦和郭业那似笑非笑神情,就觉得丢脸,恨不得狠狠踩便宜老爹杨华几脚才好。 “……杨大人这话我就不懂了,要谢我怎么不让小六郎来谢,反倒是弄个小娘子上前?莫非杨大人是知道本官如今尚未娶妻故而才让小娘子上前?倒是给本官端茶送水做个小妾倒是不错啊。”顾敦呵呵笑说,眼底却净是嘲弄之色,一旁杨芊听得这话,脸色煞白,身子也摇摇欲坠。 郭业神情看似是带笑,眼底却是一片冷潮,故而也没有拦着顾敦故作猖狂,见着杨华无耻,不由得替小六郎可惜同时也同情起皇帝堂兄来,这样臣子定不是一个两个,他那个皇帝果然做得辛苦呀。 杨葭上前半步轻轻踢了又羞恼又气愤杨冼小腿一下,杨冼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挡杨芊面前对着郭业和顾敦长揖后正色道:“君侯和顾虞候误会家父之意了,我们兄弟姐妹感情深笃,家父这才让妹妹们上前道谢。至于说到端茶倒水什么,顾虞候就算是身居高位也不该如此信口开河败坏女子名声。小妹虽不是高门显贵出身,却也是洁身自好,况且家父已经给小妹相看门当户对郎君了。” 杨华没有想到儿子杨冼竟敢当着自个面扯谎话,只是对着郭业得询问,不得不附和杨冼话来,心里却是恨得慌。 郭业、顾敦目光如注,将父子几人神情都瞧眼中,暗道这厚颜无耻阿父竟也能生出不错儿女来,倒是有些福气了。 “杨大人相看女婿了?若是定下了婚事,本侯和顾虞候定上门去讨杯水酒吃下,杨大人可不要拒我等于门外才是啊。” “不敢,君侯和顾虞候能莅临,那日寒舍定是蓬荜生辉。”杨华强笑道。 “杨大人还真是会说话。听说杨大人今日个是为你嫡长女做法事?那就专心做法事才好,不然亵渎死人就算是至亲,也会有报应哦。”顾敦背着手勾着嘴角露骨地说完,这才和郭业带着几个随从走了。 杨华擦了擦额头冷汗,抬头就对着杨冼骂道:“我何时替五娘相看夫婿了?你这混账东西,竟然当着为父面就说谎?可见品行不端了,我看你以后也不用再读什么书了,终是个没出息。” 五郎听着庶出长兄被骂,回京后一直不安心算是彻底放下来了,大房三子,杨冼如今被责骂了,依照父亲性子以后是绝对难翻身,而六郎连累大夫人,早就得了父亲厌恶了,如此一来只剩下自个父亲心中还有些分量。以后就算大夫人不将自己记做嫡出,成为大房继承人倒是稳妥妥了。 杨葭瞧着五郎神色,心里冷笑不已,牵着六郎手却握得紧了。她抬头看了一眼杨芊,咬了咬舌尖,出声道:“父亲责骂三哥之前为何不想想三哥为何说谎?再说了三哥说得也是真,这几日府里头可是都传父亲要替五姐择婿呢。再说了,子不肖父之过,三哥五郎以及六郎怎么样了,人家也只会说是父亲你没有教好孩子呢。” 杨华这才看向被自己一直忽视八娘,瞧着她太黑太浓眉形以致艳丽不足多了几分英气样子,是不耐烦了,一双圆眼中怒气熊熊烧向了杨葭。 74、父不慈儿女心寒 “不肖女,这里那有你多嘴份儿?”杨华冷着脸走近杨葭,冷不防一巴掌就扇了下去,不但打懵了杨葭,是让其他儿女都惊呆了,心里一阵阵发凉。 “不许你打八姐姐!”六郎一副面对仇人神情怒视着杨华,还是杨冼回神,看了杨芊一眼,让她拉住六郎安抚杨葭,上前一步躬身道:“父亲,是儿子错。这里是寺院,并非是说话地方,等归家了,儿子再聆听父亲教诲。”他话说得恭敬,但是语调冰冷,杨华这一巴掌算是将儿女们都给打醒了。 杨华哼了一声,于他而言,儿女们不过是附庸罢了,女儿除去嫡出,庶出若不能换来什么,那也就是没有用。他也不想让自己家争执让人听去了,转头就唤了管事和小厮来准备回府去。 杨葭上了马车后立刻放开了捂着脸,神情淡漠。只是六郎和杨芊都还小心翼翼地瞧着她,“八姐姐,还疼吗?下次他再大人,我一定挡你前面。” 杨葭摸了摸六郎脑袋,看向杨芊:“五姐不必一脸愁苦,只看父亲这么多年对我们这些留故宅儿女们不闻不说,就知道他是什么样人了。我倒也罢了,倒是五姐,你已经及笄了,只怕父亲拿你终身打主意,须得和三哥好生盘算一番才行。” “我真没有想到,八妹你说都是真,我们父亲竟然如此不堪……”杨芊说着都有些咬牙切齿了。 “……”杨葭眼中闪过讥诮之色,什么都没有说。此时人们推崇风骨,她是杨华半点也没有找到,不要说什么文人节操了,反而厚颜无耻至极,杨葭这些儿女就是想掩饰都不行。杨华做父亲做到让儿女都觉得不齿份上,也算是天下少有了。 杨家车马才到了巷子前,就瞧着大管事带着两个小厮探头探脑,一看见杨华等马车,忙迎了上去禀道:“大官人,太夫人带着大郎大少夫人、六娘子、刘姨娘、吴姨娘到了。” 杨华呆住了,惊愕道:“太夫人来京了?”怎么事前也不送个信过来?至于侄儿一家子为什么也跟着来了,他还没有心思去细想。 杨葭几个也知道了太夫人和两位姨娘以及杨艾到了,她不知其他人是怎么想,她是觉得麻烦来了,低头看六郎也鼓着脸没有提太多欢喜,不由得摸了摸他脑袋,低声道:“姨娘和六姐到了,她们俩说话,若是觉得不对,就提出来,免得她们也被父亲责罚了。” 六郎用力地点了点头,对于吴姨娘他其实是有点想念,只是这些日子他也跟着杨冼读书听杨冼教导,懂事了不少,知道姨娘见识有限,她们话听听就算了,不能当真。反倒是八姐姐话,可以听听。 杨葭看六郎懂事,又高兴又有些遗憾地道:“今日父亲做出这种丢脸事情来,不能送六郎去拜顾大人为师学武练习骑射了。等这段时日过了,我再想想法子吧。” 太夫人比几个月前瞧着老了许多,从前半白头发如今已全成了银丝,神情也有些疲惫,看着儿子孙子孙女进来了,神色才微好看些。 杨华一进屋就步走到太夫人跟前跪下磕头道:“不孝子拜见阿娘,阿娘年事已高,来汴京怎么不给儿子送信,儿子也好亲自去接阿娘呀。” 太夫人瞧着几年不见儿子,再听他话,想起年纪老大就不懂事次子不由得老泪盈眶,亲手让杨华起来,抓着他双手哽咽道:“起来,起来,只要见到你,我什么烦心事都没了。我年纪大了,再留故宅里头,只怕会被你那不争气弟弟气到卧榻不起了。幸好老大你是个争气……” “阿娘被伤心了,待以后见了老二,我亲自教训他,作了丢脸事情气到阿娘,真是太不孝了!”杨华扶着太夫人礼,才开口道。 太夫人叹道:“算啦,如今你们兄弟俩都是做祖父人了,纵使你打断了他腿也不见得他能改过来了。就让他和他媳妇对着折腾去吧。我让大郎夫妻跟着一道过来,就是怕他们小俩口学了你兄弟夫妻来,不管分家了没有,你兄弟就算了,侄儿却不能不管,二郎出家了,大郎这一个侄儿可要想待你儿子一样心啊。” 杨华偏头看向对对着躬身杨冯笑了笑,倒是一副长辈派头。围观杨葭姐弟几个心里却是腹诽不已,杨华待亲生儿子可不怎么样,待侄儿像亲子有能好到哪里去?太夫人也太想当然了点。 “芷娘这孩子是个没福,竟然这么早就去了,你媳妇亲自去送她也好,只是如今这府里没有个女人主事不成样子,刘姨娘跟了你多年了,魏氏不时候就让她打点吧……”太夫人想起大孙女也是伤感。 杨冼和杨芊都有些急,这掌家理事不过是面上好听罢了,刘姨娘不过是一个妾下人们不服不说,还得罪了远大名府大夫人魏氏。吴姨娘却是又羡又妒地看了一眼刘姨娘,暗想着自己能不能也得一点差事。 刘姨娘虽不晓得儿女们担心,但她却是个聪明,垂首道:“太夫人看重我真让我受宠若惊,只是我只是个妾上不得台面,听差办事还行管家理事就不成了,若是丢了官人脸就不好了。不如让大少夫人带着五娘子、六娘子及八娘子管事?” 尹氏闻言诧异地抬头,正想拒绝,却被大郎使了个眼神,张了张口才笑着推辞道:“祖母,我年纪小也没掌过事儿,这当不得这般重任。” 太夫人只瞧了眼众人神色就知道他们顾忌,只沉吟了片刻便对刘姨娘道:“大郎媳妇还小呢,且才掉了孩子没多久,正是修养身子时候,你先管着吧,既是我意思,魏氏回来也不会多说什么。至于五娘和六娘、八娘几个时不时地让她们去瞧瞧就成了。” 太夫人想着,大郎媳妇虽然是长孙媳妇,但却是侄儿媳妇,以后他们小夫妻还要老大提携,这个时候惹了魏氏不就不好了。至于刘姨娘,她本来就和魏氏有些不对付,再管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却不知刘姨心里暗自叫苦,太夫人这样纯粹是将她往火上烤啊,她不得不将求救目光投向杨华。 杨华却是淡淡地瞅了刘姨娘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于他而言,无论是大夫人也好,刘姨娘也好,只要能够将后宅事儿打理妥帖,就没有差别。至于嫡妻颜面,他只要人前给了就成了。 “刘姨娘也别推辞了,若是觉得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管来吩咐我就是了。”吴姨娘还是忍不住跳出来道。 杨葭真想掩面叹息,生母是小白花也不要紧,怕是这种蠢了还不自知类型啊。不想出乎她意料之外,却是杨艾板着脸反对道:“姨娘慎言,祖母还没有发话呢。” 太夫人等人可能是体会了六娘杨艾改变没有觉得惊讶,杨芊、杨葭都惊讶地打量着杨艾,难不成她被关庵堂一段时日里真长进了?若是真,那可真是可喜可贺了。 太夫人理都没有理吴姨娘,同刘姨娘笑道:“就这么说定了,等老大媳妇回来了你再将家事交给她掌就是了。好了,一路上也累了,先就说到这儿吧,都回房歇着去,晚上才好生说会儿话。” 杨华和大郎夫妻亲自送了太夫人去了西边瑞庆院里,其余人本应散去,只是吴姨娘心里有酸意,开口道:“恭喜刘姨娘掌家了,不知我们几个怎么安置呢?” 刘姨娘叹了口气道:“六娘就住到留芳院里四娘出门前屋子里,至于吴姨娘,我们两个既是妾,就住到正院后头角房去吧,咱们一人一间屋子,也好伺候官人和夫人。至于大郎夫妻两,只能跟着太夫人一道住了。这屋子实是窄了点,只能这样安排了。吴姨娘可还满意?” 吴姨娘当然不满意了,祖宅里还能占一个小院子呢,如今却得和刘姨娘住到一块儿,只怕她房里放个屁隔壁人都能听到了。正想说几句,杨葭轻咳了一声正色道:“刘姨娘这样安排真是极好,姨娘还不谢谢刘姨娘?六郎可想你了,咱们一道去说说话吧。” 吴姨娘早大名府里就听说儿子丢了一回,当时若非太夫人使人拦着,她就跑来了京里了。此时看向杨葭身边儿子,只觉得瘦了好多,当即红了眼眶,也将同刘姨娘较劲心思抛到脑后去了,一把搂住六郎嘘寒问暖起来。 杨葭松了口气,同刘姨娘、杨冼以及杨芊行礼后,这母子三人先离去了,她才看向杨艾,暗想杨艾也许真变了呢,便带着微笑上前牵了她手,只是还没有开口,却被杨艾甩开了手。 杨艾冷着一张脸,语带讥诮地道:“可不敢劳八妹大驾。”杨葭也不是喜欢拿热脸贴冷屁股人,神色转淡地道:“我是六姐妹妹,怎么就成了大驾?六姐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不必如此。”说完转身就劝着吴姨娘:“这儿不是说话地方,咱们先回了留芳院东厢吧。” 这一路上吴姨娘已经领教过了变得阴阳怪气杨艾,很是不喜欢。见姐妹俩吵嘴,也不关心,只牵着六郎就吩咐杨葭带路。留下杨艾,脸色变得冷了,眼中闪过厉色,抿了抿唇这才跟了上去。 而另一边郭业和顾敦坐外头瞧着一般,里面却极为奢华马车里头里说话。 “那杨华虽有些不堪,但是几个儿女瞧着还是不错,阿敦你其实可以考虑一二。男人娶妻,可不能只看家世和外头名声,重要还是合乎自个心意才成。” 顾敦挑眉道:“师兄你可是王孙贵胄,这想法倒是与人不同。你既觉得杨家小娘子不错,何不自己考虑一二?你可是有妻形同无妻之人呢。毛氏嫂嫂卧病都两年了,师兄你也算是给毛家和嫂嫂颜面了,这两年里可是和做和尚差不多了。” 郭业敛了笑,淡淡地瞥着顾敦,“我事情无须多言,再者,毛家现可得罪不得。” 顾敦却冷笑道,“师兄还要忍多久?当年毛氏嫂嫂可是一心想嫁给陛下,哪知阴错阳差嫁给了你,她不去恨太后娘娘,只同你较劲儿算什么?师兄你气性也太好了些,毛懋纵使是枢密使兼天雄军节度使,难不成他还敢造反了?” “慎言!”郭业神色变冷,双眸变深,抬脚就向顾敦踹了过去,贵公子范儿失。良久后才道:“明日陛下出宫,有些话该说不该说,你也该好生掂量下,我是陛下堂弟,他能宽待我,却不定能宽待你。” 这下子轮到顾敦默然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卡文卡得好**,到了什么地步呢?晚上六点到十一点,我只挤牙膏一样挤出了六百字……太痛苦了,嘤嘤嘤~~~~~今天重去看了一遍大纲,速度才好些,神啊,保佑我明天来两发吧??? 75、母女话识姨娘心 女人嫉妒会让聪明女人变蠢,让蠢女人变成白痴。瞧着吴姨娘,杨葭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上上辈子看到这句话,因为吴姨娘对六郎嘘寒问暖后对着自己就是问罪了。 “你可是六郎嫡嫡亲姐姐,怎么照顾六郎?他若是有个不好,你会不好,我们娘仨以后也没有靠了,这家里只会被人踩脚底。还好,六郎找了回来,不然我定要八娘你好看。这事过去了也就罢了,方才你是怎么回事,不向着我说话反倒贬低我,我纵使是个姨娘,那也是你生母,你但凡有点心,就该顺着我话帮我争取到一份差事。现可好了,理家掌事之权落了刘姨娘手上,就算她是太夫人族侄,那也和我一样是个妾,她能管事儿凭什么我就不成?你真是个傻子,只要我能得一份差事,也能捞点油水了……” 吴姨娘霹雳巴拉说个不听,幸好伺候丫头都被杨葭差使出去了,不然让她们听去了,还真是让下人都看了笑话了。 终究是亲生母亲,杨葭只得压住心里烦躁解释道:“姨娘怎么就盯着眼前这点小利?你没瞧见刘姨娘都推辞再三不想管事吗?刘姨娘什么时候吃过亏?她都不想接过去,正是因为事儿接过去了,做得好了是应该,等夫人回来,便让大夫人忌惮。若是做不好,不但下人们看轻,就是太夫人那里也会吃挂落。” 吴姨娘从来就不是个聪明人,也是个耳根子极软人,听杨葭这样一说,顿时觉得有理,之前不满消了大半,只是心底终究有些不甘,“你六姐明年二月就十五岁及笄了,也到了说亲年纪,姨娘这些年虽攒了一点子私房钱,但是给你六姐添妆远远不够,接下来还有八娘你及笄说亲,这些可是都要钱。大夫人定不会多么心给你们姐妹置办嫁妆,按照公中惯例,庶出女儿五千两银子嫁妆就顶天了,如今大周风俗是厚嫁呢,嫁妆这样少能说到什么好人家?” 吴姨娘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只是眼界也太窄了些,只盯着府中钱财了。可惜大夫人是个精明,府里钱财怎么样也不会便宜了庶出儿女。 “姨娘你说大夫人为何有钱?纵使她陪嫁银子多,但是嫁进杨家二十多年了,再多银子也不花用。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有玲珑阁铺子生钱。所以说,想有钱盯着别人钱财是无用,还不如自己想法子去赚些钱。不瞒姨娘,前些日子,我拿出自己攒下钱再借用了六郎私房钱与人合伙开了间不大药膳铺子,虽则赚得不多,一个月也有近两百两银子收益。姨娘担心六姐出阁嫁妆太薄了,不如和六姐姐也想想去做点什么小生意,一年下来也有一千多两银子收益,攒个三四年也不少了。” 杨葭好言劝着吴姨娘,一个月赚一两百两银子并不算多,如过吴姨娘眼红想参合进来,那以后自己也不必再念及母女之情了。不过后面事情让杨葭松了一口气,这世上并不是什么人都是盯着钱财利益不顾亲情,吴姨娘虽不是个聪明人,待三个儿女也各有不同,但是对儿女们还是爱。她听了杨葭话后,双眼亮了下,忙问起了开铺子各色事宜来,待听杨葭说完了点头笑道:“八娘倒是个聪明,竟能想到这赚钱法子来。不过那秦小娘子毕竟是外人,你虽帮了他们姐弟俩,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看你好还是遣个婆子去铺子里帮忙,也免得后头被人给黑了银子去。” 不管怎么样,吴姨娘心里头是有儿女,就冲着这一点,哪怕她再蠢眼界再窄,那也比杨华那伪君子强多了。杨葭脸上露出真心微笑道:“姨娘说得是,只是之前我身边只几个丫头,让百灵隔几日就去瞧瞧,总是不方便得。倒是六郎乳娘周嬷嬷,六郎大了,再过不久就要搬去和三哥、五郎他们一块儿住,伺候人有小厮及婆子。与其打发了周嬷嬷家去,不如雇了她去铺子瞧着。姨娘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你说理。周嬷嬷照看了六郎这么几年,为人倒也老实,不怕她诓骗了你去。”吴姨娘很高兴能替女儿拿主意,这代表自己女儿心中地位呢。 杨葭看了一眼坐榻上玩着鲁班锁六郎,挪了下位子和吴姨娘坐得近了低声道:“之前大相国寺里头,我被父亲扇了一巴掌,其中缘由以后我再细细和姨娘说,倒是六郎,他很有担当地挡我面前呢。姨娘,之前六郎燕王府那几日里,他说临安郡侯说了,只要咱们家长辈同意了,六郎可以去燕王府学习骑射。只是大夫人家时候,一直拦着,就是父亲也说读书走文举之路才是正经,我也不好多提。姨娘,不如晚上你和父亲说说呀,这全天下读书文海了去了,每三年也不过三百多个进士而已,一些人考到白发苍苍也不见金榜题名呢。倒是习武练骑射,临安郡侯将来可是要袭燕王爵位,六郎也有机会入禁军呀。比之科举看不清将来,这条路要简单多了。正好今日大相国寺里头,我瞧着父亲有些想和临安郡侯搭上关系,都有意将五姐姐和那得罪了大夫人顾虞候认识呢。” “什么?官人打了你?你做了什么惹了你父亲动怒啊,他素来讲理,总不会冤枉了你吧,定是八娘你错了。以后做事说话都小心些,不要再惹恼你父亲了。”吴姨娘对大官人杨华还是有感情,听杨葭说被打了,既心疼女儿,又觉得丈夫管教孩子是天经地义。 杨葭也不辩驳,只是瞧着吴姨娘提起杨华眼角含笑样子,心里头发堵。杨华虽没有赵霖渣,却也不是个好东西呀。瞧着是不好色,只纳了三个妾还是为了生儿子而已,一个还死了。但是吧,这男人将儿女当棋子只看重利益那也是渣啊。要不要想法子让吴姨娘认清杨华真面目呢? “至于六郎事情,我们六郎虽然聪明,可着读书做文章确实说不准呢,还是要看运气,咱们大名府这些年没少出少年才子,却也不是人人都能考上。倒是搭上了临安郡侯,人家可是龙子龙孙,这以后路确实好走了。没想到大夫人竟然一直拦着,哼,我就知道夫人只是个面上贤惠人,就怕庶出出头了。”吴姨娘想到大夫人就撇了下嘴,眼珠子转了下有些幸灾乐祸地嘀咕着:“大娘子夫婿可是她当初千挑万选才选中,一进门就是当家侯夫人,那陪嫁真真是势力风光别提多风光了,如今还不是落得早逝下场?我猜呀就是对大夫人业报……” “姨娘,这话可不能说。大姐姐可是祖母跟前养大,祖母可是为大姐姐伤心着呢。”杨葭忙拦住了吴姨娘话头。“六郎事儿,姨娘多上些心吧。我瞧着父亲眼中可是只有五郎一个呢。” 吴姨娘脸微沉,不高兴地道:“五郎就算记到夫人名下那也是庶子,比我们六郎也高贵不了什么。六郎事儿,我定会说动你父亲。” 杨葭笑了,以杨华厚脸皮,哪怕今日郭业和顾敦面前丢了个大脸,他也一定会想法子凑上去。既然如此,还不如将六郎事儿再提出来,等到大夫人回来了,事儿已经尘埃落定了,她就是心里有气也没有辙了。 “好了,我去你六姐那里瞧瞧,她庵堂里吃了不少苦,虽不再冲动了,但是我瞧着还没有从前好。起码从前还能听到她笑一笑,现可是两天也听不到笑声也是常事……”吴姨娘起身爱怜地摸了摸六郎脑袋,问他是否一道去六姐那里,被拒了也不坚持,又嘱咐了杨葭几句,这才往西厢去了。 六郎一见吴姨娘走了,忙丢下手里鲁班锁,蹬蹬蹬地跑到杨葭面前,双眼亮晶晶地道:“八姐姐,姨娘真能说动父亲吗?父亲那么坏,他要是还不答应怎么办?” 杨葭点了点六郎额头笑道:“放心吧,八姐姐肯定父亲会答应。还有,不要将父亲坏挂嘴边,你心里明白就好。不然别人都会以为我们六郎是个不孝郎君,都不会和六郎做朋友哦。” 六郎郑重地点头,“我只八姐姐面前说,不别人别人面前说。” “只是这每日习字读书也不能停,唔不多,每日十张大字,至于读书,我请三哥替你开书单。这世上大厉害将军,可不是只有一身蛮力。”杨葭鼓励了六郎一回,想了想给六郎讲起了项羽和刘邦故事来,姐弟俩靠坐铺着软垫榻上说笑着,画面温馨异常。 而另一头西厢里头,两对母女气氛都不怎么好,杨芊是觉得委屈,抱着刘姨娘眼泪汪汪地说着杨华不是,至于杨艾,则是对着吴姨娘横竖不对眼,开口就是冷嘲热讽,弄得吴姨娘眼眶都红了,却又不好对着女儿发火,只觉得心里气得一火燎火燎地又燥又慌。 76、家宴中各有打算 刘姨娘安抚了杨芊半晌就带着满腹心事去了厨房,太夫人既然发话让自个管着内宅,第一件事儿就是晚上接风席面了。虽大夫人和十娘杨蕙不,却也算是一家团圆了,又因为小辈们要守杨芷孝,不好大鱼大鱼地用,但是也不能光准备素菜,这一桌子菜怎么安排还是个学问。 刘姨娘也存了一份心思去讨好杨华,她虽比吴姨娘清楚杨华得为人,但是难免也抱有几分幻想,希望杨华念点父女之情。故而这一桌子菜里,除了小辈们要用大多是素菜外,给太夫人、杨华准备就是他们平日里喜欢菜色了。 到了点,花厅里摆上了两张桌子,虽也分了男女席,却没有用屏风隔开,外面是杨华、大郎杨冯、三郎杨冼、五郎杨凌以及六郎父子五个,里面则是太夫人上座,尹氏、杨芊、杨葭围着坐了。 太夫人瞧着桌子空荡荡地,便不让刘姨娘和吴姨娘伺候,也让她们俩下首坐了。 太夫人瞧着自个面前菜色,笑呵呵地看了刘姨娘一眼,“这桌席面安排得不错。”尹氏忙也笑着赞了两句,大夫人不,她这个孙儿媳妇自然要随着太夫人意思说话。 刘姨娘对太夫人“好意”半点也不感激,这旁边丫头婆子们都瞧着,太夫人越是赞自己大夫人回来也就会越恼恨自己。她忙起身谦虚道:“当不得太夫人和大少夫人夸奖。我也不知道大少夫人喜欢吃什么,又大娘子丧期里,便让厨房里胡乱做。” 太夫人面前摆着是鱼羹、鹅盏蒸、煎炒羊腰子等肉菜,汤也是羊骨汤,素菜只一道,她瞧着不错,再看孙女面前摆着多是素菜素汤,孙儿媳妇尹氏前头和自己差不多,心中满意得很,“好啦,瞧得出来这些个菜都是用了一番心思。” 只是瞧着刘姨娘越发恭敬样子,太夫人心里头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她当然能猜到刘姨娘心思,只是她不耐烦管后宅琐碎事儿,也不想由着大夫人一个人一手遮天,六郎走失虽是他小孩子调皮,却也未尝不是魏氏疏忽。几个庶出孩子虽然不是魏氏肚子里出来,却也是杨家血脉,魏氏心里头却只有她几个闺女,也太失职了些。 吴姨娘下午虽得了杨葭一番劝说不再太嫉妒刘姨娘了,但是此时见她事情做得周到得了太夫人夸赞,心里还是酸溜溜,待众人都开始吃菜时候,她举起茶杯对刘姨娘道:“刘姨娘真是有心人,难怪太夫人总是将你放心里头,真是让我佩服呢。以茶代酒咱们也干一杯吧。” 刘姨娘笑了笑,心里头却想吴姨娘是蠢人有傻福,得了太夫人看重只会让她三郎和五娘大夫人跟前处境加艰难而已。 杨葭倒是吃得开心,瞧着面前鲜菜色吃得很欢,只是却竖着耳朵留意着隔壁桌上男人们说话儿。 杨华待儿子们态度还不急待侄儿杨冯亲热,这一桌子大小男人,也就杨华和杨冯可以喝酒,他们俩面前摆着是张家酒肆定来千夜白,杨冼兄弟三个面前放着是甜汤。 杨冯待杨华态度很是恭敬,不时给杨华敬酒,嘴里说着奉承词语也不谄媚,倒是引得杨华一脸笑意,暗道这个侄儿倒是不像老二,提携下也是可行。 至于杨冯,他既然带着尹氏跟着太夫人一道来了京城,自然不是没有一点想法。两房分家话,大房自然是得大头,多财物家产,他是不用想。不过二郎出家后,二房只剩下自己一个男丁,二房分得所有财物都将是自己得到。这个时候奉承好大伯父,以后分家时候杨华松松手,自己也能多得些财物。至少不会一下子沦落成一般乡绅来。手中有钱了,自个就算科举没有中,也可以让大伯父帮忙谋个虚缺儿,外头又有大伯父提携,想来这日后日子也是富贵逍遥。 倒是杨冼瞧了一眼喝得热烈杨华和杨冯,听他们说着朝廷中热闹话题和京城里头八卦,只沉着一张脸照顾五郎和六郎吃菜喝汤,一个兄长职责。六郎对杨冼也亲近,倒是五郎别扭无比,说自己不是孩子了不需要兄长照顾了云云。 杨冼一笑,也不当真,人前怎么做他还是有分寸。他知道,五郎杨凌养大夫人跟前,虽也是庶子却将自己当做嫡出来看,同自己和六郎之间有着无限隔阂,他也不指望同五郎兄友弟恭,不过是想做到不让人说嘴而已。 用完了晚饭,大人小孩一屋子说了会儿话,便都散了,毕竟太夫人年纪大了,这一路来京城也是颠簸疲累得很。只是刘姨娘想寻杨华说杨芊事儿,吴姨娘想同杨华说六郎事儿,两人同时拿着大眼睛柔情万分地瞧着杨华,让这并不重色杨华也觉得身子发热了。 他心里好笑,难怪人说女子三十如虎狼少不得男人,她们这是想自己很了呢。只是到底是吴姨娘还是刘姨娘呢?他却有些拿不定主意了,吴姨娘丫头出身能够做姨娘靠就是那容貌身段,比刘姨娘强了两分不止。但是吴姨娘只识得几个字,没有情趣不说还粗俗得很,这一点又让杨华不喜了。刘姨娘则相反,良家子出身,容貌只堪清秀,但是通宵文墨,为人知情识趣,也有话儿说两句。 刘姨娘瞧着吴姨娘眼中光芒,脑中年头一转,就退后半步笑道:“那就刘姨娘送老爷回正院伺候吧,我去看小娘子们屋子里可都收拾妥当没有。”屈膝行了个礼就带着两个丫头往留芳院去了。 刘姨娘大丫头思雨提着一盏灯笼,待走出了院子入了夹道,方低声道:“姨娘怎么让着吴姨娘?不是说五娘子事儿耽误不得吗?” 刘姨娘叹道:“太夫人让我管家,本就被推倒了浪尖上去了。若是大夫人归家后发觉我往大官人跟前凑,不是让大夫人恨我入骨么?五娘子事情确实耽搁不得,但是以大官人性子,这事儿我纵使求了,只怕也很难让他改主意。必须做其他打算才成呢……” 思雨听罢后疑惑道:“太夫人呢,她怎么也会护着姨娘您呀。大夫人总不能和太夫人对着干吧。五娘子事情,要不要去求求太夫人?说不定就成了呢。” “真是个傻丫头,我娘家是什么人家?是贫民百姓,不过家有余粮小有积蓄罢了。但是大夫人娘家是什么人家?开封府尹可是大夫人亲叔父呢。太夫人怎么可能因为我去扫大夫人面子?她也不过拿着我敲打下大夫人罢了。”刘姨娘苦笑出声,太夫人可是这家里头精人啊。 若是杨芷熬到明年春闱之后再死,三郎过了府试,无论是三郎还是五娘说亲也都容易些,如今却是说什么都不行了。杨华看重是仕途前程,若是不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法子来,杨华是绝对不会松口……刘姨娘瞧着前头留芳院大门,甩开心里头愁思,加了脚步声。 西厢房里头,杨芊和杨艾正厅中对峙着,虽没有动手也没有动嘴吵,但是气氛却加紧张了。早有机灵丫头跑出了屋子去了东厢杨葭处报信了。 杨葭正站案前悬腕写着射雕中“郭靖黄蓉密室疗伤”情节来,顺带消食,听到小丫头禀告,只抿了下唇并没有停笔,直到写完了一页纸,这才搁下笔看向小丫头问道:“五姐和六姐姐吵起来还是打起来了?没有吗?没有话也就是闹下闲气而已,大惊小怪地做什么?我们可是亲姐妹,明早就和好了。” 杨葭说着摆了摆手让小丫头回去,她是不打算去参合杨艾事情了,这六姐姐是个不记恩人,自己做得再多她也不会领情,何必白费功夫?反正若是吵起来了,也有杨华和太夫人呢。 杨葭施施然地洗漱入帐躺下了,见小桃几个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神情,心里头顿时一乐,看来这几个丫头也学着不多管闲事了啊。不错,过几日冬至了每人多赏料子好了。 而杨葭想法却注定要落空了,因为过了两日,凉王府传来不好消息说是四娘子杨茹病重。大夫人不,就尹氏这个嫂子打头带着几个小娘子一道去往王府探病。所有小说到了这种时候,必然会有狗血意外什么发生。杨葭她们这一次去王府也没有例外,果然就出了事儿。事后杨葭每每想起来,嘴角都禁不住抽 77、庭院深深事危急 王爷侧室孺人虽有名分不同于一般人妾室,但到底也比不上人家王妃亲戚,故而被王府下人从侧门领着入凉王府。 尹氏几个才进了后院,就瞧着壁影后绕出几个几个丫头婆子簇拥着一位华服妇人出来了。杨葭瞧得很清楚,那些丫头婆子待那妇人态度小心翼翼中带着恭敬。 只见那妇人中等身材,圆圆脸蛋儿,眼角虽有些皱纹但是皮肤依旧保养得极为白皙,双眼笑起来时很是温煦。穿着一件桃红色皮毛斗篷,乌黑青丝绾成高髻,发髻上插着金闪闪闪瞎人眼饰品,一根鎏金喜鹊衔珠簪斜插发髻左边,下面缀着五颗花生米大小珍珠。这样簪子不是一般人能戴得,可见这妇人至少是四品诰命夫人。 领着尹氏和杨葭姐妹几个领头丫头忙对着那妇人屈膝行了福礼,对几人道:“这位是王妃娘娘母亲,太常寺右正司江大人夫人。” 杨葭只看了一眼,忙跟着尹氏几个对着江夫人行礼,只听见江夫人开口问身边人道:“这几位是?” “回夫人话,这几位应是杨孺人娘家亲戚。杨孺人病了好些日子了,王妃娘娘心慈,便让人去了杨府告知让人进来探望。” 尹氏出自书香世家,受父兄影响很重,极为看重嫡出和规矩。若非自个是正经娘家嫂子,婆母又大名府,她才不会来探望一个做小妾小姑子呢。听丫头说眼前妇人是凉王妃生母,带着些许矜持笑容道:“妾乃杨大郎之妻,杨孺人娘家嫂嫂,早听说王妃娘娘端庄贤惠,能侍奉这样主母,是杨孺人福气。” 江夫人笑了下,目光中却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我听王妃娘娘说杨孺人是个有心人,这心事一多身子骨就容易坏,杨少夫人和杨小娘子们好好劝劝杨孺人吧,这人那既然定了身份,就该守着规矩安安分分才是。” 尹氏面皮涨红,杨芊和杨葭都垂下了头,神色尴尬,只杨艾,目光有些锐利地盯看了江夫人一眼这才咬着唇低下了头。 等一群人簇拥着江夫人上了马车后,领着尹氏等人丫头却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微笑着领着杨家众人进了杨茹住小院子里头。 杨茹住小院是真小,两丈来宽小院,连种棵树都嫌窄了,只廊下靠着墙根摆着几盆枯败菊花。三间正房,一间耳房。杨家几个姑娘,杨芊和杨葭虽和杨茹感情平淡,但是见到她住这样小地儿,都为她担心,心情有些黯然。倒是杨艾却没有这样想,四下打量着,心里却是鄙夷着杨茹混得惨有些幸灾乐祸了。 杨茹并不厅中,阿罗迎了出来将尹氏几个都请进了里屋,就瞧见杨茹靠雕花床栏上,头发也没有挽髻披肩上,脸色腊黄蜡黄,瞧着半点也不像十五六少女,反倒是二十来岁妇人一般,将众人都唬得不轻。 “四娘子,你这是怎么了?大夫怎么说?”尹氏再不喜欢杨茹,这也是丈夫嫡亲妹子,瞧着如今这幅病歪歪样子又可怜得紧,说出话多出了两分真心来。 杨茹却流下泪来咬着唇半天不说话,还是阿罗红着眼眶道:“大少夫人,孺人,孺人不是病,是小产了呀……” “什么?!”众人都大惊,尤其是尹氏才掉了孩子不久,知道这掉了孩子后女人是伤身又伤心,她不由地追问道:“你身边虽只带了阿罗和菱角两个丫头进来,但是应该有婆子伺候呀,难不成竟没有一个人提点下?” 杨茹闷声哭道:“婆子和我都以为是小日子来了,断断续续好几日,直到前日用了两只螃蟹腹痛不止,请了大夫瞧了才晓得是孩子没有了。” 杨艾插嘴道:“可见祸从口入,那个叫你贪吃呢” 杨芊扫了杨艾一眼撇卡了脸,杨葭冷声道:“六姐姐,四姐这样了,你少说两句吧。大家都姓杨,就算不亲热不互相扶持,也不必做得这般难看!” “就你会做好人嘛。”杨艾冷冷瞧着杨葭讽刺道,却还是没有再说什么难听话了。 尹氏早就对杨艾这个隔房堂妹嫌弃无比,心里打定了主意归家就去太夫人那儿说说去,这个六娘子还得好生拘着才成。她安抚哭泣杨茹道:“你如今什么都别多想,只管调理好身子,你好小,再养两年要个孩子是顺理成章事儿,到时候这王府里头也算是站稳了脚跟了。” “可是,可是大王怨恨我不懂事故意弄没了孩子,已经半个多月都没有来瞧瞧我了……”杨茹却伏床上大哭起来,只要想起凉王冷心冷清,她就痛苦不堪,这以后可怎么办呀?相对而言,王妃还让人请大夫隔一日就来瞧自己,不知道多宽厚,若非如此,不知道自己成什么样儿呢。 尹氏又怜又气,这样子闺怨争宠话和自己这个嫂子说没关系,怎么能当着没有出阁妹子们面前说呢?“五娘、六娘还有八娘,你们三个去外头说话吧,我劝劝你们四姐姐。” 三人也不多留,行礼就出了里间去了外停厅,菱角早就给三人奉上了滚烫福建岩茶、几碟子松仁点心,杨葭几个心里都有了数,看来这个江王妃还真没有亏待杨茹呢,喝着茶时心里也稍微安定了些。 杨艾只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就放下了茶碗,茶香醇厚茶汤清亮,一瞧着就是好茶,可见杨茹说着日子不好过,其实比起府里头也要好呢。倒是自己该怎么办呢?想起前日吴姨娘偷偷来商量自己,说是想用私房银子做点小买卖,也好替自己攒点嫁妆银子,她心里就翻滚了好些天。自个明明是大家闺秀,虽是庶出,倒是论相貌人品,半点也不比杨茹、杨芊差,可是却少有陪嫁。就冲着这一点,以后议亲也是一般人家了…… 她目光落了厅中主榻后立着紫檀木四扇富贵花开大立屏,嫉妒之心顿起。杨茹这般没有用,嫁进了王府竟然也掉了孩子,真是个没有用,若是自己,定会将王爷拢手里头,便是王妃也要退一射之地…… 越想心里越不平,杨艾腾地站了起来,扫过低声说着话儿杨芊和杨葭道:“屋中太闷气了些,我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杨葭和杨芊反应过来,只瞧见晃动门帘子,杨艾已经出去了。 “六娘这性子半点没有改,这可是王府不是自己家里,若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杨芊皱着眉头抱怨。 杨葭也觉得无语,她早就不想多管杨艾了,只是毕竟是亲姐妹,且如今一道来凉王府,若真出了什么事情,她这个做妹妹也要跟着受累。她和杨芊也没有去里间打算尹氏和杨茹姑嫂说话儿,而是去唤了外头熬药菱角,说了情况后,菱角脸也白了,只是瞧着熬着药小炉子神色为难。 杨葭忙道:“菱角,这药我和五姐姐看着,你带小丫头去找六姐姐回来吧,若是出了事情就真糟糕了。” 菱角给杨芊和杨葭福了福,喊了一个八/九岁大小丫头一道出了小院子。 “但愿六姐姐不要胡乱走动……”杨葭苦笑,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同母姐姐呢? 杨芊也跟着叹气,想到自己处境也不比杨葭好到哪里去,小脸也皱了起来。 另一边杨艾出了小院也没有让小丫头跟着,没有沿着来时路走,而是七绕八拐地走了半天,远远瞧着丫头婆子她就避开了,直到一处格外僻静园子了才住了步。 凉王府按照规制只是郡王府,但是占地也极大,府中亭台楼阁自成一格,比之那些权贵高官们宅子也要豪华两分,杨府与之完全不能比。杨艾一路瞧着一路不平,就算杨茹不受宠爱,这雕栏玉砌水榭楼台,飞檐画栋不绝偌大府邸却是杨茹家了,还有一个王妃都不能轻易折辱孺人身份,她有什么不满呢? 杨艾只要想到自己很可能嫁给一个白身或者一个粗坯莽夫,眼中就满是痛苦之色。若是自己托生大夫人肚子里就好了…… 等杨艾回神时候,发现自己走到了假山下背风处,瞧着石头上青苔痕迹,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瞧着不远处石洞,提脚就往里头走。才到洞口,突然一只胳膊伸了出来,抓住杨艾胳膊就将她给拽进了山洞里头去了。 杨艾早就吓得僵住了,还没有开头,就听到那男子说道:“小乖乖,你可算是来了,让哥哥我好等呢,让我摸摸咱们儿子,他这些天可还乖……”男子一只手抚摸上杨艾腹部,还没有察觉到不对,脑袋已经低下轻嗅着她脖子,“咦?你今日用是什么脂粉?竟不是我送你和芳斋胭脂……” 杨艾回过神后整个人轰地一声烧了起来,推拒着男子,声音颤抖:“你,你认错了人了,放开我……” 山洞里光线很暗,那男子听到杨艾声音便知道自己认错了人,想起自己无意间说话,心里大凛,杀机顿起,本抚杨艾腹部手飞地移动到了纤细颈脖处,只要他一用力就能将人给捏死。 人危机时分直觉是非常准,杨艾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了,尖声颤抖道:“你,你放开我,我丫头就后头……我是杨孺人妹妹杨,杨五娘,放开我,我若是出了事,你也逃不走……”杨艾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紧急时候,她却说出自己是杨芊,没有意识到时,话已经出了口。 作者有话要说:嗯,事情来了,狗血啊~~~ 78、华堂诡异艾丧命 一个时辰后,菱角带着丫头回转小院并没有带回杨艾,杨葭和杨芊姐妹顿时着急起来,知道耽误不得,忙去了里间打断了尹氏和杨茹私房话,尹氏毕竟是长嫂,事情紧急必须她来拿主意才成。 尹氏虽有些烦杨艾,却不得不将此事放心上,她见杨茹精神好了许多,心里微松一口气,忙道:“孺人莫要担心了,六娘也不小了,不至于王府里头乱闯失了规矩体统。一会儿我领着五娘和八娘去给娘娘请安,想来她应该回来了。” 杨家十来个姐妹之中,杨茹讨厌就是六娘杨艾,她也不会为了杨艾担心什么,不敢怕被连累了,点头道:“但愿如嫂嫂所说吧。一会儿我让阿罗和菱角各自带着小丫头分开去寻人。” 杨葭姐妹俩一听要去拜见凉王妃,忙整理了一番衣衫,便跟着尹氏一道出了小院子,唤了凉王妃遣来伺候杨茹婆子领着去了正院。 王妃江氏穿着一件深紫色金线绣花夹袄,一条淡蓝色蜀锦暗纹八幅裙,裙摆下方是绣上去姜黄色蔷薇花,桃红色绣鞋上缀着两颗拇指大小珍珠,裙摆上暗暗生辉,说不出富贵奢华。 杨葭一进了屋就瞧见了那双缀着大珍珠绣鞋,心里暗暗咋舌,这年头可没有人工养殖珍珠,纯天然珍珠虽不及宝玉贵重,却也是值钱东西。竟如此缀着一双鞋子上,让她不想仇富都好难呀。 “免礼,杨孺人身子骨如何了?我也不方便过去瞧她,只能吩咐下去,她要吃要用只要是府里头有,定先紧着她。”江氏一手轻拂腹部,神态柔和地道。 “多谢娘娘,有娘娘这样仁慈主母,是杨孺人福气。”尹氏暗自敬佩江氏气度,果然要做皇家儿媳妇这心胸不是一般大呢,她可就做不到去好好丈夫其他女人。 杨葭却是诧异地眨了下眼,这江王妃态度可真是奇怪呢,自古至今这世上就没有女人能真正做到妻妾和美,哪怕江王妃心里头没有凉王,也绝对不会去对会动摇她地位小妾们和蔼…… 江夫人兴致却很好,一直留着尹氏和杨芊、杨葭说话,期间也是和颜悦色,好像杨家人真是她亲戚一样。一直留了大半个时辰到了午膳时辰,她才端茶送客。 “我这儿用膳规矩繁多,也不留你们了,一会儿我让厨房送几道菜去杨孺人小院,杨少夫人和小娘子们陪着杨孺人多说说话也是好。”江氏笑着解释道。 “是我等失礼,打扰了娘娘这么久,不敢再叨扰了,我等告退。”尹氏忙领着两个小姑子屈膝行礼,出了正院后她舒了一口气笑道:“王妃娘娘是个好性子,四娘子也是好运道呀。” 杨芊跟着点头,杨葭笑了笑没有接话,而是转过话题道:“也不是六姐姐回四姐小院了没有。” 尹氏一听不敢耽搁,一行人步往小院去,却见阿罗正门前张望,她一瞧见人就匆匆迎了上来,“大少夫人、五娘子、八娘子,我和菱角各带了人将能赏玩地方都去寻了,就是不见六娘子人啊,这可如何是好?” 尹氏等人脸色都是变了,杨葭却拼命地回忆前世这个事情,若是前世杨艾也弄了这么一出,她一定会有印象,但是如今她脑海中没有半点印记,可见今世许多事情都改变了,杨艾到底是出事了还是安然无恙,她心底也没有底…… 尹氏心里头将杨艾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不得不出头。她稍作沉吟便咬牙对着阿罗道:“只让你们几个去寻人是不行了,特去求江王妃发话寻人才。虽然丢脸也只能如此了,总比杨艾真闯下祸事来强。” 杨芊和杨葭也没有好主意,这里可是王府,可不是她们能随意想法子地方。见尹氏和几个丫头匆匆又去了正院,她们才回了小院。 杨茹已经收拾了一番起了床,坐西间软榻上抱着一只小巧铜手炉,没好声气地嘀咕着:“你们以后也不必再来瞧我了,只大嫂子一人来就行了,免得又出了今日这样事情。这哪里是来探望我呀,分明是给我惹麻烦来。” 杨芊和杨葭两人气红了脸,冰凉了心。哪怕她们待杨茹情义并不是深厚,但也不是不关心她。如今却被杨茹明言不要再来,她们如何不气? “四姐姐放心吧,以后无论你出了什么事情,就是请我,我也不会上凉王府一步。”杨芊冷冷说道。 “四姐姐既嫌我们姐妹多事,以后自然不会再来打扰四姐姐。”杨葭也疏离地说道,巴巴地凑上来让人嫌那是傻子才干事儿。杨葭扫了杨茹一眼,目光中有着唏嘘,待杨冯和尹氏回大名府后,杨家谁还会想来瞧她?到时候后悔都也晚了。 三个姐妹之间气氛尴尬,还是菱角带着小丫头进来摆上了膳食才打破,又等了尹氏小半个时辰也不见人回来,只一个正院小丫头说王妃留了尹氏用饭,三姐妹这才动了筷子。管菜色极好,是寻常人难得吃上美味佳肴,三姐妹还是有点味同嚼蜡。 半个时辰后,尹氏面色苍白神情恍惚地回来了,就是脚步都有些踉跄了,她一瞧见杨家三个姐妹,就回了神,却还是一脸惊惶地道:“六妹妹,六妹妹王府后面燕子湖落水了,人已经没了……”虽然之前她很恼恨杨艾胡乱走动,如今杨艾死了,她又格外惊恐,这王府只怕并不如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一个小娘子好端端死了,其中定有原因。 杨芊一脸震惊,杨葭是冲动地道:“不可能,六姐姐不过出去走动一下罢了,怎么会丢了性命?六姐姐现什么地方?我要去看看,我不相信她就这么没了,不久前还说话呢……” 前世里自己死时杨艾都活得好好呢,今生改变再大,也不至于将一个本来该活着人弄得没有了啊! 尹氏声音中带着哽咽,“王妃娘娘说孺人才掉了孩子,六姐姐身体不宜移到这里……” 屋中人正说着话,却听见屋外响起了丫头们给王妃跪拜请安声音,说话声嘎然而至,杨艾毕竟是杨葭同母姐姐,哪怕彼此之间感情并不好,也要将死因给问明白。杨葭当即转身小跑过去,匆匆行礼后问道:“王妃娘娘,我六姐是怎么出事?好让一个婆子仔细检查一番,免得凶手逍遥法外。” 尹氏几个虽然担心杨葭可能会惹恼了凉王妃,但是却也没有阻止杨葭质问,毕竟死是杨家小娘子,跌得是杨家面子。 那知王妃却只是目光灼灼地扫了杨葭一眼,扶着丫头们手缓缓厅中正位上坐了,才开口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伤心你姐姐。可是思虑却不周全了。诚然杨六娘子王府出事,王府有一部分责任。但是多却是因为杨六娘子自己行为不端所致,来王府作客小娘子不少,也就杨六娘子既不事先禀告主人家,也不带着丫头婆子肆意走动,正是如此才出事。而且也不定是有人害杨六娘子,也许是杨六娘子自己失足落水呢?” “到底是被人害了还是我六娘失足才丢了性命,让仵作或者医婆瞧上一瞧不就清楚了吗……”杨芊插嘴道,她之前对王妃江氏好印象全没有了,这压根是不将杨艾生死当做一回事儿啊。 “杨五娘若是坚持这么做话,我也不敢说什么也不会拦着。不过事情传出去了,王府毕竟不是一般臣子府邸,无人敢说王府闲话,倒是杨家小娘子们,以后怕是难以说到好人家了,严重点,只怕还会影响两府情义,连累杨大官人谋缺呢。”江氏淡淡地笑道,说出话中带有了一丝威胁之意了。 尹氏到底不敢拿主意,拦住还有些不平杨芊和杨葭,直视江氏道:“那依王妃娘娘您意思该怎么办?咱们杨家可是失了一位小娘子呢,凉王府就算想置身事外只怕也难。” “杨少夫人真是个明理人啊。”江氏赞了尹氏一句,“一会儿少夫人和两位娘子归家,不防说几位娘子都马车上,等明日再将杨六娘子突然暴病而亡事传出去,王府没有麻烦,杨家也没有麻烦了。当然,杨家失去了一个女儿,我定会劝大王帮助杨大官人谋到一个实缺,算是王府给杨家一点点补偿,如何? 尹氏正想说什么,杨葭心却是沉了下去,哪怕杨华并不看好没有实权凉王,但是他多日谋缺不顺,只怕他也会愿意相信凉王一回。而相对,却是杨艾之死没有了下文了。 “这事儿我们拿不了主意,不如这样。我们姑嫂先回家,至于六娘就说留了王府陪杨孺人多住一晚,等明日大伯父过来拜见王爷和王妃再说决定吧。”尹氏实难以做决断,沉默了半天方道。 杨葭此时不得不同情起死去杨艾来,这一屋子人大概没有一个是真心为她死去而伤心呢,便是自己这个“同母”妹妹,多也不是伤心而是惊惶而已。可是心里哪个声音压也压不住,杨葭终究还是站出来说道:“大嫂和五姐姐先归家吧,我和六姐姐一道陪着四娘不会让人生疑。”她又对着江氏行礼道:“求王妃让民女去瞧瞧六姐姐,起码,起码也要给她换身衣衫才好……” 江氏目光犀利地落了杨葭身上,看杨葭心中越发生疑起来,却依旧保持行礼姿势不动,江氏若是再阻拦她,却是心里有鬼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嗯,昨天写了半章,今天补全一章,明天加班但是能晚上七点时候回家,应该可以早点啦???? 第79章 真真假假情难辨 凉王妃江氏还是松了口允许杨葭丢了王府,住处自然是杨茹小院子了,而尹氏和杨芊姑嫂俩就坐着马车匆匆回了杨府去讨主意去了。 杨华一脸失望地从礼部侍郎下头选司大人府上回到家,还没有坐上椅子歇会儿就听见外头一阵噪杂脚步声,却是太夫人带着尹氏和杨芊一脸沉重地过来了。他赶忙起身去扶着太夫人就坐,嘴中问道:“阿娘怎么过来了?有什么话让小辈们带过来或者唤儿子过去说就是了。天气冷了,您要是吹了风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太夫人开口打断儿子关切话语,“我特地过来自然是重要事情。今天你侄儿媳妇带了五娘、六娘和八娘去凉王府探望四娘,哪里知道竟出了事!六娘再不好不懂规矩,但也不该不明不白地死王府里头啊!” 杨华只有片刻惊愕,随即急切地道:“六娘凉王府里不明不白地死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太夫人和尹氏还没有察觉到什么,杨芊却是心里一冷,父亲半点也不见悲伤,只有急切,可见自己这些庶出女儿他心里分量有多轻了。 尹氏忙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话音才落,吴姨娘牵着六郎,大郎杨冯和三郎杨、五郎杨凌也都来了,吴姨娘一听六娘死了,眼泪哗哗哗地就流个不停,若非刘姨娘眼明手地扶着她,她都软倒地上了。 “……官人,上午出门时候六娘还是好好,如今就没有了,我不敢相信这是真,我要去凉王府,我六娘一定还好端端……”吴姨娘挣开刘姨娘搀扶,走到杨华身边,扯着他衣袖哭道。 杨华大怒道:“你胡闹什么?你一个妾上凉王府去不是打人家王府脸吗?谁会让你进门去?还不给我退到一边去!六娘也是我女儿,她生死我也是放心上,一会儿我就上王府去将事情弄清楚,定会将六娘带回来得。” 吴姨娘不敢再杨华面前要强,也不敢再说什么去王府去话了,不过眼泪却是啪啦啪啦落个不停,她之前还想着怎么劝着六娘一道想法子做小生意赚点钱,谁知转眼间六娘就没有了,这也是她身上掉下一块肉呀,就算之前再生气,如今人死了她怎么能不伤心呢? 就是六郎,虽然这些日子和杨葭感情变得深厚了些,但是对于同母六姐杨艾也是有些感情,一听到这个姐姐死了,大眼里除了伤心外,还有大人们没有惧怕。 杨冼这些日子算是知道杨华为人了,他心里暗嗤一声,父亲说得好听罢了,就算是儿子死了,父亲想得多也是怎么得回好处吧?如今不过是死了一个庶出女儿,估计父亲已经想怎么从凉王府里讨回“公道”了。 “阿娘,趁天还没有黑,儿子这就往凉王府去问个清楚。”杨华也不耽搁,对着太夫人说了,眼角扫到一边儿子杨冼和侄子杨冯,脚步微微顿了顿,就还是没有发话让他们跟着一道去,而是出门吩咐了小厮道:“去请陈先生过过来。” 而杨华宁愿带着幕僚一道去处理大事而不带杨家子侄,太夫人也有些不满了,只是当着一屋子小辈,她不得不给杨华留颜面,没有多说什么。 太夫人想到大孙女才死没有多久如今六孙女又死了,就算她心里疼孙子多一些,也感到伤心难受。不由得对着吴姨娘温言道:“你也莫要只想着六娘而什么都不顾,你还有六郎和八娘两个孩子要照顾呢。要相信老大会将事情弄得清清楚楚,若六娘真去冤枉,定会替她讨个公道。”随即又吩咐刘姨娘送吴姨娘回屋好生劝着。 待两个姨娘和六郎都离开了,她才看着三个大孙子,郑重道:“祖母虽希望你们出人头地光耀门楣,但是这些都不及身子和性命重要,只要人还,杨家还传承,哪怕一时衰败了也总有重站起来一日,若是没有了性命,没有了传承,即便一时能光宗耀祖也没有好。” 杨冼、杨冯以及杨凌忙肃声齐道:“谨记祖母教诲。” 凉王府中,王妃江氏正由丫头伺候着慢慢悠悠地用着一碗燕窝粥,待用完了才看向打帘进来小丫头道:“杨八娘子还守着杨六娘子尸体?她一个娇滴滴小娘子就一点也不害怕?真仔仔细细都看过了?” 小丫头忙恭敬地道:“是,杨八娘看见杨六娘尸体后除了脸色苍白了些外,就没有其他过激表现,一直都恨从容镇定。她认认真真地看了杨八娘头发、眼睛还有双手,后又亲手替杨六娘换了干净衣裳。” “咱们府上人大多都是老实,杨八娘子大概是不敢相信杨六娘是意外身亡吧。也是可怜,这及笄如花妙龄,人就这样没了……”江氏叹道,“去请大王过来吧,杨六娘这事儿必须得告知他才成。免得杨家人上门了,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凉王没有人去请就到了正院,之所以如此自然是有人传了一星半爪消息给了他。他一摔帘子进了屋就冲江氏道:“听说杨家一个小娘子死咱们府中了?真是晦气,哪里不好死,偏要死咱们家中。哼,我定不会和杨华那个老东西善罢甘休。” 江氏心里对凉王自然是鄙夷居多,但是脸上却是丝毫不显,牵着凉王一并坐了才温言道:“大王说有道理,但是人杨家却是失去了一个女儿。只怕他们会以为杨六娘是咱们府上人谋害,若是真和咱们王府对上,便是杨家不能拿咱们怎么样,但是却会败坏大王和王府名声,以后大王陛下以及宗亲面前会抬不起头,就是大王想谋个实缺只怕也难了。依妾看来,还不如将事情盖过去。不过是杨家庶女,只要咱们家给杨华一点好处遮过去就成了。” 凉王不高兴地瞪着江氏道:“咱们反过来去给杨华好处遮掩?你脑子是晕了吗?杨家小娘子不守规矩一个人王府里乱闯,死了也是活该,谁能说个不对去?陛下,陛下虽然待本王不亲近,却也绝对不会允许他人来欺压未必本王,本王好歹也是陛下亲兄弟呢。” 江氏暗自腹诽,若是陛下念着你这个“亲兄弟”,也不至于如今只是个什么差使都没有闲王了。就是燕王府临安郡侯,都比凉王颜面大,看满京里皇亲国戚,就是临安郡侯得势了。 “正如大王所说,您是陛下亲兄弟,乃是皇亲贵胄,也是因为如此,容不得半点污点呀。杨家六娘死咱们家里,不晓得内情,还以为是谁意图不轨才杀人,若是扯到了大王身上,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大王志向高远,肚大能撑船,揭过此事不是给杨家颜面,而是彰显大王心胸呀。相信事后上至陛下,下至一般百姓都会称颂大王。” 凉王本就不是个聪明人,听江氏不遗余力劝说,终于被劝动了,笑道:“王妃说得极是,如此一来陛下定会晓得我是心胸开阔人,也许会给些差事我做呢。” 江氏顿时大松了一口气,只要凉王不傻到逼得杨家将事情传穿去,凉王府还会继续平平稳稳下去,等自己儿子下地了,他就能得到整个凉王府了…… 也是因为这夫妻间劝说,待杨华和陈西风进了王府丝毫没有收到刁难,这主翁幕僚两人对视了一眼,心里都颇为不安,以为这王府如此“坦荡”,莫不是六娘之死真是意外了? 而查看完杨艾尸体杨葭,脸上虽然一派强忍着悲伤淡定从容,其实心里早就卷起了惊涛骇浪。虽然和前前世已经相隔了十几年,好多东西都忘记了,但是溺水而亡人和窒息而死人,尸体某些部分是绝对不相同。上上辈子,她一个表姐就是溺水而亡,尸体表征哪怕过是多年,她至今都记忆犹。而此时杨艾,瞳孔发散,左手是指和中指指甲缝里还有着夹杂着青苔乌泥,杨艾出门前一定是修过指甲,怎么可能刮青苔泥土?那一定是她出事时候弄、虽然单凭这一点不能肯定杨艾是被谋杀,但是也绝对不是失足落水而亡。 只是瞧着身前身后跟着王府丫头们,这些想法她都藏心上,半个字也不敢吐露出来,就怕有人暗中盯着自己,一个不好,自己性命也会留王府里…… “杨八娘子,令尊已经到了,正和大王和王妃娘娘说话,娘娘让奴婢来请八娘子过去。”一个穿着大丫头服饰丫头打断了杨葭出神,神态不亲吧疏恰到好处。 只杨葭听了却总觉得这丫头语气有些奇怪,好像有种道不清说不明轻蔑之意。杨葭深深地看了丫头一眼,点头道:“劳请姐姐带路。”心里却已经寻思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班后去逛了超市,又弄晚了…… 第80章 狠父盘算葭存良 ECHO 处于关闭状态。 杨葭心中只有悲凉而无太多悲伤,让她为杨艾之死而痛哭流涕,她真难以做到。只是这外人看来就是她太没有姐妹之情了。杨葭只得到江王妃正院之前时偷偷地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痛得她立刻泪盈于睫。 那王府大丫头并没有瞧见杨葭袖子下掐自己动作,只当她是真为胞姐之死而伤心呢。心里想着王妃嘱咐,便柔声劝道:“杨八娘子别哭了,杨六娘子若是晓得小娘子这么伤心,也会走得不安心。说起来,这都是命啊,就如我生来就是伺候人命……” 之前王府丫头婆子们可是正眼也不瞧尹氏和自己等一眼,如今却安慰起自己来了?太反常了。而反常即为妖。想来这个丫头是故意如此想套自己话了?杨葭心里暗嗤,也太小看自己了吧。 “姐姐说得是,只是想到我六姐姐就这么走了,我心里就难受得紧,她还没有嫁人生子……”杨葭说着就捏着帕子擦着眼眶,手指微微用力,眼眶就红了,就算是眼睛尖人也不会怀疑杨葭假哭了。 那丫头眼泪好似不要钱似说来就来,杨葭瞧着心里咋舌,这等技能也难得呀。两个人相对哭了一场,杨葭才哽咽道:“让姐姐见笑了,我们些过去吧,只怕我阿爹他们等急了。” 大丫头关切地扶着杨葭,嘴里说道:“小娘子放心,我们娘娘是温柔良善之人,自晓得杨刘娘子出了事后,若非是嬷嬷们劝着拦着,娘娘也会掉眼泪呢。娘娘掌管王府有五年了,可这出了人命事情还是第一次呢,也不知是不是哪个贼子做恶,害得王府不宁,害得杨家人伤心……” 杨葭面上露出惊诧来,也不掩饰,开口道:“之前娘娘不是说我六姐之死是意外么,怎么娘娘也怀疑是有人害了我六姐?” 那大丫头小心地瞧了眼后头跟着小丫头们,见她们离得有三四步远,这才小声叹道:“八娘子,我们家娘娘终究是王府女主人,出了事情大面上自然是站王府立场上,不然大王定不不会同娘娘善罢甘休。”她苦笑了下,低声道:“八娘子也可向杨孺人打听一番,大王宠爱可是出身勾栏叶姨娘呢。娘娘处境也不过是比杨孺人好了那么一点罢了。所以自杨大少夫人和杨五娘子告辞后,娘娘回了正院难过得很很呢。不然也不会让我来陪着八娘子。” 若杨葭真是十三岁小姑娘,百分百地被这丫头给哄住了,相信那江王妃之前言行是迫不得已。她杨葭虽然不是什么聪明人,但是两世加起来也算是阅历不少了,自然不会被哄住了。不过面上却是假装做出感动状来,抓着大丫头手哽咽道:“王妃真是个好人,若是六姐真是死得冤,还求王妃给我六姐主持公道了。” 大丫头用力地点了点头,“这是自然。方才瞧着八娘子给六娘子换衣,不知瞧出什么不对没有?我也好偷偷告诉我们家娘娘。” 果然来了!杨葭心里一凛,自己若是说实话,是不是也会被灭口?她摇了摇头,做出茫然状道:“我也想找出六姐之死真相来,可是,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可是,六姐姐这么大人了,怎么会不小心掉进水中呢……” 那大丫头实瞧不出杨葭这番话是作伪,心里一松,自觉完成了王妃交代任务,心里得意。假意劝了杨葭一番,就催着她些去正院,语气之中敷衍之意大升。 杨葭也不意,好似没有听出来般,随着丫头匆匆去了正院,便看见杨华一脸悲痛里对着自己走过来,“八娘,你六姐姐可是真去了?” 杨葭震惊不已,杨华这是作那般?他真为杨艾之死伤心吗?当着凉王和江氏以及凉王府长史面,她只得慌忙垂下头掩饰脸上震惊,低声道:“父亲节哀,六姐姐,六姐姐是真去了……”说着举起袖子半遮住脸抽噎起来,众人眼中,就是一个为同胞姐姐去世小姑娘而已,没有半点不对劲儿。 “我可怜孩子啊……”杨华痛呼一声,老泪纵横,扯着杨葭胳膊道:“带我去看你姐姐,是我这个做父亲不好,竟没有护住她,让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去了……” “东翁,东翁节哀呀。”陈西风忙扶着杨华,一脸担忧。 凉王是个没有脑子也被杨华干嚎给弄得太阳穴一阵阵痛,可他并不是个擅长言辞人,只铁青一张脸不停地道:“杨华这你是什么样子了?难不成是怪上本王了?真是,真是大胆……” 还是王妃江氏擅长言辞些,她早就瞧出杨华并不是个会为了庶出女儿而和王府对着来人,哪怕凉王只是一介闲王,那也是皇家血脉,不是杨华这等微末小官惹得起。她温声劝道:“杨大人这般伤心,还是先去瞧瞧杨六娘子尸身再说其他吧,虽则我们大王问心无愧,但是杨六娘总是王府才没有,也算是我们王府失职才让贼子钻了空子。只要是我们能够做到,杨大人管替就是了,也算是我们一点歉意。” 杨华虽表现得好像没有听见一样,依旧陈西风搀扶下哭得不能自已。杨葭却是因为身高原因而瞧见了杨华低垂下双眼中一闪而过精光。她心里鄙夷不已,越发肯定了杨华想借着杨艾之死从凉王府得到一些好处。 “王妃娘娘这话可是看轻了杨某了,杨某绝对不会为了蝇头小利而置儿女生死不顾!”杨华红着眼眶,斩钉截铁地道。 江氏按住凉王肥短手掌,抢先道:“那是自然,杨大人高风亮节自然让人敬佩。大人放心吧,若是杨六娘子之死真不是意外,那么我们王府也会竭全力找出真凶。毕竟王府里藏着这样一个贼人实让人寝食难安那。”随即又转头看向杨葭道:“杨八娘子,你也敲过了杨六娘子身体了,可曾发现了不对劲地儿了吗?” 杨葭一愣,自己是该违心地回答说没有发现呢?还是冒着危险说发现了呢?她抬头看向高坐主位上凉王和王妃,再看目光炯炯杨华,不管这几个人心里打是什么主意,杨艾之死确实有着很多疑问,她若是害怕危险而说谎,还有什么节操可言?还不是和那些自己瞧不起小人一样了?想到此处,她便对着主坐上两人福了一福,才郑重道:“回王妃娘娘话,小女子确实发现了家姐之死有些不寻常之处。家姐极爱干净,来王妃瞧杨孺人之前是好生收拾了一番,但是方才我发现了六姐左手食指和中指里头有些微苔藓泥,这绝对不是水中才能碰到。其次,小女子听说溺水而亡人身体会因为浸水中而发胀,腹大如鼓。但是六姐姐身体明显没有这些症状。故而小女子怀疑六姐姐并不是因为溺水而亡。” 一番话有理有据,凉王夫妻俩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杨华却是暗道这个小八娘倒不是之前瞧着那般蠢嘛,果然是自己种,这脑袋瓜子像自己呢。 “哦?竟有这些疑点?大王,不如您和杨大人一起去瞧瞧吧,也免得再这里争论不休。”江氏心思急转,忙对凉王道。 凉王此时也有些怀疑杨艾之死不太寻常了,脸色难看是因为觉得他自己被人踩了一脚,竟然敢他王府中杀人了,太不将他这个凉王放眼中了!听了王妃话后,他立即起身对着杨华不客气地道:“走吧,本王和你一道去瞧瞧去。” 杨葭一愣,自己是该违心地回答说没有发现呢?还是冒着危险说发现了呢?她抬头看向高坐主位上凉王和王妃,再看目光炯炯杨华,不管这几个人心里打是什么主意,杨艾之死确实有着很多疑问,她若是害怕危险而说谎,还有什么节操可言?还不是和那些自己瞧不起小人一样了?想到此处,她便对着主坐上两人福了一福,才郑重道:“回王妃娘娘话,小女子确实发现了家姐之死有些不寻常之处。家姐极爱干净,来王妃瞧杨孺人之前是好生收拾了一番,但是方才我发现了六姐左手食指和中指里头有些微苔藓泥,这绝对不是水中才能碰到。其次,小女子听说溺水而亡人身体会因为浸水中而发胀,腹大如鼓。但是六姐姐身体明显没有这些症状。故而小女子怀疑六姐姐并不是因为溺水而亡。” 一番话有理有据,凉王夫妻俩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杨华却是暗道这个小八娘倒不是之前瞧着那般蠢嘛,果然是自己种,这脑袋瓜子像自己呢。 “哦?竟有这些疑点?大王,不如您和杨大人一起去瞧瞧吧,也免得再这里争论不休。”江氏心思急转,忙对凉王道。 凉王此时也有些怀疑杨艾之死不太寻常了,脸色难看是因为觉得他自己被人踩了一脚,竟然敢他王府中杀人了,太不将他这个凉王放眼中了!听了王妃话后,他立即起身对着杨华不客气地道:“走吧,本王和你一道去瞧瞧去。” 作者有话要说:嗯,有点晚了~~~ 第81章 厚颜无耻终显露 王妃江氏的脸上立刻浮出了一层娇艳的红晕来,同之前在凉王及众人面前端庄守礼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她也没有任何的挣扎举动,由着那人揽住自个,低声娇嗔道:“你还知道过来呀?那杨六娘之死是不是你做的?虽说杨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杨六娘一个庶女死了也就死了,但终归是麻烦一件嘛。” “王妃娘娘真是聪明。”男人低声一笑,搂着江氏轻笑,“谁让那杨六娘到处乱闯的?有恰好听去了一句不该听的话。好了,心肝儿,我今日可是好不容易过来瞧你的,来,让我看看我的宝贝儿子可还好?” 江氏佯怒地拍了一下男人的手,得意笑道:“孩儿可乖着呢。对了,你这次是跟着礼部及兵部的几位大人一路护送前些日子册封的两位郡主和完颜部的首领回去的,事情都办妥了?” “本朝鼎盛,完颜部的首领又娶了大周的女子为妻,这盟约已定,很明年春耕之后应该是朝廷出兵灭辽之时了。太后娘娘和裴相都松动了呢,事情算是定下来了。”男子也不瞒着江氏直接道。 江氏想起方才的杨华那假惺惺的样子,眉眼间有些轻蔑,出声道:“那燕北那儿的地方官吏不是有不少缺么?那个杨华,说着也是杨氏大族出身,却一脸的精明算计,好似大家都是凉王那傻瓜一样瞧不出来一样。我听着他口口声声哭着杨六娘也不过是想要挟王府讨要好处罢了。正好他在谋缺,不如借此将他推到明年可能会有些乱的地方去做官?” 男子亲密地抚摸着江氏比瓷器还要光滑的皮肤,漫不经心地应了。而尚在杨艾尸身前假“痛不欲生的慈父”状,完全不晓得他和陈西风的打算——让凉王替他谋个京里五司里头的缺,是完全落空了。 杨葭不知杨华和凉王说了些什么,大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回来了,杨华的神情瞧不出什么来,杨葭也不及仔细思量,就吩咐杨葭道:“你六姐已经上了马车了,你给大王见礼了就过去吧,我们马上归家。” 杨葭心里一寒,却什么都不敢说,对着面相不错的凉王行了礼便登上了等在王府中庭处的马车,掀开车帘子就瞧着了坐在车门边上僵硬的两个丫头,一个是伺候自己的红蕊,一个是杨艾的丫头红蕊,两人一瞧着杨葭上了车,嘴唇扯动了下看向了躺在马车箱中间厚毯子上的杨艾尸体。 幸好杨葭两世为人,不然就算是同母姐姐,但是同尸体共处一车厢对小姑娘而言也是可怕的事情呀。她安抚两个丫头低声道:“你们俩只当六姐姐是睡着了,一会儿到家了就好了。”说完了,目光却是落在杨艾的尸身上,六姐啊六姐,到底是谁害了你呢?而杨华到底得到了凉王府的什么补偿,竟不再提讨回公道之语? 很快马车就到了保康门外进了杨家所居的巷子里头,王府的马车虽然不是凉王专用的马车,却也是比一般人家的马车更加宽敞,就算杨府的大门大开,马车也驶不进去。没想到杨华居然亲自背着杨艾进了大门,偶有左邻右舍家的家人瞧着了,暗道杨华是个疼女儿的。事后杨葭晓得了,越发为杨华的无耻好名而无语了。 杨家的大门一关,吴姨娘就一脸眼泪地自回廊处奔跑了出来,她一开始还以为杨艾没有事,破涕为笑道:“我就知道六娘不会有事的……”话说到了一般就戛然而止了,因为进了中庭,杨华就将杨艾的尸体放了下来,吴姨娘不敢置信地伸出手在杨艾的鼻翼下探了探,瞬间又伏在了杨艾的身上痛哭不止。 “八姐姐,六姐姐真的死了吗?”六郎拉了拉杨葭的衣袖,大大的双眼中有着惶恐和惧怕,让杨葭的心顿时一抽痛,随即又想到这里不是现代社会,六郎虽小,却也该开始去看去思考身边发生的一切了。她用力点了点头道:“是,六姐姐已经去世了,以后吴姨娘只有我和六郎了,我们要更加争气待吴姨娘也要更孝顺些才成。”虽然对姨娘说孝顺不合规矩,但是如今大夫人不在家,这院子里的下人大多站得远听不到,且注意力又都放在了地上的杨艾身上。 “大官人,妾的身份低微上不得台面,但是六娘却是大官人的亲生女儿呀,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去了。大官人定要将害了六娘的贼子给寻到呀……”吴姨娘抱着杨艾的尸身哭了片刻后,突然抬头跪行到杨华的身前,抱着他的腿苦求道。 但凡杨华是个有心的,就算碍于情势不好为女儿报仇雪恨,也该好生劝慰吴姨娘几句的。那知道他竟是斥责吴姨娘道:“你还晓得自个的身份地位上不得台面了?将六娘教得像个下贱胚子一样不知进退和羞耻,去了王府瞧姐妹也不好生呆着,反倒四处打探,如今意外丢了性命,怨不得别人,怨只怨你和六娘两人自己!以后八娘和六郎你也少操些心,免得和六娘一样被你教坏了就糟糕了。” 吴姨娘呆呆地看着杨华,六娘之死是自己这个亲娘没有较好?是六娘不懂进退自作自受?世上怎么有这样狠心的亲爹?从前在吴姨娘心中高大明理的读书人形象轰然倒塌了。 其实不止吴姨娘心里冷冰冰的,就是刘姨娘、大郎杨冯夫妻俩、三郎杨冼和杨芊姐妹都被杨华如此无情惊住了,刘姨娘算是彻底不再对杨华抱什么期望了,自己的一对儿女能靠的只有自己这个生母了啊。而杨冯夫妻则是心生警惕,这大伯父待亲生的闺女都如此,待他这隔了一层的侄儿岂不是更无情? 杨华没有留意到小妾儿女侄儿等的脸色,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放在心里的。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自己才是一家之主,妻子小妾儿女只能听自己的,谁都没有自己这个当家的大官人重要。他淡淡地吩咐刘姨娘道:“你快些唤人抬了软轿将六娘的身子给送回房,明日咱们家和往常一样,但是要拘束紧下人们,六娘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许传出去,若是有半个字传了一旦查出来,传话的人全家都卖去滇边开荒!记得后日一早才能将六娘暴病而亡的消息传出去,今日家中上下只说六娘在凉王府落水染病了。明日寻咱们家常用的大夫进府来,总要将事情完全都遮掩住才行。” 刘姨娘推脱不得,只得躬身应了。 “好了,都散了吧。”杨华摆了摆手,就先去中庭外的外书房和等在里头的陈西风说话去了,话题自然是和凉王府给的“补偿”有关。 “陈先生,凉王虽然只是闲王,却也是陛下的亲兄弟。我们要求他替我谋到的职位也不是特备显眼,想来应该是没问题了。”杨华摸着胡子笑眯眯。 陈西风也是个一心只盯着利益的人,不然也不会做了杨华的幕僚一坐就是四年的。他点头道:“缮善司同楼务所一样职位不显但是油水十足,以东翁的资历,若是真的能进去,至少也是个司正的职位的。以后若是打点得好,升侍郎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杨华得意地点了点头,片刻后又微微收敛,故作叹息地道:“我也不是不伤心六娘之死,只是没有一个目击之人,王府也不是我等能查的,还不如就这样算了。天网恢恢,那害人的贼人终有被抓到的时候。” 陈西风暗嗤,杨华这人卑鄙无耻偏要披着好听的名头来掩饰,也亏得他还真的装成了这么多年来。 不说这边主仆之间的得意,杨家上至太夫人,下到六郎都为杨艾的死而产生了不好的联想,当然杨葭除外。她只是觉得累,见了那些个天天戴着假面过活的人,自己的将来又是怎么样的呢?晚上又要劝慰吴姨娘,还要陪着六郎,和他说了好一会儿话,回到内室后手指头都不想动了,让几个丫头强帮着梳洗了,她居然闭上了眼一觉睡到了天亮。 至于最不安的人,要数太夫人了,自从听到杨艾去世的消息后她总觉得心绪不宁,连续死孙女,大儿子的差使又没有谋到,会不会这是杨家走向衰败的预兆呢?老人家忧虑了不短的时间,等杨华过来将凉王府答应的事儿隐晦地提了提,太夫人才松了一口气。虽然有些对不起不明不白死去的杨艾,但是一个庶女,就算活着也要替家族挣脸谋好处的,死了能不给杨家抹黑,还让杨家得了份好处也是应该的。 太夫人又觉得自己将刘姨娘推出来管家理事有些对不住这个族侄女,想到刘姨娘为五娘杨芊的婚事发愁,担心被杨华弄去攀附权贵也换升官的捷径。便让小丫头请了刘姨娘过来,将杨华的差事不再愁的意思透露了,安慰道:“如此一来,五娘的婚事便不急了。咱们大周的律法是女子二十未嫁才征税的,满汴京的多是十**岁才嫁人的女孩子,五娘才十五岁,不急。” 刘姨娘却一点也不放心,相继死了一个出嫁的姐姐一个妹妹,最多拖一年不议亲,但是一年后杨华还打算拿五娘的婚事做文章又怎么办呢?只要能换到好处,相信什么时候卖女儿对杨华来说都不是问题的。 “好了,五娘从前虽也有些不好的地儿,却比六娘强多了,你以后也好生带着她教导着,说不定以后还真有造化呢。”太夫人又嘱咐了一句,便示意累了要歇息了。 刘姨娘赶紧告退,心里却格外的凄凉,五娘再好托生在自己的肚子里成了庶出的,她只求五娘未来的婆家不要嫌弃五娘的出身,一辈子和和美美的。 再思居中,杨冼的屋子里烛火未灭,杨冼站在长长的书案前,神情严肃地写着一张字,“浊其源而望清流,曲其形而欲景直,不可得也”。他死死盯着“不可得”三字,一脸的痛苦愤恨,不管杨华如何冷血无情厚颜无德,终究是自己的生父,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呢?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节没有弄上去,重新传一下??? 第82章 事突来母女反目 杨兰走到廊下时就听见屋中传出隐约的说话声,她的脸色却依旧黑沉沉的,横了端着托盘出来的绿翘一眼,就进了屋,弄得绿翘也沉下了脸。 大夫人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夹袄搂着外孙赵纲正斜斜地歪在大炕上说着话儿,她的嘴角含笑,眉目间全是慈祥温和。七娘子杨芙和十娘子杨蕙早早就来了大夫人跟前,此时正一左一右地坐在炕前的圆凳上。 杨兰瞧也不瞧两个妹妹一眼,上前草草地给大夫人行了礼,张口就道:“阿娘,咱们在赵府已经待了好些日子了,大姐去了也有几个月了,咱们该归家了吧。阿娘就不担心阿爹么?他回了京城也有段日子了呢。” 大夫人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待杨芙和杨蕙姑娘向杨兰行了礼,让侄女和小女儿带着小郎下去了,这才沉下脸盯着杨兰道:“当初来大名府也是你自己要跟的,如今又是你闹着要走的。你大姐虽然入土为安了,但是事情你外甥的事儿还没有说定,我如何能放心离开?你阿爹那么大的人了,太夫人如今也去了京城,没有我在也无事的。你若是想走,那就走吧。回洛阳去,不用跟着我一道回京城了。” “阿娘!”杨兰委屈地看着大夫人,“我何尝不疼娇娘和小郎?还想将沁娘给小郎做媳妇呢。不是阿娘你不答应吗?阿娘你疼外孙儿,也不顾不管女儿吧?” 大夫人冷笑一声,“你将你的沁娘给小郎做媳妇还不是盯着你大姐那丰厚的陪嫁?你不提我也不想说,你大姐姐是我生的,你也是,你们俩的陪嫁虽然你大姐略重,但是你的也不薄了,不过短短五年时间,你的嫁妆就去了七七八八了,虽是萧家人贪婪,却也是你自个不争气守不住嫁妆。你还好意思和你大姐夫说沁娘的聘礼?亏得你有脸啊,什么也是为了你大姐守住嫁妆,将来也会还给赵家……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杨兰被大夫人骂得满脸通红,顿时失去了理智,用伤心愤恨的目光盯着大夫人嚷道:“你也别只顾着骂我,怎么不说你偏心呢?大姐是长女,所以嫁给了新川侯,一出嫁就是侯夫人,陪嫁更是丰厚得让人咋舌。而我呢?萧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就算是大族,就算出了一位皇后,还不是破落户?萧二更是个耳根子软的,一味地顺着两个老不死的顺着大房,无论我怎么哭诉,就是不理不管。这可是你替我挑的夫婿呢,我如今陪嫁被萧家挪用得差不多了,你当初真的没想到吗?我将娇娘给小郎做媳妇,就算是有点小私心,更多的也是疼小郎,不然谁知道小郎会不会养大?你也别说将庶出的几个贱丫头或者七娘给赵霖做继室就万事大吉了,我可信不过她们,你可小心了,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你,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我真是白生了你了……”大夫人气得脸色煞白,眼角嘴角的皱纹也变得格外地深,她指着杨兰的手指都颤抖着,瞧着陌生至极的次女,只觉得灰心至极——从前也是好生教养的啊,杨兰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大伯母,你怎么了?”却是杨芙沏了茶上来,一进屋子瞧着两人的情形不对,心里暗喜,面上却是又急又惊讶,瞧着大夫人的情景不对,马上将手上的托盘被丢在了桌子上,去扶大夫人。 而茶壶和杯子发出的刮擦声好似震痛了杨兰的耳膜,她再瞧大夫人的样子顿时有些愧疚,却在瞧见杨芙殷勤的样子后又气了,若非是杨芙挑拨离间,娇娘和小郎的娃娃亲早就定下来。她听到杨芙说着什么自己不该气大夫人,要多多体谅,母女没有隔夜仇什么的,气不打一出来,当即上前扯过杨芙,没瞧见大夫人因为她的动作而在炕角磕了下腰,只顾着去教训杨芙,一个耳光扇到了杨芙的脸上,“我和母亲说话,哪里轮到你一个庶房的人来多嘴?我和母亲今日有了争执,还不是因为你……你以为你和大姐夫眉来眼去没有人瞧见么?你想嫁给大姐夫,你做梦吧……” 杨芙心里头火起,恨死了杨兰,面上却只顾着躲避一丁点的反抗也没有,只护着脸嘤嘤嘤哭泣。 “够了!杨兰,你再不住手,以后再也不要说是我的女儿,我没有你这个女儿!”大夫人喝道,见杨兰还是不住手,扬声唤了绿翘和婆子进来止住了想继续撒泼的杨兰,才一脸冷漠地道:“七娘对娇娘和小郎至少比你尽心。杨家哪个小娘子嫁给赵霖,又哪里轮到你来置虞?我一会儿让丫头送三千两银子给你,明日你就和夫婿孩子回洛阳去,你过得好与不好,我都不管了,也不要再来求我。” 杨兰被丫头婆子拉住,又是委屈又是伤心,不敢置信地看着大夫人,尖声道:“阿娘你真是狠心,竟是只给我三千两银子,这是真的不想管我啊!好,我也不在你面前碍眼了,反正你眼里从前只有大姐,现在也只有十娘那小丫头。我明日就和夫婿带着孩子回洛阳去,就是被人欺负死了也不会去烦你的。” 杨兰哭着跑了出去,被打得一身狼狈的杨芙神情怯怯地扶着大夫人劝道:“大伯母,二姐姐其实只是心直口快而已,却是刀子嘴豆腐心,您还是别和她生气了,终归是母女呢,哪里有隔夜仇呢?我替大伯娘去追二姐姐回来吧。” “不许去!”大夫人却冷声道:“你倒是好心,她打你骂你,你不恨她反倒为她说情,是个心胸开阔的。”不管七娘是真的不怨恨二娘还是假的,都说明七娘的心机深沉,三郎夫妻俩带着四郎在任上多年不归,基于这两点,自己是绝对不会同意七娘嫁给赵霖做继室的,因为自己没有一点可以拿捏杨芙的东西,反倒是自己要投鼠忌器,因为若是她嫁给赵霖,那么娇娘和小郎要在她手上过日子的。 杨芙心里一阵急跳,难道大夫人看出了什么?她忙垂下头,咬着唇低声道:“不是我不怨恨二姐姐,只是想到大伯母对我的好,我若怨恨二姐姐总觉得对不住大伯母……” 大夫人轻轻拍了一下杨芙的肩膀,“你二姐说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她就是浑人。你阿爹阿娘忽略了你,大伯娘记着你呢,赶明儿跟着我们一道去京城,到时候大伯娘定给你找门京里的好亲事。” 杨芙的心顿时一沉,大夫人竟改变主意了?自己这段时日里什么地方没有做好?她却不知道,其实是她表现得太好了,这才引得大夫人一改早前的主意的。毕竟在大夫人的眼里,杨芙的容貌不俗,又比赵霖小了十来岁,老夫少妻,要得赵霖的疼爱极为简单,而自己却没有拿捏杨芙的东西。 “七娘子还是先回房去梳洗一番吧,夫人这儿有奴婢伺候着,不会有什么事的。”绿翘看出大夫人的疲惫,适时出声道。 杨芙只觉得心里压下了块大石,也没有推拒,对大夫人行了行礼就出了门,心里暗想该给赵霖送个口信,让他一道想想法子才成。 这番母女反目的争吵,躲在厢房的十娘子杨蕙全都听在耳中,她想起这些日子生出了不少白发多出好多皱纹的大夫人,心里就酸涩得厉害,也越发恨杨兰不是个东西。这也导致了这对同母姐妹往后的岁月里少有来往,不过是比陌生人好了点而已。 杨蕙摸了摸小郎的头,看着小儿纯真无邪的双眼,低声道:“小郎放心吧,你七姨不会给你做娘了,高兴吧。嗯,你五姨和八姨都是极好的人,相信无论是她们谁给你做娘,她们都会好生照顾你的。” 杨蕙虽小,也说不出七娘什么地方不对劲,却直觉七娘有些不对,故而对于大夫人决定弃七娘就打算从五娘和八娘中去择人是很赞成的。她却只是从赵霖、小郎和大夫人的立场去想,并没有想过两个庶出的姐姐会不愿意。 而大夫人处,她让小丫头们都下去了就对绿翘道:“一会儿让人去请姑爷过来,也是时候收拾行李回京去了。” 绿翘一怔,忙去了外头嘱咐小丫头传话,回屋的时候,见杨蕙过来了,忙停了步没有进去,只听着屋中大夫人和十娘子解释道:“……我自然不是因为你二姐的一通话才决定要回京的。既然不许七娘,那么嫁给你大姐夫照顾小郎的人选,不是五娘就是八娘,八娘还小,等她嫁过来,则要等到后年去。所以最为合适的是五娘,我担心不早点回京,你阿爹将五娘的亲事定下了就不好办了……” “呀,阿娘说的是,我们还是快快地回京吧。对了,带着小郎和我们一道回京吧,那些个下人没有人盯着让小郎受了委屈怎么办……” …… 杨葭当然不知道杨芙一番筹谋落了空,大夫人依旧打算自庶出的女儿中选人给赵霖做继室,此时此刻,她正在吴姨娘床边劝慰着,“……六姐姐已经去了,父亲不敢追查真凶,姨娘难道就甘心吗?你这个样子,谁又来可怜你?太夫人和父亲还会怪你想不开忽视了我和六郎呢。姨娘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是要随着六姐一道去了抛下我和六郎才甘心吗?姨娘可晓得,这几天六郎夜夜都做噩梦呢,他还这么小,若是没有亲娘护着,日后长歪了或者夭折了,也不是不可能……” 吴姨娘这才有了反应,声音嘶哑至极,睁着这些天都没有消过肿的双眼看向杨葭:“六郎,六郎怎么样了?你这个姐姐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陪着六郎……” 杨葭见吴姨娘有了反应,赶忙将小桌上的茶碗端给了她,等吴姨娘接过茶盅呷了三口才说道:“姨娘既然担心六郎就快点好起来,不然以后在六郎的心里头,我这个姐姐可比姨娘有分量呢。” “……可怜你的六姐,亲生父亲都不管她……”吴姨娘唤了胭脂来伺候起身梳妆,只是心里却将杨华给恨上了。他能不理会六娘的死因,自然也不会将六郎和八娘放在心上的,唯独自己给两个孩子打算,八娘说得对,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倒下的! 杨葭见状,压在心里的大石可算是放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居然出现了好多重复的段落,晕,怎么会这样?-_-||| 第83章 秋尽霜寒思量重 萧二郎瞧着搂着儿女说笑的妻子杨兰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道:“兰娘你作甚么和岳母闹翻了?现在也不往洛阳去,若是家里头晓得了,还不晓得如何说我们呢。” 杨兰白了萧二郎一眼,“我同我阿娘那是亲生的母女,哪有隔夜仇?什么闹翻了?你可别以为我是没有娘家依靠的人,不然我阿娘也不会给我几千两银子的傍身钱的。过段时日我再带着孩子去给她磕头道歉,她自然不会怪我的。如今要紧的是赶快回京城,你虽只是个秀才做不得官,去谋个小吏的缺却是可以的。京城里头像楼务司、缮器司等的小吏油水比翰林还足呢。你终归是皇后娘娘的堂兄弟,也不是白身,也不差谋差使的银子,我就不信谋不到。等得了职,咱们何必回洛阳去被人欺负?” 萧二郎听得瞠目结舌,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这可不行,就算咱们大周朝有规定说皇后的娘家近亲不可入仕,却也不能去谋个小吏啊,传出去了还不得让人笑话死……” 杨兰冷笑道:“难不成皇后娘家的长辈谋夺侄媳的嫁妆就是好名声了?你若是不愿意,我们俩也不必再一起过了,干脆一拍两散得了。你就回洛阳去做你孝顺的儿子去,我反正是不回去了。” 一边是父母亲族,一边是妻子儿女,萧二郎左右为难,等马车快到汴京了他还没有做出决断来,直到马车突然一阵颠簸,车厢里头的夫妻两人和两个孩子都被撞得七晕八素的,待杨兰抱起儿子瞧见他额头上鼓起的小包,顿时怒了,当即掀了帘子就待发火,却在瞧见了戎甲齐备的大队兵士后,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二郎虽在家事上是个软弱的,好歹也是有秀才的功名在身,也算是名门公子,下了马车后向当前穿着明光软甲的头领抱拳道:“这位将军,不知缘何拦下某等的马车?我乃洛阳萧家二郎君,当今陛下的萧皇后乃是我的堂姐。若是有什么误会,还请多多通融一下。” 那领头的却是咧嘴一笑,只是扫了萧二郎一眼,倒是将杨兰多看了两眼,“某乃禁军殿前都虞候顾敦,奉陛下之命,捉拿萧氏乱党余孽。你既然是萧娘娘的堂姐,本官也就没有抓错人。来人,将他们全都带走!” 萧二郎顿时呆若木鸡,“萧家忠心耿耿,怎么可能是乱党?冤枉啊……”马车上的杨兰也反应过来了,吓得也只会跟着喊冤枉,直到一家人被明枪执杖的人给关进了一间地牢中,不见其余的萧家人,这才察觉出不对来,萧家若真是乱党,就不会只抓自己一家四口人了。杨兰的心里头顿时升起了希望,以为是那领头的都虞候弄错了,便对着牢房外头喊着话。 “顾虞候,这家人也不算太笨嘛,总算是反应过来了。您是现在去问话还是再吓他们一会儿?”一个兵卒对着顾敦笑道。 顾敦笑道:“那萧二郎一看就是个软虾子,用不着再吓他。至于那萧杨氏,不过是捎带的罢了。你在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大人放心。”那人忙躬身应道。 顾敦笑了下,想起那萧二的妻子是杨家的女儿,不由得为杨华的眼光撇嘴,大女婿是破落侯爷赵霖,二女婿是萧家二郎,听说三女婿只是大名府一普通富户之家的独子,杨四娘倒是嫁给凉王为侧夫人,就算杨四娘不是杨华的女儿只是侄女儿,也可以看出杨家人目光短浅,毫无识人之明。不过,他想将五女给自己,倒是颇有眼光。可惜了,自己却不想要杨家这样的岳家和一堆破落人家做亲戚呢。 顾敦摸着下巴颇有些得意,半点没有意识到他前面鄙视杨华的目光短浅,后面又觉得杨华瞧上自己很不错,是完全自相矛盾的。 萧二郎和杨兰听到牢门被打开了,忙抬头看去,看见一身披甲的顾敦进去了,却是踌躇起来,半天没有讲话。 顾敦笑了笑,先开了口:“萧二郎,老实和你说吧,我将你抓来只是为了要你在这份供纸上画押,听说你是个秀才,便该知道如何权衡取舍不用我来教你。你若是拒绝了,你们一家四口也不必想着出这地牢了,你们也别指望萧家会有人来寻你们。因为这样子的供纸总会找到萧家人来画押的,而萧家很快就会自顾不暇的。” 说完,顾敦从腰间取出一个卷轴递了出去,眼见萧二郎脸色苍白却就是不伸手去接,脸上的淡笑慢慢地消失换成了冷凝之色。却是杨兰受不了,将女儿放在三岁的儿子身边后,迅速地接过了卷轴,打开看后脸色猛然一变,她算是知道将自己一家人抓来此处的用意了,竟是让萧二郎画押作证皇后私通宫外意欲毒害太后来着。 “这,这怎么行?”就算杨兰智商不高,却也晓得手上这东西不能轻易画押的。萧家大房的太夫人,也就是皇后的生母同向太后是表姐妹,这也是当年萧皇后能够入主中宫的原因之一。说皇后意图谋害太后,谁相信呀?天下可都是知道皇后是太后娘娘力主定的呢。而且就算这罪名定下来了,皇后倒霉了,指不定整个萧氏也跟着遭殃,自己一家子四口又怎么脱得开身? “怎么不行?我听说杨氏你当年嫁给萧二的时候,也算得上是十里红妆陪嫁极为丰厚的,折算成现银少说也有七八万两吧。但是不过五年时光,这陪嫁大多被萧氏一族墨去了。杨氏你可知道,这其中替皇后打点的银钱每年不过七八千两,就算五年都用的是你的财物,也不用将你的银钱都弄走的。而这被扣下的银钱自然落去了萧家大房呀。萧二、杨氏,你们就一点也不生气不愤怒?若是没有萧皇后,没有了萧氏大房耀武扬威,自然是你们二房出头了……”顾敦的嗓音冷清,其中还带着一点儿的讥诮,但是在萧二和杨兰的耳里,却有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魔力,让人忍不住就这样想,忍不住想听从。 杨兰瞧了下儿女,又想起自己这几年在萧家受的气,咬了咬唇,问道:“皇后若是问罪,我家官人也是姓萧,还有整个二房,又怎么能不受牵连呢?只要大人保证我们一家……”她顿了下,想起那画押与否要萧二来做,便添上了萧家二房,“……保证我们一房不受牵连,我家官人自然会画押的。” 顾敦却是有些鄙视杨兰了,竟这般市侩,那杨八娘只瞧见牙尖嘴利的,倒是没瞧出像她这个姐姐一般市侩呢。他自腰间掏出了一块雕刻着蟠龙的青玉,“如此,你们该知道,这是谁的意思了吧?你们最好听话。要知道砍下萧二的手拿着断手画押也是可行的。” 萧二郎其实已经不太记得皇后的样子了,本就是隔房的,七岁之后最多一个月见一次,十二岁之后更是一年中只有大节庆时放才草草碰到过,感情并不是很深,但是如今要自己去害她,他还是有些不忍的。可是正如顾敦所言,他没有任何讨价还家的余地,自己有父母妻儿,有萧家二房要保全,他也只要牺牲皇后了。而只要二房还在,萧氏一族才不至于彻底倒下,相信皇后作为萧家女儿,会理解自己的吧? 想到这里,萧二郎终于还是在杨兰的催促下,颤抖着举起了右手的食指狠狠地咬破,在那卷轴上写上了自己的名讳按下了手印。 “萧二郎是个识时务的人。”顾敦满意了,收起卷轴,对着夫妻两人道:“一会儿便会有人给你们送吃的和棉被等物,劳你们再次小住几日,等事情尘埃落定了,自会有人恭送你们离开的。” 顾敦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留下了忐忑不安却只能强行压住恐惧的萧二杨兰一家人。 而杨家人当然不晓得这一变故的,连着杨葭在内,这几日里都是缩着尾巴能不露头就不露头的,因为杨华接到了吏部的文书,限他半月之内动身去位于涿郡以北的瀛洲府为知府的,如今朝廷上正在筹谋着一举灭了辽国,与草原相临的燕云等州县在杨华眼里那就是死人地儿,任凭富贵权势再好没有了性命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他自然生气得很,却没有法子躲开了,只得将凉王恨得紧。他却不知,按照凉王妃江氏的心思,杨华最好是去做个芝麻绿豆大小的知县的。幸好杨华从前就是扬州府的主官,又不曾有什么失职不当之处,连降几级不可能,最后只得给安排了这个瀛洲的知府之缺了。江王妃知道了,还失落了好一会儿呢。 “八娘子,大官人半个月后之内就要动身去瀛洲了,咱们真的要跟着一道去吗?”小桃为难地道,“听说从九月底起燕北就开始飘雪了,如今已经快十一月了,不知道又多冷呢。可是八娘子你的大毛衣裳和袄子等都是往年的,今年的袄子刘姨娘只让送了二十两银子过来让我们自个去买,本来若是在京里,二十两置办两三套棉衣裳绰绰有余了,但是若是置办更保暖的毛衣裳却是不够的呀。” 杨葭其实也不想此时去燕北,她和秦敏的药膳生意在天冷之后越发地好了,而射雕的话本也快完结了,下面她也打算继续将神雕也捣鼓出来,若是去了燕北,药膳铺子的事儿那是半点也照看不上了,便是她知道秦敏是靠得住的人,却也不想自己什么忙都没有帮上,这情分也要淡几分的。而话本的生意更是直接做不成了。算起来自己的损失也忒大了些啊…… 杨葭想了想让小桃替她取来了斗篷披上,便出门去寻吴姨娘说话去了——若是姨娘突然重病,自己再去求一求太夫人,太夫人想到才过世不就的杨艾,应该会答应自己留下来的。 而吴姨娘在听杨葭算了这里里外外相差的银子,加上她因为杨艾的事情对杨华极不待见,立刻同意杨葭的话装病了,“你放心吧,病了想要好不容易,这想要生病可是容易得很。” 杨葭却有些不安,“你可别真个故意吹风病一场,身子骨要紧。” 吴姨娘摆了摆手:“你当我是小孩子呢,我清楚得很,好了,你快些回去吧,若是让人起了疑心就不好了。” 杨葭只的吞下话起身离开了,恰巧碰上从刘姨娘屋子里出来的杨芊,许久不曾好生一块儿说话的两姐妹相视一笑,手挽手去了东厢说起了悄悄话儿。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晚上下班到家后十点了,又有点卡,快到零点的时候才写了一千字~~只好先去洗脸刷牙泡脚,然后继续来写,好晚呀??? 第84章 巧心思强留京城 “五姐,我不打算跟着父亲一道去瀛洲呢。依妹妹的拙见,五姐姐最好也留下,父亲那个人,也不是我做女儿的不孝,其实真的靠不住。”杨葭和杨芊咬着耳朵。 杨芊苦笑,“你以为我就想跟着父亲一道去吗?可是我姨娘那边透出的话,说是太夫人的意思,若是这几日里大夫人不能赶回来,她便要随着父亲一道去燕北伺候呢,我自然也得跟着去的。只三哥,因为要读书的缘故,应该能留下来。” 杨葭顿时无语,还是没有将自己和吴姨娘装病躲开去燕北的打算说出来,只是轻声道:“如此也就盼望大夫人快些回来了。” 次日里,吴姨娘晚间着了凉还发了热传了开来,杨葭带着六郎先去探望了吴姨娘,不想却吓到了他。他拉着吴姨娘的手就是不松开,问他也不说话,同平日里活泼多话的性子迥异。杨葭想了想,就留下六郎陪着吴姨娘,有些话还是得亲生母亲和他才最好。 东苑里头,太夫人正被常嬷嬷伺候着梳头,将红绣和绿痕在帘外说的话听了一鳞半爪的,眉头皱了下:“吴姨娘那儿又怎么了?难道她还在怨恨老大处理六娘的事儿?也太不懂事了些……” 常嬷嬷伺候二郎太夫人大半辈子,对府里头的弯弯曲曲最是清楚的,依着她对吴姨娘的了解,是没有胆子如此明目张胆地表示不满的,今日这一出倒像是故意的。她瞧了下太夫人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要不我去吴姨娘那儿瞧瞧?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太夫人点了点头道:“也好,你将前些日子老大孝敬我的人参挑一支给吴氏送去,让她好生养着,六娘的事情过去了就让她过去,她还有六郎和八娘呢。” 常嬷嬷将最后的一根海棠花样的银簪插在挽好的发髻之上,出了屋子就去了太夫人的小库房里头取了人参装在一个小匣子里,就往正院后的姨娘住的耳房去了。 杨葭才出门就撞上了常嬷嬷,她微一怔忙对常嬷嬷笑道:“嬷嬷怎么过来了?可是祖母有什么话要交代的?”感谢此时的制度,下人就是下人,哪怕是长辈面前的下人,完全没有什么府中的小主人还得去敬着的道理。 常嬷嬷对杨葭一福,道:“太夫人听说吴姨娘病了,特地吩咐我过来瞧瞧,还叮嘱我带着几十年的老参来给吴姨娘补补身子呢。” 杨葭忙让了常嬷嬷进了屋,一边唤胭脂来迎客。 “原来六郎也过来了。”常嬷嬷瞧见床榻边上伏着的六郎,心里对吴姨娘装病的念头却更加坚定了,若是真的病了,怎么会留着儿子在一边,染了病气怎么办? 吴姨娘早在听见外头说常嬷嬷过来的时候,就撩起眼眶暗看了杨葭一眼,这个八娘倒是个主意多的。若是无人过来探看,留六郎在这儿无妨,有人过来的话,便得想法子让人将六郎带出去才成。 吴姨娘虽不是个聪明的人,但是事先得了杨葭的提醒,便也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当即捂着额头上的浅蓝色抹额,一脸的萎靡,见到常嬷嬷时更是连想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就软倒在身后铺着羊毛垫的瓷枕上了。 常嬷嬷仔细打量了吴姨娘的脸色,只见她的额头和脸颊上都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双唇边上更是起了一圈小水泡,顿时又有些疑惑,赶情这吴姨娘是真的病了?她低头再看六郎,小脸上更是一层的泪水,忙道:“姨娘快别折腾了,快快躺下。还有六郎这是怎么了?吴姨娘既然病了,六郎还是得避开才是,若是染了病可怎么得了?” “咳……咳,这个孩子一听我病了,怎么也不肯离开,八娘拉也拉不动,他定是被他六姐的事情吓到了啊……”吴姨娘咳着说,“嬷嬷是太夫人身边的老人了,不如,不如嬷嬷想下,怎么将六郎劝出去?相信你也就是嬷嬷做得到了……” 常嬷嬷可不敢接这个茬,忙推拒道:“姨娘也太抬举我了,我就是个下人,哪里能劝得动六郎?不过若是姨娘真的没法子,不如将事情报到大官人跟前,他乃是一家之主,又是六郎的阿爹,就算没有法子劝六郎离开,也能强行让六郎离开的。” 吴姨娘在听到常嬷嬷提起杨华后,脸色猛然一沉,弄得神情看着都有些扭曲了。杨葭见状不对,忙出言道:“嬷嬷,姨娘和我都知道父亲在六姐的事情的苦衷,只是六郎还小,若是被父亲吓到了又怎么办呢?再说了,父亲如今正忙着收拾行李呢,还是不要去打扰他的好。姨娘的病这个样子,六郎担心也是他的一片心,你说是不是?” 杨葭对着吴姨娘的丫头胭脂使了个眼色,竟是一起发力,强行捉起六郎去了屋外,瞧着还不停挣扎的六郎,杨葭只得在六郎的耳边低声道:“傻六郎,一会儿跟着我一道去太夫人那儿去哭,就是姨娘病了,我们不放心姨娘,不想看着姨娘和六姐一样不能动了。只要祖母答应了,你想陪着姨娘多久就能陪多久的。” 六郎当即停止了挣扎,确认了杨葭说的不是戏言后,转身撒腿就往东苑的方向跑去了。 杨葭只得对胭脂丢下一句端好茶招待常嬷嬷,也一阵风似的跟着六郎的背景往东苑而去,心里却是各种思量,太夫人会不会答应呢?前世里杨华是在年后得了延安府知府的缺,太夫人当时也是跟着一道去的,不过这其中很大的一个原因是去瞧杨葭的姑母,嫁去了符家二郎的亲生女儿杨月娘。符家姑父如今任长安团练使,往延安府去,自然是要经过长安的。但是这一次,杨华上任的地方却是燕北的瀛洲,太夫人会跟着去吗? 杨葭没有思量太久,因为东苑很快就到了。屋中太夫人脸色平淡地听着孙儿结结巴巴地说着要在吴姨娘跟前守着的话,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六郎也是个好孩子,半点也不比五郎差。当然了,三郎也是个好的,可惜魏氏看不透放不下心结,待三郎和六郎都是平平的,以后这杨家大房三兄弟的情分到底比不上他们的父亲和叔父了。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可你还小,若是染了病怎么得了?你不但有姨娘,还有我这个祖母,还有你阿爹,还有兄弟姐妹。你病了,大家可都是会担心的,就是你姨娘没有心思养病了呢。”太夫人让六郎走到身边,摸着他的头慈蔼地说道。 “可是六姐,六姐姐也是突然病了后不见的,我担心姨娘也和六姐一样,明天就只能说进木头做的柜子里头再也见不到了。”六郎扬起带着泪珠的双眼,说出了心里的恐惧。 太夫人脸上慈爱的神情一滞,六娘的死大概是吓到了六郎了,也是,小孩子也是不经吓的……可是让自己的孙子去给一个小妾伺疾,哪怕是亲生的母亲也别扭得很。她正要说什么,却见绿痕掀开了门上挂着的棉布帘子,杨葭也红着一双眼进来了,走到离太夫人三步远的地方就跪下哀求道:“祖母,姨娘虽然身份低微,却是我和六郎的生母,这么些年照顾我们可谓周到至极。如今她病了,要是我和六郎不作理会,以后传出去了,我和六郎也会落下不好来。如今母亲不在家中,祖母就是答应了孙女和六郎去照顾姨娘,也不算踩母亲的脸呀!求祖母就答应我们所求吧……” 太夫人听着杨葭的话,脸色微微动容,吴姨娘不管怎么说替老大生了好几个子女,若是子女嫌弃,那这几个孩子的心性可就太下作了。看着跪在磕头的孙子孙女,太夫人终究没有忍心拒绝,发话道:“也罢,你们就好生照顾你们姨娘吧,若是她能在你们父亲启程前好起来更好,若是不能,就明年开了春后,再跟着我一道过去瀛洲吧。” 杨葭心里大喜,虽然只是半年的时间,但比起现在就收拾东西跟着杨华一道去瀛洲的情形好多了。 “多谢祖母……”这个头,杨葭可是磕得心甘情愿的。 待杨葭姐弟俩欢欢喜喜地去了吴姨娘处,常嬷嬷回来了,听说了老夫人应了杨葭所求,忙提醒道:“太夫人,那这事儿得快些告知大官人才是。我瞅着大官人的意思,是想两个姨娘和几位小娘子小郎君都去瀛洲呢。” 太夫人摇了下头,眉眼间露出叹息之色来,“老大的心思我还是能猜到几分的,想带姨娘和女儿们一道去倒是真的,儿子嘛,只怕是想丢给我这把老骨头替他看着了。” 不得不说太夫人是真的了解自己的儿子,杨华确实是这样打算的,却被一个小妾和庶女给搅了,心里自然不开心的。不过想到八娘杨葭的年纪还不大,也没有恼多长时间。就在他准备就绪,将要启程的前一日,杨兰夫妻带着孩子一身狼狈的上门了,带来的消息更是让杨华恨不得冒天下之大不韪弄自个弄残了不去燕北了。若非是太夫人劝阻,他指不定还真的下手了。 而次日里,杨华、并刘姨娘、五娘以及若干家仆才出了汴京城没有多久,大夫人带着七娘杨芙、十娘杨蕙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杨葭呀,留在京城里也不见得就好了哟O(∩_∩)O! 第85章 雪落风舞乍相逢 大夫人见等在中庭的只侄儿杨冯和尹氏夫妻俩、庶子杨冼、杨葭及六郎来迎,两个姨娘和五娘、六娘不见影子,心里暗自奇怪。待进了正院一家子互相见礼坐下了,大夫人才开口道:“怎么不见五娘和六娘?刘姨娘和吴姨娘是不是在太夫人那儿伺候着?” 杨葭飞快地瞟了一眼七娘杨芊,只见大半年不见的杨芊比从前更加娇美了,尤其是胸脯发育得很好,不是大半年前的一马平川了,配着纤细的腰肢,怎么看怎么有味道。杨葭垂下头不厚道地想着,赵霖那货并不是受得住诱惑的人,杨芊如今还是处/女吗…… 尹氏见杨冼、杨葭都垂着头不答话,她不得不起身答道:“大伯母在大名府的这段时日里,府里头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出的。六娘,快一个月前,六娘去了。只是太突然了,大伯父说六娘还没有定下亲事,算是夭折不好宣扬出去,就没有往亲朋故旧处送消息。半个月前,吏部有了安排,大伯父得了燕北瀛洲知府一缺,吏部还明文要求大伯父半个月之内必须启程赴任。就在大伯母您进城之前的一个时辰,大伯父才从登封门北上的。” 大夫人露出了惊愕之色,这才多少时间怎么就出了这么多的事情?而她心底更多的是不满,不管杨华那边有什么顾虑,这些事情都给写信让人快马送给她知晓才是。而更加让她不满的是,她想安排五娘嫁去赵霖做续弦也不能立时定下来了。她揉了下额头,皱眉道:“这么说,刘姨娘和吴姨娘还有五娘、五郎跟着官人北上了?” 事关伯父的妾室,尹氏不好说什么,看了杨葭一眼垂下了头退后了两步。杨葭忙起身肃手答道:“还望母亲恕罪,因为六姐姐的去世,姨娘伤心欲绝,前几日就病倒了,虽养了几日也不见好,太夫人就发话让姨娘先养好了身子再说其他的。故而我姨娘还在家里头,只是怕将病气过给母亲,故而就没有强撑着起身来迎。” 大夫人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六娘的死让她有些惊愕,要说其他的,她和庶出的女儿还真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不过对于吴姨娘伤心六娘的死而病倒的心情她也是能理解的,自己的芷娘去了,自己当时不也是伤心欲绝吗?只是自己不能像吴姨娘一样说病就病罢了。如此,她反倒有些许的羡慕吴姨娘了。 “既然吴氏病了,那就好生养着吧,要用什么药材也不要藏着掖着,尽管开口就是了。”大夫人并不是那种磋磨着小妾去死的人,又都是死了女儿,物伤其类,她对着杨葭说的话语气就相当温和了。 “多谢母亲。”杨葭忙对大夫人行礼表示感谢。心里却不得不感叹,大夫人这个正妻嫡母真的很不错,没有刻意地去打压折辱小妾庶出的子女,更不要说什么卖人谋命什么的了。当然了,刘姨娘和吴姨娘也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她们都非常清楚,一日为妾便是终身为妾,就算她们算计到了大夫人,这正室嫡妻的位置也轮不到她们来坐,而大夫人的心性并不坏,与其在一个不知性情的新人手下做妾,还不如继续被大夫人领导。妻妾相合,杨葭不由得想到这个词,但是心里涌起却是酸涩,出身大家族的夫人,出身良家颇有才华的刘姨娘,貌美如花却自小就被亲生父母卖做丫头的吴姨娘,没有一个人是幸福的呢。 至于杨兰夫妻和孩子乞丐一样地上门的事儿,不管是杨冯夫妻还是杨冼、杨葭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杨兰毕竟是大夫人的亲生女儿,杨兰丢了脸面也是大夫人没脸,故而众人很快就借口大夫人、七娘和十娘长途跋涉也累了,便纷纷起身告辞了。 杨冯看着彤云密布的天空眯了眯眼,他拢了下白兔毛素色的斗篷,转头对杨冼道:“三弟若是无事,晚点和哥哥那儿说说话吧。” 杨冼也不推辞,他心里猜到杨冯是为什么邀自己,点头应了。待杨冯夫妻走远了,他想了想对着牵着六郎出来的杨葭,意味深长地道:“八娘,若是大夫人不急着去瀛洲,你还是劝吴姨娘快些好起来吧。” 杨葭怔了下,三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看出大夫人那儿有什么不妥?脑中年头闪过,她还是没有追问,谢过杨冼道:“多谢三哥的提醒,我知道了。” 杨冼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八娘能够警就不用自己说得太明白了,不然有些话还真是不好开口呢。 杨葭回到了留芳院,在东厢门前顿了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咬了下唇角,进了屋就唤了百灵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是我这几日写的话本,你先送去给状元楼的胡先生,结下前头一本的银子来。再去药膳铺子给秦娘子传个话,就说我有些不好,请她抽空来看看我。还有,这两本幼童启蒙的册子也带着,就说是我送给秦小郎开蒙所用的。” 百灵忙按照杨葭的吩咐收拾好了东西,往外院去寻了管事的说了个借口就出府去了,而杨葭这边却还有事情:“小桃、画眉,这东厢我们住不长久了,你们现在就带着小丫头去将一些小件的东西收起来,也告诉六郎的乳娘一道收拾吧,这屋子该让给十娘,而六郎也该去前院跟着三哥他们住,他必须开蒙读书,不能再拖了。” 杨葭对于将屋子让给杨蕙并没有觉得委屈,这世道便是如此,嫡出的就是比庶出的尊贵,人家老妈是带着大笔的嫁妆带着丰厚的人脉嫁进来的,生下的孩子自然是该享受到强强联合接触果实的人。而庶出的又不是嫡妻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凭什么妄想和人家嫡出的孩子待遇一样? 杨葭想得清楚,却不代表小桃和画眉想得开,她们俩脸色都白了,小桃更是替杨葭露出委屈来,“八娘子,就算十娘子是嫡出的,你却是她的姐姐,长幼有序,凭什么让给她呀?何况大夫人也没有发话呢。再说了,上头还有太夫人,如今六娘子去了,太夫人正怜惜你,要不去求求太夫人吧……” 杨葭伸出手指敲了下小桃的额头,玩笑道:“不过是换个屋子罢了,东厢西厢不都是住吗?反正你们跟着我不会住到院子去的。”随即正色道:“你们要记住,嫡出的身份上确实比庶出的高,我一个庶出的妄想和十娘争,起了这个心就是错了,不说大夫人是觉得不会允许的,就是生下我的吴姨娘都会以为我疯了。外头的人更是会认为我不知天高地厚。而在我看来,一个住处实在没有争的必要,东厢是比西厢大一点,名头也好听些,可也只是一间屋子罢了。与我而言,东厢西厢没有任何的差别。我的未来不是在这府里,而是在府外呀……” 杨葭不知道小桃和画眉能明白多少,但在她的心里,是不会去做什么庶女逆袭打到嫡母和嫡出姐妹的戏码什么的。她重生后最强烈的愿望,就是不再嫁给赵霖,择一个平凡普通的男子,过平凡但是温馨的生活,生几个孩子,如此而已。 另一边的大夫人在饮了杯茶用了两块点心后就带着杨芙和杨蕙去了东苑见太夫人,当看到二女儿一家后,眉头皱了皱,狠狠地瞪了杨兰一眼方带着杨芙和杨蕙给太夫人磕头行礼。 “好啦好啦,一家人,不必行大礼的。老大媳妇你也是的,若是早回来半天就好了,也就能见到老大了。”太夫人忙让丫头们将大夫人和两个孙女扶起来。 “阿娘……”杨兰神色讪讪地到大夫人近前,还没有行礼,杨蕙出声嘲讽道:“我还以为二姐和二姐夫已经带着外甥们回洛阳去了,不想竟留在了京城里头。那日我可是听得清楚的,二姐你口口声声说阿娘偏心,以后便是阿娘想你了也不来见呢。” 杨兰瞪了杨蕙一眼:“我是你二姐,哪里轮到你来教训我了?阿娘是我的亲娘,母女争执过了几日就好了,阿娘可没有怪我,是不是啊阿娘?” 杨兰抱着大夫人的胳膊故意腻歪地摇了摇,大夫人本想将杨兰的胳膊给甩开的,但是当着太夫人的面,这么做岂不是表明母女之间真的有了龌龊了?便强按住疑惑,和太夫人说起了赵霖府上的事情,待说道最后,有些话不好让杨芙和杨蕙这等未嫁的小娘子听去了,便让杨兰一家子和杨芙、杨蕙出去了。 “……母亲,芷娘去得这么早,只留下小郎一点骨血,就算赵家的爵位到了小郎时已经没有了,将来无论读书习武,只要好生教导未尝不能有一番出息的。媳妇就想着,小郎是觉得不能落在信不过的女子手中的。赵霖还不到而立之年,肯定是要续弦的,六娘没有了,不如将五娘嫁过去?” 几个孙女也只有嫡长孙女杨芷是在太夫人的跟前长大的,在她心里头的分量也是最重的,爱屋及乌,杨芷留下的孩子她还是有份感情的。太夫人也觉得大夫人说的话有道理,当初将嫡长孙女嫁给赵霖,本以为他会有些本事谋个好差事立些功劳,若是能得了天家的恩典将爵位顺延一代或者两代就好了。庶出的孙女同这些比起来自然不算什么了。便点头同意道:“你既有这个打算,就快些给老大写信去说明吧,免得他性急将五娘的亲事定下就不好了。” 她微一顿,话题瞬间一转,正色道:“五娘的事是小事,我现在要说的是大事。二娘和孙女婿人还没有进京就被人该抓去了关了好几日,他们不得已,在一张卷轴上画了押。而那张卷轴,很可能将会早引起天家废后、太后进一步失权的重要物件,老大吓得差点想要自残以避开去瀛洲赴任。” 大夫人惊得瞪圆了妍娘,手边的茶碗也打翻了,“这,废后?这可是大事儿,咱们大周还从来没有过呢……” 而皇宫大内的东华门前,顾敦穿着一袭红色虞候武将服饰,神色淡然地看着金水桥的另一端,当瞧见一身银色王袍的郭业面色略带复杂地走近,便迎了上去。 “事情成了?” “成了,这可是大周头一遭啊,你说皇陵的老祖宗们若是晓得了,会怎么想?”郭业叹道。 顾敦勾起唇不在意地道,“还能怎么想?大抵是认为陛下天纵英才吧,这天下从此后可就只有一圣了,而不是什么女人说了算。对了,冯尚那老匹夫的脸色如何?没看到他变脸,我真心不甘心呀。” 郭业正了正色,瞪了顾敦一眼道:“难不成你还真想痛打落水狗?好了。陛下欲明年改元,故而灭辽之事绝不容有失,过几日你随我回燕北去……” 师兄弟一路低声交谈出了皇城,两个时辰后,整个京城的权贵官宦之家都知道了皇后被废为玉华夫人,退居偏宫,而太后娘娘也将不再过问政事迁居慈安宫。这个消息太大也来得太快了,杨葭听到时,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前世里这事儿可是发生在两年后呢。如今这样的大事都变了,秦敏还会认识皇帝做妃子吗? 不过秦敏做不做宠妃于杨葭而言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她现在正烦恼着怎么和应付七娘杨芙以及大夫人那边突然的示好,直到被大夫人宣告冒着大雪前去瀛洲,她才理出了头绪。只是没有想到杨芙果真是个狠人,自己万万没有想到杨芙会在大夫人眼皮子下动手脚,她坐的马车被遗弃在荒野之中。 “八娘子,怎么办?这雪越来越大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可怎么办呀?”小桃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抱着双臂浑身颤抖。 杨葭前后都看了一片雪白起伏,而马车里的小炭炉早就熄灭了,不说人了,再留在野外,马也受不了的。杨葭想了想,咬牙道:“我们自己赶着马车走!” 只是杨葭想得好,主仆两个坐在马车箱前才发觉驾车根本不是她们做得到的。眼看天色越来越暗,杨葭似乎听见了远处的狼嚎声。 “笃笃笃——”杨葭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就看见小桃惊喜地叫了起来,“八娘子,有人来了,不是一个人,是一大队人马!我们有救了……” 杨葭赶忙站在车辕上朝着马蹄声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一大队黑衣人驾着骏马迎着风雪疾驰而来,她也激动起来,可是当瞧着当前之人的样子后,本要呼救的话滚了半天都没有张开口,因为那男人正是曾有过节的顾敦。 作者有话要说:嗯,狗血的相逢啊~~~ 之前出现了重复的段落,发现了要修改,必须比先前更新的多字,所以阿桥多加了一千四百多字呢,嘿?? 第86章 一语戏言定终身 穿着皮毛大氅的顾敦也瞧见了雪地里孤零零的马车,以及马车辕上冻得瑟瑟发抖的两个小姑娘,其中一个还是熟人。他当即就挑着眉头扯出一股坏笑来。 “哟,当真是何处不相逢呀!这不是杨家小八娘吗?”顾敦勒住缰绳,开口呼出一道白气,扬声说道。随着他的说话声,穿着朱红色狐毛大氅的郭业瞥了顾敦一眼,意思是让他适可而止,便带着大队人马疾驰奔远,只留下四个人跟着顾敦照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杨葭也知道此时不是逞强的时候,磨了磨牙跳下车辕对顾敦福了一福,低头道:“小女子和丫头的马车走错了路落在了这野地里,还请顾大人援手一二,他日小女子定当厚报。” 这丫头倒是个有眼色的,还晓得低头啊。顾敦更觉得得意了:“也不必他日厚报了,只要杨八娘子说句好听的打动了我,我也许真会帮一把呢。” 若非是有求于人,杨葭定会送顾敦几个白眼的。扫了顾敦身后四个看热闹的侍卫,心上心头。杨葭理了挂了不少雪花的棉斗篷,扭捏着走近三步,对着顾敦你抛去了一个自以为“妩媚”的眼神,嗲声道:“自古英雄救美,美人多时以身相许,小女子若以身相许,顾大人觉得如何?” 本朝风气开放,女子对长得俊俏的郎君表达爱慕之情不是没有,却也不会像杨葭说得这般露骨。而且她此时还未长成,称为小娘子完全不为过,所谓的“妩媚”不如说挤眉弄鬼脸形象,顾敦顿时被噎了下,他身后的四个大男人更是都爽朗地笑了起来。一人更是开口劝道:“大人,杨小娘子拳拳之心可不能姑辜负了,大人也没有妻室,不如就应下吧?”其余的几人也忙出声起哄,弄得顾敦的脸色难得地红了。 偏偏杨葭还故意作怪,偏头露出风帽下半张冻得煞白的小脸,故作娇羞地道:“大人意下如何呀? ” 顾敦见状,冷冷地“哼”了一声,道:“难得杨八娘子如此仰慕我,我若是辜负了,岂不是罪过?如此,我便应下了。待得到了涿郡之后,我自会遣人去瀛洲向令尊提亲。”顾敦说完,自大氅之下的腰际间摘下了一枚青玉珏丢到了呆若木鸡的杨葭怀中,又转头瞪向四个也惊呆住的手下吩咐道:“杨八娘子以后便是我的未婚妻子,你们还不快快去看看马车?一会儿和前面的大队人马汇合。” 知道晕晕乎乎地坐在了马车上,杨葭才回过神,她对小桃道:“小桃,你掐我一下,方才我没有错听吧?那姓顾的真的说要娶我?” 小桃其实也震惊得很,明明上一刻,她和八娘子还在雪地里求救无门,不想瞬间被人帮了不说,八娘子甚至得到了人的信物,这,这是什么情况呀?她看了一眼杨葭手里头的玉珏,吞吞吐吐地道:“顾大人连信物都给了,应该不是开玩笑吧?可是,可是世上哪有人这般草率就定下终身大事的?” 杨葭听着小桃的话连连点头,她的梦想可是嫁给平凡老实的男人,这顾敦一看就是个心眼多的,跟这样的人在一起,自己肯定是要吃亏的一方!一会儿下了马车到了歇息的地方,再把玉珏还给他才行。 待到了歇息的地儿,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兵驿,几个小伙计热情极了,杨葭和小桃才下了马车,马车边已经放下了小木墩,马也有人牵去打理了。 掀开挂在门上的棉布帘子走进大堂,一阵热气扑面而来,男人们的说笑声立刻就停了,二十多双眼睛都看向杨葭。饶是她心里素质过硬,此时也有些不适了。也没有细想,杨葭对着坐在最中的,已经脱下朱红大氅露出里头的锦衣裘服、银冠束发的男子走去,福了福。 郭业已经听手下说了顾敦儿戏般地订下终身的事儿,他也拿不准顾敦是认真的还是玩笑的,打量杨葭的目光不由得有些锐利,神色淡然道:“杨八娘子不必多礼。不过本侯很好奇,杨八娘子是怎么和丫头落下的?车夫呢?想来你也不是一人出门的,其他的人呢?” 杨葭一想到杨芙送自己等出城的时候的不舍表情,心里就作呕!也不做假,避重就轻地道:“不敢欺瞒君侯,民女本是跟着母亲、十妹带着十来个家人北上的,过了小镇的时候,车夫说肚子有些不舒服,民女不想为难车夫,便许了他去方便。那知道等他回来驾车去追母亲等人不到一颗钟,民女就发觉了不对,掀开车帘才发觉车夫已经不见了。想来那车夫定是做了被什么人给收买了……说不定是与民女父亲结下仇怨的人指使的,想想就心里难安。不知君侯一行可方便将民女同丫头送去与家人会合?若是不方便,可否遣两人明日一早护送我主仆两人回京呢?”至于其中 郭业正要说什么,却见顾敦拎着一坛子烧刀子上了桌,不高兴地瞪了杨葭一眼道:“我们既然订下了终身,你怎么能自作主张?是北上还是回京,得与我商量才是。还有,咱们这一行人个个身有重任,没人能送你回京城,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我们北上才是正经。”随即又嘀咕道,“小嘴都冻紫了也不去吃点东西洗洗歇歇,真是个笨丫头。” 杨葭顿时无语地看着顾敦,他还真是敢说敢讲呀!竟然还真当真了?这可不行。不过这大堂之中这么多人,当众将玉珏还给他,他若是觉得丢了颜面反同自己过不去怎么办?微一沉吟,杨葭决定先吃点东西暖和了才做计较,便拉着小桃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坐了,才唤了小伙计上热汤面和卤羊肉。 第87章 事有变更叹情薄 屋子里不但烧着炕,还搁着一个炭盆,故而温暖如春,但是杨葭没有觉得温暖只觉得燥热。从榻上跳下去穿上鞋子就去将西窗给打开了一条缝儿,一阵冷风夹杂着雪花儿打开了脸上,两个寒颤之后,杨葭觉得脑子都清醒了。 “八娘子,披上斗篷吧,若是你病了,大夫人那里定有想法的。”小桃提着一个铜壶进来,瞧见杨葭站在西窗边,忙开口道。 杨葭将窗子支起了一条缝,淡淡地道:“我若是病了才好呢。”大夫人不是坏人,也不是心肠恶毒喜欢折腾小妾庶出子女的嫡母,但是为了她亲生的孩子,牺牲个把庶女也不是迟疑的。而本以为杨芙已经搞定了大夫人的,没想到杨芙的心思恶毒在大夫人那边却失了手,弄得大夫人又考虑起庶女里了。 “真是没有用啊!”杨葭心里暗嗤,杨芙害自己的手段狠辣,那么她会有什么手段暗害五姐杨芊呢?按理说,五姐姐的年纪比自己大,嫁给赵霖的机会也更大一些的。 杨芊是一早随着杨华、刘姨娘来了瀛洲的,杨芙使手段也知道在京城里头使,如今京里的几人,吴姨娘和六郎撇开不提,大哥和大嫂子夫妻也不提,剩下的就是祖母和三哥了,他们两人只要一人出了事,五姐就不能说亲……杨葭手中的撑杆猛然落下,杨芙如今已经快疯魔了,她不会不敢动手的!三哥眼光毒辣,杨芙要谋害他必须花很大的心思,所以杨芙下手的对象只有太夫人了! 杨葭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来,现在写信回京城给三哥也有些晚了,唯一的法子是说动杨华拒绝大夫人的计议定下杨芊的婚事来。而杨华的一双眼早就被功名利禄给蒙蔽了,要打动他,必须从这里下手才成。而自己的手中,根本没有能打动杨华的筹码啊…… 只有求顾敦了,只是如此一来,自己真的要嫁给他吗?哪怕他只是戏言而已?想什么,这事儿就来了。只见门帘子被掀开,却是画眉领着大夫人身边的沈嬷嬷过来了,她对着杨葭福了福,双眼里的目光针尖一般地打探着杨葭,脸上皮笑肉不笑地道:“恭喜八娘子了,那顾虞候竟是个守信的人,使了人送来了庚帖。大官人欣然应允,现在唤你过去呢。” 杨葭怔了一下,才心存狐疑地道:“沈嬷嬷稍候,我披件皮斗篷就过去。”等她跟着沈嬷嬷去了正院才明白沈嬷嬷露出那般神情的缘由来。只因顾敦使人送来的庚贴上祖上三代虽有官职,也大多是属官之类的,且都已过世了。也就是说顾敦这人如今是孤家寡人一个了,这在古代可是最不好找老婆的,哪里像后世,姑娘们很多都期望男方最好父母双亡呀。 杨华轻咳了一声,对着杨葭温声说道:“顾虞候家人丁是单薄了些,可他是个有本事的,不但是临安郡侯的师弟,更在陛下面前也有些面子,八娘你一个庶女能得到这门亲事可是极难得的。” 杨葭瞧了眼另一张高椅上面无表情的大夫人,暗想不管怎么说,这个时候应下来,就不用在担心赵霖那边了。顾敦再不好,总不至于比赵霖还糟糕吧。 想到此处,她垂下头做出娇羞状低声道:“单凭父亲母亲做主。” 杨华笑道:“好,好!”转头看向大夫人道:“娘子,人家顾虞候遣人来求亲,我们杨家虽是大族,但是八娘的出身却不高,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将八娘的庚帖给来人带回去……” 那知道大夫人却打断杨华的话,带着一点嘲讽的意思道:“官人莫不是忘记了,八娘子还在芷娘的孝期里头呢。你就算想攀顾敦这个女婿,也得过些时候再说吧。” 杨华脸上的笑容一僵,这还是大夫人第一次当着孩子们的面给他没脸,不由得有些恼怒道:“夫人这是教训我了?不过是议婚事罢了,又不是明天就要嫁八娘子,算得上什么?夫人指责为夫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自个?大娘死在赵家了,居然还想着再舍一个女儿进赵家?我看你才是有些糊涂了。” 杨葭忙和杨芊、杨蕙两人默默行礼就匆匆退了出去,父亲和嫡母吵架,她们这些女儿瞧着了总是不好。 “八姐姐,恭喜你。”杨蕙神色复杂,又看向满脸不高兴地杨芊小声道:“其实大姐夫人还算不错的,阿娘,阿娘也不是只想着小郎和娇娘的……” “若大姐夫人真的那么好,不如让他多等几年,到时候十妹自己嫁过去岂不是更好?”杨芊没有好声气地道,随即拉这样葭道:“我们先回去吧。” 杨葭看着杨蕙暗叹了下,跟着杨芊沿着没有落雪的廊下往后院走去。 两姐妹身上穿着的斗篷样式相似不过颜色不同而已,杨芊身上的浅浅的姜黄色斗篷,整个人显得更加成熟一点。只是此时她看着杨葭的目光却有些不善,语气嫉妒地道:“八娘你真是好运气,那个顾敦这个时候求亲,你恰巧就能避过大夫人的算计了。” 杨葭摇了摇头,“这事儿还没有个准头呢。不过五姐与其此时来羡慕我,不如想法子怎么去打动父亲,说动大夫人将七娘嫁给大姐夫呢。五姐姐这般聪明,当初我为何同小桃两人被甩在了雪地里,大夫人不会这么做,祖母不会这么做,大哥大嫂也不会这么做,唯独七娘杨芙有动机。她肯定清楚,五姐姐你比我的可能性大,那么她一定会做些什么,好让大夫人不可能定下你的。” 杨芊被杨葭一点,很快也想明白了,当即脸色一白,惊愕地看着杨葭道:“你的意思是七娘不是对祖母下手就是使计害三哥?她,她就这么想嫁给大姐夫做继室?” “有些人的心思,是别人想通也猜不透的。”杨葭想起杨芙悲惨的前世来,固然有她自己的性格太软造成的,但是亲生父母多年的不闻不问,嫡祖母以及整个杨家的漠视等也是造成悲剧的原因之一。可正因为如此,重来一次,该是努力去争取得到幸福而不是心心念念去害人啊! 杨芙的心性已经扭曲了,她这样人,哪怕重生十次二十次也不可能过得好的。 涿州城中,街道之上不见普通百姓的身影,来往俱都是身披甲胄手执兵器的士兵,气氛和冬日的严寒一般肃杀。而坐落在涿州宣德街上已有百年之久的燕王府,却好似肃杀里唯一如常的地方。 顾敦一身银甲走出精武堂之时,三百里开外的涞流河畔,完颜部的首领完颜阿骨打正冒着严寒,对着三千族人慷慨陈词:“我完颜部世奉辽国,恪修职贡,定乌春、窝谋罕之乱,破萧海里之众,有功不省,而侵侮是加。罪人阿疏,屡请不遣。今将问罪于辽,天地其鉴佑之!” 看着眼前的战士们,完颜阿骨打只觉得心中豪气干云,他等这一天等了十几年了!自从他学会了汉字读了几本汉人的史书,后又听陈沁娘说起的唐朝李世民的事情后,他就有一个愿望,有朝一日灭了在完颜部头上作威作福的辽国,他要建女真人自己的国家,而他,完颜阿骨打将是女真人的第一个皇帝! “今日伐辽,我女真大胜的话,从此草原就是我女真人的地方,再也无人敢欺我女真了。同时也让中原人瞧瞧,我女真人的勇猛!”完颜阿骨打说完后,让人放出了信号,那是和周兵约好的攻辽的信号。 而就在女真人的部落中,陈沁娘正在一顶不小的帐篷里伏在床榻上哭泣,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住帐篷和住房子是截然的不同,哪怕完颜阿骨打是一部的首领,作为他的妻妾,也不过是住的帐篷大一点罢了。洗澡如厕什么的,同她在中原的生活差远了。而生活上种种的不如意并不是让她哭泣的原因,而是因为来了完颜部,她才发觉完颜阿骨打大小老婆已经有了好几个了!不管从哪个方面说,她都不可能是最大的那一个。她当时就酸酸的,以为完颜阿骨打会待她和别个的女人不同,但是后来的事情让她傻眼了,除了元妃外,他待所有的女人没有什么不同!这让陈沁如何受得了?想死的心都有了。 “郡主,快别哭了。”丫头小鱼是陈沁的母亲特地挑出来的既忠心,又长得高大结实的丫头,看见陈沁哭得伤心,忙出声劝道。 “小鱼,我真是后悔,也不知道当初是发的什么疯,怎么就一心想嫁给完颜阿骨打呢?我之前还说什么昭君之志,若是能选择一辈子呆在中原,昭君肯定也不会嫁到草原的。哪怕我如今是郡主了,却也是他的一个妾罢了。”陈沁起了完颜阿骨打正妻唐括氏那居高临下的蔑视目光,心中就一阵钝痛,那是个厉害的女人,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了,自己斗得过她吗? 惶恐中,当陈沁听到与她一起嫁给完颜阿骨打的另一个中原女子有孕后,她竟然生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她错了,她要逃离这里,她要回到温暖而富庶的中原去!虽然她心底比谁都清楚,就算她回去了,她也做不成陈家的小娘子了。 大半个月之后,当瀛洲城里杨华每日硬着头皮带着下属在城内巡视,在被瀛洲同制,从六品的校尉武将种折凡帮了两把后,在陈西风的提醒下,打听了种折凡的家世出身后,顿时就起了将五娘杨芊嫁给他的心思。虽然大夫人极力反对,但是面对着同辽国已经开战的局势,有一个武将做女婿无疑是多了一点保障。他便不顾大夫人的反对,执意订下了这门亲事。 就在大夫人因此而气得病倒的时候,京城的书信送到了,太夫人病重。杨葭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七娘这是在作死呀!这般的心狠手辣,大夫人放心将小郎和娇娘给杨芙照顾才有鬼了呢。而要解决这个难题,并不是没有方法——只要杨芙一嫁过去就“暴病而亡”,赵霖才适时传出客妻的名声,以后赵霖只能花钱去买小妾了,至于妻子,肯定不会有人再嫁给他的,然后大夫人就可以将外孙和外孙女接到身边才养活。 只是大夫人会狠得下心下手吗?杨葭却不能十分的肯定,人心可是最难揣摩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几天没有更新了,捂脸…… 第88章 欲难平心生鬼魅 而事情也确实如杨葭猜测的那样,就在大夫人看完了京里的来信后,沉默了好半天才对着沈嬷嬷道:“从前都是我看七娘看走了眼,想不道她外面娇弱甜美,内里却是毒如蛇蝎,什么人都敢下手。你还记得十一娘去世的事情吗?现在想想也是有些蹊跷的,说不定也是七娘做的……”她猛然脸色一变,目光顿时一变:“芷娘的死会不会也和七娘有关?是了,之前二丫头也说过七娘不安好心,就是八娘那小丫头话里话外也是对七娘的怀疑……若一切真的都是她做的,那这个杨芙还真是将整个杨家的人包括我在内,都当做傻子哩!” “这,七娘子自小就没有人教导她,她有这么深的心思吗?”沈嬷嬷不敢相信地道。 大夫人仔细想了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越是深想越是心惊,杨芙果真是她像条毒蛇一般想着咬自家人啊!想起长女的死,她就咬牙切齿地道:“你细细想想她的言行,绝对是她做的。真是个该死的贱丫头,本以为她是个好的,没想到竟是条白眼狼!就算太夫人对她不闻不问,但是也不算苛待她,竟然这么毒辣。哼,她想要嫁给赵霖,我成全她!”做多久赵夫人,则是自己来决定了。 “沈嬷嬷,你唤小丫头们进来收拾东西,太夫人病重,我这个儿媳自然该回去尽孝道的,让刘姨娘好生服侍大夫人,至于五娘子和八娘子,大官人还指望着她们的夫婿给他撑腰呢,就不用跟着我千里跋涉了,有十娘跟着我一道回去就好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动身回京!”大夫人想明白了就一刻也坐不住了,立刻吩咐道。 晚些时候杨华回府知晓太夫人病重也只是面上露出担心神色罢了,待听大夫人说要杨蕙次日回京,立刻说大夫人孝顺,提了冒着风雪天寒山路的辛苦,却也没有一句阻拦杨蕙跟着的话,反倒是特意嘱咐大夫人,待太夫人身子好了后,大夫人最后春暖花开的时候将五郎一并带回来的。 大夫人至此也算是真的对杨华死心了,这就是个越活越不晓得疼人的男人,妻子女儿都不放在心里头,自己还多指望什么呢?女儿的事情也不指望他了。 次日里大夫人坐车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来送的刘姨娘,顿时心里起了一个念头——若是就此将杨华丢给刘姨娘,而自己再不回来,那该多好? 她心头暗自讥笑自己多年前恨错了人,打破自己嫁得良人的认知的,不是刘姨娘,而是杨华自己呀。可笑自己到了这般年纪才算是明白过来,一生却是已经过去大半了…… 许是终于看清十几年来是自己误了的原因,大夫人喊过来送的杨芊和杨蕙嘱咐了两句,这才登车而去的。杨蕙虽不太清楚大夫人心里所想,却看得出来自个母亲并没有责怪两个庶姐,她也是一阵欣喜。如此一来,自己也不用两边为难了。 杨芊和杨葭都察觉到大夫人态度的转变,心里虽有些差异脸上却没有露出分毫,待车队缓缓驶远了,姐妹俩和刘姨娘才坐着骡车回城。大概是心底有事,三人都没有讲话。直到听到一阵极为噪杂的喧闹声时,杨葭掀开了车帘子向外看,看见的是一些因为打仗而拖家带口避开瀛洲的百姓,而在这些人其中,杨葭猛然瞧见了老熟人陈沁,她一身厚厚的棉布衣,头发上包着粗布巾子,脸上也沾了一些灰尘,可杨葭还是认出了她。 杨葭呆了片刻,忙拉着杨芊指着陈沁道:“五姐,你看那个女人,是不是陈沁?可是她不是被朝廷册封为郡主嫁给了那完颜部的首领吗?她怎么在这儿?” 杨芊忙看了过去,也呆了呆,不由得抓住杨葭的手慌张道:“会不会北边的战事有些不好,消息还没有传到,但是人家陈沁瞅着不对,就逃离了完颜部?” 杨葭还真不知道原因,她在后世里对完颜阿骨打这人了解得不多,何况这里并非历史上的北宋,而是架空的大周…… 刘姨娘也看了看,正色道:“我们赶紧回府去,得将事情立刻告知大官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还是他们这些男人最清楚。” 杨葭却觉得刘姨娘太高看杨华了,若是杨华做了错误的决断那可怎么是好?只是她终究没有更好的方法,除了遣人去信问顾敦,但是对于顾敦现在身在何方做着什么,她一概不知。所以说,所谓的订婚,其实真的是戏言吧?! 却说京城杨府里头,太夫人病了,作为亲孙子的杨冯和杨冼以及长孙媳该侍奉在病床之前的,但是杨冯读书太过用功染了风寒,尹氏又发觉自个有孕了,杨冼毕竟是孙子不是孙女,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太夫人面前伺候,因而反倒是出嫁了的杨兰在太夫人面前侍奉得最多。 而太夫人一直不太喜欢杨芙,也从没有将杨芙放在心里头,故而虽觉得自个的病拖了这么久有些蹊跷,可到底是没有怀疑上杨芙。反倒是伺候太夫人的常嬷嬷,却是在得知杨葭离京出的事后,立刻就怀疑上杨芙了,暗地里让人盯着后,却看不出一丝不妥来。也因为这样,她更加忌惮杨芙,却有说不出什么不对来。 这日里服侍太夫人吃了药睡下后,她才出了屋子往仆从们住的屋子去,就听见一个屋子里亮着灯光,还有吃酒和说笑声。常嬷嬷也没有刻意听,就听着从屋里传来清晰的说话声。 “……说起来七娘子倒是比其他的几位娘子都要和善些,手上也宽泛,比起那位嫁了人却带着姑爷孩子吃在娘家住在娘家的二娘子,当真是强出了一大截呢。” “老姐姐这话可真是说对了,亏得二娘子是嫡出的,可这性子还真是,小气得很,还喜欢骂我们出气……要说大娘子、三娘子还有十娘子的性子都不错呀,说不得这个二娘子不是大夫人生的,是抱来的呢……” “可不是呢?听说大夫人都受不了二娘子呢,十娘子也是不喜欢二娘子的……我还听说,二娘子一不高兴就在房里打姑爷呢!你们说,这样子可是比那些个泼妇还少见呢,说不定还真不是大夫人亲生的……” …… 常嬷嬷听着脸色一片沉重,杨兰的脾气冲动暴躁,就是太夫人也不是很喜欢,但那终究是大夫人亲生的。如今竟然被下人编排成这样了?还处处捧着杨芙而踩着二娘子。是杨芙那边的人传出来的?可是就算真将杨兰给踩下去,也轮不到杨芙在太夫人面前出头呀? 不说常嬷嬷猜不透,其实杨芙从来没有想过踩下杨兰去得太夫人高看的心思,她不过是见不得杨兰得意罢了。因为在她看来,大夫人之所以迟迟不定自己嫁给赵霖,就是杨兰造成的。自己现在不好弄死杨兰,却也绝对不会让她好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说的是杨芙啊~~她很快就要OVER了,这章没完,还差一千字,我晚上补全~~ 第89章 燕舞莺飞又一春 陈沁突然出现,杨葭只能装作不认识,说动了杨芊和刘姨娘,又见了通判等州官等家里的小娘子们,捐了银子买了不少的米面施舍给流民,所以虽有不少的流民涌入瀛洲,一时之间却也没有出什么乱子。 而就在杨葭将陈沁抛在了脑后,每日里多是在房里写金大侠的武侠同人话本外,其余的时间多是和杨芊一道读书、做针线及说话儿。当然了,对她和顾敦儿戏一般的婚事,她也使人去外头打探顾敦的事儿,却没有什么结果。就算她一直安慰顾敦怎么样都比赵霖好,她的心中也多有不安。不过事到如今,她太过关注的话,落在其他的人眼中,却不妥当了。故而杨葭也就心里纠结,面上却没有表露太多出来。 这日里,杨葭正在房中继续写神雕同人的话本,此时风气虽算开放,但是师傅和徒弟之间生了情义却不好被古人接受的,故而杨葭将其中的小龙女身份改了,变成了杨过的师姐。这样一来,矛盾冲突就不太够,故而杨葭又给小龙女安排了一个隐秘的身世。杨葭自觉故事能自圆其说后,这才略微得意地搁下笔。不管怎么说,虽没有了原著那么精彩,但是比起此时流行的穷书生和富家小姐花园偶遇后一见钟情的话本,改过的同人版本还是胜出很多的。 如今靠着话本赚的钱已经有千两之居了,可见从前的打算是极为妥当的。杨葭暗想着金大侠的几本书都改成同人话本,自己的荷包定会更加丰满,加上药膳铺子赚到的钱,以后出嫁的时候,哪怕公中置办的嫁妆浅薄她也没有什么担心的了。 杨葭正高兴着,却见画眉皱着眉一脸为难地走了进来,她一见杨葭搁笔了,犹豫了片刻还是出言禀告道:“八娘子,这是前头一个粗使婆子递进来的,说是陈娘子让你瞧在往日的情分上帮她一把。”说着掏出了一个物件,是一块有些陈旧的丝绢帕子包着一个钗还是簪的东西。 杨葭打开帕子,看着里头的钗子,确实是熟悉的式样,应该是杨家的春宴时太夫人送的。只是陈沁她怎么还在瀛洲?杨葭想了想,决定还是去见见人再说其他的。 陈沁确实还在瀛洲,她住的地方在一个较为偏僻的巷子里头的小院里,也有人在里头伺候着,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不许随意进出。陈沁的本意是偷回大名府的,瀛洲于她而言离着草原太近了。当被人拦了几次不许出门后,她也不再硬闯出去老实了下来,却是和伺候带看着自己的婆子搭话,总算套出了话,将自己安置在这小院里的人是瀛洲知府杨华。 打探过这个消息又得知杨家有两位小娘子也在瀛洲后,她立刻就有了主意,想尽了办法买通了婆子将消息递了过去。而就在她以为没有结果的时候,穿着一件灰鼠皮斗篷包着严严实实地出现了。 陈沁激动了拉着杨葭的手,差点掉下眼泪来:“好妹妹,你可算是来了!” 杨葭笑了笑,“沁娘姐姐如今的身份可不一般,我该给姐姐行礼问安才是的……” 陈沁赶忙打断杨葭的话,拉着她进了屋,吩咐婆子上茶后就捏着帕子抹着眼角道:“什么身份不一般呀!那是我年少无知以为英雄是良人,以为自己也能如史上的王昭君等人一般名传千古,哪知道其中的艰苦……” 看着陈沁哭泣的样子,杨葭的嘴角抽了抽,这难道就是陈沁的中二期么?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了,只得陪坐在一边,等陈沁哭完了,才问道:“姐姐这么说是打算回大名府去了?可是姐姐想过没有,这样一来,势必会连累家族亲人的呀。” 陈沁抓着杨葭的手道:“所以我才求妹妹帮我一把的啊。看着我的人是令尊派来的,只要妹妹替我求令尊放了我,也就没有人知道我回大名府了的。八娘妹妹,望你看在我们从前的情谊上帮我一把,以后我定当回报你的。” 杨葭彻底无语了,心里也后悔来见陈沁了。本来从她勾搭上完颜阿骨打害得二哥杨况失了名声,就该知道她不是个靠谱的人。 杨葭摇了摇头,言辞拒绝了:“莫说我劝不动我父亲,就算能够劝动我也不会这么做的。陈姐姐也莫要怨恨我冷血不念旧情,若是以后完颜首领追究起来,以姐姐为借口寻衅生事我一家人也逃脱不得,我还做不到为了姐姐一人而牺牲我一家人的宽厚胸襟来。” 陈沁脸色当即变了,咬着唇怨恨地看着杨葭:“若非是你父亲将我软禁在这小院中,我早就往中原去了。没想到你和你那个父亲一样,如此冷漠无情,若是我因此而丢了性命,就是你害了我,你夜间还睡得安心吗?” 杨葭失笑,叹道:“姐姐如今的处境可不是我造成的,也和我杨家上下无关,听说也没有人逼迫,完全是陈姐姐你自己选的,怪得了谁?你要怪的话,首先得怪你自己。”说完,就不再和陈沁多说什么,起身就出了屋,心里后悔死了来见陈沁。 杨葭离开小院回转的时候,并没有留意到小院外头的一些路人多了起来。第二天中午十分,杨华突然出现在杨葭的院子里,一张脸黑沉似水,双眼泛红地瞪着杨葭质问道:“你昨日去见了陈沁?你们说了什么?你可知道,就在你离开小院三个时辰后,陈沁在小院里吊死了。” 杨葭大惊,陈沁死了?可是陈沁死了关自己什么事?便宜老爹是怀疑自己是作恶的人?不及细想,杨葭就不满地道:“父亲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我害死了陈沁?我昨天只是去见了见说了两句话而已,她求我向父亲求情放她回大名府去,我拒绝了就离开了。难不成我拒绝错了吗?” 杨华再三确定道:“你们真的只说了这几句话?”差点没有逼杨葭发誓,这才心事重重地离开。 小桃、画眉两个担心地看着杨葭,杨葭冷笑了片刻才若无其事地道:“没有事的,父亲不过是担心他自己而已。”至于陈沁到底是被杀还是自杀,都同自己没有关系。最多不过是提醒自己,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世上可是没有后悔药吃的,能重生一次不代表还有第二次的机会。 而大夫人一行也终于在过年之前赶回了京城,早在路上的时候,大夫人就让人提前送了书信回去,另外也派了人去新川侯府从下人那里打探一些事儿,于她而言,要对杨芙下狠手光凭怀疑她还有些犹豫的。而京城里太夫人等收到大夫人送回来的书信,告诉几个孙辈们五娘和八娘的婚事都草定了下来,杨芙心里头顿时大安,也不再生事老老实实地跟着杨兰后头奉承太夫人起来。 纸终究包不住火,杨芙和赵霖的事儿虽然隐秘,却也不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的,何况赵霖一个大男人处理内宅的事情虽然雷厉风行,却并没有女人那么细心,赵家有些家仆都瞧在了眼里。杨家人在时碍于赵霖一再的狠辣手段都不敢多嘴,等杨家人离开了,赵霖也对内宅稍微放松了些后,下人们之间都有些风言风语。大夫人派去的人还就打听到了一些,虽不敢说是铁定的证据,但是也说明了,杨芙同杨芷之死,以及和赵霖之间有些不清不楚的。 这人自觉得有了收获就匆匆往京城去,等在城外同大夫人一行汇合。而大夫人听了回报后,差点没有呕出一口血来,恨得双眼都红了,拍着坐榻怒道:“这个贱人!想不到这般蛇蝎心肠。芷娘待她虽不及大房的亲妹妹们亲热,却也不算刻薄她,没想到她这般狠毒!” 大夫人进城前为杨芷大哭了一场,等到了杨家的时候,眼眶都是红肿着的,看在太夫人眼里特别的欣慰,还以为儿媳妇这是为了自己担心了一路呢。忙劝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注意些身子骨才是。我就是年纪大了一场风寒才拖了这么久,其实没有什么大碍的。” 大夫人强笑了下,也没有分辨什么,眼角余光扫到站在尹氏后面的杨芙身上,只恨不得扑上去将这个狠毒的东西给撕了。 “孝顺母亲那是应该的。”大夫人扶着太夫人坐下后,又让十娘杨蕙将从瀛洲带回来的一些东西都打开,“因为回来得急了些,也没有带多少好东西,你们将就些用吧,大官人说了等翻了年他会让人往家里捎些好皮子回来的。” “回来就好了,东西倒是小事。”太夫人病了一场后,比从前更是心软了些,她看着大儿媳妇感叹不已,甚至反思当年逼着儿子纳妾时太过强硬了……不过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一个长辈也不能落下脸去给儿媳妇赔不是的,不过态度上待大夫人愈加温和了些。 大夫人心里头有事没有发觉,不过大少夫人尹氏和杨芙却是都察觉到了,前者暗暗庆幸待大夫人从来没有失过恭敬,而杨芙却是暗恨不已,老太婆为什么待大夫人突然温和了?半点没有察觉到大夫人眼中的凌厉杀意来。 不管人心怎么算计,过年都是大事,什么事情给给放下了,一直等到出了正月才又重新拾起。大夫人这头忙着布置,而杨葭那边则是起了想好生谈场恋*的想法了。因为就在正月里,顾敦那边居然有派人将成亲前的几个步骤走完了大半,杨葭也算是明白了顾敦不是戏言了。事情进行到了这个时候,于她而言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接受要么像顾敦的前任未婚妻一样悔婚。 只要不出家做尼姑,总是要出嫁的。顾敦并非是糟糕至今的人选,某种意义上说,还是自己高攀了。故而杨葭自然是接受了这门婚事,但她不想和前一次样稀里糊涂地嫁人。幸好顾敦是杨华尚需要“巴结”的女婿人选,杨葭只稍微和杨华透出想多知道些未来夫婿的事情,杨华不但遣人去打听了,更是难得大方地替杨葭置办了几套好衣料和各种头面首饰,只为了涿郡燕王府将在三月里开的春宴。 涿郡城外,数十匹骏马迎风疾驰而过,十数面绣旗遮天盖日。马上的骑士男的多戴着粉青毡笠,其上缀着绛色红缨,威风凛凛;而女子则是穿着窄袖短襦,头上也盖着轻纱盖头,在风中如拂动的叶子,曼妙得很。 当前一女子更是穿着火红的男装,头发也高高扎起,却又不伦不类地插着金步摇,脸如满月,目如寒星,眼窝浅浅陷下,显得睫毛格外地长。这样的相貌可见其有胡人的血统的,可是一身的气派,比后头那些个大家族出身的小娘子们有气势多了,还丁点也不害怕顾敦的冷脸,骑着马在顾敦身后紧追不舍。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觉文章进入尾声了……这是什么节奏?囧死了~~~ 周五和周六上班,又大姨妈来,各种累,抱歉??? 第90章 忽如其来横祸生 最难消受是美人恩,于顾敦而言,惠七七的追逐不是美人恩而是挥之不去的麻烦。 惠七七的继父和母亲在对北地契丹人动武中出了不少力,可是也没有大到让他顾敦“以身相许”的地步来。再说了,要相许也该陛下来才成,毕竟这天下可是他郭家的天下。 “惠娘子自重,难不成你愿意没名没分地跟着我?”顾敦勒住马,斜着眼睛瞧着后头追上来的惠七七。 惠七七咬了咬唇不服输地道:“虞哥哥并没有娶亲呢,干嘛拒我于千里之外?再说了,你新订下的未婚妻子,我可是使人打探过了,不过是个黄毛丫头罢了,不但家世不显,更是庶出的。这样的小娘子哪里比得上我?” 顾敦挑眉倨傲地道:“哼,我可不是只看重出身和家世的人。在我眼里,惠家不过是燕北大族,和大名府的杨家伯仲之间,没有什么差别的。真正论起来的,杨八娘还是杨家血脉,而你嘛,只是姓了惠而已。” 顾敦看着惠七七的脸色变了,半点也不觉得落女孩子的面子不好,继续打击她道:“最重要的,是我瞧着杨八娘不错,我愿意娶她做我的妻子。至于你,就算我娶不到婆娘也不会考虑的。” 惠七七的脸色变得雪白,嫣红的嘴唇咬出一道血痕来,“你就这么嫌弃我?难不成是因为我身上流着胡人的血?” “随你怎么想吧,别在缠着我了!”顾敦冷冷地道,挥鞭呵斥着马驰远,留下惠七七心中充满了愤怒无处发泄。 杨八娘,除了自己是胡汉混血,哪里比不上她?一个婢生女而已!惠七七眼中泛出红血丝来,目光毒辣而扭曲。 “想要的,就主动夺过来,十二妹什么时候也变得扭扭捏捏了。”来人同样一样锦缎,面容瘦削而精悍,双眼更是闪着阴鸷的光芒。正是惠家二房的嫡次子惠征。 惠七七的脸色立刻放柔,委屈的大眼中露出惊喜来,看着惠征道:“二哥你京里回来的?怎么不事先给我送个信啊?我也好去迎你……” 惠征不顾还在马上,伸出手抹了下惠七七眼里角的泪珠,微笑道:“傻丫头,我不告诉你也是为了给你个惊喜呀。那个顾敦,你就真的那么喜欢他?二哥替你将他抢来好了?” 惠七七惊喜道:“二哥有好主意了吗?” 惠征偏头看向顾敦的身影,目光阴沉晦涩难明,冷笑低声道:“他想娶杨家庶出的贱丫头,让他娶不成了便是。一次不成、两次不成,三次还是不成……以后整个大周谁还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他自然就是十二妹的了。” 惠七七竟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妥,整张美丽的脸上都是喜色:“二哥说的对!方才我就在想怎么着去见识下那个杨家八娘子呢,让她知晓有些人注定不是她能肖想的。那二哥,我这就让人去将杨八娘子给绑了。” 惠征伸手摸了下惠七七的头发,笑道:“我既然说出来了,自然会做得妥妥当当的。对了,那个杨八娘子,还有杨家的几个小娘子我都见过,没有一个人比得上十二妹你呢。” 惠七七被赞得一脸笑容,仰头自得道:“我就知道她们比不过我的。就是顾敦不是个识货的。” 这边兄妹俩亲亲密密地说笑,早就引得同来猎手的大家子弟小娘子们侧目了。对于惠家这位神龙不见尾的嫡次子都有些好奇,只听说他在京中凉王府为护卫统领,就算凉王不得势,却也是正六品的勇武校尉了,比起一大票白身的少年们,自然是风光得多。如今见他待惠家的另类女惠七七如此和善亲切,眼神中都在交换着八卦之色来。 顾敦那么精明的人,自然也是瞧见了。他的心里很快理出了惠征的身份,嘴角勾出一丝讥讽的弧度,招手唤了一个属下近前,低声叮嘱了几句,让人盯着蕙家兄妹,这才敞开了猎动物去了。 北地的春天在杨葭瞧来有些晚了,她和杨芊还算在杨芷服大功的期间,不过出门踏踏青也是可以的。而杨华也因为朝廷大军对契丹用兵大胜而不再战战兢兢的,听到女儿们要求出门踏青,也没有拦着。 杨葭和杨芊各带着两个丫头一个婆子和七八个壮实的家丁就出了门,目的地却是瀛洲的小汤山,听说小汤山上的紫霞湖风光极好,如今可以去看看,自然是雀跃不已的。 街道之上流民减少,商贩的叫卖之声也颇为热烈,好似之前因为战乱流言而稍起的慌乱是一场梦一样。杨葭掀开车帘瞧着外头的情形,想起陈沁之死,心里不知怎么地唏嘘起来,女人都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是个英雄男儿,但是梦想只是梦想,因为英雄般的男人身边最不缺少的就是红颜知己了。顾敦,也许不是最好的,但是只要自己有心,人不是石头,终究会捂热他的心吧! 杨葭又看了一眼杨芊,她正偷瞧着行在马车前头穿着浅蓝色半臂,身材高大瞧着极为彪悍的男人,不由得偷笑起来。说起来,便宜老爹如今有些后悔了,他没有想到对契丹的战事进城这般顺利,种折凡真是半点作用也没有。不过事情既然定了,他就算想悔婚也要考虑名声问题,因而看未来的五姐夫是越发不顺眼,却还发作不得,只得远远地将其支使出来。 杨华这算不算得上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呢?杨葭好笑地暗想,伸手捅了下杨芊低声道:“看五姐夫都认真呀,听说五姐夫虽是个武官,但是熟读兵书,书法也极好的。五姐以后也看几本兵书吧,以后就不担心和姐夫没有话题聊了。” 杨芊羞涩地横了杨葭一眼,“瞎说什么呢?你这是故意取笑我啊?什么五姐夫,喊人家种将军才是正理。小心我下次瞧着了顾虞候,也喊人家妹夫哦。” 姐妹俩在马车里笑闹成一团,马车外的种折凡听得一鳞半爪的,黝黑的脸上一片严肃,心里却是痒得慌,又甜又酸——一会儿可以和五娘子站近点说话了呢!真好。 出城后行人少了许多,马车快了许多,很快就到了小汤山脚下,姐妹俩看见一点也不巍峨的山峦,满脸豪气地说要走到山上去。种折凡和杨家的家人都劝了两句,见姐妹俩不听,只得作罢。不过种折凡还是坚持马车在众人身后跟着,不必等在山脚下,杨芊和杨葭姐妹也就没有反对,一行人沿着山路缓缓走着。杨葭居然有了一种大学时代和同学一道野炊的感觉了。 等到了紫霞湖边,只见薄烟给湖泊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巾,湖边各种野花竞相开放,生机盎然。比起后世人工雕琢的美景,此地自然是胜出极多的。 杨芊和杨葭两人瞧着时不时跃出水面的肥胖鱼儿,有些惋惜没有带钓竿来,不然就可以钓鱼来烤了,谁知她一说出来,种折凡为了讨得未婚妻杨芊的欢心,自告奋勇地去抓鱼。杨葭笑看杨芊酡红醉人的脸颊,也不打趣她了,跑到一边采野花去了。 “别动!刀剑无眼呢,小心这刀刃刺入你的身体里头去了……”就在杨葭兴高采烈地抱着一捧花时,胸前突然伸出一只手勒住了自己,而脖子上一阵冰凉,那是精钢匕首碰到皮肤时的感觉。 “你,你是什么人?你想要干什么?我不过是杨知府的一个庶女罢了,你就算抓了我,我父亲也不会因为我而许给你什么好处的……”杨葭只觉得浑身发凉,也不敢随便动作,只得低声说道。 男子轻声笑了下,“我找的就是你呢,谁叫你没有脑子,答应了顾敦的婚事呢?”说完,竟然捂住了杨葭的口舌,将她拖入了半人深的草丛之中遁走了,等到杨芊等人发觉杨葭不见时,已经是两柱香之后了。 这一世里,杨葭还从来都没有这一回这样惊险,居然被人给绑架了!是*慕顾敦的女子的兄长亲人?还是顾敦的仇家?她忧心忡忡,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怎么办呢?被拖进了草丛中后,草叶子将她的脸上脖子上划出了不少细微的伤痕,而她已经顾不得疼痛了,还一边分神观察自己被带走的方向。 也不知被拖出了多远,她被人被绑住了手脚丢进了一辆马车中,才看清男子的面孔,顿时一怔。此人样貌普通,但是她却有股熟悉感,肯定是曾经见过但是并没有留意的人,他到底是谁? 惠征盯着杨葭淡淡地道:“你不必费心想我是谁,反正知道与不知道,你都是一个结果。” “你若是和顾敦有仇,便直接去寻他报仇方是道理。若是为了家中姐妹出头,也自去寻顾敦去,只要他来我家退亲,我是绝无二话的,何必来为难我呢?我父亲如今正巴结着顾敦,他是绝对不会主动退婚的。”杨葭劝道。 惠征冷笑道:“果然是个口舌伶俐的,也不知道顾敦瞧上了你什么地方?哼,不过他五亲俱绝,也不是什么高贵的出身,配你真好合适。不过哪个叫我十二妹瞧上了他?再则,我和顾敦确实有仇,所以你要怨就怨顾敦吧,是他给你惹来了杀身之祸的。” 杨葭还没有想到真被自己说中了,这可怎么办啊?难道今日自己真的要死在这个人的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好晚???没办法,阿桥下班到家都十点了……呜呜呜,明天一定要争取早点…… 第91章 山重水复喜遇救 兔子逼急了也会跳墙,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普通人也会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来!杨葭的双脚没有被绑着,她用力地踢向惠征就想跳下马车。说时迟那时快,一阵轻啸之声破窗而来,竟是一只羽箭不知从什么地方破空飞来,直射向惠征的面门。杨葭抓住了机会,一头扎下了马车。 从疾驰的马车上落下,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跌落的那一瞬间,杨葭心生恨意,顾敦啊顾敦,咱们这婚事才走了不到一半的程序,就害得我如此,我可真是亏大了啊…… 所谓的危难之时必有奇迹出现,那是后世的狗血电视剧。杨葭最后落地的时候,只来得及抱住了自己的头部,便感受到身体和地面发生碰撞时力的作用,真是痛啊! 而等杨葭在剧痛中回神时,才发觉惠征没有来追自己不过是因为他被人缠住了,不远处马车已经停下来了,马车边上正上演着一曲武侠大戏之中才会出现的刀光剑影。杨葭试着动了动左腿,只觉得腿上传来一阵刺痛,这腿别是断了吧?若是来人不是惠征的对手,自己该怎么办? 杨葭咬了咬牙,用力地向前怕冻着,不管怎么样离远一点就安全一点。只是爬了三五步远一身狼狈之时,发觉身前突然走近之人的影子近前眼前,她缓缓抬头,就看见顾敦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嘴里还嘟囔着:“竟然弄得这般脏兮兮的。” 杨葭的脸一绿,想也没想,抓起手边的一团泥土就砸向了顾敦,对着黑了脸的顾敦怒声道:“那个混蛋害得我如此,还不是因为你。你既然一心要娶我,就少勾搭其他的小娘子。若是不想娶了,麻烦你早些去我家退亲。” 顾敦哼了一声,拍□上落下的泥土,瞧了下杨葭扭曲着的左腿,也不细想,在杨葭惊愕的目光中,一脸嫌弃地将她抱了起来,“你就死了心吧,虽然你也不是很配得上我,但是我瞧着你还算顺眼,也就马马虎虎地配得上我了。还有,我可是个好儿郎,是那些个小娘子一个个倾慕我,我才没有勾搭她们。所以过几日我给两个会点功夫的婆子给你,你跟着学两手,别出个门就出事,倒是丢了我的脸。” 杨葭气极反笑,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脸皮这么厚的人呢。不过瞧着顾敦一副认真的样子,她瞬间又无语了,难不成他还真以为他是个香饽饽了?这,这自大的奇葩性子是怎么养成的啊?! 虽然杨葭心里头吐槽不已,不过她被顾敦救了也是事实。顾敦将杨葭送到了一边的车上,吩咐车夫带着她去寻大夫瞧腿,就撸袖子加入了战团了,让杨葭郁闷得不行。 在医院里,等大夫瞧了左腿后,顾敦的车夫方带着杨芊和她的未婚夫种折凡及杨家的家仆寻了过来。杨芊一把搂住杨葭哭了起来,上下好一通打量,得知她只是断了腿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幸好你无事,若是你有事情,我如何面对家里的人”家里的姐妹们一个个出事,先不管外头的人怎么说,整个杨家人都不会好过的。 “我这不是没有事吗?说起来,这次还真是无妄之灾的。那个惠征完全是恋妹成狂,为了惠十二娘,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真是让人想不到。”杨葭已经听知道了惠征的身份了,对于惠家这对兄妹的事情了,她也是一阵无语。 原来两年前,涿郡的上流人家里头就流传着惠征对继妹惠七七的感情不太正常,惠家的长辈为了隔绝这对“兄妹”,便送了惠征进京去。两年过去了,惠征成了凉王府的侍卫统领,而惠七七则瞧上了顾敦,惠家的长辈们称意了,以为从前的一切都是他人的恶意揣测。可是经过了一番生死险境的杨葭却隐隐察出不对了,若是真的是正常的兄妹之情,就算再厌恶自己这个抢走了妹妹“意中人”的人,也不至于明目张胆地下手的,想来惠征和惠七七之间绝对不简单。 “还自称什么名门望族呢,竟出了这样肆意妄为的子孙来,可见平日的名声还真是做不得真的。你也先别管惠家的人怎么样了,如今最要紧的是养好伤。等好些了,就请求父亲让你回京去吧,免得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来。”杨芊忙道。 杨葭也点头同意了,就算不为了避祸,为了那些个话本以及药膳铺子,以及吴姨娘和六郎,自己也该准备回京了。 种折凡等杨家姐妹俩冷静了许多方道:“想来顾将军应该已经拿住了惠征了,以后八娘子应该不会再遇上这样的危险了。” 杨葭给未来五姐夫面子,没有说反驳的话,要知道杨华这人最是能趋势避害,他肯定不愿意为了自己这个庶女得罪惠家这样的地头蛇的。这样说来的话,真的要让惠家兄妹得到点教训,还得靠顾敦了。想起顾敦的性格,杨葭笑了。 密林之中,顾敦一脚踹向惠征的心口处,看着他从树上跌倒地上吐出一大口血来,一脚踏上他的左腿用力踩下,听到骨头咯咯的断裂声,这才冷笑道:“混账的东西,你以为你顾大爷我是能任由你欺辱的人吗?还是说,你借着的就是凉王给的狗胆?不,你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将凉王放在眼中的……” 顾敦看着痛得面容扭曲却目光依旧凶残如毒蛇一眼的惠征,突然改了口,“从前倒是我们看走了眼,看来你在凉王府里做了不少的事情?不过,你这样的人竟然还真的将惠七七那个杂种放在心里头,看来传言不是假的……” “呸!十二妹天真美丽,是世上最善良的女子,你这个混蛋哪里晓得她的好?不,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的好就成了……她要什么,喜欢什么样的人,我都会给她弄到……至于凉王,除了会投胎一点,不过是个没有的混账东西而已,他给我提鞋都不配?”惠征说着,扭曲的目光地头然闪过了一丝奇异的兴奋之色,“就是他的女人,也只有我才能满足啊……” 顾敦虽也不怎么瞧得起凉王,却也不想听惠征在这里胡说八道,败坏的是宗室的名声,师兄大人可也是姓郭的。当即脚尖轻抬在惠征的哑穴上一点,让其噤声后,让人将惠征给绑了。 一行人正要离开,却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一个属下立刻跳上树查看,很快就下来禀告道:“大人,是惠十二娘骑马过来了。” 顾敦嫌恶地瞟了眼惠征,让手下带人先走了,他则在原地等着惠七七的到来。 “我二哥呢?你将我二哥怎么样了?”惠七七一见到顾敦就追问惠征的下落,眼中只有焦急,半点也没有看着顾敦就心动的架势。 顾敦冷笑道:“他要害我的未婚妻子,我当然不会让他好过,打断了一条腿让人绑走了,至于是坐监还是怎么的,那可是说不准了。” 惠七七的眼中顿时流露出惶恐怨恨之色来,“你竟然打断了我二哥的腿!你怎么这样狠毒,我二哥可是舞刀弄枪要上战场之人的。你赶快放了我二哥,大不了我以后不缠着你了,也不再找杨八娘的麻烦还不行吗?” “看来涿郡从前的流言都是真的啊,你和惠征之间还真有些不清不楚的。倒是拿着你顾爷爷我做筏子,真是好狗胆啊!”顾敦并不是个一味守着规矩礼教的人,惠氏兄妹不过是名义上的兄妹而已,真想做夫妻也不见得成不了,只要去惠家长辈处使力就是了。可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拿着别人当傻子耍! 惠七七将顾敦扬鞭要走,当即驱马追了上去,心急之下,马鞭对着顾敦身上的黑马股间抽去。顾敦听到破空之声,身子做势一歪,扬手扯住了马鞭,再一使力,竟将惠七七给扯下马去! “我儿!”一女子尖利的声音传来,其后更是惠家大当家惠壅浑厚的声音:“顾将军手下留情!” 顾敦即便想留情,此时也无法卸力,看着惠七七落马,他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对,难不成惠家人是个宝,就伤不得了? “惠大当家这是指责本官伤人了?本官不过自卫而已,方才令千金袭击于我,若是我手无缚鸡之力,此时令千金就不是只落马这么简单了——伤袭朝廷命官,可是大罪!” 惠壅的样貌极为普通,但是身形高大,听了顾敦的话忙下马连连作揖赔罪,看着搂着继女哭泣的妻子,眼中闪过心疼之色来,“小女被在下和拙荆宠溺太过而不知天高地厚,还望顾将军大人有大量,莫要同她计较了。” 顾敦看向搂着惠七七嘤嘤哭泣的中年美妇,目光在她耳畔龙眼大小的东珠耳环上停顿了片刻,这才看向惠壅,嘲讽地道:“惠大当家莫要如此,谁不知道惠七七除了姓惠外,根本就不是惠家人。不过惠大当家若真是抱歉的话,就将你这继女嫁给你侄儿惠征吧,不然惠征就等着进剑南道不要做他想了。” 自己不可能一刀宰了惠征和惠七七两人,反倒是将两人做推送,倒是对这两人最大的惩罚——宗族不接纳,世人的谩骂嘲讽,暗淡无光的前程……顾敦想想都要佩服自己了。 惠壅神色一变,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他心疼妻子继而怜疼继女,但是侄儿惠征在他膝下长大,形同亲子,怎么肯接受顾敦这般的逼迫?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昨天晚上的更新??嘤嘤嘤,捂脸逃跑~~~ 第92章 前事渐明敦之意 惠壅的眼底开始聚集阴云,沉沉地看向顾敦,沉声道:“将军定要这般逼人么?”于他而言,并不是很将顾敦放在眼中,不过是顾虑身后的燕王府。自八十多年前世宗皇帝收回十六州,燕北的赵、韩、李亲近胡人的三大族开始被压制,惠家开始崛起,这些年里,惠家为朝廷立下的功劳可不少,即使他只是一虚衔,对着河东节度使他都是不卑不亢的。 “阿爹,他说他打断了二哥的腿,得快些找到二哥才成。”惠七七不顾身上的疼痛突然插嘴道。 惠大夫人轻轻地拍了下女儿的肩膀,抬头看向顾敦,眼波如三月的湖水一般动人。可惜顾敦这人的品味有些与众不同,惠大夫人这样子在他眼中半点不美,还弄得他身上汗毛直竖,赶忙撇开目光一脸倨傲地看向惠征:“怎么?我便是要逼迫你又当如何?” 惠征的目光愈沉,正要说话,却被惠大夫人抢了先,“顾将军,小女糊涂也是仰慕将军所致,侄儿心疼小女这个妹妹劫持了杨八娘子,幸好没有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只要我们各退一步便是海阔天空,而若是紧紧相逼,纵使小女和侄儿一生尽毁,将军难道也想听世人议论说您娶了一个失贞的娘子?” 惠大夫人的声音清脆婉转,一句话就直点事情的要害,逼得顾敦的目光又移回了她的身上。他心中暗想着,难怪人将女人和小人放在一道说,这个惠夫人真是个祸害,长得这般难看还能迷住惠大,真是不能小看呢。 “惠大当家能娶夫人,我如何娶不得杨八娘子?再说了,她还没有怎么样呢?惠大夫人这样说,难不成是想借本官的手除了惠征?果然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顾敦眼中净是嘲弄,也不耐烦和惠家人胡扯,扬鞭欲驱马离开,却不想惠家人动了。 惠大当家轻吹了一声口哨,便见密林里飞出七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来,“顾大人若是不放了侄儿 ,在下也只得留下顾大人好换回侄儿了。至于临安郡侯那边,在下会亲自去和他告罪的。” 顾敦脸色不变,冷笑地瞧着蕙大一眼,“本官倒要看看,惠大当家今日敢不敢强留我!”说完理也不理惠大一家子,驱马扬长而去。 “夫人为何拦着我?阿征可还是在顾敦的手下。”眼见顾敦走远了,惠壅这才问向拦着自己的妻子,语气中有些不满。 惠大夫人柳眉轻蹙,“夫君这是不相信妾身吗?阿征最多有皮肉之苦罢了,要知道阿征可是官身。他顾敦也不过是个禁军虞候而已,怎么敢擅杀同僚?倒是夫君,如是真个动手拦顾敦,他在临安郡侯面前诬赖咱们一个图谋不轨,惠家就算不倒也会有大麻烦的。” 惠壅听完妻子的话,神色变缓,握着她的手温声道:“还是夫人想得周到。”看着妻子娇艳至极的面容,心里火热,握着的手越发用力了,两人没有看到惠七七的目光变得有些扭曲起来。她大力地咳嗽了一句,打断了两人的目光缠绵,尖声道:“若是二哥有什么不测,我也不要活了!” 惠大夫人皱眉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二哥不会有事的。”说着给惠壅使了个眼色,让丈夫将女儿报上了马车,心里却巴不得惠征就此死在顾敦手上,免得再来勾引自己女儿。 却说另一边的杨葭正了骨头绑好了断腿后,就回了家。果然如她所猜测的一样,杨华先是淡淡地说了两句伤势,待知道好生养几个月就没有什么问题后,就和杨葭说起了惠家在燕北的地位来。 杨葭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冷笑,出言打断了杨华的滔滔不绝来,“父亲不必再说了,我明白父亲的意思,惠家在此地势大,我不会让父亲为难而求您替女儿主持公道的。只是我不计较,不代表顾敦不计较,咱们家和惠家是不可能交好的了。” 杨华顿时语塞,看出杨葭神色中的讥讽,心里更是闷闷的,冷哼了一声:“若你们乖乖待在家中,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故来?以后就留在家中少出门才是正经。”说完甩袖离开了,留下的杨芊和杨葭相对无语。 “五姐今天为了我也累了,你先回房去歇着吧。”杨葭撇了下嘴,让小桃送了杨芊离开了,才无奈地躺倒在枕头上,心里却开始分析起顾敦这个人来…… 三日后,顾敦让人将断了腿又受了颇重内伤的惠征丢在了惠家在瀛洲的别院大门外,又给瀛洲的百姓有了新的八卦谈资。 “就这样放过惠征还真是便宜他了。”顾敦颇为不舒服,却不得不听从郭业的命令,“兄弟们可都问出来了,惠征之前说的话是真的,凉王妃肚子里的孩子竟然是他的。这可不是简单的勾搭成奸,而是混淆宗室血脉的大罪。” 郭业神色凛然,“凉王是先帝血脉,陛下的兄长,就算不怎么被陛下待见,只要他老老实实的,他的儿子最起码是个郡王或者国公。惠征有罪,凉王妃江氏更有罪。但此时却是偷偷处理了惠征,若是江氏为了自保堕了胎儿,岂不是拿她无法?所以此时暂且放过惠征,事情我已经遣了心腹入京禀明陛下,事情自然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顾敦这才满意了,突然想起了一事,“杨八娘的同母姐姐杨六娘死在了凉王府,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她突然撞见了怎么不该知道的事情?所以被杀人灭口的?” “有这个可能。”郭业看向顾敦,“你当真这般满意杨八娘?我瞧着也就是个清秀的小娘子而已。也不知你瞧着她什么地方了?” 顾敦却是一笑,“师兄前些日子也听了京城里头最流行的话本吧,什么天龙八部,什么射雕英雄传,你可知道这些话本出自谁之手?嘿嘿嘿,是杨八娘哦。没想到这小丫头脑子们这般灵慧,竟能想出这么些精彩的故事来。我的眼光就是好呀!” 郭业有些惊讶,再看顾敦得意的样子,难得喷笑出声。好半天才正色道:“你既然打定主意要娶人家做妻子,便好生待人家。杨八娘子不是受伤了吗,估计也受了些惊吓,遣人备上礼物去瞧瞧才是,千万别失了礼数。” 顾敦笑道:“还用着师兄来提醒?我已经让人备好礼了,待会儿我就去杨府。” 等到顾敦到了杨家时,她并没有伏在小炕桌上挥墨写着文白相杂的武侠同人,而是皱着眉头看秦敏送来的书信。 画眉和小桃瞧见了,等她一放下书信就问道:“八娘子,秦小娘子的信里头都说了什么啊?难道是药膳铺子的生意不好了?” 杨葭叹息道:“咱们来了燕北后,就常有人去铺子里捣乱,巡城的差役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铺子外头,故而过年前后的生意不大好。幸好秦娘子得了贵人相助,如今她和人互相有意。她希望我快些回京好接过铺子,不然只得雇人做掌柜了。因为她要嫁人了。” 秦敏在书信中没有提贵人姓甚名谁,但是有了上一世的经历,杨葭知道那人定是当今的皇帝。而秦敏最终还是选择了一条看似荣耀实际上却极其艰辛的道路。 “呀!秦娘子怎么这样子呢?她就算嫁人了也还在京里头啊,怎么就不能照看铺子了?雇来的人哪里有自己出面仔细呢?”画眉嘀咕着。 “秦姐姐嫁的人不是一般的人。”杨葭瞪了画眉一眼,“秦姐姐怎么说都是我的朋友,你一个丫头竟嘀咕起她来,真是没有规矩。罚你一个月的月钱,现在回屋去反省反省。” 这些个丫头一心将自己当做秦敏秦歇姐弟的恩人,故而待她不是太恭敬,这可不行。杨葭训斥了画眉,就看见门帘一动,小丫头满脸欢喜地进来禀告道:“八娘子,顾家姑爷带了好多礼物来瞧您来了。大官人正在前头花厅里和顾家姑爷说话,他让来先来告知小娘子,八娘子赶紧让姐姐们收拾下吧。” 杨葭抽了下嘴角,未婚妻子伤了三两天才来探望,也好意思呀!她扫视了一下自己的屋子,外间是待客的,并无什么不妥。便懒得让丫头们忙活了,才想打发了小丫头,就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瞬间帘子就被挑起,两个婆子领着顾敦进来了,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抬着一口四尺见方大的箱子。 杨葭还真没有想到顾敦这般快就古来了。原来之前在花厅里头的时候,顾敦本就是耐着性子和杨华寒暄着。那知道,杨华三句话就说到了燕王府上去了,弄得本就强忍着的顾敦黑了脸,竟是沉默以对,只听着杨华说话,眼中也是嘲讽之色。待杨华察觉出不妥停住了话,他才淡淡地开口道:“岳父好生治理瀛洲,以后怎么也不会没有机会拜见君侯的。我去瞧瞧八娘子,也不知她的腿好些了没。” 顾敦径直起身,让小厮们抬着礼物就出了花厅,竟是将杨华一个人给丢下了。 “竖子!”杨华的一张脸顿时变红,眼中闪过怒色,若非是记得陈西风的劝诫话语,哪怕是庶出的女儿,也不会将其嫁给这等没有规矩的东西的。 杨葭若是晓得顾敦将杨华气到了,定会高兴,说不定待顾敦也要温和两分呢。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凌晨……好痛苦……滚去睡觉了…… 93 顾敦看了一眼杨葭搁在小圆凳上绑着木头脚,轻咳了一声,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八娘子的腿如何了?大夫怎么说?可缺什么药?尽管使人告知我便是了。” 杨葭暗自撇了下嘴,若是指望你的药,我这条腿早就残了好吧。她神色淡然地开口道:“牢顾大人惦记了,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她略微顿了顿方又开口道:“杨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却也不缺什么药材的。” 若是一般人听了这话定会有些不高兴了,但是顾敦听了脸色却奇怪地变得好了一些了,嘴角也带着两分笑意,满意地看了杨葭一眼,暗想这是八娘子念着自己了,故而抱怨自己开探望晚了哎呀呀,想不到八娘子已经这般满意自己这个未婚丈夫了? 杨葭当然不晓得顾敦心中所想,只是觉得顾敦的笑容和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诡异,嘴角忍不住抽下了,莫非这顾敦又想到其他地方去了? “杨家的药材是杨家的,我送的自是我的心意。”顾敦示意婆子将木箱子放下后,想了想以自己认为温柔的语气道:“惠家人你也不必担心了,他们不会再来找什么麻烦的。” 杨葭瞧着顾敦不以为意的样子,心里来气,没有好声色地哼了声,“惠征可是差点要了我的命,说起来也是因为顾大人惹来的桃花债。若是惠家小娘子还放不开,上次是被人绑了跌断了腿,下次指不定真的丢了性命。顾大人你说说,这样子要命的婚事,我能不担心吗?” 顾敦这才沉下了脸,“你是不信我了?我既说了惠家不会再生事,自然是千真万确的。多余的话我也不便透露,只是你既是我的未婚妻子,对了存了不良的心思,那就是跟我过不去。www.6zzw.com” 杨葭看着一脸凛然冷意的顾敦,讽刺的话语竟是说不出口了。沉默了片刻,终还是暗叹了口气,抬头直视顾敦将心中藏了许久的话说出了口:“得顾大人的看顾,本该欣喜若狂的。只是杨八有自知之明,本是庶女出身,而杨家也不过一般人家,相对而言,顾大人乃是临安郡侯的亲眷,是陛下跟前的尽臣。我真不知道何德何能才入了大人的眼……” 杨葭这番虽贬低自己抬高对方的话,往深里说就是自个配不上顾,婚事还是作罢吧。可惜的是,顾敦不是一般人,在他的心中,天下的女子少有配得上自己的。故而他只觉得杨葭说得是实话,心里暗自得意,不愧是自己挑中的媳妇儿,真是个实诚的人。 顾敦双眼中露出了一丝得意,片刻后又自矜摆手道:“你也不必太过妄自菲薄,你还是不错的,起码那些个话本就写得不错,极合我的心意的。不过,我极其佩服的萧峰的,虽有些迂腐,却也算个英雄,下场也忒凄惨了些。若是有续回,可让萧峰活过来最好的。” 杨葭呆住了,顾敦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想娶自己只是因为那一些的金大侠同人?看着眼前故作高傲的顾敦,杨葭貌似看见了他头上硕大的三个字——脑残粉! 她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但不管怎么说,知道顾敦不是无缘无故想娶自己,却也算是放心了两分。顾敦天龙之中最喜欢的人是萧峰,而不是段正淳那种马,怎么着也是正常的品味了,只要是正常的男人,不是太渣,杨葭也就不苛求了。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杨葭有点坏心眼地弯唇道:“只看史上那些个被人传颂至今的大英雄们,都有一个悲惨的死法。同理,萧峰若不死,整个故事也就不震撼了,所以就让萧大侠死了。若是早知道你的想法,说不定我就改了主意,让他和慕容复一样,疯癫了也成啊!” 顾敦瞪圆了双眼,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高声道:“那怎么成?还不如死了算了。再说了,那个慕容复也是个傻子,如何能和萧峰相提并论?” 一旁的丫头和随从也都有些傻眼,这两人竟还能说到一起去?!难不成真是姻缘天注定的吗? 待得顾敦起身告辞了,小桃、画眉两个丫头都带着易惊奇地目光打量着杨葭,直到杨葭回过神,不好意思横了两人一眼,“小桃去厨房看看我要的骨头汤好了没,画眉去将我的笔墨纸砚等物取来。”脑残粉神马的,还是很鼓舞人心的啊,哪怕只是同人。杨葭对和顾敦在一起顿时有了点期待了,后世的女孩子挑男朋友,兴趣相投也是很重要的加分项呢。 而与杨葭有着截然相反感觉的杨华,却是有些后悔了当初应下的这门婚事,尤其是在接到妻子魏氏自京城写来的书信后,赵霖这个女婿没有什么本事,以后赵家也没有爵位,但是现在好歹是个侯爷,待自己这个岳父也算敬重。而顾敦,就算位高权重,却半点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只是事已至此,他也不可能强行退了婚事了。也因为这个原因,他瞧着杨芊的未婚夫婿种折凡总算顺眼了些。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三个多月,大夫人得了三老爷夫妻的书信,做主定下了杨芙的婚事。大夫人瞧着低眉做羞涩状的杨芙,心里却是冷笑不已。指着一边的两个婆子道:“这是高妈妈和卫妈妈,是你阿娘遣回来伺候你的,据说一个厨上的手艺极好,一个则是针线活做得好,当然了其他方面也是极好的。这是你阿娘对你的一片心意,我也就不另多事给你安排婆子了。” 大夫人说完,示意沈嬷嬷将两人的卖身契给了杨芙,看杨芙没有犹豫的接过,嘴角飞快地出一诡异的弧度,快得好像是假的一样。 “我知道大伯母疼我不输我阿娘的……”杨芙虽有些诧异母亲竟然给自己送回了陪嫁的婆子和一些物件,却也没有起疑,甚至还因此更加冷待父母了。以为他们是瞧着自己如今嫁得好这才遣了婆子和物件回来的。 待杨芙领着两个婆子回了留芳院,沈嬷嬷才低声和大夫人说道:“就怕三夫人那边来了人说破,那可就糟糕了……” 大夫人脸上露出嘲讽之意,“老三和老三媳妇这么多年可关心过杨芙?完全是不闻不问那,这般凉薄,难怪生出杨芙这般狠辣无情的女儿来。等到婚期将近时在给老三夫妻俩去信,他们最多遣人回来送点添妆,而那时候杨芙都嫁去了赵家,人也没了,没有什么可好担心的。” 沈嬷嬷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半点不觉得大夫人做错了,她只恨不能痛快结果了杨芙。在她的眼中,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杨芙这般狠毒却不能宣扬出去,露了半点风声,杨家剩下的小娘子也都不要想嫁人了。 杨芙的婚期定在了十一月十四,正好是杨芷周年祭后一个月后。大夫人是立刻遣人到了瀛洲送信的,杨葭得知了后,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总有些复杂之感。而因着杨芊排行靠前,故而杨芊的婚期也定了下来,比杨芙早了三个月,八月初八。因为杨芊的婚事,杨葭回京的时间一推再推,就在端午节前后,秦敏遣的人到了瀛洲,说是雇了掌柜打理药膳铺子,每月的赚头倒也没有变小。杨葭问了来人秦敏的近况后,装作不晓得秦敏嫁人j□j的样子,将备好的添妆礼让来人捎回了京。虽知道秦敏将来会得到皇帝的宠爱,但是深宫似海,人心叵测,后世里曾读过的宫斗文虽有些夸张,但也更能说明了深宫之中不是那么好混的,自是是免不了替秦敏担心的。 “八娘子给秦娘子的那匣子添妆也太贵重了些,那十颗拇指大的粉色珍珠可是大官人从南边带回来的,八娘子您也只得了那么几颗罢了,如今全给了秦娘子,也不给自己留点用。眼看无娘子出阁在即,很快就到了七娘子,等到明年开春,就到了您的好日子了。”小桃只觉得杨葭太慷慨了一些,心里头只咋舌,话也藏不住了,直接出口道。 杨葭扫了眼小桃道:“不过是几颗珍珠罢了,值得什么?”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不多,何况以她对秦敏的了解,自己另外奉上的两百两纹银怕是更的秦敏欢喜的,不论什么地方,手上有钱腰杆才挺得直啊。 正说着话,却见门帘挑动,画眉一脸兴奋之色地跑进来禀道:“八娘子,三郎从京城赶来了,正在前头厅里说话呢,您也快些过去吧。” 杨葭怔了一下,大夫人没有赶过来倒也罢了,怎么太夫人也没有来?尽管只是庶孙女出嫁,但也是她的血脉啊。难不成京里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不成? 杨葭心里疑惑,便快快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裳往前头厅里去了,三哥既然来了,一会儿问问就知道了。 94 杨华的脸色有些不好,大夫人在书信中说要送了杨芙出嫁后再过来,他就特别想不通了。不过是庶弟的侄女,就算是嫁给女婿做继室去照顾外孙外孙女,也不必这般用心的。以杨芙的出身,能够嫁给女婿赵霖做继室,那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他不高兴地放下手中的书信,看向大半年长高了一些的杨冼道,“太夫人可好,她身子骨若是康健了,总不会为了七娘的婚事也耽搁了吧。” “回父亲的话,太夫人本是要跟孩儿一道过来的,只是临出发前接到了延安府姑母家送去的书信,说是姑父升迁八月里要回京一趟,姑母想带着孩子一道回京瞧瞧太夫人。太夫人说她已经有十年没有见过姑母了,这次若是错过了,也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故而她便留了下来。”杨冼忙低声说道。 “哦?你姑父要升迁了?夫人的书信上倒是没提……”杨华挑了下眉头,心想许是妻子来不及写,就问杨冼道:“那你可听太夫人说过你姑丈将升迁至何职何处?” “是孩儿的疏忽,不曾向太夫人问起此事。”杨冼面上恭敬,心里却冷嘲不已,父亲心里头到底最看重的还是名利。五娘出门在即,他倒是一句也不问大夫人给五妹妹准备了多少嫁妆银子。 杨华沉吟着,并没有发觉儿子的态度有什么不对,等回过神,正好刘姨娘、五娘杨芊、杨葭以及五郎杨凌都过来了,他看着女儿这才想起嫁妆的事儿,轻咳了一声,做出关切样道:“好了,大夫人肯定交代了五娘嫁妆置办的事宜,你现在说说,让你姨娘和妹妹们也听听吧。” 杨葭跟着杨芊给杨华、杨冼行了礼后坐在了右边的交上,而刘姨娘则是站在杨芊交椅一侧,杨华满意地看了刘姨娘一眼,只是杨冼和杨芊的心里更是恼恨了杨华,杨芊手中的帕子都揉成了一团了。杨葭瞧得清楚,暗自庆幸陈姨娘没有跟着来。 说起杨芊的嫁妆,杨冼心里的不满更深了,就算自己的妹妹是庶出的,却也比侄女更亲吧。但是大夫人明摆着重视杨芙,不但亲自过问还出了不下一万的现银给杨芙置办嫁妆,对杨芊这个庶女,只是给了他五千两银票就轻飘的打发了。诚然他是从没有想过能得嫡母什么东西,但是妹妹却是不一样的,则嫁妆是她在夫家的脸面。就算比不上嫡出的女儿,也不该一半都不及吧。 心里有气,说出的话里头也就带出来了一些,杨华听杨冼说话才瞪了他一眼,看向刘姨娘道:“种家不过是一般的人家,五千两银子置办嫁妆不少了,加上压箱的银子以及我这个做父亲的私底下自会再贴一点儿的,五娘在夫家不会立不住的。” 而刘姨娘心里却是觉得大夫人此举太好不过了,若是大夫人待杨芊殷勤备至,她反倒要不安了。妻妾本就不可能真正平和,冷淡疏离总比暗地里使心机手段的好太多了。她一等杨华的话音落下,忙恭敬的说:“官人说得在理,夫人这样已经是极厚待五娘了。只是五娘的婚事没有大夫人这个嫡母出面操持,说出去终究不好听,不知道的人还当官人和夫人都不疼五娘呢。” 刘姨娘说得也在理,杨华他自己就不太重视庶女,二也觉得种家也不过是一般的人家,对这门婚事巴不得草草过去,大夫人没有出面操持倒是合乎了他的心思,便开口道:“谁会说这些没有影的事儿?只要送嫁妆的时候场面大点儿,那些个无知小民只会艳羡咱们杨家的气派风光的。正好三郎也来了,外头的事情交给三郎去办,家里头刘氏你盯着就是了。” 杨华顿了顿后方又道:“按理三郎年长,该办他的婚事才成。但是本朝风俗男子一般娶妻不宜早,我就想着,两年后的府试等三郎有了功名正好十九了,也好说亲。” 杨冼本就没有打算现在娶妻,听了杨华的话后是放下了一桩心事了,不管怎么说,免去了和杨华顶着来的斗智斗勇了,他正好可以送了妹妹出嫁后,一门心思地复习功课了。 待事情议定了,杨葭尾随着杨芊母女出了厅门,瞧着她们的脸色不怎么好,忆起之前三娘杨茹厚重的嫁妆,心中不由的叹息。以杨华欺软怕硬的秉性,碍于顾敦的乖张,自己的嫁妆应该会杨芊厚些。只是若自己猜对了,自己这个妹妹对着杨芊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杨芊心里自然是有些芥蒂的,却不是对着杨葭去的,而是生大夫人的气。在她的心里,她的嫁妆比嫡出的姐姐们少三成才最合理,如今这般,大夫人还一心为杨芙操心视她为无物,果然嫡庶天生就是对立的。 “八妹,晚些我再让你五姐过去寻你说话,现在我有些私密话儿和她说呢。”刘姨娘自然看出杨芊面上流露出的不满之色,忙想避开杨葭母女俩说会儿私房话。 杨葭自然从善如流,忙福了一福就告退了。心里暗想亲生母女就是不一样啊,也不知道吴姨娘和六郎在京里如何了…… 日子一日日过去了,很快就临近了杨芊的婚期,来来往往送礼的人极多,在百姓眼中杨家还是望族,但是在杨华以及杨冼杨葭等一众杨氏子弟瞧来,杨家却是一年比一年萧条了。从前女儿众多,姻亲也多,族人更是不少,但是如今姐妹们去的去,不如意的不如意,族人家中也没有几家有出息的,场面不要说和杨芷杨兰出阁时相比了,就是同杨茵相比也差了老远,哪怕种家女婿大小也算是个官了。 “想不到我杨家如今也沦落成这般摸样了。”杨冼亲自送嫁完杨芊,见杨华和一干同僚还在厅中吃酒看小戏,一脸的笑,也不知他心里到底是否意识到杨家如今的没落了。摇了摇头,杨冼也没有多留绕过前厅去了后头,便看见了也是一脸感叹的杨葭,想到前面好不给杨华脸面的顾敦,杨冼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八妹,怎么在这儿呢?” 杨葭无奈道:“女眷过来的少,多是父亲同僚家的小娘子们,天色晚了说了一会儿话后都回去了。我瞧着有些冷清,心里不好受,也就没有立刻回房。” 杨冼点头道:“还是八妹妹瞧得明白,咱们杨家一日不如一日,可惜父亲那儿不知道怎么想的。” “父亲的年纪毕竟大了,咱们家以后可是要指望三哥、五郎还有六郎的,我相信凭着三哥你,肯定不会由着我们杨家衰败下去的。”杨葭小小地拍了一个马屁,便问起了吴姨娘和六郎来,“也不知姨娘可有盯着六郎读书,姑母一家子到京,太夫人肯定是没有空闲照顾六郎的。至于大夫人,她现在只想着操持杨芙的事……” “杨家的将来可不是靠我一人才行的,我瞧着六郎也是个聪明的。吴姨娘和六郎在京里可还好,八妹就放心吧。说起来,你比你五姐还要强两分,这顾大人虽有些独行特立,却是个有想法的人,以后的前程定然不差,以后你呀定是个夫贵妻荣。更加难得的是,他倒是个看重妻族的人。三个月前,才有夫子去了我们家,说是特地为六郎请的先生和骑射师傅。我去瞧了两回,都是有真本事的人。顾大人如此上心,八妹你以后也得多敬重顾大人两分,自己把握住了,这以后的日子自然就不差了。”杨冼这话说得直白,想起五娘杨芊的夫婿有些不满意的,只是妹妹都嫁了,只能多想这妹夫的好处,怎么说也是憨厚的,比起赵霖和杨兰的夫婿萧二那是强了不少。 “我定会谨记三哥的教诲。”杨葭恭声应道,至此却是将杨冼真个当成了嫡亲的兄长来相待了,毕竟这些话该是父亲杨华来说的。但指望杨华那就是蠢了。如今杨冼说了,杨葭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两日后,杨芊携夫婿种折凡回门,除了杨华不冷不热的外,其他人瞧着杨芊精神饱满的样子,对新女婿都满意了。杨芊更是红着脸和杨葭说了好半天夫家人的好话,话里话外都是期待杨葭也快些出嫁的好,弄得杨葭都觉得好笑起来。 很快,北方难熬的夏季到了尽头,秋风乍起,卷起了落叶翩翩飞舞时,京城里传来了消息,说是才嫁去了赵家的七娘杨芙才进门两天就突然得了急症去了,就是姑爷赵霖也得了一个克妻的名头来。 杨华从来不是傻子,从书信中得知妻子赶去了大名府,就知道这其中定有妻子的手笔,想起之前妻子透露出对大女儿之死的话语,他将书信放在了匣子的最下面,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而杨葭听闻后,而杨葭听闻后,站在窗前瞧着一片落叶在地上打着旋儿,落叶落地的瞬间,她的心也落了地,只觉得从前的那一世真的远去了。而对杨芙的死,她只发出一声惆怅的叹息——心偏执了,心黑了,重生百遍也无用的。 大名府,新川侯府中的大红喜字和大红的灯笼还有挂着的,但是正门以及中庭处却是挂上了白幔,引来路人的侧目。 “哎呀,这候府才办了喜事没有两日就出了丧事。先头的侯夫人听说也没有什么病症,想不到年纪轻轻就去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侯爷的八字太硬,克妻呀!” “这贵人啊的八字定是有奇特之处,一般女子消受不得。不过杨家已经是大名府的望族了,他们家的小娘子都受不起,一般人家的女子更是受不起了。可怜这赵侯爷年纪轻轻的就要做一辈子的鳏夫了。” …… 人群叽叽喳喳的,很快,新川侯赵霖克妻的名头就被人坐实了,换得了无数男人的同情来。不过大家一想,这侯爷不娶妻可以纳妾嘛,便将同情都甩走了。而赵府之中,大夫人端着茶盏悠然地抿着茶,瞧着眼角有些红血丝,神态憔悴的赵霖,心里畅快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就可以完结了~~~ 本来打算是在十一点半的时候更新的,奈何弄了半天死都进不去后台,只能先去洗澡了,洗完了零点也过了,默╮(╯▽╰)╭,祝妹子们新的一年天天开心哟~~~~~ 95 赵霖瞪着大夫人的目光不像是对长辈,而像是对着累世的仇敌一般,“岳母不喜小婿也就算了,为何要弄得小婿的名声扫地,看在小娇娘和小郎的面上,也不该这般冷血无情的。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了前程,难不成岳母保证孩子们的将来不受拖累,” 大夫人冷笑道,“若不是看在两个孩子的情分上,你怎么可能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质问我,有你这样的父亲,还真不如没有。若是孩子晓得他们的生父伙同外人和姨妈害了他们的亲娘,他们以后也不用想什么将来了。等他们大了,我这个外祖母自会将一切都和他们说明白的。” 赵霖的脸色瞬间变得扭曲起来,双眼冒火般地盯着大夫人,连岳母也不叫了,咬牙切齿地道:“杨大夫人这污蔑人的本事还真是一等一的,我也不和你争辩了,以后我赵家和你杨家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娇娘和小郎是我赵家的子孙,怎么教养还轮不到杨家的人来插手!”他话音一顿,就转身高声唤道:“来人,送杨大夫人,赵家庙小,供不起杨家这大佛!以后凡是我赵家人,谁若是再和杨家私下往来提及杨家,一律打杀出去!” 大夫人没想到赵霖会立刻翻脸,心里虽担心两个外孙,却也没有在赵家多呆,带着人立刻出了赵府,反正两个孩子身边的人都打点妥当了,而赵霖,就算纳再多的妾室,也不会弄出庶出的孩子来了,两个孩子是赵霖唯一的儿女,他们的安全她也就放心了。 “沈嬷嬷,晚点随我一起去庙里给芷娘烧炷香,能为她做的,我这个阿娘都给她做好了。她也该安息了。”大夫人此时并没有替女儿报仇后的快意,只觉得自己上辈子定是做了什么孽,这才命中无子,还连累几个女儿都命运坎坷的。 “待回了京城,我要吃长斋,每月抄写佛经供奉菩萨,但求保佑孩子们都平安顺遂。”大夫人想了片刻叹息道。 沈嬷嬷是知道大夫人的苦的,也没有强劝,只是道:“只抄写经书供奉菩萨便极诚心了,再吃长斋自然更好。只是夫人的身子骨也重要呢,不如逢初一十五就吃斋?夫人可别忘了还有十娘子要操心呢。” 大夫人一愣,随即苦笑道:“我倒是将我的十娘给忘了。嬷嬷说得是,若是我的身子骨垮了,十娘以后可怎么办?太夫人不是个有大主意的,官人又是个靠不住的,我有没有给十娘生一两个兄弟做依靠……就听嬷嬷的,以后逢初一十五就吃斋。” 主仆两个说着话就在家仆的簇拥下上了马车,一个字也没有提起杨芙,好似这个侄女儿不曾在过一样。 当冬天的气息的来临的时候,杨葭回到了京城,不,应该说是杨家人全部回到了京城,一州主官的杨华,因为督办粮草之事出了大错,使燕北边军里的马儿们的口粮出了问题,弄得军马患病死伤了不少,杨华上下疏通求爷爷告奶奶的,也不过是得了一个罢官不予叙用的下场。他一开始还时常抱怨顾敦这未来女婿半点情面也不讲,后来助了他多年的陈西风也找了理由告辞,他才明白自己是真的没了前程了。他却不知道,他在吏部落下一个“无能”的评价,若非秦敏事后在皇帝耳边隐晦地求了两句情,可不定是这么轻的责罚了。 杨葭却是没有觉得生活有太大的改变,官家千金和富绅千金过的日子其实差不了多少,再说了,人顾敦都使人传了话,是不会退亲的。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每日里所烦恼的,不过是卡文了,同人写不下去了,花儿没有绣好,京城里的药膳铺子生意平平,姨娘弟弟如何了等等。 杨家全家出瀛洲两日后夜宿一个小镇中时,半夜之中遇到了强人,若非有一小队边军恰巧也宿在小镇中,杨家人也许要折损不少了。 待问明了蒙面强人的身份后,杨华气得不轻,只骂杨葭要退去同顾敦的亲事。杨葭就算脸皮再厚,此时也受不住,顿时顶撞了杨华两句,换来了杨华的一巴掌。若非杨冼挺身护在杨葭身前,杨华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待客气地送走了相助的边军,杨冼正色道:“父亲如今可不是官身了,若是没有了八妹的这桩亲事在前头顶着,父亲可能如现今这般被恭送出瀛洲城?咱们家出嫁姐妹虽多,但是得力的姻亲可不多,唯独八妹夫是个有本事的。不过若是父亲执意要退了这门亲,相信八妹也不敢多说半句话的。再说了,今日这些贼人也不是八妹引来的,只能说惠征那厮太过狠毒了。” 杨华被儿子顶得很不高兴,瞪了儿女一眼,甩袖子就回了房,只有五郎忙跟上去奉承劝慰。留下的三郎和杨葭,面露苦笑,心里却是都松了一口气。 “多谢三哥,一会儿我就回屋中去给顾大人写信,就说惠征还在藏匿之中。”杨葭想到阴险变态的惠征,心里就直起鸡皮疙瘩,只希望顾敦快些将这人抓住才好。 杨冼点了点头,看杨葭回房后才暗叹了下,他为杨葭出头,自然不是只为了杨葭一人的,五娘杨芊嫁的种家妹夫虽是个忠厚的人,但是有一个顾敦这样的妹夫,以后在夫家也更多了一份依仗的。 杨葭不是不清楚杨冼的心思,但她也是关心杨芊的,而不管怎么说杨冼护着了自己,这个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计较太多,累的是自己罢了。 待回到了京城,姑父已经先行上任去了,而姑姑则和表兄表妹们多留了时日,亲戚相见,又是一番热闹不提。待回到留芳居,杨葭坐在梳妆台前让丫头们卸去头上的钗环,一边听着小百灵说着府中的八卦,什么表姐符秀娘特别得太夫人的意啦,大夫人开始喜欢拜佛吃斋啦等等。 正含笑听着,就听见门帘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果然,片刻后就瞧见六郎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杨葭也顾不得头发都披散着,想抱一抱六郎,却被这小家伙躲开了。 六郎双眼亮晶晶的,嘿嘿一笑道:“八姐,我都长大了,可不能像从前一样搂搂抱抱了。” 杨葭失笑,大半年不见,这小子确实长高了不少。她牵着六郎手一起坐到了榻上,伸出手飞快地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好吧,不能抱,摸摸总行了吧。这大半年读书习武可都还认真?可有照顾好姨娘?” “八姐可是小瞧了我不是,我每日都极用功地读书的,还将姨娘都照顾得好好儿的。”六郎得意地说道。 杨葭笑着拧了下六郎鼓起的腮帮子,“我们六郎真是厉害,姐姐带了不少东西回来,都是瀛洲才有的而京城买不到的玩意,快去看看喜欢不喜欢。” 六郎匆匆跑来见杨葭,除了想她这个姐姐外,不外乎就是冲着那些个玩意来的,闻言后立刻欢呼一声,跟着丫头去瞧去了。 杨葭端起茶杯才抿了一口茶,就听见一侧关紧的窗户被人敲了两下,她暗道奇怪,就歪过身子打开了窗户,当看见站在外头的顾敦时,呆了下,等回过神想起自己如今的头发都是披散着,不由得又些羞恼,瞪了顾敦一眼就要关上窗子,谁知顾敦却几块地伸手挡住了窗格。 “八娘子个小六郎带了东西,可有给我的东西不曾?”顾敦说着自己笑了起来,“哎呀,那些个玩意都算了,不如你将《笑傲江湖》的最新三回给我看了?就当是礼物好啦。我是不会嫌弃的。” 杨葭没好声气地道:“你还好意思和我说话?在路上,我们一家子差点都被你连累了,那个惠征可抓到了?若是没有,别说最新三回的了,就是一个字都没有。” 顾敦瞪了杨葭一眼:“抓个惠征而已,他已经在刑部的大牢之中了,只等着明年秋天问斩呢。不过照你这意思,可是有最新的三回了?八娘子,我可是你未来的夫婿,快快给我瞧瞧,大不了成亲后我对你更好,不纳妾如何?” 杨葭瞬间惊了下,这,这顾敦可是土生土长的土著民,居然能说出不纳妾的话来,这可是大惊喜。不抓住机会那就是傻子了。她当即就道:“顾大人说话可要算话哦,不过还是立下文书做凭证的好。” 顾敦并没有觉得纳妾有什么好的,这京中为宰为相做官的,没有纳妾的不在少数。他看杨葭惊喜的表情,心里得意,暗想:这八娘子果然是很中意自己的,瞧,这还没有嫁给自己呢,就担心自己有了别人,哎呀,自己的运气可真好,定下了这么个会写话本的妻子!暗爽了片刻,仰头有点儿自矜地道:“我自然是说话算话的,只是不单单是这一次的,以后每次的新话本都得让我先睹为快才成。”他见杨葭执意要立文书才肯答应,心里实在想看令狐冲、东方不败败、任我行等人在黑木崖决斗的结果,便点头同意了。 杨葭收好顾敦立下的文书,心中窃喜不已,虽然一纸文书不一定会挡住男人纳妾,但是有总比没有好。她也不再扭捏,又瞪了顾敦一眼,方才去匣子子取了最新写好的三回给了递给了顾敦,看和顾敦接过一叠纸张就一跃不见了。 一阵凉风吹来,杨葭忙关上了窗户,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摸着怀中的文书,偷笑了起来,武侠同人什么的,金大侠之后有古大侠还有梁大侠,杨葭握了握拳,觉得要得到武侠脑残粉丈夫的心应该不会太难了。 傍晚,表姐符秀娘一摇一晃地来到了杨葭的屋子,果真如丫头而言,这位表姐的容貌不过清秀,但是却有着一副极其妖娆的身段,就是杨葭看了也不由得羡慕万分。杨葭知道符秀娘也定了亲,只等男方家鼎日子了。却没有想到符秀娘一开口就是对自个婚事的不满,话里话外净是对杨葭的羡慕嫉妒恨。杨葭一个头两个大地送走了这位表姐后,心里暗自祈求姑姑快些去姑父的任上。 有了这位表姐的刺激,杨葭和杨蕙的关系迅速升温,一个半月后,姑姑终于要离开了,符秀娘自然也跟着离开,杨葭就差没有点鞭炮庆贺了。前世里的自己,可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婚事会被他人羡慕嫉妒恨,自己会成为其他的女孩子羡慕的对象。同为杨家八娘,两世里走出了截然不同的人生,便是杨葭自己,都感慨万千。 人生还很长,但是杨葭相信,剩下的人生,自己会努力过得开心,争取得到丈夫的心,有儿女绕膝,这一生还有什么奢求呢?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章了,我实在不会拖字数啊,哭~~~本该在13年完结的文,硬是拖到了14年,真是想捶我自己~~虽然1314很好听,但是拖文真的不好~~我要深深地反省! 最后谢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姑娘们,还有那些丢地雷的妹子们,爱你们!而且阿桥心里其实有些内疚,总感觉自己写得太平淡了,一点儿也不精彩,没有将自己想写的内容完全表达出来,真是笔力有限,看来还是要多想大神们学习才成!阿桥会一如既往地努力的,本文完结,下篇文下再见了!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蔺小九】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